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和前夫上离婚综艺后我爆红了 作者:雪上川 内容简介 周岁入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只有结婚和离婚的时候爆了。 毕竟他的前夫盛明寒是国内最年轻的双金百花影帝,现象级的国民演员。而周岁在和他结婚之前,是不入流的十八线,只能在小成本网剧和横店群演里来回捡垃圾吃。 偏偏这俩人没什么感情,是著名的貌合神离夫妻。 盛明寒的粉丝们甚至建了个离婚的超话,每天都有上百万人打卡上班,翘首以盼,等着他们解绑。 官宣离婚后,某水果台连夜邀请他们上一台情侣分手综艺。 盛明寒粉丝气愤地在评论区围攻,没想到下一秒就刷到水果台的预告:盛明寒接了。 粉丝傻了:??? 哥,你没糊涂吧?? 综艺开拍没几天,就被拍到周岁手上干干净净、而影帝还带着婚戒的路透。 粉丝们: 节目还没播,水果台就放出了预告片段,轰动全网: 周岁坐在沙发上看书,一向冷淡寡言的影帝熟练地帮他削苹果; 周岁在厨房手忙脚乱,影帝让他出去玩,然后戴上小熊围裙给大家做三荤二素一汤。 还被拍到盛明寒短信页面给周岁的备注:亲亲、老婆。 唯粉们脚趾抓地、强撑着没投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节目结束。 然而完结直播时,节目组无意中拍到盛明寒喝醉酒,缠着周岁非要老婆抱抱,还委屈巴巴地控诉:只有我这么爱你,你一点都不想我。 信息量过荷,全网爆炸。 综艺还未开播,网友们:过期糖有什么好磕的??无聊。 开播后,各个化身究极LSP: 老婆腿好直,我直接一个斯哈斯哈[瑟瑟] 岁岁有什么地方是我们不能看的?明哥还是小气了。 岁岁是我的老婆[哭哭]不许你们看[拳头]是我的老婆[哭哭] 盛明寒: 谢谢,拳头开始硬了。 /阅读指南/ 1.攻没长嘴,需要一本说话的艺术,双向1v1初恋,追妻但没到hzc的程度 第1章 离婚。 凌晨两点,周岁背着包刚下飞机,通道挤满了人,闪光灯从他出现的那一刻骤然亮起,把接机厅照耀得比白昼还刺眼。 他下意识挡了下眼睛,听见咔擦的快门声。 只这一个动作,头条就有了:周岁离婚后机场首现身,落寞抹泪疑似不舍分手。 这群记者最擅长颠倒是非黑白。 助理挡在汹涌人潮面前,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不接受任何采访,不要堵塞出口……” 落地时他们才开机,经纪人打电话预警也来不及了。一下飞机,出站通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A市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这里了,还有人开车连夜赶过来。航站楼灯火通明,比白天还热闹。 机场人员赶过来紧急疏散,但根本拦不住。 拜托,这可是影帝离婚的大八卦,干一票吃半年,人都到眼前了,他们怎么可能空着手离开? “离婚是因为感情不和吗?还是第三者插足?” “盛明寒母亲曾表示,对你们结婚的事情毫不知情。你们离婚,也是因为他母亲不认可你吗?” “婚内是你付出多一些还是盛明寒多一些?这段婚姻维持不到两年就破裂,你有何感想?” 娱记们的问题格外密集,句句犀利刺中人心,助理听着都有些难受,更何况是周岁? 从昨天到现在,周岁连轴转了十八个小时,只在飞机上睡了一小会儿,眼下还带着浅浅的乌青。 为了贴近下部戏的角色,他最近一直在减肥,每天只吃一顿营养餐,身材越发清瘦,白色衬衫隐隐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周岁戴着口罩站在人群中,一句话没说。 大概四十分钟过后,公司终于调派了一批保安过来疏散,二十几个身强体健的保镖往周围一站,组成了一道人墙,掩护他撤离。 但是记者们怎么甘心?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鸟不拉屎的郊区,不就是为了博个头条热度吗?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舍得离开? 眼看着就要告一段落,忽然发生了意外。 一个身材矮瘦的男记者猛地冲破了保镖的防线,话筒硬生生撞到了周岁的侧脸上。 助理离得近,听见了一声闷响。 “我是天闻传媒的记者。”他大声道,“有传闻说盛家同意他继承家业的条件是结婚,所以盛明寒是为了继承人的位置,才选择和你协议结婚的吗?请回答!” 他声音很大,等候厅飘回来一阵回音。 周岁的脸微微偏过去,话筒还抵在他的唇边。 记者根本不担心惹恼对方,周岁在同行里风评一直很好,为人礼貌温柔,很好说话,工作也很配合。 说白了,就是好欺负的老实人。 更何况,惹恼了又怎么样?他已经离婚了,难道盛明寒还会维护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前妻吗? 所以才越发肆无忌惮。 “喂,你们赶紧把他拉走——” 助理看不下去了,冷着脸想赶人,然而周岁忽然握住了那只廉价的话筒,顺势摘了口罩。 那双沉静的眼微微抬起,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 记者愣了愣。 周岁肤色冷白,眉目却似墨,两者对照视觉冲击特别强烈。他生得一双漂亮含水的桃花眼,皮相也清冷,但可惜的是平日里他性格温吞,没什么架子,冲淡了那股清冷的气质,尝起来像是一杯白开水。 他面无表情,官方营业的笑意逐渐褪去了,睫毛微微垂下,眼角那一点冷冷的泪痣便像画龙点睛似的,瞬间让这幅画活了过来。 大家都看呆了,快门声纷纷响起。 跟拍了这么多年,只有这些娱记们敢说,周岁的素颜在一众明星中绝对算是顶尖的。黑粉总嘲他是木头美人,漂亮,可惜没有味道。 但现在有了。 周岁望着他,忽然开了口。 “现在是凌晨三点,你花一个小时在机场堵我,就为了那份加上绩效也才七千块钱的工资吗?” 出乎意料地,平淡凉薄的语气通过话筒传遍四周。 所有人都惊住了。 一向温柔的人突然刺了起来,更让人难堪。 在消费水平高的A市,七千块钱工资确实不高。 记者反应过来,又羞又愤,脸涨得通红。 “我对你的爱岗敬业精神十分钦佩。” 周岁平静地回复,“但由衷地希望你换个工作。” 说完这句话,他重新戴上口罩,拉着行李箱在保镖的保护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一地呆滞的记者们,怔愣几秒钟后,等候厅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 周岁‘回应’婚变,今晚的标题有了! · 经纪人陈海萧坐在保姆车的副驾驶上,已经等很久了,正拿着手机刷新出来的娱乐新闻。 热搜前排全是关于离婚的词条,他们前脚刚出机场,后脚娱记们已经在编写好了微博,有图有视频,还蹭了一大波流量,热度唰唰涨。 半夜人多,吃瓜的路人本来就不了解真相,被有心人带一带节奏,马上风向就对周岁不利了。 他一边刷一边叹气。 等周岁上了车,他顺手递了瓶水过去。 “累坏了吧?你先在车上休息休息。” 陈海萧说着,又忍不住念他,“你说你,平时脾气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候沉不住气呢?” 周岁没回答,他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休息。 沁凉的月光从车窗外投射下来,照亮他冷白的皮肤,仿佛玉质一般。在这天然的滤镜下,脸上那一点点的瑕疵也不见了,五官更显浓郁冷艳。 陈海萧从反光镜里看他。 不管看多少遍,他都觉得周岁应该是大红的命啊。 他在心里感慨。 过了一会儿,周岁撇过头去,“就是没忍住。” 他声音闷闷的。 陈海萧看他没什么精神,便不提这话了。 这种全身脱力的感觉,他能理解。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不止一次想问,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就到了非离婚不可的地步呢? 那次下工后,周岁平静地跟他说,他和盛明寒要离婚了,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回去就搬家。 陈海萧吓了一大跳。 第一反应是,盛明寒出轨还是家暴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能离婚的理由。 不为别的,就为盛明寒是国内最年轻的双金百花影帝,自出道起就大红大紫,是金字招牌、也是收视保证,更是现象级的国民演员,真正的顶流之流。 而周岁在和他结婚之前,是不入流的十八线,只能在小成本网剧和横店群演里来回捡垃圾吃。 官宣恋情的时候,陈海萧都觉得是在做梦。 两个人差距太大了。 周岁开了机,打开短信,在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号码里翻了一会儿,找到了盛明寒的手机号。 他清空了两人的短信记录,空荡荡的屏幕上,只剩下两条崭新的未读信息。 [到了吗?帮你改了vip通道。] [先别回应离婚的事,我派人去接你。] 发于一个小时前。 ……结果vip通道没去,离婚的事也回应了。 显得他特别叛逆。 他有些头疼,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盛明寒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刺耳的铃声叮叮当当地在响。 助理秒睡,陈海萧当自己是聋哑人。 周岁深吸一口气,接通后,耳边响起熟悉的低沉的嗓音。 “上车了吗?” “嗯。” “记者那边先不要回应。”盛明寒语气带着些许疲惫,“我让人给你发一份文案,对外统——” 话说到一半,忽然沉默了。 周岁估计他应该看到了刚才的新闻词条,因为话筒里隐隐传来对方经纪人的声音。 现在冷静下来,他忽然又感觉抱歉。 离婚的消息是昨晚十二点的时候爆出来的,那是盛明寒的休息时间,估计之后他和团队一直熬到现在。 这段空白的时间里,空气都耐人寻味。 过了好一会儿,盛明寒说:“你暂时不要再露面,我会处理,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 “嗯。” 保姆车里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平静祥和。 周岁闭眼休息,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一定要离婚的原因。 因为盛明寒不爱他。 · 周岁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回到公寓后倒头就睡。但眯了没多久,就被盛明寒的来电吵醒了。 “……什么事?” 他揉着眼睛,语气里带着些许困倦。 盛明寒顿了顿,说:“四点半开个视频会议,你准备一下,六点前要发申明。” 周岁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眼下离婚消息盛喧尘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干净利落地公开,大家和平分手,未来还是朋友,再买几十万水军洗一下广场,尽量压低热度。 网民们都是鱼的记忆,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忘记。 时间之所以选在六点,是因为清早没什么流量,大家都还在睡觉,可以减少影响。只不过以盛明寒的名气,还是少不了要发酵几天。 “好的,我明白了。” 周岁连忙打起精神,去洗了把脸。到点进入企鹅会议的时候,发现参会人员都是老面孔。 双方的经纪人、公关、宣发和文案,加起来挂着十几个视频窗口。干这一行的熬大夜也不是稀罕事,日常眼睛下面挂着两道黑眼圈。 周岁进来后,先给大家道了个歉。 不管怎样,这次熬夜加班到现在,工作人员们都很辛苦。等事情结束后,他打算再发几个大红包。 员工们也都很谅解,还安慰了他两句。 盛明寒视频挂在角落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前几年就从经纪公司里脱身了出来,自己投资开工作室,手下的员工只给他一个人工作。公关部处理这类事情的效率很高,这次开会也是双方讨论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会议开了快一个小时。 周岁听了大半程,怎么坐怎么累,头痛欲裂。等到快收尾的时候,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晕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手机里安安静静的,其他人都已经退了出去,只有盛明寒和他还挂在上面。 他坐在那张格外熟悉的书桌前,手指轻轻在键盘上敲着什么。以往会梳上去的刘海垂了下来,电脑荧幕的光反射在他脸上,格外清冷。 周岁看得微微出神。 盛明寒手指一顿,察觉到什么,抬眼望了过来。 “醒了?” “嗯……” 周岁坐起来,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这会儿微博应该都已经发完了。 “抱歉,”他轻声说,“昨天拍广告没怎么睡,刚才不知不觉就……” 不知道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的,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陈海萧会告诉你具体事宜的。” 盛明寒以为他是在意没听完会议内容。 周岁愣了愣,把快到嘴边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哦哦。”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既然结束了,那我就……” “对了,”盛明寒忽然道,“文案虽然发了,但是为了消除负面影响、减少损失,后续我们还要一起上一档综艺,这点陈海萧也同意了。” 周岁嗯嗯了两声,等反应过来,人顿时就懵了。 啊??他没听错吧? 他要和前夫一起上综艺?? * 第2章 合作。 周岁脸上的震惊都掩饰不住了,“为什么?”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盛明寒的反应又不像是假的。 可他们都离婚了,为什么还有商务合作?? 盛明寒看了眼日期,“我记得你接下来没有工作,要到下个月15号才会进组,时间很充裕。”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 周岁一时间被梗住,好半天才道:“我是没有工作安排,但我现在问的是为什么。” 盛明寒微微诧异地抬起头,这次换了个直白的描述,“因为你有档期。”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岁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说我们已经……” 已经分开了,桥归桥路归路,以后都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可偏偏这句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盛明寒还静静地看着他。 周岁心中生出一股沉重的无力感。 然而对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担心我们合作会牵扯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周岁才点头。 “我有几个高奢要续,”他的语速有些慢,像是在组织语言,“如果负面新闻太多,可能会影响品牌评价。” 原来是这样。 明星主要的经济来源,一部分是片酬,另一部分就是广告代言,一个代言动辄就是上千万甚至更高。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周岁是不好推拒的。 “是什么综艺,还有时间方面的安排呢?先说好,我下个月就要进组,到时候全封闭,不可能为了配合你的行程请假。”他说。 “暂时还在等筛选。”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暂时还没接到综艺邀请。 周岁:“……” 名单都没有,你真敢让我接啊! 电话结束后,他打给了陈海萧。 拨过去之前,周岁心里是有气的,气他的自作主张,都不跟自己商量。但等待接听的那段时间,周岁听着耳边打点计时器般的等待音,一秒一秒,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盛明寒都在担心掉代言,难道陈海萧不怕吗?那些广告商有几个是真冲着他的名号来的?所有人都知道,周岁离了他前夫,就什么都不是。 娱乐圈从来就是拜高踩低的地方。 从经纪人的角度来看,盛明寒不介意,愿意再带一带这个前妻,人已经很好了。陈海萧或许是有些小聪明小心思,但他也是真的关心自己。 周岁想着想着,微微叹了口气。这次手机嘀地响了一声,耳边传来陈哥关切的声音。 “岁啊,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周岁嗓子微微堵了堵,摇头,“没,好多了。” 陈海萧放心了,“那就行。” 会议结束前他看周岁还在睡,本想过去看看。但盛明寒却拦住了,说自己等会儿还有话要跟周岁说,暂时不会走,如果有事再给陈海萧打电话。 他就没再去了。 “陈哥……” 周岁低低地喊了一声。 “嗯?” 过了好一会儿,他闭了闭眼,换了个话题。 “等这个综艺录完,你帮我找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吧。我也不能总住在公司的房子里……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钱,看能不能买个小二居。” 陈海萧还以为多大事呢。 “别说小二居了,汤臣一品我都能帮你问问!” 他笑了笑,“那你可有的等了。” 挂断后,周岁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挣扎了好久,最后仰头倒在沙发上。 算了,去就去吧。 谁让他欠盛明寒的。 · 凌晨六点,两家各自发布了微博。 [周岁V:感谢过去,感恩未来。] [盛明寒V:祝未来一切安好。] 两人的微博都挺官方。 尽管是在流量低迷期,还是有不少人刷到了,没多久,‘盛明寒回应’、‘周岁回应’也登上了热搜,和昨晚的‘周岁机场被堵’一起,牢牢占据了前排。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也迎来了流量的高峰。 广场上每秒都有十几条新评论,热度夸张得恐怖。 闹了一晚上,眼下尘埃落定,盛明寒的粉丝终于安心了,也大度地在周岁评论区送上了祝福。 但其中也并非毫无波澜。 很快大家就发现了,盛明寒微博上的手机型号变成了:来自水果11。 粉丝们都知道,他念旧,手机都是用坏了才算完。 平时营业的时候,他发的还是工作人员发的,一看机型就知道了。工作人员的都没有标识,只有盛明寒不改后缀,一直保留着这个小尾巴。 粉丝们都很喜欢。 就好像是和偶像之间的专属秘密。 距离上一次盛明寒亲自发微博已经是五个月之前的事了,正值新春佳节,他拍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文字也很简单,就一句新年快乐。 年夜饭的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大概就两个人的份。是谁陪他过年,大家其实都隐隐猜得到。 没想到这次又是和周岁有关。 大家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毕竟官宣恋情的时候,微博文案也都是盛明寒亲自发的。 [开头是你,过程是你,终点还是你,哎] [怎么回事,be美学莫名有点好磕] [朋友这可不兴磕啊!(惊悚脸)] [现在磕岂不是49年加入国.民.党[1]……清醒点!!] 好在这种言论的不多,很快就被组织有序的粉丝给压了下去,没入了茫茫人海。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很快,周岁的公司关于机场事件发布了声明。 公告中,有详有略地描述了事情经过,其次对给机场人员造成的工作负担感到抱歉,并向无礼无序采访的记者发出谴责,要求对方公开向艺人道歉,最后还不忘升华主题,呼吁净化媒体环境。 这份声明有条有理,用词精准毒辣,内行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周岁那边的公关能写得出来的。 大概背后还有盛明寒的人在操作。 除此之外,经纪公司还放出了当时机场的录像,画面中可以清晰看见,周岁被围堵了很久,四周没有遮挡,很多记者恶意拥挤过去,而他脸色苍白难看,也是因为有记者将话筒碰到了他。 这种情况下,他的回击其实跟小猫挠爪子没什么区别,已经够温和的了。 至此,网上对周岁恶劣回应记者事件的态度明显发生了一些转变,大多数人选择直接揭过,转头去八卦周岁和盛明寒离婚的真实原因。 虽然没有完全平息下去,但也没有再发酵了。 这个瓜不属实,那就换一个。 等下一波瓜出现,就没周岁什么事了。 · 结束了两个多月的高强度工作后,陈海萧没再安排其他通告,周岁这两天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距离正式开机还有一个月,他躺在沙发上一边吃西瓜,一边看薄薄的只有十几页的剧本。 新剧叫《此间明月》,是个有点老套的民国言情狗血剧,他在里面饰演病娇公子哥,台词不算多,场景也比较零碎,看着是男三的戏份。 不过剧本还没写完,后期有的是修改的地方。 为了保密,签约前剧方发给演员的通常只有部分剧本,不过也不代表角色定下来后,剧本就是完整的。 有些剧组甚至开拍好几天了,剧本才写了一半,要么是剧情老旧不符合设定,要么是空降资本家要求加戏份。导演拉着跟组编剧熬夜开大会,一边改一边拍,一边拍一边删,这些都是常态了。 周岁台词的气息不太好,听起来不够实,趁着没进组,他想多练一练,尽量用原声。 然而台词还没练完,陈海萧打来了电话。 出了一件大事。 他被踢出剧组了。 * 第3章 有空。 - 国内某娱乐灌水论坛,小青花版块。 主题:日月同碎是真离婚了,不是传闻 主楼:朋友是做公关的,消息可靠,最晚明天上午就会有个结果 :我怎么不信呢,不会是炒作吧? :谁炒作都不能他们俩啊,日月先不说,入行这么多年谁见他炒过绯闻?碎更不提了,国民影帝老公都救不起来的糊b,还指望炒作就能翻身? :去民政局就只能是离婚吗?也可能是补办结婚证啊,一张照片能证明什么? :cp粉就不要出来乱舞了吧,味儿太冲了。 :开什么玩笑,日月同碎还有cp粉?? :前面的毒唯也别叫了,不管有没有cp粉,起码俩人真过,轮得到你在这儿指点江山? :笑死,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只要活得久,竟然能看到有人为碎说话。 :非黑非粉,纯路人。说句实话,盛明寒和谁结婚关你们什么事啊?什么时候演员家庭和生活轮得到粉丝说话了? :big胆!竟敢直呼碎本名! :来了来了,纯路人言论虽迟但到。 :只要敢提他们俩的大名,帖子必删,估计这个帖子马上也要进去了,哎,都散了吧。 …… :回来了,感觉碎其实挺可怜的,看监控视频显示的时间都半夜两点了,刚下飞机,都没好好休息吧,还一直被记者堵在机场里逼问了那么久。 :我把视频翻看了好几遍,确实是那个记者先动的手,而且放大声音能听到话筒磕到了碎的脸,他疼得哼了一声,就是比较轻,没人注意到。 :之前没敢说,我感觉碎怼人的时候特别有魅力,感觉一下子就鲜活了。 :对对对,之前一直觉得他有点木,但是昨天莫名透着一股清冷脆弱的感觉,特别招人怜惜。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他真的好瘦啊,那么多记者围在旁边,我都感觉他随时会倒下去。 :碎看着没脾气,其实是很温和坚韧的,其实前面记者还问了很多难听的问题,估计这次是因为给前夫哥泼脏水了,他没忍住才反驳的。 :既然都离婚了,就像日月微博里说的那样吧,各自安好,别再打扰了。 :互不打扰是不太可能了,小道消息,已经有不少台在联系他们上综艺了,而且里面应该还有《分手之后》。 :《分手之后》?靠,那不是著名的撕逼综艺吗?专请离婚分手的夫妻情侣档,每一期都吵得乌烟瘴气的,比我妈爱看的裹脚布电视剧都烂。 :下一季换导演,应该不会这么乱了。 :碎应该会去,日月不好说。 :不会吧,盛明寒从来不上综艺啊,而且人家才刚离婚,这就上赶着邀请,太缺德了吧! :……救命[sos],跪求别再捆绑了,好不容易对碎印象好了点,要是离婚了还牵扯不清,我就真的要粉转黑了。 :嗯?这个帖子还没被删啊? [系统提示:本帖已删除!!] - 事情过去了好几天,论坛上关于盛明寒和周岁的讨论沸沸扬扬,首页二十几条帖子,几乎全是有关他们的热词,热度丝毫不减。 然而周岁没心情理会网上的言论,陈海萧打过电话之后,他被赵总叫到了公司。 角色被顶了,消息确凿。 《此间明月》是他三个月前试镜的剧组,剧方投资充足,不差钱,他饰演的男三人设也很亮眼。 这个角色原先没有公开试镜,导演一直说差点感觉,要自己找演员。是陈海萧喝了好几场酒局,差点喝出胃穿孔,才为他争取来的一次机会。 试镜那天,周岁上了些妆,他模样好,气质也清丽,穿上民国学生衫刚走了两步,活脱脱从书里走出来了一样,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 导演一拍桌子,当场就定下了他。 眼下离开机也就半个月左右,剧方突然强硬地通知他们,换了别的人。 陈海萧知道后又去找赵总打听,这才知道,剧方担心周岁会影响收视率,再加上投资方那边塞了钱,就顺水推舟,让一个新人顶了上来。 赵总想到这儿,也有些心疼他了。 签了合同还被换掉角色,在圈里其实屡见不鲜。周岁刚出道那会儿,没背景演技也差,被人走后门抢走资源,太常见了。 没办法,他们公司各方面实力都不行,签的艺人都是些混不出头的十八线,周岁已经是发展最好的了,他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赵总说这些的时候,周岁垂着眼睑一声不吭,裹着他身体的衬衫皱出几个褶,透出一丝单薄。 但没有无助。 他已经习惯了。 从公司回家的路上,《此间明月》的导演那边又打了过来。接通后,两方都是沉默。 “导演?” “实在对不住啊,小周。”导演叹了一声,“我是很想留下你的,但是……” 这都是资本家的游戏,他能说上什么话? 周岁其实都明白,“您能打来这通电话,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次是没有缘分,不能怪您。” 他越是懂事,导演心中越是愧疚。 “我们剧组配置虽然好,但说到底还是偶像剧,你也要注意,别在这些剧里消磨演技。”导演道,“这次就算了,对了,你下个月……” 言语间,像是有推荐他的意思。 周岁连忙道:“导演,我下个月可能有事。” 导演愣了愣,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网上疯传的,盛明寒和周岁被邀请上综艺的事。 难不成是真的??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事,没聊太久,结束的时候周岁刚好到公寓楼下。 今天的几场谈话,都聊得他身心俱疲。 周岁走进空荡荡的电梯,按下自己的楼层。 电梯一点点往下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既然有时间了,应该跟盛明寒说一声。 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拒绝导演的。 电话嘟不过两声,那头就接了起来。 “岁岁?” “你那边的综艺挑得怎么样了?” 周岁开门见山地道,“我这两个月都有空。” 早点录完,他们就不必再碰面了。 盛明寒电话里沉默了半晌。 “不是下个月要进组么?还有空?” 他都已经在看下下个月的档期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岁心里顿时被扎了一刀,“……现在有了。” 他声音含含糊糊的,盛明寒问:“出了什么事?” “没有。” “那是你不想拍了?” “……” 周岁太阳穴突突地疼,深吸一口气,“别人不想回答的时候,不追问是一种礼貌。” 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经过数据轻微的处理,显得有些失真,又无端透出几分冷淡。 盛明寒哑然。 周岁发脾气的次数很少,他性格温吞内敛,总是避免引起争端。少之又少的几次,就像现在一样,冷冰冰地刺上他一句。 这偶尔的刺,也是很疼的。 “柳时宁之前也说过我不会聊天,还不如不说。” 盛明寒说。 柳时宁就是他的经纪人。 周岁心道您才知道啊? 别人不清楚,但他却是了解的,盛明寒这么多年从来不参加综艺,也是因为他的性格不算好相处,在镜头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会让粉丝幻灭。 偏偏他最烦立人设,团队就干脆往少而精的电影电视剧方向去打造,不让他参加这些综艺。 所以他提出录节目的时候,周岁才特别惊讶。 这根本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我把名单发给你。”盛明寒说,“都是这两天投过来的,我筛过一遍,你挑个喜欢的就好。” “好,我知道了。” 到家后,他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洗了盘葡萄,坐在沙发上一边剥葡萄皮一边看邮件。 周岁扫了一眼,综艺各式各样,有情感类,也有旅游类的,还有聊天类的。名字也五花八门,什么《生活加减法》、《与你同行》、《花样美食团》、还有—— 《金牌调解员》。 周岁扫过这一列,目光突然顿住。 ……或许是失误吧。 他们都已经离婚了,上这类调解类的节目还有什么用处,总不可能是盛明寒想复婚? 他自嘲一笑,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看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分手之后》。 周岁有点印象,这是个特别有名的离婚分手综艺,之所以说有名,并不是因为质量很好,而是靠吵架撕逼出的名。 节目组每一季都会请四对夫妻参加,概念是分手前的最后一次旅行,出发点原本是好的,告别过去,解开心结,一起迎接未来。 但偏偏导演热爱搞事情,搞什么恶意剪辑、互相拉踩的戏码,手段下作不说,台本比狗血婆媳电视剧的还烂俗,在综艺界也是臭名昭著了。 盛明寒怎么会把这个选进来? 他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拍了照片发了过去。 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快回复,但没想到的是,短信几乎是立刻出现了‘已读’的标志。 应该是正好手机在身边。 过了一会儿,盛明寒才回复: [他们新换的导演和我有几分交情,整理名单的时候没注意,顺手夹了进去。] [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用管。] 周岁没回复。 他看了下具体的策划内容,发现不光是导演换了,整个制作组都跟着大换血了。 《分手之后》第一季刚播出时,也是水果台手里数一数二的综艺,结果不到三年豆瓣评分直降5.4。这次估计台里也是不想放弃这个ip,忍痛换了郑从容来当导演,制作班子也都是和他合作过的。 周岁对综艺不算了解,但也听过他的名字,一线综艺名导,郑从容。 郑从容算是综艺圈里的‘盛明寒’。 这个人很有想法,编剧和导演的水平都相当高,他的风格在一众剧本里也显得独特,很真挚,能打动人。每期都有冲突有卖点,但是不会心烦。 唯一的问题是,《分手之后》已经播三季了,都到这个地步,概念应该是不会改的。就算是郑从容来导,也免不了有产生摩擦的场景。 但周岁想了想,或许这反而是最适合他和盛明寒的。 结婚快两年,他们几乎没吵过架。 就算节目组想搞事,也找不到机会。 周岁剥了颗葡萄,往嘴里一塞,酸酸甜甜的滋味萦绕在唇齿之间。指腹染上了浅紫色的汁水,他抽了张纸巾擦干,给盛明寒发了条短信。 [就这个吧。] 盛明寒回复了好。 * 第4章 定了。 “什么??” 水果台台长猛然站起来,因为速度太快,起身的时候头还有点晕,“你说盛明寒参加了?!” “是啊台长,柳时宁亲口说的,他答应了!” 《分手之后》的副导演站在台长办公室里,此时他脸上尽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可是时隔五年的首秀啊!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盛明寒真的要来了?! 台长脸上刚浮出高兴的神色,忽然想到什么,紧张地问:“就他一个吗?周岁那边呢?” “周岁经纪人也联系过我了,夫妻俩都参加!” 哦不对,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不过这会儿台长也顾不了他的口误了,连忙给郑从容打电话,声音都是带着笑的。 “哎呀老郑,我早就说了,这事还得看你!” 台长乐呵呵地道,“盛明寒之前可从来没卖过别人面子,这回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抓紧啊!” 郑从容正在家里抠脚丫,听到消息也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就稳住了。 欣喜之余,还不忘借机提出涨经费,就那点钱,他能办出什么鸟花样?? 之前台长抠抠搜搜的,是怕他也救不起这节目,到时候投的钱白打水漂。 但有了盛明寒自然就不同了。 郑从容狠敲了一笔预算,十分满意。等完事后,他立刻打开微信,给盛明寒发信息。 [怎么回事啊哥们?] [别说你是为了捧我的场,我知道你没那么好心,之前请你那么多次都不来,怎么现在又肯了?] [丑话说在前头,这节目我是一定要做起来的,你们俩送上门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啊。] 心情之迫切,一连发了三条。 难道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盛明寒要上综艺,可真比他结婚还稀奇啊! 他满怀激动和感慨,灵感蹭蹭蹭一下涌出来,连忙拿笔写了好几个策划。写到天将晚的时候,拿起手机一看,页面上还是自己的绿色聊天框。 [喂??人呢???] [盛明寒!回我话!!] 消息放了好几天,盛明寒还是没回。 · 综艺的合同一签下来,小道消息立马传得到处飞。这也是老套路了,宣传提前开始预热,给综艺炒一炒热度。 当天,《分手之后》官方发了一条微博。 [TA说,爱过你,是我曾经最勇敢的决定。] 还带了综艺名的TAG。 不到三个小时,#分手之后新嘉宾#的话题就冲上了热搜。 盛明寒和周岁前脚刚离,节目组就开始官宣嘉宾,再加上各大营销号组织爆料,文案上的这个‘TA’,此时此刻就变得格外敏感了。 该不会真的要一起上综艺吧? 可他们官宣离婚的‘头七’都没过啊!! 日月粉们开始躁动起来了。 《分手之后》官博互动量直线飙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盛明寒吧?] [我真的球球节目组了,做个人吧,明哥才刚离婚,都还没走出创伤,这么做真的不损阴德吗?] [分手之后+日月同碎……我真的两眼一黑] [人血馒头很好吃吗??] [都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一起上综艺??要说碎没有一点撺掇、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打死都不信] [很想骂人,但忍住了] …… 放眼望去,都是一片哀嚎。 盛明寒的粉丝有一点很好,即使不喜欢周岁,不看好他们的婚姻,但是也不会人身攻击。 倒不是他们很规矩,而是之前发生过这种事情,刚官宣的时候,经常有毒唯跑去辱骂周岁。 不过盛明寒比毒唯更狠,但凡是骂得狠的全都收到了律师函,有些明知故犯的直接被告上了法庭,盛明寒根本不接受庭外和解。 有个知名的喷子,直接坐了八个月的牢。 这一顿打压下来,粉丝们才逐渐听话。 不到一天时间,官博最新微博下面已经涨了二十来万评论,全是刷屏冲节目组的。 好在柳时宁这边早有防备,一边组织粉头疏散、一边洗广场,终于慢慢地压了下来。 这乌烟瘴气的,看得郑从容都心有余悸。 其实,节目组刚开始发的预告并不是盛明寒的,而是另一对年轻时爱得轰轰烈烈的老牌港星。 而且原本设计好的嘉宾认领时间是明天,只是看盛明寒的日月粉冲得这么厉害,宣发只能改变计划,看看能不能提前官宣。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20点20分,盛明寒登录了app,并转发了《分手之后》的那条预告微博。 文案上一个字都没说。 相当于是认领了。 “……” 粉丝们彻底炸了,比鱼雷爆炸还激烈。 [哥咱们不至于吧] [废物团队怎么想得出这种决策啊] [和碎沾上就没什么好事,真是霉神] [我想不通那么多综艺,干什么非挑这个] [别怪别人了好吧?看手机型号,明显就是盛明寒自己发的微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板想参加综艺捞金,底下的人还能拦着?] 里面还掺杂了不少黑粉和其他艺人的水军,成分十分复杂,各方混战一团。 郑从容微信响了一晚上,晚都没吃得下,抱着沙发紧盯战场,已经狂刷微博刷了两个小时了。 没办法,吃瓜太上瘾了啊! 盛明寒这对象谈的,从恋爱到结婚,从离婚再到现在,动静真是一次比一次大。 郑从容都佩服了。 事情闹成这样,周岁那边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他打盛明寒的电话也打不通,只能打给柳时宁。打了两次,直接关机。 “……”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种情况周岁更加不能出面,越搅越乱,他只能窝在家里不停地刷屏,看着心惊胆战。 盛明寒这波自爆打乱了全部计划,节目组的人都麻了。但是眼下也没办法否认,只能将错就错。 过了十几分钟,盛明寒删掉了转发。 粉丝们松了口气,脸上刚露出笑容,然而下一秒,《分手之后》官方就更新了一条微博。 不是澄清,而是一条很熟悉的预告。 [TA说,祝未来一切安好。] 这不是盛明寒的官宣微博吗!! 粉丝们一口气又吊了上去,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再刷新微博首页,盛明寒秒转发了这条。 这次,还加了文案。 [盛明寒V:抱歉,刚才以为轮到我了。] 路人:“……” 什么叫轮到你了,你很迫切吗?而且这得有多粗心大意啊?热搜都挂几个小时了才发现!! “……” 日月粉们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事情的发展和路人们预料的不太一样,他们原本以为前脚离婚后脚一起上综艺这种操作,估计要引起粉丝的反感,然而并没有。 盛明寒虽然在资本时代出道,但却是一个很正统的演员,柳时宁也从不搞虐粉固粉洗粉的那套养蛊手段。和那些投票砸钱捧爱豆出道的粉相比,盛明寒的粉丝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这一点从官宣恋情也能看得出来,别人家是想方设法地降低官宣的负面影响,盛明寒的官宣真就是通知一下:我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粉丝们:“……” 我真的会谢。 柳时宁统计过,在粉丝里他的颜粉和事业粉占比最为庞大。如果是个top癌或慕强粉,粉盛明寒是很快乐的,专业能力已经是一线顶尖水平。如果是颜狗,那也很爽,盛明寒的生图就没几张崩的,出道这么多年脸一直在线。 但女友粉就惨了,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毕竟众所周知,正主是个Gay。 盛明寒不太喜欢暴露自己的私生活,这两年他的活动频率越来越低,上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好不容易上一次综艺,还可以有新鲜物料产出,反正明哥决定的事也没人改变过,既然这样还不如痛快躺平,躺平多快乐啊。 粉圈的头部都已经歇菜了,势单力薄的女友粉们自然也不成气候。 ……要不,就算了吧。 脱粉是不可能脱粉的,但再闹下去也挺累的呢。其实离婚证都已经领了,也没必要太抵触,而且《分手之后》的宗旨就是告别过去吧,这不是更加证明了不会复合吗? 往好处想,她们可以看见明哥生活化的那面了,看他晚上穿什么睡衣,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早上起床或许还炸毛,不是更快乐了吗?! 至于周岁…… 他们剪个单人版的,只看明哥也行啊。 抱着这样的阿Q精神,粉丝们自我安慰、保持沉默,有条不紊地开始做起了数据。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竟然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以至于过两天周岁官宣时,日月粉们挣扎了很久,还是口嫌体直地帮他也做了数据。 综艺宣发两人是绑定在一起的,数据太难看,也是丢明哥的脸。 哎,顺手,都是顺手的事。 周岁:“……” 真是谢谢你们啊。 那天电话没打通,他和盛明寒也失去了联系。 周岁原是想去兴师问罪的,但是盛明寒一直失联,别说回电,连条短信都没有,他就像被泼了水的柴火,发不出一点燃烧时的哔啵声了。 · 深夜。 盛明寒站在窗边,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懈惰的站姿微微收了收。 过来的是柳时宁。 这个点了她还穿着正装,因为带妆时间过长,底妆已经有点花了,不过反正也没人看。 “搞定了。”她把手机扔到旁边的空沙发上,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台长那边没说什么,还没开播就这么大的话题度,我估计他还在偷着乐呢,其他的我也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这次辛苦你了。”盛明寒说。 柳时宁摆摆手,“别说这些客套话,你对得起我的工资就行。再说,辛苦我的还少了?” 盛明寒没说话,默认了。 说起来,她也是真佩服,在这个关头自爆不是件容易事,搞不好就容易遭到反噬。 还好他们之前对粉群管理相当严格,才把影响控制在最小的幅度。这样,后续的宣发就不会再有波澜了,周岁会安全很多。 她心里一动,忽然道:“你要是真觉得我辛苦,8号S市有个电影研讨会,不少名导都会去,你也去露个面吧。” 一听到这个,盛明寒拧了拧眉。 在电视圈里,他是绝对的顶流,但即便如此,想混到顶层的电影圈没那么容易。那里面都是些文人名导,脾气大得很,不一定愿意用他。 其实他拍什么无所谓,也不喜欢这些交际往来,但是柳时宁很重视。 这两年,她一直策划着给盛明寒转型,就等一部好电影语烟',这次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盛明寒本想直接拒绝,但这两天柳时宁确实为他的事操了不少心。 “时间来不及,10号就要去录制综艺。”他说。 郑从容想搞点花样,当天所有人都要直播。 “来得及!”柳时宁马上道,“录制地点在H市,坐飞机两个小时就到了,不会耽误的。” “你最好别让我耽误。” 然而这句话就像是个Flag一样。 盛明寒8号坐飞机过去的时候,正逢某歌星过来开演唱会,天降大雨水漫S市,能见度非常低,飞机在上空盘旋了半个多小时才降落。 研讨会是定在室外的,眼下是开不了了,只能改期改到第二天。暴雨下了两天两夜,盛明寒想提前走也走不了,被困在了这座城里。 没有机票,也不能坐高铁,只能安排车走高速。两地一千多公里,两个司机不眠不休地换着开,也得开十三个小时。 无奈之下,柳时宁只能给节目组打电话,告诉他们,盛明寒可能没办法参加直播了。 * 第5章 老公。 周岁录制当天到达H市机场,八点下的飞机,才知道盛明寒被暴雨困住了。 助理堵着耳朵在嘈杂的背景音中费力地和节目组的人交涉完,赶紧跑回接机的专车。 “没出什么事吧?”他问。 “人没出事。”助理摇摇头,“就是还被堵在市里,原本说想走高速来着,但是积水排不下去,车子泡在水里没办法开。” 老天爷不赏脸,这也没办法。 节目组那边原本还期望着雨势小了飞机可以恢复运行,可惜直到刚才航班都是停飞状态。S市到H市一千多公里,开车走高速也得开十三个小时,无论如何,盛明寒都是赶不上的。 “哥,要不咱们也跟郑导请假吧,就说飞机晚点了?”助理说。 这次直播为了节目效果,每对都是同框直播,还有官方采访的环节。到时候开播,其他人都成双成对的,就他哥一个人坐在那儿…… 那也太尴尬了吧。 周岁摇了摇头,“不用,都请假像什么样。” 他心里很清楚,节目组搞这场直播,就是为了前阵子他们的热度。现在盛明寒来不了,他要是再缺席,那观众进直播间看什么? 工作就得有工作的态度。 “你让她们再准备一份单采的提问稿,等下发过来。”他说。 “好,我知道了。” 节目组租了两栋联排别墅,一栋用来录制,一栋是工作人员的休息点。周岁到达录制地点的时候,郑从容正在指导外景的打光。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郑从容,三十岁左右,个子高大、长相有些粗野的男人。盛明寒说郑从容和他有点交情,然而周岁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盛明寒的交际圈是个谜,比下部戏拍什么内容还让他觉得陌生。 郑从容远远地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 摄像机红点闪着,已经开始录制了。 门口架了好几个机位,导演比了个手势,确定走位之后,周岁顺势走进了取景框中。 这个点阳光还不怎么炽烈,他拉着行李箱,穿着简单,走在石子小路上。他身材清瘦,一件普通的白衬衫都被他穿出一股清冷的味道,镜头里都能体会到那种脆弱的、玻璃美人气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mv。 画面唯美得让人不敢置信。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呼吸都微微停了一拍。 郑从容在麦里低声说了一句,跟拍大哥找话找话问,“你觉得你是第一个吗?” “应该不会,我还挺期待见到小伙伴们的。” 周岁说着,回过头来,朝镜头笑了笑。 一个干脆利落的特写。 他的眼睛清澈干净,头发柔软五官优越,皮肤在日光下几乎白到反光。郑从容见过不少男明星,但漂亮到他这个程度的,真是少有。 不是帅,而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这两段剪到预告里去。” 郑从容嘱咐。 让观众们看看,能让盛明寒折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颜值! 周岁简单跟镜头打了个招呼,随后拉着行李箱推门进去,发现玄关处摆了一双鞋子。 已经有人先到了。 江繁正在厨房里擦洗餐具,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周岁连忙问好:“江前辈。” 江繁就是之前水果台首官宣的老牌港星。 因为之前盛明寒‘冒领’转发的事,周岁现在看到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有点心虚。 “太客气了,你叫我繁姐就行。” 江繁忍不住打量了好几眼,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才笑着说,“你就是周岁吧。” 他点点头,“……是。” 最近他和盛明寒的事频上热搜,网上冲浪勤快点的人应该都刷到过他。 “房间都是固定分配的,咱们都住在二楼,你在我隔壁的隔壁。等会儿你记得把窗户打开,通风散散味道。”江繁说。 和想象中的冷艳大美人不太相同,她的性格开朗合群,像个大不了几岁的姐姐。 周岁道了谢,拎着行李上楼。 他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间,面积不算大,但是采光很好。拉开厚厚的窗帘,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梧桐银杏,树林环绕着这两栋小小的别墅,像是河蚌捧着珍珠。 他打开窗户通风,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很快,楼下传来了动静。 嘉宾们陆陆续续地到了。 这次参加的嘉宾中,除去他们和江繁那对,剩下的人里,有一对是因戏生情、男俊女俏的模范夫妻,结果去年悄悄领了离婚证。 最后一对是男团出道的同性情侣,没领证。圈内人都知道他俩是直男,麦麸营业吃红利,这次参加也是为了炒作。 除去盛明寒,其他人都到齐了。 闹钟的分钟慢慢悠悠地晃过去,很快就到了九点半,工作人员架好设备,调试直播间。 还没正式开播,陆续涌进了两百万观众。黑黢黢的显示器,已经被白色的弹幕填满了。 [啊啊好刺激,打起来,打起来!!] [他们俩离婚到底为什么啊?会问这个吗?] [让我看看是哪些人信誓旦旦说铁定不看,现在又蹲在直播间的(指指点点)]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他们吵架哎(羞涩)] 郑从容掐着时间,十点准时开启直播。 屏幕亮起时,总在线人数三百五十万,而周岁盛明寒的通道就有近两百万观众在线观看。 ……数据一骑绝尘,可怕得吓人。 “大家好,我是周岁。” [好家伙,我卡进卡出好几遍,不愧是‘顶流’] [明哥明哥!] [盛明寒呢,我走错了吗?] [能不能别再捆绑炒作了,离婚了都不放过] [盛明寒签对赌了?想捞钱捞疯了吧] 手机上的弹幕飞速驶过,他看了一眼,基本上都是在问盛明寒的。有些说话不那么客气的,很快被房管禁言了。 一旁主持的工作人员解释道:“盛老师因为道路不通,暂时到不了现场。之后我们会尝试网络连线,如果有消息的话会再通知大家的。” 盛明寒一向很敬业,而且是因为交通问题,粉丝们也都十分体谅。 但路人和黑粉就不一定了。 [前脚认领后脚跑路哈哈,盛明寒真有你的] [不是吧,首播就留碎一个人啊?我都忍不住怜爱碎了,美人好惨] [都说了没综艺感的别乱上节目,我押一个,盛明寒人设肯定要崩] [押+1] [@房管,带节奏可以叉出去了] 和工作人员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们原以为没有盛明寒,直播间热度可能要掉大一截,然而事实上,他的缺席反而丰富了戏剧性。 好的坏的都有。 不管是想来看周岁笑话的,还是抱着其他的恶意,这大几百万的观众,都实打实地化成数据,撑起了《分手之后》首直播的热度。 刚开播不到半个小时,‘盛明寒缺席’、‘周岁独自直播’这两个词条就冲上了热搜。 这样的大场面,主持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开口结结巴巴的。好在周岁临危不乱,主动接过了热场的任务,和粉丝们互动了几句。 工作人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按照流程开始采访环节,第一个问题就是:“您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咱们这档综艺呢?” [我靠!上来就这么刺激!!] [小编好样的!] [节目组好会搞事啊,但是我喜欢!] 这些题目是早就准备好的,周岁神色不变地回答:“之前因为一些私事,占用了不少公共资源。原本也不想透露太多,但后来我们觉得,不管怎样还是应该给粉丝一个交代。” 关于他们离婚的原因,大众一直有许多猜测,所以周岁就大大方方地挑明了:知道你们好奇,都放在综艺里了,到时候记得过来看。 正在后台看直播的郑从容竖起了大拇指。 看看人家这个觉悟!! 再看看你盛明寒,嘴闭那么紧干什么!! 之后,主持人又问了一些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周岁回答得都很得体,没有透露太多,但话语里又留下了一些发挥想象的空间。 等采访结束,直播只剩下了十五分钟。 这个时间不长不短,做不了太多事,也就只能和弹幕互动互动,聊聊天。 “衬衫在哪里买的?唔我看看啊,不好意思,这个已经下架了。” “是的,今天刚开始录制。” “探班?不可以探班喔,有保密条款。” “憔悴吗?可能是因为一大早赶飞机,所以睡眠不太够……是素颜,没有化妆,真的。” “演技为什么那么差?”周岁自动忽视了‘怎么不让盛明寒教你’这句,温声解释,“我还有很多不足,还在慢慢学习,希望大家多多包容。” 一开始弹幕还有故意刺他的,也不人参公鸡,就只说些‘盛明寒为什么不喜欢你’的扎心话,但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好,像团棉花似的,狠狠一拳过去,落点却是轻飘飘没实处的。 吵架的乐趣就在于有来有回,偏偏周岁打太极似的,搞得黑粉们败兴而归。 而且郑从容特意给他多配了几个房管,有说话难听或者带节奏的,就立刻踢出去。一场直播下来,气氛竟然和谐了起来。 “你们刷慢点喔,我看不太清。” 周岁有轻微的近视,手机字体就那么点,刷新速度又快,他只能凑到屏幕跟前看。 不带美颜特效的摄像头下,他光滑细致的皮肤一览无余,睫毛微微垂着,眼睛像含着水。 不知怎么的,刚才还很活跃的弹幕,到这儿突然少了很多,纷纷沉默了。 只有几个陈海萧买的水军还在复制粘贴。 好在周岁对这种冷场已经很习惯了,他翻了翻之前的发言记录,看到一条还不错的,顺口念了出来,“想听唱歌……可以啊,那我唱一首吧,唱完咱们的直播就要结束了。” 说着,他去旁边的柜子上拿平板。 周岁刚离开,被按下暂停键的弹幕区又恢复了流动,像群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起来。 [我靠,刚刚心跳加速了一下,谁懂] [我也是,但是又不想夸他,感觉怪怪的] [哈哈哈大家原来都一样] [皮肤好好啊,连毛孔都没有,羡慕] [开美颜瘦脸了吧] [镜头这么清晰不像美颜,怀疑整了] [无语了==是黑子都忍不下去的程度,你可以质疑碎的演技,但是不可以质疑他的脸] [你永远都可以相信盛明寒的审美!!] [别带盛明寒了,碎粉能不能独立行走啊] 等他重新回来,差点吵起来的的弹幕立马刹车,大家默契地刷了些无意义的表情,把之前的记录覆盖了过去。 周岁打开播放器,随机选了一首歌。 音乐声响起,是张国荣的《追》。 [碎会唱粤语歌吗?] [应该不会,我记得他是江南人] “这一生也在进取,这分钟却挂念谁?” “我会说是唯独你不可失去。” 清透的歌声顺着音乐流淌了出来,弹幕安静了许多。周岁唱歌没太多技巧,但是他的音色透亮柔和,很有特点,配合上不怎么熟练的粤语发音,有种陌生又柔软的美感。 [有点意外,还挺好听的] [碎嗓音条件挺好的,练一练会更好] [他气不太足,念台词就看出来了,没底气] [好久没听这首歌了,怀念] 歌曲进度条一点一点滚动着,开始还有人在弹幕上聊天,后来直播间都送起了小花。 “谁比你重要,成功了败了也完全无重要。” “谁比你重要,狂风与暴雨都因你燃烧。” 他闭眼轻唱,一段bridge过去,渐入佳境的钢琴伴奏与和声铺就着,走向了副歌。 周岁音乐声开得有些大,唱歌时注意力集中,完全没注意到门响了一声,有人进来了。 弹幕流速一下子加快了。 [卧槽???意外之喜?!] [啊啊啊啊我老公] [啊啊哥你终于来了!!] 放眼望去,全都是一群乱叫的土拨鼠。 周岁唱到第二段了才看到弹幕,意识到了什么,一回头,盛明寒正好走到他身后,手掌撑着桌角微微弯腰看屏幕。 他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 可惜声音太低,被音乐声覆盖了过去。 盛明寒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衫,发胶捋上去的刘海掉了几缕,垂在额头上更显英气。明明没有身体接触,却能感受到他微高的体温。 “我来晚了吗?”他问。 周岁一时间说不出话。 大脑一片空白。 平板还在播放,轻柔地唱着那两句: ‘一追再追,只想追赶生命里一分一秒; 原来多么可笑,你是真正目标。’ 弹幕刷新速度比120HZ还流畅,快得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盛明寒辨认了很久,才看见两个字,皱了皱眉,“她们在叫谁老公?” 语气微沉。 * 第6章 好友。 盛明寒一来,流量一下就炸了。 直播间的人气还在涨,在线人数的数字跳动得跟玩儿一样,还有更多人闻讯涌了进来。 巴掌大的一块屏幕上五彩斑斓,有刷弹幕的有送礼物的,两千多的摩天轮接连不断地绽放,特效绚烂得像在放烟花。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没钱的捧个人场,有钱的捧个钱场。 就这短短一分钟,已经刷了十多万,周岁连忙把送礼通道关闭了。 弹幕全在回应他刚刚那句。 [啊啊啊在叫你啊!我的命定老公!!] [还以为这次直播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老公今天好帅啊,私服摩多摩多] 弹幕刷得很快,字都看不清楚,盛明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甲盖轻轻点了点屏幕。 “别乱叫。” [啊我死了] [低音炮就是可以这样为所欲为] [我是lsp,我想歪了(脸红)] [明哥明哥,嘿嘿] 他反应平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有点较真的语气。周岁下意识地看向他,不过盛明寒已经和弹幕聊了起来,“都不上学吗?这么多人……那几个还在刷的,房管记得禁言。” [呜呜明哥好凶] [哥好狠我好爱] 盛明寒:“……” 弹幕是周岁看着都忍不住扶额的程度。 他原本都想唱完就下播了,没想到盛明寒会突然赶到。首次直播爽约,快结束时又突然现身,只能说不愧是你,戏剧效果拉满了。 不爆都不行。 手机嗡地一声,郑导发来一条短信: [拦住盛明寒!让他再播一会儿!!] 盛明寒站得近,周岁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已经把消息划过去了,装没看见。 “这首歌结束就下播了。”他说。 弹幕顿时一片哀嚎。 就连周岁也有些惊讶。 这首歌时长不算短,但也只剩下一分钟。 现在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破五百万了,因为弹幕数量过多,屏幕都是肉眼可见的卡和掉帧,这么大的流量和热度,只播一小会儿…… 有点可惜。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坐在监控房里的郑从容立刻打来了电话。 盛明寒直接打开勿扰模式。 “……” 这个不孝子!! 郑从容气得咬了咬后槽牙,让人把房间里的摄像机调了下角度,正好可以录到两个人。 此时《追》已经接近尾声,盛明寒看了眼时间,“下播,再见。” 其实只是词结束了,还有大概二十秒钟的时间,粉丝还没来得及抗议,就看见他胳膊一抬,准确无误地点了关闭键。 直播间一秒就黑了。 粉丝们:“……” 光速下播。 请问您是赶着吃饭吗? 盛明寒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大家识趣地出去了,把独处的空间给他们让了出来。卧室里一左一右两台摄像机亮着红点,还在工作着。 等他们走了,周岁问:“怎么不多播一会儿?我看粉丝们也挺开心的。郑导打电话给你你都不接,传出去又要说你耍大牌了。” 这么着急地赶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没事。”盛明寒靠在一旁的柜子上,捏了捏微酸的脖颈,“你不是帮我播了一个小时么?” 周岁想想也是,本来约好的时长就这么短,盛明寒迟到了还补时长,那其他人都得眼巴巴地等着他结束后再录制,这也太尴尬了。 周岁又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是看到弹幕后才意识到这人可能来了,但周岁也没抱太大希望,他算过时间,根本没想过盛明寒会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我买了张隔壁市的车票,先坐高铁到G市,再坐飞机飞过来,正好能赶上。”他说。 S市虽然天降暴雨,但没怎么影响到隔壁G市,只要车次时间接近,中转是来得及的。 但是周岁没想到,他竟然会坐高铁。 早上的火车站人虽然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再加上高铁人多拥挤,很难保证出行安全,基本上没哪个出名的明星会坐高铁出行。 周岁打开微博,随便搜了下关键词,果然有路人拍到了盛明寒坐高铁的场景。 照片上,他左右两旁各坐了一个大爷,盛明寒一米九的大个子被包夹在中间,那双大长腿缩在小小的空隙里,看着就十分局促。盛明寒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脸上露出些许疲惫。 盛明寒一看到照片,就有不好的回忆浮现上来,“坐在我旁边的大爷有脚汗。” 他的脸色比大爷的脚还臭。 周岁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笑。 盛明寒对味道很敏感,家里一瓶男士香水都没有,最常见的味道就是沐浴露的柠檬气味。让他在这种环境待两个小时,是有些委屈了。 盛明寒便看着他。 周岁笑着笑着,就打住了。 领了离婚证后,周岁就正式搬出了原来的家。后续的一些程序都交给了律师和助理去办。盛明寒很忙,他也泡在外地不停地接工作。 这还是他们离婚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时隔两个月再见,彼此都有些陌生了。 “金律师说,你把文件袋退回去了?” 盛明寒忽然问。 “嗯。” “你拆开来看过吗?” 周岁没回答。 盛明寒说:“当时我有急事,又想在走之前寄给你,所以没来得及归整。里面乱七八糟的,股份分割书、债权转让协议,还有房产证什么的。需要我签字的都已经签过了,手续……” 周岁听得如芒在背,不得不打断他,“你确定要在这儿说这些?” “那应该在哪里?” 周岁被反问地哑口无言。 两人之间又泛起古怪的沉默。 盛明寒看了眼摄像机,忽然去了一趟卫生间,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条干净全新的毛巾。 此时,监控房的郑从容也站了起来,咳了一声,对其他人说:“先出去吧,等会儿再拍。” 盛明寒想去盖的时候,发现红点消失了。 郑从容走之前帮他们关闭了机器。 盛明寒看向他,“现在能说了么?” 他语气平静,也没有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但周岁仍然感受到了一种退无可退的压力。这种横冲直撞的方式,现在他都没有习惯。 过了很久,周岁才开口:“这些东西是你挣来的,我本来就不应该带走。” “我们没签婚前协议。”盛明寒说。 既然没签,周岁就有权拿走他的那份。 “这跟婚前协议没关系,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我不想再多拿你的。” ‘你的’,‘我的’两个词,泾渭分明。 盛明寒沉默了。 他摸着柜子的边角落,过了好一阵,问:“其他的都算了,那那辆车呢,你也不要了吗?” 之前他需要一辆代步工具,盛明寒苑想从车库里挑一辆新的送给他,但周岁不同意,一直坚持要自己买。谁都说服不了对方,僵持了好几天,最后商议好,两个人各出了一半。 最后买了辆八十万的,是车库最便宜的车。 也是后来他们开得最多的一辆。 回忆在心里泛起刺痛,周岁别过头去,垂着眼睑:“我现在都是坐公司的公车,有时候不太方便,车就留给我吧。你出的那半钱,我会按车贷利息来算,每个月按时还给你的。” 他还需要买房,暂时不能结清那四十万。 盛明寒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慢慢掏出了手机,“可以,那你把我微信加回来吧。” 离婚办完后,周岁就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了。有一天盛明寒登上支付宝,发现周岁那只常年到他家偷吃的小鸡消失了,他点开列表一看,才意识到周岁连这个好友都删除了。 周岁不是很愿意,“支付宝可以直接转账。” 盛明寒也很坚持,“我现在都用微信。” “那你直接发给我收款码。” 这句话把他难倒了,半晌后,盛明寒才说:“我们现在有合作。” 合作伙伴加联系方式,再正常不过。 周岁抿了抿唇。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僵持了好一会儿,盛明寒还是维持着握着手机停在半空中的动作。 他的目光太专注,周岁只能躲开了视线。 盛明寒总是在某些地方有着奇怪的坚持,周岁叹了口气,还是犟不过对方,败下阵来。 他点开屏幕,发送好友申请,全程横着页面,确保对方可以看到。 “这下可以了吗?” 盛明寒点点头。 “要是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周岁深吸了口气,反复默念‘这是为了工作’,不等他回应,就逃一样地推门出去了。 盛明寒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接到柳时宁打来的电话。 她快到站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就能把行李送过来。 柳时宁原本跟他买的是同一班,只是过安检的时候不知道是带了什么东西,工作人员要求他们开箱检查。眼看着检票时间就要过了,错过这班,最早也要下午两点才能到H市。 盛明寒就让柳时宁留下来配合检查,自己拿着装了证件和重要物品的包独自上了车。 “好,”他看了眼时间,“我找人去接你。” · 周岁刚下楼,就隐隐听到江繁跟另一个男人的争执声,好像是她的前夫唐逸文。 “擦碗的布不能用来擦桌子,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这是江繁的声音。 没听到反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唐逸文拿着一块抹布走了出来,周岁站在楼梯躲闪不及,两个人迎面碰上。 一时间有些尴尬。 唐逸文顿了顿,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绕过他兀自上楼去了。 周岁走进厨房,江繁系着一条围裙,双手微湿撑在流理台上,不知在想什么。看见他进来了,扯着嘴角想笑一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什么都没说,走过去默默接过水池里剩下的碗碟,打开水龙头轻轻冲洗。 江繁转过身,背对着他,心中十分难堪。 第7章 猜错。 江繁的事,周岁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 当年她嫁给唐逸文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演员,而江繁却是万千男人的梦中情人。在巅峰时结婚对影迷们可谓是重重一击。 婚后江繁的事业一落千丈,索性退居幕后,但是却没有换来什么好结果。 十年来,她因为忙于家庭、没有新作品逐渐被市场淘汰;而唐逸文的知名度却在不断提高,成为了陆港两栖的有厚度有深度的实力演员。 他们共患难过,却不能同甘。 也是让人唏嘘。 周岁有时候会觉得唐江这一对和他们很相似,但不同的是,自己变不成唐逸文,盛明寒也不是江繁,他永远站在内娱演艺圈的顶端。 江繁装了三分之二的水,把电水壶放到底座上按下开关,过了两秒,机器呜噜噜地响动。 余光里,周岁正在细心地擦拭流理台上的水珠,江繁发现他性子其实很安静,不浮躁,和网上满天飞的那些八卦里的主人公判若两人。 这份不追问的体贴,让她好受了许多。 “其实这些工作人员已经打扫过一遍了。”江繁对他说,“但是我这个人总想着自己用的东西一定要亲自清洗过才安心。小周,你不用在这儿陪我的,这些活我很快就做完了。” “没事。”周岁还不至于缺心眼到那个地步,他随口说,“我出门时也有清洗这些的习惯,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帮你分担一些。” 她有些惊奇,“你也有洁癖吗?” 周岁动作微微一顿,摇了摇头。 江繁从他这个动作里慢慢品出了些什么。 他没有,但是却有这个习惯…… 那就是盛明寒了? 也是,他长着就是一副洁癖到死的脸。 厨房角落的摄像机忽然微微转了个角度,江繁挑了挑眉,问他,“那你们平时在家,一般都是你负责做家务吗?” 周岁想了想,“一半一半吧,酱油瓶倒了谁看到就去扶一把,没有谁多谁少的说法。” 他的回答也是很端水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有些艺人性格内敛,刚上综艺时放不开,又或者是不太习惯透露自己的真实生活,就显得格外拘束、不真实。 更何况他们这还是离婚综艺,周岁又是被一路骂过来的,指不定哪句会被水果台恶剪、被网友们揣测发散,措辞就要更谨慎些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相处下来,江繁越发觉得周岁的脾气性格都很好,不过分活泼张扬,也不会太害羞寡言。他情商很高,又能体察别人的敏感情绪,分寸把握得很好。 江繁不禁有些纳闷。 像周岁这种肤白貌美会做家务、温柔内敛体贴善良的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好吧。他老公是眼神不好使吗,竟然舍得跟他离婚?? 还没正式接触,她对盛明寒的印象已经跌到了负数。 过了一会儿,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按响了别墅的门铃声。周岁过去的时候,那对虚假的同性情侣已经开了门,拿到了一只小篮子。 盛明寒和唐逸文听到声音也下楼了。 里面放着一些水果盒,还有一张任务卡。 直男组合里有个风格和周岁类似的男生叫宋林书,他举起信纸哇地一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然后对着镜头缓缓眨了下眼睛。 “哎呀,这个就是今天的任务卡吗?信纸好可爱!我只要看见漂亮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了。请问道具老师,结束后我可以把这个带回去嘛?” 所有人:“……” 江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现在的小爱豆真是太牛了,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就连他的直男搭档曹锐也是一脸便秘。 为了不让气氛持续尴尬,周岁主动站了出来,“说起来也快到饭点了,我刚看了下冰箱,里面也没什么菜,任务不会是和午饭有关吧?” 是啊,旅游节目不录吃饭,不科学啊! 工作人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和周老师猜得差不多,节目组为各位准备了一顿神秘大餐,请大家带上水果,坐车前往卡片上写的用餐地点,到那里我们会公布具体的任务。” 宋林书打开信封,果然卡片上写着一行字: 南乡大道43号玉泉楼。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赶紧走吧?” 大家相互招呼了一声,带上手机和钥匙,女生还要带一些零零碎碎的纸巾和口红。 节目组一共给他们准备了两辆车,刚开始录制半天,八个人有了隐隐的亲疏倾向。 江繁因为之前和周岁聊过天,对他有几分熟悉,就主动提出了组队,盛明寒和唐逸文性格相似,都是稳重少言的类型,也没什么异议。 宋林书和曹锐虽然也想和盛明寒一组,蹭蹭镜头和热度,但是没想到江繁提前拉拢了周岁,这下他们也不好再横插一脚。 好在剩下那对也是当红的小花旦和奶油小生,热度也是有的,这样位置便分配了出来。 唐逸文和江繁常年在港居住,开惯了右舵,就坐到了后排去。周岁把驾驶位留给了盛明寒,等坐上副驾驶他才发现,这辆车跟他们买的小破车品牌和型号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四个人静默地坐着,一路无话。 玉泉楼是家古色古香的酒楼,建在半山腰上,门前是一片人工挖掘的小池水,平缓的桥梁架在上面。水池两旁栽着一圈翠竹柳树,风吹过时水面泛起涟漪,颇有些竹倾雨斜的意境。 跨过门槛,服务员带他们去定好的包厢,郑导满脸笑容,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看到导演,嘉宾们眼皮子就狂跳。 不知道他这是要打什么鬼主意。 “出来吃饭大家开心点嘛,老丧着脸干什么。”郑导单手插着腰,颇有些老年人的风范,他清了清嗓子,“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啊,我先说下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猜搭档的喜好。” 两两一组,每个人需要在答题板上写下三个双方喜欢的食物和讨厌的食物,答错不扣分,答对一题加一分。最后按总分来排列顺序,第一名可以吃豪华套餐,第二名可以吃A餐,第三名吃B餐,最后一名的午餐就是刚才的水果篮。 周岁看了眼直男组,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是当然的,他们私下里并没有相处过,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就很容易出错。 幸运的是他们的设定一直都是‘矛盾频繁分分合合的小情侣’,小情侣工作繁忙很难凑在一起,不了解对方喜好,这种理由勉强有些说服力。 剩下的,自然有cp粉帮他们圆回来。 工作人员把答题板发了下来,左边写自己猜对方的,右边写自己喜好的答案。周岁落笔前看了一眼盛明寒,发现对方已经在写了。 他的手掌按在签字版上,连自己都说不清停顿的那一瞬是因为什么。镜头敏锐地对准了他,拍下了面部特写,周岁垂下眼睑,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迅速在板子上写下了答案。 江繁和唐逸文是第一对交卷的,盛明寒紧随其后,小花旦夫妻面色平静,过了两分钟也交了。只剩下曹锐那对,如果不是在镜头面前,恐怕他们的脸早就狰狞成一团了。 最后还是卡着时间点交了答案。 但是看生无可恋的表情,应该不太好。 正确答案和交卷答案都在郑从容手上,他扫了一眼,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随后笑道:“你们是想自己批改,还是我当众报答案?” “我我我!” 这会儿因为着急忙慌的,宋林书竟然忘记了捏嗓子说话,一下子暴露了微粗本音的事实,顿时尴尬得脸色又红又青又白。 过了一会儿,他才恢复了文气的声音,“我们自己改吧。” 郑从容便将答题板发了下去。 周岁看了眼盛明寒猜的自己喜欢的食物,茄汁焖牛肉、香草啤酒鱼,三杯鸡。 前面两样都是今年他吃了好多次的,啤酒鱼是他去桂林拍宣传片时偶然吃到的改良菜,回来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后来在家也做了好几回。 三杯鸡也是他之前很喜欢吃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吃得太多,开春之后周岁就有些腻了,就没把这个写上去,盛明寒没猜对也是很正常。 只是让周岁意外的是,他们工作都很忙,结婚以来一直是聚少离多,盛明寒竟然还记得他那么久之前的喜好。 周岁算了下分,发现自己也猜错了两道喜欢的菜。倒不是因为他不够细致,而是盛明寒不重口腹之欲,吃什么都那样,没有特别喜欢的。 讨厌的食物两个人倒是都猜对了。 最后公布分数时,周岁一组拿了九分,江繁他们分数最高,拿了十分,虽然离婚好几年了,但毕竟共同生活了那么久,这点还是了解的。 宋林书一组拿了五分。 曹锐很努力,靠着惊人的记忆力回忆起了之前采访稿的细节,一人就拿了四分,没让他们组太丢脸,谁看了不说一声泪目。 最让他们吃惊的小花旦一组,两人才拿了三分,是四对里最低的,只能吃带过来的水果篮。 周岁想起刚才他们两人面无表情的脸,这才回过神来,恐怕那不是运筹帷幄的表情,而是知道这一项他们必输。 今天下午还有安排,为了赶航班,大家早饭都没怎么吃,要是中午只吃水果恐怕吃不消。 周岁于是去找江繁,想跟她商量商量,大家能不能匀两个菜出来,起码让他们俩填个肚子。 江繁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豪华大餐一共有五道菜,他们胃口不大,吃不下也有些浪费。 周岁他们的虽然只是A套餐,但也有四道菜,两荤一素一汤,凑一凑还是有的。像曹锐他们那组的B套餐,就只能勉强填肚子了。 至于盛明寒,他一向对这些漠不关心,家里的小事都是周岁拿主意,想必也是没意见的。 周岁正准备和他报备一下,转过身,盛明寒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在他身上晃了晃,片刻后,又冷冷淡淡地移开了。 周岁:“?” 怎么了这是。 * 第8章 行程。 盛明寒的脾气就像是梅雨季时的天气,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前两秒还是天朗气清的,转眼就倾盆暴雨,冰凉的水浇个满头。 周岁总是因此惴惴不安,惹出许多烦恼思绪。但现在不同了,猜不透,那就索性不猜了。 盛明寒虽然话不多,但大多数时候都很直接,如果他真的不愿意,谁都勉强不了他。 周岁刚和江繁商量好,转头看见郑从容看着他们,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顿时心生警惕。 ·、=-“郑导,咱们没有规定说必须各吃各的吧?” 他问。 郑从容咳了一声,“是没有规定,但也没有规定可以换菜分菜。” 既然都没规定,那还不是导演一句话的事? 周岁笑了笑,“这菜我们吃不完也浪费,您就通融一下吧。下午还要录制呢,总不能让梁茴和温溪一直饿着,那点水果哪能吃饱啊。” 梁茴是小花旦的名字,温溪则是他的前夫。 郑从容还没来得及回答,梁茴已经摇了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最近在减重期,本来就不应该多吃,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是道谢,但语气硬邦邦的,更像指责周岁多管闲事,气氛一下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周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逸文坐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盛明寒撑着下巴,目光落在周岁脸上,空气还是沉静得可怕。他垂下眼睑,正要开口时,江繁已经帮忙解围,“那温溪跟我们一起吃吧?” 和梁茴不同,温溪话虽然少,但还是好相处的,前辈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要他和前妻分吃水果盒,也太尴尬了。 最后是温溪跟他们分了食物。 梁茴远远地坐在一旁的茶几上,拆开水果盒独自吃‘午餐’,与他们格格不入。 两方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温溪和他们坐在一起,江繁看见他水杯空了,正想添些,就听见他说:“抱歉,她心肠不坏,就是不擅长表达,有时候说话不太讨喜。” 盛明寒筷子停顿,看了他一眼。 “这也没什么,我刚出道时也老是被经纪人骂情商低,老是被人黑,后来才好些了。”曹锐说。 宋林书问:“你是怎么办的呢?” 曹锐耸了耸肩,“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大家:“……” 温溪扯了扯嘴角,想露出点笑容但又有些勉强,最后只轻轻地说:“总之,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大家多包容包容了。” 曹锐神经粗,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答一句‘好说好说’,这时盛明寒忽然放下了筷子,铁制的餐具搁置在餐盘边,发出轻轻的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 “你刚才说,她不擅长表达,也不够讨喜。” 他忽然开口,“所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是录制开始后他第一次在镜头前开口。 温溪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个问题很尖锐。 毕竟他们和温溪不同,温溪可是梁茴的前夫,他都给出了这样的评价,那不是说明了在这段婚姻里,他其实对梁茴非常不满吗? 这跟官宣的和平分手可完全不同。 其他人喝茶的喝茶,夹菜的夹菜,就连宋林书和曹锐这时候也变得透明低调了,只拿眼神来回瞟着,不主动参与到这场无声的硝烟中。 真正兴奋的恐怕就只有导演组了。 原本郑导和编剧组都以为只有盛明寒和江繁他们那两对亮点比较多,跟拍他们镜头的摄像也最多,完全没想到梁茴他们也‘不甘示弱’。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好啊,吵起来! 就是要给大家看到这种真实的分歧!! 此时,饭桌上的气氛已经有些剑拔弩张了。 温溪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每个人性格不一,谈不上谁包容谁。她是你的搭档,你们相处的时间最多,要说起来,还是你先包容她吧。”盛明寒神色冷淡。 他给了个不算台阶的台阶。 温溪脸一阵青一阵白。 宋林书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和曹锐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之前他们一直觉得影帝虽然话少,但应该是个沉稳可靠的前辈,没想到实际上是个炮筒。 一开口就能噎死人的程度。 周岁看了眼其他人的神情,他们都不太明白盛明寒突然‘发难’的原因,估计还以为是温溪哪里得罪了对方,只有周岁隐约察觉到了。 估计不单是为梁茴抱不平,是因为盛明寒也属于‘不擅长表达’的阵营,刚才温溪话里有话的,明明说的不是他,但听着还是刺耳。 直来直往的人,最讨厌心眼多的。 周岁隐隐感受到,梁茴应该是他们之中私生活和荧幕区别最大的那个。她有很强的戒心,做什么事都很有边界感,不会轻易允许别人靠近。 如果说盛明寒是江南六七月的梅雨天,好一阵坏一阵的,那梁茴就是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的弦,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那自己是心眼多的人吗?周岁忍不住想。 应该是的,医生也说他太过敏感,遇到事情别人还没说什么,他已经开始想着委曲求全。因为敏感,因为那份温柔,他总是能体察到别人为难或苦恼的情绪,也更容易从中受到伤害。 不知是不是被盛明寒内涵了的缘故,温溪打包了一份没动过的蔬菜沙拉,说是留给梁茴的。 等到吃饱喝足,大家准备开车回去吹空调睡午觉的时候,郑从容才慢慢悠悠地宣布,这次猜喜好比赛的名次决定了下一次旅游的预算金额。 而旅游的目的地,将由第一名来抽选。 “啊?又来??” 宋林书瞪大双眼,“郑导,你不会忍心把我们流放到荒山野岭吧?不会真那么抠门吧??” 他为了这次综艺可是准备了十八套衣服,就打算孔雀开屏多吸点颜粉呢,要是旅游过程太落魄,那他穿再好的衣服还有什么用! 他立的就是贵族小王子的人设啊!! “放心,这次旅途,我为你们准备了足够的预算,只不过……” 郑从容话说到一半,忽然笑了笑。 “地点远近,这可就得看你们的运气了。” 众人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头皮微微发麻。 H市地处沿海地区,如果是周边邻近省份旅游,那单人往返机票也就大几百到一千左右,剩下的预算可以舒舒服服租个酒店民宿。 但要是不小心摇中了西藏青海新疆…… 那就算是普通舱的机票,也贵得眼前发黑。 说到底,还是得看预算多少。 节目组拿来一只开孔小纸箱,里面装着飞往不同地点的纸条,这次没有剧本,全靠手气。 唐逸文不喜欢出风头,这种事情是能避就避,所以抽签的重任就落在了江繁的肩上。 她深吸了口气,原地做了几下伸展动作,一边拉伸一边跟大家说:“我这个人运气可不太好,你们让我抽……可能得做好心理准备。” 她语气是轻松的,但周岁又听出一丝怅然。 江繁把手伸进去,翻来覆去地挑选着。 摄像拉近镜头,拍了众人的面部特写,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 唐逸文、周岁盛明寒三人很淡定,前两名预算就算不多,但也不会太少,没什么可担心的。 曹锐有些忧虑,如果预算低消费高,为了省钱他们只能住同一间房。对于直男来说还是有些折磨的,更何况对象是宋林书,痛苦加倍了。 至于温溪和梁茴,温溪看不出是担忧还是抵触,梁茴反正是一脸无所谓,当代摆烂大师。 江繁犹豫了好半天,终于抓起来一个,缓缓展开,上面言简意赅地写了两个字:D市。 D市纬度低、多平原,四季温暖如春,是长盛不衰的旅游胜地。只是和H市隔了两千五百公里,眼下又是暑假旺季,恐怕机票不会太低。 这个时候,节目组也公布了他们的预算。 第一组总预算一万四,第二组一万二,第三组预算一万,第四组只有八千,少的可怜。 这趟四天四夜行,看起来一万多块钱已经能玩得很不错了,但实际上两个人的往返机票加起来就要四千,还没另外算住宿和伙食费。 江繁一看价格,顿时蔫儿了。 “我这手气是真不怎么样,实在对不住了。” 她一脸的愧疚。 “我们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周岁安慰她。 “是啊繁姐。”宋林书也说,“这些都是随机事件,抽到哪个就是哪个,我们没意见的。” 好在D市消费水平不算高,撇去机票和住宿费,一天几百块其实也能玩得不错了,就是住宿可选择的范围不多。 然而大家才刚提起士气,郑从容就宣布了这次旅行的任务—— 每人轮流当一次导游,制订旅游方案。 由于预算的不同,他们四组会分别抵达不同的住宿地,旅行开始后,当天的‘临时’导游需要负责带领大家去往规划好的旅游景点。成员们在途中拍下纪念照片,等到旅行结束后在网络上匿名投票,选出最受大众喜爱的旅游线路。 这次投票的结果也会影响到下次预算分配。 宋林书听得晕乎,恨不得直接倒在椅子上,他忍不住抱怨,“你们也太缺德了吧?” 郑从容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 “出来旅游不都是痛并快乐着?这才是人生啊,萍水相逢,你们应该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不过毕竟是个旅游节目,郑从容也没那么魔鬼,他们有一天的时间来提前准备,互相商量。 毕竟如果隔得太远,光是集合就能把人累死,到时候要不要租车、费用多少也是个问题。 吃完饭后,周岁回到别墅里,不禁生出一丝苍凉感。等离开后,一切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要花自己的预算,再也不能占节目组的便宜了。 真可恶啊! 就不能让他们开开心心地公费旅游吗?! 八个人在客厅里商量了一会儿,为了照顾第四组,大家最终选了在云海附近集合。 云海是D市有名的景点,周围有海景酒店也有民宿,集合方便,能满足他们的不同需求。 高铁比机票便宜不了多少,换乘动辄要坐十几二十个小时的,大家也受不了,就通通订了去D市的机票,剩下的住宿再各自定,自己出钱。 江繁作为老大姐,旅游经验丰富,就担负起了这次订购机票的责任。 她戴着眼镜坐在餐桌边计算人数和价格,算得差不多之后,朝所有人招了招手。 “大家把自己的机票信息填一下吧。” 她一边说一边按计算器,“我们八个人,找旅游团代买机票可以享受团购优惠,便宜不少呢。” “哦好,那我先填吧。” 周岁刚要过去,盛明寒忽然抬起头来。 “我们不走D市,先去L市。”他说。 啊?? 这一句,躺尸的众人直接惊得坐了起来。 就连周岁也一脸茫然。 去L市干什么?难道换乘机票能便宜些? 江繁一边嘀咕一边打开机票app,顿时被高昂的数字刺痛了双眼,连忙关掉了。 这也没便宜多少啊,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盛明寒没有理会众人好奇的目光,目光望向一旁看热闹的郑从容,突然问:“各自前往目的地的旅途过程,算不算旅游路线中的一环?” 郑从容笑容卡住,‘呃’了一声。 要按照导演组的设定,应该是不能算的。但他刚才也说了,这是制订旅游规划,那出发机票这些肯定也是可以被网友们拿来作为参考的。 郑从容没想到被他钻了空子,只能含糊地回答:“暂时没有规定不可以这么做。” 他的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不管了,到时候拍出来啥样就是啥样,也别怪我们。 盛明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宋林书很是好奇,但是盛明寒微阖着眼睑像是在休息,他不敢问,就只能凑过来找周岁。 “小周哥,你们从丽江下做什么,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吗?”他悄悄地问。 连称呼都变成了小周哥。 周岁也没有回答。 盛明寒要带他去做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 第9章 火车。 盛明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都不知道。 晚上的时候,郑从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凭他对对方的了解,盛明寒并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他这么干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第二天一大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爬起来洗漱了,郑从容胡子都没刮,清水抹了下脸就坐到监控器前面去了。 或许是累了,昨晚大家睡得都很早,没发生什么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大部分人的摄像机都没遮,梁茴还特意把机子挪动了一下,镜头大喇喇地对准了房门,像是在宣告—— 我和傻逼温溪不可能再有一毛钱的关系。 这骚操作,震撼导演八百年。 为了不辜负她的良苦用心,郑导当即宣布,这段一定要剪到正片里去! 之后,他又重点看了周岁和盛明寒的。 周岁没有她那样偏激,不过毕竟官宣离婚没多久,盛明寒的粉丝防他就跟防贼似的,周岁恨不得能拍个自己睡觉的全景特写,证明清白。至于盛明寒,他还是老样子,晚上八点洗漱的时候就把机器关了,别说画面了,连声音都没留。 郑从容知道他什么尿性,倒也不至于失望。 原定跟拍盛周这对的只有一个人,一方面是盛明寒不喜欢被镜头窥探生活,另一方面是他们这次是双人出行,不需要太多人力。 但郑从容临时改了主意。 “老张,到时候小赵跟你一块儿去,你多拍点好看的镜头。”他说。 听得两个摄像一头雾水。 不是飞机就是坐车,哪有好看的镜头? “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昨晚熬夜查旅游攻略的郑导露出了一个神秘得意的笑容。 周岁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他换上常服洗漱完毕,下楼时正好看到宋林书和盛明寒从屋外走了进来,两人手上一人拎了个早餐袋。 周岁愣了愣。 盛明寒作息很健康,每天早上六点起,比闹钟还准时,去买早餐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盛明寒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宋林书。 他本以为盛明寒和唐逸文相处会更自在些。 宋林书看见他,热情打招呼,“小周哥你起来啦?正好我们刚买了早点,你喜欢吃什么?” 周岁还没来得及开口,盛明寒已经替他回答:“他不吃葱蒜,也不吃生煎和豆浆。” 他的话一下子堵在嗓子里。 宋林书下意识看了下自己买的,菜包和烧饼,还有豆浆,全部躺枪。他心说怪不得刚才影帝另外买了一份,原来是给小周哥备的啊。 盛明寒走过去,正要把早餐袋递给他,周岁不冷不热地说:“我没那么挑食。” 他微微抬起的手臂便僵在半空中。 周岁没看他,转身直接走了。 江繁捧着杯子到厨房倒水的时候,看见他正在灶台前面煎鸡蛋。周岁余光瞥见她,顺口问:“繁姐,要吃烤吐司吗?” 她摇了摇头,刚想提醒他宋林书已经买了大家的早餐,话到嘴边的时候忽然想起,刚刚盛明寒回来的时候,手上好像也拎着袋子。 啊……她忽然就理解了。 这种别扭又微妙的情绪。 她想了想,说:“小周,你能顺便帮我煎点培根吗,我夹花卷里吃。” 周岁应了一声。 其他人都去餐厅吃早餐了,不过江繁也不是很饿,索性靠在一旁,等他一起过去。 周岁夹了几片培根放进平底锅里,脂肪油慢慢榨了出来,香味四溢,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你们是中午的机票吧?预算够吗?”她问。 “对。”他翻了个面,“预算应该够吧,他说他想管钱,路线也是他来定,我就没问了。” 周岁连今天晚上住哪儿都不知道呢。 从机票到酒店到旅游行程,盛明寒一个人大包大揽,他连甩手掌柜都算不上。 不过他也不想有什么参与感,毕竟这是离婚旅行,不是新婚。 江繁点了点头。 周岁直觉她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但是等了很久,江繁也没开口。 她安安静静靠在柜子边,手里捧着一杯泡好的茉莉花茶,花香被冲淡得几不可闻,微烫的水温焦烤着她指腹上的皮肤。 江繁陪着他,安安静静做完了这顿早餐。 · 吃过早点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准备出发了,他们都是订的同一列航班,六个人坐着专车离开后,别墅一下子就空了许多。 周岁窝在房间里看书,行李箱收拾得整整齐齐,靠在门旁边,随时就能走。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时被刺了一句的缘故,盛明寒也没过来打扰,只在午饭时敲了敲他的门。 从现在开始,一切消费都要从预算里支出,盛明寒点了两份茄汁牛肉饭,不算贵,但口味很不错,米饭泡在汤汁里很入味。 比加热的飞机餐好多了。 从H市到L市要飞两个小时,落地后,盛明寒就带着他转去了高铁站,取到了两张火车票。 虽然现在刷身份证也能入站,但盛明寒还是保留着打印纸质票据的习惯,家里有个收集册,专门放他的机票电影票之类的存证。 他也给周岁买过一个收集册,票据收了大半本册子,不过搬家的时候,周岁不想再跟他有牵扯,再加上这些留着也没什么用,就没有带走。 估计盛明寒也早就扔掉了吧。 他们买的是从L市开往D市的双层火车,三百二十八块,需要坐两个半小时。 周岁看到票价的时候眼前一黑。 ……他拎着行李下飞机,打十五块钱的车到火车站,就是为了坐三百块钱的软卧吗??? 他的脸色精彩纷呈。 “这是一人软包,有三张票。”盛明寒解释,顺手把后面的摄像大哥拉了过来,“再说,他不是也要来拍摄?我们还能报销一张票,不算贵。” 大哥:“……?” 真是服了,你个老六。 虽是这么说,周岁还是对这趟火车之旅不报太大希望。毕竟原本可以早点到达,在酒店里躺尸喝下午茶,眼下时间全都浪费在行程中间了。 算起来,他们在途中要单独相处五个小时。 ……如果摄像大哥不算的话。 周岁开始感到焦虑。 双层火车一共有两层,底下是硬卧硬座,第二层才是他们定的软包。盛明寒本想帮他搬箱子,一转头,周岁已经哼哧哼哧地提上去了。 迈过略微狭窄的楼梯,二层走廊里铺着一层地毯,行李箱轻轻滑过时不会产生噪音。 周岁推开房门,发现里面还算宽敞,房间里一共有两张床,都铺着干净的蓝色枕套被套。一张靠窗,另一张竖着架在斜上方,上床对着的墙面放着一台小桌,桌面上摆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最亮眼的,还是那张宽敞的窗。 等列车启动后,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周岁才逐渐明白,为什么盛明寒一定要在L市经停。 半弧形的小山覆盖着一层墨绿色,云层与山顶交接,一处山一处山地绵延下去。井字良田平坦地铺设在这条广袤的土地上,时值盛夏,树绿得滴翠,花开得艳丽。 车窗就是最好的取景框。 周岁放好行李箱,脱下鞋子小心地盘腿坐到下铺上去,这张床对女生来说不算小,但男人的话就有些拥挤了,他坐在床的角落里,留了一大半的窗景给盛明寒和跟拍大哥。 好在盛明寒礼节性地坐在床沿处,和他之间隔着一个人的间隙,合适的距离会让他安心。 “这节火车是要开过银山云海的吧?”摄像大哥搬了个小板凳,一边调试镜头一边说。 “银山云海??” 周岁吃了一惊。 银山云海是D市的标志性景点,连周岁这种没怎么去过西南的人都知道,到D市不看云海就像去首都没爬长城一样,来了,但没有完全来。 虽然大家没沟通过彼此的方案,但也能预见,其他三组的方案里应该会频频提到这两个字。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盛明寒会选在今天,避开所有人,带他去看一次银山云海。 周岁心想,怪不得盛明寒昨天突然问郑从容,出发算不算在旅游路线中的一环。 原来他早就打定这个主意了。 澄澈波澜的云海被收纳在这一格小小的窗里,哪怕之后再去,海水顺着沙滩的方向扑打在脚面上,还是不由地想起,从L市出发,前往D市的为期两个半小时的双层火车。 出场的时机是很重要的。 周岁撑着下巴看窗外,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未来好几天都是好天气。雨水冲刷掉了空气里的灰尘和杂粒,阳光从窗户折射进来,亮得刺眼,连脸上的绒毛都被晒得亮晶晶,又滚烫。 盛明寒回头,静悄悄地望着他。 周岁没有发现。 “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云海呢?”他问。 盛明寒回答:“应该快了。” 其实现在还没有出L市,但听到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就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感。 周岁换了个姿势,掰了掰有些酸痛的腿,趴到窗户边上去,想拍几张照片。盛明寒似乎也记起了他们旅行的任务,也拿起了手机。 快门还没按下去,轨道声呼啸闪过。 黑夜接踵而至。 周岁愣了两秒才习惯突如其来的黑暗,他听见窗外低沉的风声,原来是进入隧道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周岁看见桌上灯还亮着,就下意识地关掉了。当时还在想,天气这么亮,灯还开着也太浪费了,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摄像大哥离桌子近,在柜子边缘摸索了一会儿,啪地一声,柔软鹅黄的光亮了起来。 灯光投在玻璃上,反射出一道光点,什么景色都瞧不见了,只有两抹影子映在幽幽的窗上。 盛明寒望着窗户,看着他的倒影。 周岁睫毛颤了颤,撇过头去。 这节隧道不长不短,周岁原本以为两三分钟都过去了,然而一看手表,一分钟都没有到。 太安静了。 昏暗是气氛的守护者。 他坐立不安,正想穿鞋出去走走,盛明寒忽然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这里有酒吧,我出去透透气。”他问,“你想喝点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周岁半个屁股都已经悬空了,听到这句话,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他看了摄像大哥。 老张神情专注地看着取景器。 “……都行。”他含糊地回答。 * 第10章 粉丝。 为了方便拍摄,小赵也订了一间软包,就在他们隔壁,反正节目组可以报销,老张让他跟着盛明寒出去,看看能不能拍点素材。 正值暑期旅游旺季,盛明寒身高一米八八,在矮小车厢通道里格外引人注目。 他那张英俊深邃的脸,和随便一穿就是衣服架子的身材,走到哪儿就能收集一大片目光。 跟拍的小赵和盛明寒身高差不多,在南方也是很顶天立地的汉子了,还扛着一抬十多斤的摄像机,然而走在盛明寒身边,就跟透明人一样。 还得时不时地跟围观的人比划比划,麻烦他们让一让道,免得镜头跟不上盛明寒的脚步。 第二层除了软包之外,还有餐厅,一架漂亮的立式钢琴摆在角落里,偶尔有几个好奇的小孩子爬上去,用短短的手指敲了几个音,虽然不成曲调,但飘出来的音符也格外清脆抓耳。 一路走过去,太阳虽然晒,但没有一扇窗拉窗帘,没人会挡住这漂亮的景色。 通道的尽头是开放式的酒吧柜台,高脚椅上稀稀散散的坐着两个客人,正打量着他们。墙壁上挂着一台放mv的小电视,七彩亮点灯打在上面,有位大姐正抓着麦克风唱老歌。 “胸中藏着一把火,这种日子不好过。” “把承诺交给你,把微笑当作信,却怎么也抓不住你……” 是郭富城的《对你爱不完》。 盛明寒点了一杯白马威,不贵,正好凑够了低消。酒吧的音响不算好,但爵士自带一股感染力,有些离得近的吧台客人也跟着哼唱起来。 对你爱爱爱不完 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 so we love love love tonight 不愿意丝丝点点些些去面对 棕褐色装修配上老歌,和闪闪发光的霓虹彩灯,人文情怀不经意地一点点渗透进取景器里,铺出一股浓烈的复古温馨的氛围。 盛明寒轻轻晃着酒杯,嘴角露出一丝清淡的笑。镜头一调过来,又忽然收敛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跟拍。 小赵讪讪一笑,说:“看您对那个挺感兴趣的,平时在家也会听歌么?今年您出道也七周年了,有没有考虑给粉丝录首歌当福利呢 ?” 盛明寒说:“我唱歌不好听。” 他的回答很简洁,小赵却从这句话里窥探出一丝松动,“那小周老师呢?唱得好听吗?” “他……” 盛明寒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年轻不大的女孩儿犹豫地往他们这迈了两步,眼睛亮得发光。她看了看盛明寒,又看了眼摄像大哥,目光最后又落回到了盛明寒脸上。 小赵了然。 一看就是日月粉。 果然,小姑娘满脸通红地往前凑了凑,掏出手机和一个本子,“明哥,你是在录制节目吗?我、我我是你的粉丝,可以签个to签嘛?” 盛明寒接过,“抱歉,我不写to签。” 说着,在纸上留下了一行干净漂亮的名字。 “好的明哥。” 盛明寒从不写to签,粉丝们都知道,她也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被拒绝了自然也不会生气,还大着胆子继续提要求。 “那我可以拍张合照吗?” “也不可以,工作行程不方便曝光。”他说。 实际上现在很多综艺都是不介意路透的,只是盛明寒不喜欢被别人拍,所以总是以此搪塞。 “好的,那明哥你录综艺开心喔。” 粉丝收下签名,恋恋不舍地跑了。 走了两步,还是舍不得放弃难得的机会,打开相机偷偷拍了一张。 不过盛明寒说了不方便曝光,她就只拍了明哥坐在吧台喝酒的样子,没有露脸。 等回到座位后,她美滋滋地发给自己的同担姐妹看,对方一听她偶遇了盛明寒,在聊天框里啊了两分钟,一看照片,顿时萎了。 [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拍脸!!!] 太浪费了啊!! [你知道有多难吗!!] 小姑娘十分怨念,跟闺蜜解释这还是自己偷偷摸摸拍的,闺蜜才略微释怀了点。 [也是,明哥一向不喜欢曝光私生活的,代拍都很少,他能给你亲签就不错了] [话说这是在录《分手之后吧》?碎不在?] [不在,没看见他呢,可能分开录的吧] 她回完之后,就继续抱着手机美滋滋地欣赏自己拍的照片了。 虽然糊了点,没对上焦,但是盛明寒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色长裤裹着一双长腿,明明只是最简单的搭配,却透出一股优雅禁欲的气质。 她喜欢得不得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刚想调一下参数,等下做屏保,忽然发现明哥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闪出一点亮光。 刚才太激动了,她都没注意到他的手。不过明哥手上从来不戴饰品,戴的最多的就是婚戒。 饰品、婚戒…… 不会吧,不会吧?! 她眼睛睁得浑圆,下意识往酒吧方向看去,然而一排高脚椅上空空荡荡,已经不见踪影。 · 盛明寒给周岁点了一杯莫吉托,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就推着小车送过来了。还没有入口,柠檬和薄荷的清新浓烈铺满了房间。 周岁喝不惯伏特加,偶尔去朋友的酒吧喝酒就点这个,度数低,味道也从不出错。 酒杯上还插.了标志性的柠檬片和薄荷叶。 “……”他忍不住问,“我们钱够吗?” 喝酒兜风是很爽,但他们不会睡大街吧? “放心,我心里有数。” 周岁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已经很‘小资’了。要是接下来几天缩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那播出去也太尴尬了。 哦……是他忘了。 这可是盛明寒啊。 别说花几十块钱买一杯普普通通的白马威了,就算他在一楼硬座车厢里用刀叉吃西冷牛排,粉丝也会大呼‘矜贵自傲的旧贵族’即时感。 还用得着他担心?? 周岁一脸冷漠。 室外温度35℃,听着都觉得热,空调的冷气在包厢里来回流动。周岁尝了一口酒,虽然有些甜,但此刻薄荷清凉的口感能消去不少暑气。 窗外景色缓缓漂浮着,过一段时间列车就会进入漆黑一片的隧道。房间安静得有些无聊,跟拍大哥还在录着,周岁便主动抛出话题。 “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看到苍山云海的?” 他没记错的话,昨天下午大家都在看机票,也没见盛明寒拿手机出来查攻略? “之前跟组的时候来这儿拍过戏。”盛明寒解释,“导演本来说要在火车上取景,但是那几天D市在下暴雨,一直没有好天气,就放弃了。” 周岁哦了一声,缓缓靠在了车窗上。 他都不知道盛明寒在这儿拍过戏。 刚结婚那会儿,周岁特别喜欢跟他分享,吃什么盒饭要拍照片、自己台词被删改增添了会发语音,下雨天把外景冲坏了、匆忙穿出来的拖鞋不是一对,他总爱说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但盛明寒从来不会聊这些。 他们恋爱时间很短,周岁和他结婚纯粹是脑子一热,干了人生中第一件出格的大事。婚后他才发现,比起他的性格,盛明寒的脸有趣多了。 他不爱聊天,性格又内敛沉闷,两个人之间往往是周岁话更多些。每次周岁碎碎念,他就像批改作业一样,回复几句批语,然后等到周岁下一轮的话题,再批改,如此周而复始。 后来,周岁就不太发这些了。 他总觉得,这对盛明寒来说可能是种负担。 “不用担心。” 对方忽然说。 他回过神来,“嗯……嗯?” 盛明寒望向窗外,周岁的目光下意识地跟了过去,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脱离隧道很久了,双层列车呼啸着驶入一片湛蓝的湖域。风吹过,镜面般的湖水像被吹皱的绸缎,微微泛起波澜。 小赵屏住呼吸,镜头捕捉到这片刻的景色。 云层交叠着厚实地压在低空中,日光是一把锐利的金剑,在湖面上空剜出一道空白的圆缺,光线斜斜倾倒下来,将云层染得金白、浅蓝、墨蓝,一层一层,仿佛水彩渐变晕染的颜色。 苍山藏在云层的背后。 “这几天不会下雨。”盛明寒说。 · 到达D市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入夏后北半球的白昼愈长,这个点了天色还是很亮。 下火车后,周岁一直在猜盛明寒会订什么价位的酒店。等出租车抵达之后,他看着门厅前漂亮的小花园、高档漂亮的装修,和不远处的露天海景房,还是傻眼了。 盛明寒推开车门,一只脚都已经出去,衣角忽然被拽住。他回头,周岁轻轻拉着他的衣服,表情被昏暗的光线挡住,盛明寒看得微微出神。 “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 周岁看了眼不远处雅致清新的小花园,忍不住提醒,“我们预算只有一万二。” 圣里斯汀悬崖酒店。 他刚才查过了,这里的双床房一晚上就要一千五,一趟旅行六千就划出去了。再加上机票,还有已经花掉的钱,那就只剩下两千的预算。 这点钱要撑过接下来的旅程,不够吧? 盛明寒一时间怔住。 结婚这么久,周岁很少跟他商量这些。 盛明寒的收入一直都是他自己在打理,他最值钱的都是一些古董、不动产,又或是股份和基金这类的。虽然没做财产公证,但大约是为了‘避嫌’,周岁从来不过问。 两个人的平时开销,也都是盛明寒负责得更多,他注重生活品质,总是喜欢买一些高档的床品和家具,哪怕家里的沙发刚买了不到一年,只要看上了,第二天新的就已经送到了家里。 周岁从不对他的消费观指手画脚。 盛明寒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周岁在心里算了算账,刚才查完价格之后,他联系客服问了一些退房的问题,如果解约不入住的话,他们还得交一笔违约金。 虽然只有几百块,但也不是什么小钱了。 盛明寒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动了动。周岁原以为他要出去,没想到盛明寒又坐了回来。 距离没把控住,两个人靠得比刚才近了些。 周岁下意识想回避,又没这么干。 太刻意了。 盛明寒张了张唇,忽然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正往后看的小赵。小赵咳了一声,扛着摄像机慢慢缩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看窗外的风景。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盛明寒收回目光,低声解释,“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开的酒店,昨晚我给老板打电话通过气,他们知道我要来录节目,说可以给我们内部价,打三折。” 原本老板是一分钱都不想收的,就当是请朋友来做客。不过盛明寒没答应,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这还是朋友的亲戚。 磨了几个小时嘴皮子,终于抬到了三折。 老板虽然亏了点小钱,但等节目播出之后,有国民影帝背书,还怕没有客源?他们也能花最少的预算,享受一个轻松的假期。 这是双赢。 盛明寒算盘打得明白,唯独忘了和他商量。 周岁坐了许久,才说了句:“知道了”。 说完,他便下车了。 盛明寒望着他的背影,带着一股莫名的紧绷感。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有种模糊的感觉: 周岁好像不太高兴。 * 第11章 写信。 盛明寒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直到周岁走进酒店大堂,他才关上车门,快步跟了过去。 克里斯汀悬崖酒店位于云海附近的度假区,远远望去,酒店民宿林立,风格自成一派。 低饱和度的白色墙壁、湛蓝的池水、随风飘动的米色窗帘,满是热带风情的地毯、绿化和拱门,构成了一幅幅错综有序的风景图。 盛明寒去办理入住登记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了是他,激动得脸都红了。 “请……请出示身份证。” 小姑娘说话结结巴巴的,仿佛要求出示的不是身份证,是她和男神的结婚证。 证件都放在盛明寒的包里,他把两张都递了过去。 小姐姐顺势看了眼上面的照片。 盛明寒五官深邃,在简陋的像素下,些许模糊的照片像自带一层港风滤镜,找不出死角。 我靠,照片也好帅啊!! 她美滋滋地多欣赏了两秒,余光瞥到周岁身份证的时候,微微一愣。 不是因为丑,又或是特别漂亮才瞩目。 照片中,周岁细软微长的头发别到耳后,脖颈处微微翘起一缕不听话的,不过谁都没有注意,但凡看过这张照片的,都不会注意到。 因为周岁在笑。 是温柔、羞涩、幸福的笑。 他乌黑葡萄般的眼睛弯成两道漂亮的月牙,这抹笑热烈又内敛,带着一股旺盛的感染力。 青春、活泼。 这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周岁。 就藏在这小一寸的照片里。 大约是检查的时间过长,周岁往前迈了一步,轻声询问,“是要跟本人核对一下吗?” 见到本人才知道,他音色也优越,随口说几句话,比直播时的哼唱还要柔软清澈,像是夏日清泉轻柔地滚过树荫下的顽石,流水淙淙作响。 前台心都听化了,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周岁便摘下了口罩,露出尖尖细细的下巴。 他又瘦了些许。 周岁皮肤白,戴着口罩时只露出额头和一双杏仁眼,露肤度不高,但当五官完全暴露出来时,就格外明显了。在酒店炽热的水晶吊灯灯光下,光滑的皮肤像腻子抹过一样,洁白、透亮。 摘口罩的动态神图早就在微博上传阅了上百万次,小破站但凡是现代美人集锦视频,必定有这一幕出现,堪称颜狗的酒池盛宴。 前台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周岁的路人缘并不好,但却从未有人对这张脸提出质疑。 小周老师,娱乐圈有您了不起!! 转交房卡的时候,她恢复了正经职业的微笑,“祝您入住愉快。” 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前台小姐姐还忍不住看了一眼。盛明寒和周岁一左一右迈入电梯,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两人神情淡漠,周岁微垂眼睑,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几乎没有眼神交流。 貌合神离的豪门联姻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只不过小破站都是瞎拉郎,他们可不是! 搞到真的了!! 等他们走后,趁着没什么客人,前台小姐姐激动地掏出手机开始发帖: [救命!!日月同碎be感好强!磕到了!!] 底下很快有了回复。 [49年入国.军,达咩达咩] [xp是自由的,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未必,刚看了一张盛明寒近期的路透,手上疑似还带着婚戒,说不定复婚有戏] [???前面的求图]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家人们] 然而不管之后楼里怎么催促,提出戴婚戒那层的层主再也没回来过。 · 盛明寒说订双床房的时候,周岁没反对,毕竟两间单人房开销也更大些。 他看文字介绍里说是很宽敞的套房,但看到实物他才发现,之所以面积大,是因为有客厅厨房和阳台,还有一处小水吧。但可惜只有一间卧室,里面摆着两张一米五的床,没有隔断。 也就是说,他们这几天都要睡一个屋。 周岁摸了摸乳胶床垫,没说话。 “这里的双床房都是这样的。”盛明寒看着他的脸色,说,“外面有沙发,我也可以睡那儿。” 周岁站了起来,“可以拉开吗?” 盛明寒便去客厅看了下,发现沙发虽然是四座的,但是没办法摊开来变成床。躺在这面不至于缩手缩脚的,但要睡觉的话肯定不自在。 两个人都觉得不太行。 周岁原本想的是,不然自己将就将就吧。但是得知不是沙发床,他就打消了念头。 之前周岁拍戏时受过伤,颈椎不是太好,硬睡这儿身体不舒服,也会耽误接下来的拍摄。 “这样的话,我们不如把床拉开一点,”他提议,“靠着两边墙,把床头柜移到中间。” 都已经离婚了,再靠着一起睡真的不合适。 盛明寒点了点头,酒店的床很沉,不是很好搬,他打了个电话请工作人员上来帮忙调整,顺便点了两份套餐,也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周岁把行李箱放下,先去了阳台。 推开玻璃门,这里格外宽敞,粗糙的石墙下是一排排浓绿色的绿植,户外搭建了一座休息厅,用来乘凉和遮雨,厅墙上的壁龛里放着两只漂亮的花瓶。不远处是一道不规则形状的无边泳池,池边瓷砖湛蓝,衬得池水也格外透彻明亮。 他们这间房的视野非常好,一眼就能望到广袤深邃的云海。即将落入地平线的余晖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到处都是细碎的泛光的钻。还能看到远深处峰峦连绵,雪顶加盖的银山。 这样好的景色,总想坐着发发呆,吹吹风。 周岁靠在藤编躺椅上,从银山处裹挟而来的风卷着一股淡淡的咸湿的湖水味,吹到鼻尖时潮湿的,吹到皮肤却又是清透干爽。 阳台门没有关,他隐隐听到盛明寒接电话的声音。打给酒店的早就挂了,听零零星星传过来的几个字,现在这通应该是柳时宁打来的。 “你做事任性也得有个限度。” 耳边传来经纪人的训斥,盛明寒没说话。 “还好这次只是在几个粉头手里传播,我制止得快。要是被营销号搬过去,你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风波吗?”柳时宁感觉自己嘴巴都快说干了,真是打着经纪人的名头,操着保姆的心。 她都不敢回忆助理把大粉群里那张照片发给她时是什么心情,心脏骤停都不过如此。 那照片拍得模糊,只露出手背上一点点的亮光,粉丝们还能自己骗自己,但柳时宁天天和他相处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就是婚戒!! 自打离婚了,盛明寒也没摘下来过。 之前是活动少,再加上偷拍的狗仔不多,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带着和前妻契约的戒指,但现在不同,难道综艺里头他也要戴着?? 盛明寒听得刺耳,心里烦,“知道了。” 柳时宁还不知道他什么尿性?当即说:“什么知道了?你别想糊弄我。” “……” “别忘了,现在你们俩已经离婚了!你自己一头热就算了,粉丝不会怪你,他们只会觉得是周岁跟你拉扯不清!你还不明白吗?” 说到最后,柳时宁的语气重了许多。 她知道这话不好听,但很实际。眼下周岁好不容易摆脱了‘盛明寒’这个标签,凭他的脸,营销一下美貌,再修炼演技,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可如果节目播出之后,再被大众贴上‘狗屁膏药’、‘不死心还想傍大款’的名号,那就完了。 他沉默了良久。 盛明寒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去阳台时,周岁手里也拿着手机,看到他来了,便说:“你来得正好,江繁约我们出去吃饭。” 既然来了云海,就少不了要吃海鲜。江繁看了一家火锅店,价格不贵,口味据说还可以,正好大家都到了,可以借着晚饭再联络下感情。 盛明寒问:“明天的行程表出来了吗?” “我问问宋林书。” 昨天下午讨论的时候,宋林书自告奋勇,说想做第一天的导游,他们俩毕竟是四对里年纪最小的,大家就都让了。 其实宋林书抢着选择的理由,其他几个人也都明白,云海就这么大,有名的景点也就那些,当然是先到的人能抢占先机。 去两次三次,新鲜感也淡了。 商议过后,大家排好了顺序:宋林书第一天,江繁第二天,梁茴第三天,盛明寒是最后一天的导游。原本江繁想谦让一下,不过盛明寒说他们要单独录制半天,这样正好补上空缺,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 明天就要出发了,总不能连行程都不知道。 这次录制,节目组严禁台本,没有规划他们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谁和谁之间要怎么闹矛盾。郑从容就是要拍他们真实的相处。 但有些时候该透露的还是得透露,就比如旅游路线这种东西,大家都看一看,心里有个数,明天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也好解决。 宋林书很快发了大致的路线图过来。 周岁瞥了一眼,从早上九点集合开始,到晚上八点吃晚饭,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看得他头皮都开始微微发麻。 看来,明天是一场硬仗啊。 “我刚才叫了餐,一会儿送上来。”盛明寒问,“还是说,你想去吃火锅?” “……” 周岁想想就觉得累了。 算了吧,今天先歇歇。 养精蓄锐,明天才不至于给大家拖后腿。 他给江繁发了婉拒的信息,繁姐也没生气,还说到时候给他们打包一些带回来当夜宵。 反正两家住的挺近。 周岁回复了一个好的谢谢,还没来得及退出微信,郑从容忽然打了过来。 他按下接听键,话筒里隐隐说了些什么,盛明寒没听清,周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郑导有话跟我们说。”说着,他打开了扩音。 “他打过来来干什么?” 盛明寒刚凑过去,就听见郑从容在电话说:“明寒啊,你来得正好。” “今天第一天到D市,想必你们现在都有很多的感慨、很多想要说的话。所以咱们节目组特地设置了一个环节……你看到信封没有?” 盛明寒环顾一周,在桌上看到了两个淡蓝色的信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搭档写一封信。” “不管是抱怨、感激、欣赏还是遗憾,想说什么都可以,这封信录制期间不会曝光,直到节目播出,你们才会看到彼此的答案。”郑从容说。 一下子给两个人干沉默了。 郑从容话还没说完,实际上不光现在要写,他们节目结束时要再写一封。要不怎么都说,郑从容是鬼才导演呢,竟然也想得出这一招。 恋综里经常有给对方写信或是发心动短信的环节,但是在分手综艺里搞这套的,少之又少。 毕竟前者是表达喜欢和爱慕,而他们呢? 表达怨怼吗? 当然不是。 周岁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心动信封,它真正的作用是一封和解信。 旅途是检验性格三观是否相合的最好方式,他们曾是夫妻曾是爱侣,但在这一趟旅途中,现在只是朋友。从前难以释怀的,或许换个环境换个角度,会得到答案。 和过去和解,说一声再见。或许从前发生过什么,但从今往后,他们都要坦然地向前走。 盛明寒目光落在周岁身上,他垂着眼睑,神情乖顺温柔。或许周岁没发觉,或许明明察觉到盛明寒的视线,只是装得不在意,装得很平静。 盛明寒忍不住猜想,周岁会在信里写什么。 是会模板一样的写他们性格不太合适,还是会长篇诉说对婚姻对自己的不满和委屈? 周岁的心情,盛明寒大概率能猜到。 或许他会把这场相遇,归为一次错误。 只要一想到这个,盛明寒就觉得无法忍受。 第12章 疏远。 吃过晚饭后,周岁带着笔和纸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台小厅里。他把酒店的旅行宣传册垫在桌子上面,信纸平摊开来,借着暖光,黑色水笔一笔一划缓缓地留下了几行字迹。 周岁到底写了什么,盛明寒无从得知。 盛明寒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平板,屋里的灯全部开着,把外面照得亮堂堂,水面倒映着点点的灯光。他一会儿看财报,一会儿又抬头看周岁。 阳台的光线其实不太好,又有蚊虫叮咬,盛明寒几次都想让他回来,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 周岁写得很认真。 盛明寒有种直觉,他应该不希望被打扰。 最近的邮局大约在两公里外,郑从容说,去邮局购买一张D市古镇的邮票,将信转交给工作人员,节目播出后信会各自寄往不同的目的地。他们就约定好,明天在邮局前面会合。 盛明寒写完后,把信封好,放在了抽屉里。 周岁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灯灭了,房间的还亮着。盛明寒已经收拾好,躺到床上去了。 空调温度打到了27度,房间里冰冰凉凉的,盛明寒开了一盏小夜灯,乳白色的被子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拢住,只露出一点乌黑的发。 周岁轻手轻脚的放下东西,准备去洗漱。 之前在别墅的时候他们住的是不同房间,忽然回到两个人同居的模式,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浴室的水雾已经散去,但盛明寒惯用的柠檬味沐浴露的味道还充斥在各个角落。 周岁打开换气模式,按了两大泵的洗发露,随手往头发上一抹,混着水沫搓开,清新柔软的木质花香顺着泡沫下坠的轨迹,滴到洁白的瓷砖上,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香气。 …… 第二天一大早,盛明寒和周岁洗漱完毕,带上东西就出发去邮局了。度假区到邮局有一条公交专线,扫码两块钱,坐八分钟就到。 他们抵达的时候,宋林书和曹锐是最早到的,毕竟他们是今天的导游,要带着大家完成一整天的行程。没过多久,江繁和唐逸文、还有温溪陆陆续续来了,梁茴是最后一个。 要按照温溪之前的性格,肯定是要在大家面前告梁茴一状,塑造女方经常拖拉的形象。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盛明寒刺了两句的缘故,这次异常的安静,一句话都没说。 梁茴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她走进去迅速买了张邮票,连边框都没对齐,沾了点胶水随便往信封上一贴,就算完了。 一旁的温溪脸色难看。 梁茴这么随意,摆明了就是不把他当回事! 梁茴懒得搭理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径直走到宋林书和江繁身旁,“吃早饭吗?” 她饿了。 宋林书看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粥店。” 语阎'民以食为天嘛。 为了在这次旅游中大放异彩,宋林书可谓是卯足了劲,做了详细的功课,连路边哪里有公共厕所都查得一清二楚,更别提饮食了。 要不是时间有限,他能带着大家把D市的网红美食店都打卡个遍!! 不过他这次挑的粥店可不是什么网红,而是小苍山山脚下一家开了十多年的早茶店。 阿兰粥面铺,名字也格外朴素。 店面其实不大,夹在两栋漂亮的黑白仿古建筑之中,显得粥店更加局促,矮矮的小小的。 老板是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妻,老板娘戴着一条围裙,特别爱笑。她手臂被晒得黢黑、很皱,可一闻早点的香气,就知道她的手艺巧得很。 他们一行人,再加上节目组的四五个跟拍,进了店里,郑从容还和几个编剧副导坐在外面的车上,就这样早餐铺还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盛明寒一米九的个子,站在他们中间,就跟萝卜地里长了根玉米杆子似的,格外显眼。 八个人坐不下,怎么也得分两桌。 梁茴和江繁都是女生,为了方便,就坐到了一起,剩下四个人自动组成了一桌。 周岁走到一边刚坐下,就听见宋林书热情地对盛明寒说:“明哥,咱们坐一边吧?” 他还琢磨着和盛明寒同框,多蹭点镜头呢。 盛明寒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宋林书已经在里面占好座位了。他看了一眼,这样周岁还坐在自己对面,就没再反对。 他刚坐下,周岁忽然站起身。 “曹锐,你坐我边上吧。” 他语气很平常,说着,往里面挪了一格。 盛明寒抬起头。 宋林书也愣住了,迷茫地看着他。 “这——” 曹锐看了眼盛明寒,虽然他平时神经挺大条的,但也不是真傻。 周岁和盛明寒面对面坐,行;周岁和盛明寒并排坐,也行。但他们俩交错着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纯纯尴尬吗?? 曹锐咳了一声,“明哥,不然我们……” “点单吧。”周岁说。 曹锐的后半句就不太好说出口了。 他站在桌边,站着不是,坐也不是。大家都不说话,气氛陷入僵局,尴尬得要命。 谁也不知道这俩人是闹了什么矛盾。 要说是在镜头前做戏,看着也不像。 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周岁态度就淡淡的,只是盛明寒后知后觉,这会儿才发现。 就好像,周岁在故意避着他。 桌上一时间只剩下翻菜单时的哗啦声。 宋林书不敢开口,心中隐隐后悔。 他真不是歪心思想勾引盛明寒,他只是觉得周岁应该会避嫌、不坐在同一边,而且自己又是个直男,跟盛明寒坐一块儿蹭镜头刚刚好。 是他忘了,自己是假gay,可他们不是啊! 不过…… 都离婚了,小周哥还这么爱吃醋的吗? 此刻骑虎难下,宋林书也不好当着所有的面大吼我直我笔直、我钢铁大直男,他只能往墙边贴了贴,卑微地问:“小周哥,你吃什——” 刺啦一声。 塑料椅子在地面拖动发出刺耳的响声,尖锐、疼痛,连隔壁江繁那一桌都不禁回过头来。 盛明寒站起身,“你起来,我们换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面色冷淡,看不出情绪。 这句话,是对宋林书说的。 周岁捏紧了手里的菜单。 宋林书张大了嘴巴。 哥,您是真的直,哦不,您是真的刚! 曹锐都忍不住佩服了,反正这种情况下,他是说不出那句话的。 周岁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回答,宋林书已经飞速站了起来,曹锐少得可怜的情商在此刻得到了充分发挥,两人迅速地完成了位置的交换。 宋林书坐到了周岁的旁边。 屁股落到板凳上的那一刹那,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他心有余悸,又有一丝安心。 “我怕热,这儿有电风扇,我坐这儿凉快些。”宋林书说着,不确定地看向盛明寒。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 老板娘适时地走过来,抓着笔等他们点单。 有些话一旦被打断,就续不起来了。 周岁抓着菜单,垂下眼睑。过了好一会儿,他转移了话题,“我要一份牛肉卤米粉,一个手揉饵块。你们想吃些什么?” 宋林书松了口气。 “不要放葱。”盛明寒对老板娘说。 “……”宋林书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果然,周岁皱着眉说:“我没那么挑食。” “你不是不喜欢?” “我现在又喜欢了,不可以吗?” 盛明寒哦了一声,他转过头,目光落到其他地方,轻声说:“那你的喜欢变得真快。” 周岁被隐隐刺中。 明明知道他在就事论事,说的是葱,周岁还是有种被一语双关的恼怒感。 大人吵架,小孩遭殃。 曹锐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宋林书缩着肩膀瑟瑟发抖,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去。 太糟糕了,等下第一个景点就是情人崖,宋林书昨天想着过去拍照一定美美的,现在想起来,只想大喊一句救命!! 他们和梁茴那对不会在崖上打起来吧?! 周岁嘴唇张了好几次,话还是没说出口。 盛明寒收回目光,没让周岁难堪。 “卤米粉加葱。”他转头对老板娘说,“既然他喜欢,就放得多多的,让他吃个够。” 周岁:“……” 老板娘很厚道,米粉端上来的时候,果然满满一层的葱花,盖得底下的牛肉都看不见了。 盛明寒拆了筷子,悠悠地看着他。 “……” 宋林书看着都觉得可怜,赶紧嗦完嘴里的面条,把自己的酸豆角辣炒鸡丝面递了过去,“小周哥,你要是不嫌弃我的口水,就吃我的吧。” 周岁:“……没事,你吃你的。” 他掰开一次性筷子,正踌躇着该从哪里下嘴,盛明寒忽然伸手,把两个人面前的碗调换了个个儿,把一碗搅拌好的卤米粉放到他面前。 原来他也点了一份。 周岁抬起头。 盛明寒把碗底的酱料和汤汁翻出来,筷子不紧不慢地搅拌着,说话的语气很冷淡。 “快吃吧。” * 第13章 照片。 盛明寒和周岁之间没有再交流,一行人安安静静吃完早餐,就准备出发了。 情人崖位于小苍山山峰上,小苍山好几年前塌陷过一次,所以东、西和北面都被封锁了起来,只留下山南阳坡供游客进出观览。 从邮局开往小苍山,车程大概要十几分钟。 为了出行方便,宋林书还特意包了两辆车。司机听见他们要去情人崖,笑了笑,被烟熏得泛黄的牙齿露了出来。不过大概是奔着网红经典打的外地人太多了,他也没说什么。 宋林书对情人崖这个景点充满了期待。 他可没忘记,郑导说官博投票时会放出他们拍的照片作为参考。他们组的预算和盛明寒、江繁两组没得比,只能在视觉上下功夫。 俗称,照骗。 登机前一天晚上,他翻来覆去地查看攻略,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发现情人崖这地方还不错。 绿荫遮蔽的林间小道、颇有法式风情的破败门窗、临海礁石区的悬崖山洞,还有意大利风情的海滩线……风景如画,非常出片。 他最擅长拍照了,一定能拍出不错的效果! 一下车,宋林书抬头望去,眼前矗立着一座矮矮小小的小苍山,破破烂烂的路,破破烂烂的土,远处看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小山腰。 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这儿就是情人崖?不会吧?? 他傻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对大家说: “可能是司机开错地方了,不然我们先……” 去下一个景点。 话还没说完,曹锐忽然指着不远处山腰上的一座破房子,说:“是不是那儿?好多人在排着队拍照,还带着相机呢。” 宋林书:“……” 曹锐,有你是我的福气。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真的是两堵普普通通的破墙,和照片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看来出片全靠角度和摄影师的鬼斧神工。 而且山上没有修路,只有一条被人工踩出来的小道,光看着倾斜度都能感觉得到的陡。 温溪委婉地问:“我们还要去吗?” 宋林书的脸蹭地红了,“那要不然我们直接去逛古镇吧,感觉这里排队要很久。”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开口。 宋林书知道大家在想什么。 主要是和想象中的样子差得太多了。 之前曹锐说他不靠谱,不想让他带队和管账,宋林书还跟他吵架、发脾气,认为是曹锐有偏见。现在才知道,确实是他自不量力。 啊,好丢脸好丢脸! 他的头垂得低低的,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来都来了,不然我们拍些照片再走吧。” 就在队伍僵持不动的时候,周岁忽然开口。 七个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过来。 周岁微微攥紧手,压力有点大。 其实一开始他没打算冒头的。 但是宋林书一脸尴尬的模样太可怜了,周岁想到刚才在早餐店的时候,宋林书也帮他解了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出来。 江繁咳了一声,“但是……” 她知道他是好心,不过周岁来说这个,在大家没那么熟悉的情况下,其实很容易得罪人。 “我想,”周岁温声解释,“在旅途中不断试错,留下不同的回忆,这不就是旅行的意义吗?” 盛明寒缓缓抬眸,注视着他。 八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曹锐忽然耸了耸肩膀,“我可以,反正我之前也经常爬山。” 江繁看了眼唐逸文,没说话就是不反对,她便说:“我们俩也没问题。” 盛明寒没开口,保持着默认的态度。 这下,就剩下梁茴和温溪没表态了。 温溪倒不必担心,他很在意自己在镜头前的形象,如果其他人都答应了,他肯定不会反对。 就是不知道梁茴愿不愿意。 好几道目光隐晦地落在她身上,梁茴神情没什么变化,“我的鞋子磨脚,走起来会痛。” 江繁顺着她抬起的左腿看去,梁茴穿了船袜,但脚脖子处还是被磨出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这双鞋还是昨天晚上新买的,因为梁茴带来的鞋子虽然舒适但不适合爬山。江繁听说后,就主动提出带她去商场逛一逛,买一双新的。 没想到第一次穿就磨成这样。 早知道应该让她多试一会儿的。 江繁十分内疚,刚准备打开包找纸巾,周岁已经拿了两条创口贴过来,“你撕一点面纸垫在中间那块,面积大一点,这样就不会磨到伤口了。” 梁茴照他说的做,创口贴粘力还不错,有一层纸巾和一层布料垫做缓冲,果然没那么痛了。 梁茴直起身看向他,周岁以为她是不太好意思,“我这里还有一些,你需要的话跟我说。” “小周哥,你还随身带这些啊?” 宋林书一脸惊讶。 现在的人很少有这么细心的了。 周岁内敛地笑了笑。 “我习惯了外出时备一些应急物品。” “嗯?”他这么一说,宋林书顿时对周岁背后那个鼓囊囊的包充满了好奇。 “你还带了些什么?我能看看吗?” 宋林书刚想凑过去,盛明寒忽然横插.进两人中间,什么话都没说,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宋林书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个包都不行啊明哥? 这么小气。 梁茴解决了鞋子磨脚的问题,跟着大部队慢慢悠悠地上了山,江繁走了两步,回头招招手。 她在等他们跟上来。 周岁正打算过去,盛明寒忽然挡在他身前,一只手托了托他背上的包,似乎是在测量重量。 盛明寒靠得有些近。 大夏天的,身后传来一股蓬勃的热气。 周岁反应过来,喉咙瞬间绷紧。 “怎么了?” 说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盛明寒没有回答,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录制组,郑从容忽然意识到什么,还没来得及打手势,盛明寒已经把他和周岁的麦都闭了。 郑从容:“……” 盛明寒回过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严厉,“要是不想被当做保姆,以后就少做这些。” 摞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周岁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过去。江繁离他们近,刚才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她皱着眉说:“帮梁茴一个忙而已,有必要这么说吗?就算是为你好,也太刻薄了吧。” 周岁没说话。 江繁心想他脾气是真好啊,她都要生气了。 “说什么不想被当保姆,还不是因为保姆伺候得不是他?现在离了婚,没理由管你,男人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了……” 说到后面,明显是带了些个人情绪。 “繁姐,”周岁不得不打断她,“你误会了。” 江繁话到嘴边卡了壳,“啊?” “盛明寒不是那种人。”周岁轻声说,“实际上我只有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才有机会做一做家务。平时只要他在,我几乎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不过盛明寒拍戏的时间很长,往往一进组就是两三个月,所以他之前才会说家务一人一半。 江繁张大了嘴巴。 她也是没想到,早上两个人还在拌嘴呢,周岁这会儿又帮着盛明寒说话了。 郑从容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好啊老盛,表面搞冷淡如菊人设,实际上偷摸在家洗碗擦地,不让老婆干一点粗活是不是? 震惊!影帝的婚后秘辛竟然是[马赛克]! 郑从容摩拳擦掌,就这么一瞬间,他连这里要打什么文字、放什么特效都已经想好了。 江繁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夸了一句:“哦,那他还不错啊。” 周岁知道这事说出去也没多少人信。 盛明寒身上没有那种懒惰拖延的毛病,他每周固定打扫两次,家里一尘不染,阳光透进来屋里亮堂堂的。周岁和他结婚快两年,平时酱油瓶倒了,只要盛明寒在,他根本没机会扶。 一开始他也以为只是盛明寒对他的爱护,是不善表达爱意的表现。但后来才发现…… 盛明寒不过是洁癖犯了,是他自作多情。 周岁没再说什么,迈着步子沉默地上了山。 · 所谓的情人崖,其实就是一块陡峭的悬崖壁,站在附近可以眺望整个云海。情人崖下面是一处树木从深的沙滩,悬崖山洞就在那儿,不过因为涨潮后湖水会灌进去,所以已经被封死了。 宋林书原本还想拍一拍沙滩的景色,但是下去的路太难走,就放弃了。 他们在附近的树林拍了几张照片,排小破屋的时候又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山上蚊子多,宋林书是引蚊体质,被咬得嗷嗷直叫。 周岁惦记着刚才盛明寒说的话,犹豫了一会儿,但宋林书的胳膊被大毒蚊咬了好几个包,他想了想,还是把风油精递了过去。 宋林书差点没抱着他的腿叫妈。 他们都戴着防晒的帽子和墨镜,不过还是有粉丝认出了他们,热情地招呼他们插队。眼看着气温开始灼热,山上又没有乘凉的地方,大家就没跟他们客气,迅速拍了照片。 盛明寒嫌破窗户太脏,没有过去。 宋林书一直紧紧地贴着周岁,因为有驱蚊的情谊,他已经单方面宣布周岁是他的好朋友了。 更何况周岁脾气好,审美也不错,拍出来的照片很好看,宋林书看到成片高兴得不得了,又缠着他去情人崖拍,那儿立了一块石碑,上面苍劲有力地刻着小苍山三个字。 拍出来应该很好看。 宋林书站在石碑附近,周岁离他大约一两米远,正好站在风口处。远处吹来的风卷着湖水咸湿的气味,吹过他清瘦年轻的身躯。 周岁举着手机,眼角含着笑,轻轻比划指挥着对方的动作。炽热的阳光投射下来,盛明寒抬起目光,金白色亮眼的光晕几乎把他笼罩住。 盛明寒下意识地抬起手,镜头聚焦、定格。 照片停在了他站在风里温柔缥缈的这一刻。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盛明寒皱了皱眉,迅速收起手机。 他竟然没注意到。 郑从容没兴趣偷窥他的照片,猜也猜得到拍了什么,他眼底露出了调侃的、戏谑的目光。 盛明寒懒得理他,转过身去。过了好一会儿,等郑从容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才听见身前的人冷硬地说了一句,“你闭嘴。” 郑从容耸了耸肩。 太冤枉了,他可一个字都没说。 * 第14章 后悔。 D市除了银山云海之外,古镇也特别多,光是云海附近就有四个。 宋林书行程安排得很满,中午他们在邓江吃了饭,下午又逛了汉云古镇,等到三点多的时候,大家又开了车去登银山。 这一天微信步数直接爆表,好在银山有索道,很方便。他们坐着小车厢升到顶空,风卷残云,露出一片蔚蓝的天,从山顶往下看去,能俯视到整片云海,周围树林郁郁葱葱,像是西蓝花的茎叶,唯独中间露出一片镜面的蓝色湖水。 他们运气很好,天气晴朗,银山现在正好是丰水期,水流哗啦啦地往下淌去,流淌到湖泊里,宛若人间仙境,叫人移不开眼睛。 周岁举起手机,取景框中是澄澈的云海。 他的手指放在快门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在列车上提前浏览过这道独一无二的风光,此后哪怕再看一千遍,浮现在眼前的,依旧是车内那道昏暗的光线,列车冲出隧道时窗户外投进来的日光,照耀着远处银装素裹的山海。 从山上下来,天色已经微暗。 大概是他们人多、又有摄像师跟着,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围观的路人也多了不少,还有很多人跟着拍他们的照片。 宋林书忍不住感叹:“感觉好久都没自由自在的旅游了。” “想要清静一些,只能去国外度假了吧。”温溪笑着说,“干咱们这行,工作就当是旅行了。” 对这一点,大家深有同感。 对于演员来说,横店基本就是第二个家。 江繁说:“我们结婚的时候,工作比较忙,也没怎么出去旅游过。等生了孩子,就更加走不开了。现在想想,还真是……” 遗憾在她口中打了个圈,还是咽了下去。 他们都已经离婚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那小周和明哥呢?”温溪笑着问,“你们结婚时间好像也不长……不过蜜月旅行应该有的吧?” 周岁皱了皱眉。 温溪语气还算温和,但他还是感觉到一股隐隐的敌意,好像在故意讽刺他们一样。 盛明寒冷不丁开口:“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溪笑容顿时一僵。 问问都不行了? “怎么,”盛明寒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嘲讽,“现在就开始筹备二婚去哪儿蜜月了?” “……” 温溪的脸色瞬间黑了。 周岁咳了一声,掩饰掉嘴角不经意的笑意。 大家顾及着他的面子,没有搭腔,而是扯开了话题,但温溪还是觉得十分丢脸。 怪不得盛明寒很少参加综艺,就他这性格这态度,这么刺来刺去的,不迟早得被人骂死?要不是影帝的身份,他还能在这儿耀武扬威?? 而且不是说他们俩感情不和的吗?怎么盛明寒还三番四次帮周岁说话…… 真是见鬼了。 为着这件事,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周岁跟盛明寒说话的语气都不那么冷淡了。 “我之前还觉得,前面几天当导游也未必是件好事,而且景点那么多,也不至于全逛完。现在看来,我还是大意了。” 他们今天逛了两个古镇,总共打卡了五个地方,除了情人崖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其他都是D市热门景点,不管质量和数量都占优势。这样下去,对他们很不利。 盛明寒已经洗漱好了,靠在床上看平板。 周岁吐掉牙膏沫子,打开水龙头冲洗牙刷,说:“还有两天时间,等轮到咱们的时候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景点,咱们还是得有些危机意识……” 他说着说着,意识到盛明寒一直没说话,忽然有些生气。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啊?” 盛明寒这才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落在平板上,又抬起头来看他,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很在意吗?” “什么?” “你很在意输赢吗?” 谁会不在意输赢啊?不过这话周岁是说不出口的,他摇了摇头,“那也没有。” “那就不用管,好好玩吧。”盛明寒回答。 好好玩?怎么玩? 周岁一脸纳闷,直到关了灯上床睡觉,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盛明寒就没打算跟他们争抢排名次序吧? 说到底,综艺看得是嘉宾们真实体现出来的生活,比赛只是一味调味剂,总要有人去做最后一名。之前,周岁总有种惯性思维,想着万一劣势了怎么办?但实际上,他们不会有任何损失。 也不会影响他真正的生活。 既然这样,又何必辛辛苦苦折腾来折腾去? 周岁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忽然发现,他好像能隐隐摸到一点盛明寒的脑回路了。 · 第二天是江繁和唐逸文做导游。 江繁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保养得再好,体力也是比不上年轻人的。 她和盛明寒的想法有些类似,选择的不是大众景点,而是靠近云海的几座小村庄。沿着公路和S弯,可以走到哪儿玩到哪儿,这样既不累人,也可以玩得很愉快。 一天下来,说是旅游,其实更像是散步。 傍晚,他们在云海湖畔的一家店里吃烤肉。 之前她就想约大家伙一起吃吃火锅烧烤,再喝些酒放松放松,不过头一天周岁和盛明寒就缺席了,旅途中去饭店吃饭,又没有那种氛围。 直到现在才终于实现。 老板数着他们有八个人,就将两张长桌拼在了一起。天气暗下来,气温却不减,海鲜和五花肉在烤炉上滋啦滋啦,远远听着都十分悦耳。夜风微凉,海风吹来时,带着椒香和孜然的味道。 周岁点了些酒。 啤酒、烧烤和晚风太适合夏天了。 还没入口,好像就已经开始微醺。 酒过三巡,烧烤串也吃了大半。 海鲜端上来的时候,盛明寒懒懒地坐在一旁,袖口卷起几道皱痕。他垂着眼睑望着坐在一旁的周岁,周岁戴着塑料手套,正笨拙地用工具挑蟹肉,好好的蟹腿被他拆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他直起身,宋林书的声音忽然横插了过来。 “我们要不要来玩游戏?” “什么游戏?”江繁问。 这小孩儿喝了点酒,这会儿正兴奋着,“我之前在道具组那儿看到了签筒,反正这会儿大家都在,要不要我们玩玩看?” “我们都收得好好的,你什么时候翻的!”一旁的郑导呵斥,“而且也不是让你们现在玩的。” 大家善意地哄笑起来。 宋林书双手合十,脸喝得微红,“哎呀导演,反正都是给我们准备的,早晚有啥区别嘛。” 他软磨硬泡了一会儿,郑从容也没打算真扣着不给他,“行,既然是你要的,那你可得跟我保证大家都参与,别浪费道具。” 宋林书回头看众人,录综艺嘛,肯定得有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这种套路,大家都习惯了。 见没人拒绝,他立刻说:“导演你放心吧,我们都是玩得起的,愿赌服输,不会赖账。” “行。”郑导就等着宋林书的保证呢,他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一句,这个可没有大冒险,只有真心话。” 周岁:“……”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真心话就真心话。” 说着,助理已经把道具拿了过来。 宋林书既然是发起人,那自然要做表率的。 签筒里装着二十几个竹签,签尾染上了红色。他使劲晃了晃筒子,确保搅拌均匀了,从里面随手抽了一根。 摄像大哥站在他身后,给了一个特写。 他翻过来,签头上写了一行小字。 请详细说出你与搭档最激烈的一次吵架。 郑从容也在后面看着,看到是他抽到了这个,有些失望。 宋林书和曹锐都是直男,听他们吵架有什么意思?郑从容原本预想的是让周岁他们抽到这个,盛明寒平时那么神秘,估计大家都没见过他吵架是什么模样。 就连郑从容自己也没见过。 果然宋林书回答得很轻松。 “我想想啊,好像是我们录团综的时候,我洗完澡就躺在床上敷面膜了,曹锐走进来,说人家小姑娘都没我护肤勤快,内涵我事妈。这谁听了不生气啊?我就骂他太糙,不要脸……” 然后他们俩就当着镜头吵起来了。 那是cp粉脱粉最严重的一次,超话排名直接下降了八个名次,两人加起来掉了五十多万的活粉,吓得他们第二天就发了营业微博,cp粉看到他们关系‘恢复如初’,才重新活络了过来。 温溪一脸震惊,“镜头拍着你们还互骂啊?” 曹锐讪讪地说:“情绪上头的时候,哪儿顾得上镜头在哪儿。后来经纪人把我们骂得狗血喷头,说那期后期光是消音就消了十分钟。” 大家:“……” 不愧是你俩。 宋林书说完了,就可以指定下一个人。 他选的是江繁。 江繁挑了挑眉。 说实话,她原本以为宋林书会选择周岁的。 宋林书嘿嘿笑了笑。 他看着傻乎乎的,实际上心里门门清呢,周岁和盛明寒肯定是节目组设置的重头戏,要是这么早就爆出来,那观众还看啥? 江繁抽了一根签,上面写着—— 这段感情里谁爱谁更多? 她轻笑了一声,“这个还用我回答吗?” 其实答案很明显了。 江繁在事业上升期嫁给默默无名的唐逸文,为他生儿育女,牺牲所有,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那句说是开玩笑,其实更像是自嘲。唐逸文皱了皱眉,用一种微微揪心的表情看向她。 江繁笑着笑着,神情渐渐淡了。 她转过头去,没再看唐逸文,“我回答完了,下一个,嗯……我选梁茴。” 他们这八个人里,男盛女梁已经是公认的怼怼王了,江繁还挺期待她会是什么反应。 还没开始抽,温溪就已经紧张了起来。 梁茴的问题是,请说出对方的一个缺点。 和之前的相比,这个已经很温和了。 她想都没有想,“一无是处。” 温溪:“……” 我谢谢你。 周岁忍住笑,听到一旁宋林书差点没憋住。 别说,看梁茴怼人真挺有意思的。 “下一个,我选周岁。” 梁茴毫不犹豫地说。 这也很好理解,剩下没有回答的人里,她和曹锐、唐逸文、盛明寒都不熟,梁茴也不可能选温溪来回答,那能让她膈应死。比较下来,性格温和的周岁就成了唯一的选项。 周岁拿过签筒轻轻晃了晃,原先靠在椅背上休息的盛明寒缓缓直起了背。 他抽了一根翻过来,宋林书坐在他左手边,第一时间去看上面的文字,一边看一边念,“你最后悔的一件事是……” 话音未落,他看了眼周岁。 其他人的视线也汇聚了过去,有些是看好戏,也有些是善意的。 周岁神色如常,“这个啊,让我想想。” 桌上很安静,江繁垂着眼睑,轻轻晃了晃酒杯。没有人说话,只有这一点点晃荡的酒声。 所有人、包括导演组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盛明寒屏住呼吸,一刻不错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种很强烈的、不太好的预感,但是还没触及到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盛明寒在心里否认了千万遍,心脏快跳出胸膛,期望他不要说出那句话。 周岁微微仰起头,目光坦然。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结婚。 ” 所有人都没想到,周岁直接甩了一张王炸。 第15章 岁岁。 小青花娱乐版块。 主题:分手,还有没有新的路透图,rwkk 主楼:郑从容拍个综艺怎么像进了黑大山,一点消息都没有,再看不到路透我真的会渴死ok? :今天才第五天吧?还在D市吗? :还在,昨天有人在银山看到他们了,估计还要再待好几天,可以去碰碰运气 :录制都过三分之一了,好快啊 :官博官宣的时候全青花抵制,说日月同碎炒作,结果现在你区天天追着看路透,分手专楼都hot了六七栋,果然只有他俩才是财富密码 :谁说是冲他们去的,我就不能看宋曹?天下搞基的又不止他们一对 :楼上实力诠释傲娇 :宋曹双直男不是早就被锤死了吗,情侣关系只对粉丝开放,看他俩有什么意思? :报,日月新路透出来了,指路超话 :哇,这是在逛古镇吧?每日一吸帅哥 :看了好几遍,日月手上根本没婚戒,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的路透都没有,碎粉能不能别再发前夫痴情他的洗脑包了?真无jb语 :众所周知,碎没有粉,只有公关 :爆料婚戒的博主一击脱离了,谁信谁傻 :srds,我有个朋友是他们住的酒店的前台,具体哪家不能说,但是有个料可以爆一下 :什么瓜?我火速揣着我的小板凳来了 :不会又是钓鱼吧,有什么话不能一楼全发完,我真的会谢 :不是瓜也不是钓鱼,就是分享而已,刚才是老板过来查岗我只能先发一段。是这样的,我姐妹那天值班,正好接待他们。她说日月超级帅,看到本人才知道他不怎么上镜,线下是千年难遇大帅比的程度(大拇指) :碎长得也特别漂亮,人也白,在人群里跟反光板一样。而且碎的身份证照片一点都不木!眼睛笑起来像月牙,特别好看。听我姐妹说,两个人身份证的签发时间一模一样,具体她没注意,反正差不多是去年二月份左右的时候吧 :你姐妹好眼光,明的脸和演技我躺在坑底 :签发时间一样应该是一起补办的吧 :……就这?深刻怀疑楼上是碎的水军 :这个没必要,日月大粉跟活动的时候也见过碎本人,是唯粉都愿意承认他漂亮的程度 :过期shi都捡着吃,嗑cp也不必如此吧,而且前台不都是看照片吗,谁看签发时间啊? :哈哈我也就是听姐妹说的,而且这个也没办法给你们看证据,大家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姐妹们,碎去年是不是在机场掉过身份证啊?我记得有路人捡到,还上了热搜? :好像确实是二月份的事 :是身份证又不是结婚证,这种东西还要跟着一起补办的吗明哥,xql真是黏黏糊糊嗑死我了 :楼上彻底疯了,抬出去 :……离婚勿cue,cp粉自重 - 助理小林吸溜吸溜地吃着炒面,另一只手正在刷手机,油蹦出来两滴溅到了短袖上,她抽出纸巾刚想擦掉,酒店房间的门嘀地一声响起。 柳时宁从外面回来,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把手机和房卡随手往桌上一扔,手上只留着一张薄薄的信封。 “柳姐你回来啦?”小林擦了擦嘴,赶紧起身去帮她倒水,“邮局还真同意我们把信拿走啊?”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她两只脚一踹,高跟鞋飞了出去,滚到地面上。柳时宁靠在沙发上,看脸色就知道累得半死,“郑从容早和D市旅游局谈了合作,邮局看得特别紧,生怕我们弄丢,我好说歹说根本没用,还是打电话找了关系才搞到手的。” 一说到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游戏规则都说得清清楚楚,节目播出的时候才会寄出,上面的人这么重视这次宣传,也不会出什么意外。非让她千里迢迢赶过来,拉个老脸,好不容易才把周岁的信提前拿回来。 这么想知道,人家写的时候你怎么不看呢? 没出息!! “播出估计要八月份了,也难怪明哥着急。” 小林把水杯递给她。 “哎,说了都是泪,不孝子啊。” 柳时宁顺手接过,瞥到放在旁边的小林手机上的论坛页面,拿过来看了一眼,顿时:“……” 有你,是我的福气。 算了,就当没看见吧。她累了,回头再说。 柳时宁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找了把小刀,小林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刺啦一下把信拆了。 “柳、柳姐?!”小林的表情略微惊悚,她犹豫地说,“这、这是明哥的私人信件,咱们不跟他说一声就提前拆了,不太好吧?” “你不懂。”柳时宁老练地说,“万一周岁要是在信里写什么‘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和你结婚只是试一试而已’,你信不信他能当场发疯?” 小林:“……” 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打住。 “所以啊,我这是以防万一。” 信纸薄薄的一张,柳时宁摸到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许预感,抽出来一看,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 “你拍张照片给他发过去吧。”柳时宁把信纸重新塞好,递给小林,“这东西我先保存着。放在他那儿要是被人发现了,他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知道了,柳姐。” 小林接过信纸看了一眼,也愣了愣。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谢谢你之前的陪伴,希望我们都会更好] 短短一句话,每个字都透着官方。 · 这一夜,周岁睡得不是很安稳,他连续做了好几个梦,来来回回的,好像有沉重的东西压着。梦到最后,忽然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 周岁缓缓坐起身,入目一片漆黑。 还有些不太适应。 小灯开关在盛明寒床头。 周岁有轻微的近视,在光线特别昏暗的地方跟夜盲症也没什么区别,偏偏他晚上还有起夜的习惯,盛明寒便总是给他留一盏小夜灯。 前两天也没有忘记过。 他顺着残存的记忆往盛明寒的方向看去,虚焦的视线里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 盛明寒昨晚喝了很多酒。 大家都喝了不少。 从周岁说完那句后,盛明寒就没开过口。宋林书他们也不敢让盛明寒来抽签,担心他会说些下不来台的话,游戏就这样草草终止了。 他默默地坐了半晌,摸索着去穿地上的拖鞋。鞋底和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拖拉声。 他动作迟钝小心,但盛明寒还是浅浅翻了个身,像是被吵到,被褥也跟着动了动。 周岁在一片昏黑中感觉他隐隐醒了,没多久,隔壁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盛明寒没有坐起来,只是从被窝里微微探起身。 “起来上厕所么?”盛明寒声音微哑,带着过度饮酒的干涩,还有些许困倦。 说着,他打开了小夜灯。 夜深人静,周岁轻轻嗯了一声,“你睡吧。” 盛明寒就又重新躺了回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路过盛明寒床边时,他听到微微粗重的呼吸声。 大概是因为刚刚的动静,盛明寒的被子微微滑了下去,只盖在了胸口的位置,正好露出形状鲜明的锁骨。他侧着脸睡着,头发被汗打湿,一缕一缕的,汗水从修长的脖颈处透了出来。 周岁忽然移开视线,找了一条毛巾,把对着盛明寒的那台摄像机遮住了。 “喂,醒醒。”周岁走到他床边,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轻得机器捕捉不到,“醒醒,明寒。” 他喊了好几声,直到喊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盛明寒才微微睁开了眼, 周岁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不是发烧。 身上出这么多汗,应该是被捂得热了,再加上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晚上很容易口干舌燥。 周岁把空调打低了两度。 “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他轻声说。 盛明寒半阖着眼睑,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又没什么焦距。过了一会儿,他像虾一样微微蜷缩身体,脸颊贴住了周岁垂在被子上的手。 体温被空调吹得微凉。 “岁岁……”盛明寒口齿不清,像含着块糖一样,黏黏糊糊地喊着他的小名。 * 第16章 氛围。 周岁把盛明寒那头的机器遮住了,但是他的却没有。摄像机自带夜间拍摄功能,只是视频噪点多,有些模糊。画面中,他倾身坐在盛明寒床边,嘴唇微动,似乎在跟对方聊天,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才离开。 除了他们,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睡醒的郑从容看著录像回放,抓耳挠腮,心急如焚,“这俩人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 机器距离有些远,没有录到声音。可恶,有什么是他们节目组不能听的吗?? 气得他当即宣布,他们的房间再加一台摄像机,就摆在盛明寒和周岁的床中间,这一回,他倒要看看这俩人还遮不遮!! D市之旅只剩下两天,温溪在群里发了短信,让大家到度假村前面的公交站台汇合,坐119路去小普陀。毕竟他们组预算最低,门票吃饭都要花钱,交通上自然是能省就省。 早上起来的时候,盛明寒神色如常,大约是宿醉后喝得断片了。周岁也没有说什么,两人收拾好要带的东西,静默无言地出了门。 江繁和唐逸文已经提前到车站很久了。 周岁刚想过去打个招呼,走过去才发现他们好像在吵架,模糊间听到他们聊女儿的事。 江繁脸色微恼,双手环抱着胸,脸色不善。唐逸站在她对面,皱着眉解释着什么,余光看到他们过来,忽然顿住了。 周岁微咳了一声,江繁这才看到他,方才的火气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小周?” “我们刚来。” 虽然很不想打扰他们,但他身上的麦还在,如果刚才收音收进去了,就糟糕了。 唐逸文淡漠地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江繁笑了笑,想寒暄几句,不过自己也感觉到勉强,最后还是放弃了客套。 她不说,周岁也不问,就像什么都没听到。和上次一样,给了她些许宽慰。 过了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地到了。 小普陀其实是个袖珍小岛,面积不大,公交十多分钟就到了,但是风景却十分秀丽别致。岛上修建了一座两层的小阁楼,因为里面供奉的是观音石像,所以又被称为观音阁。 关键是这个小岛不需要门票,物美价廉。 坐着公交慢悠悠地晃过去,老远就看到小普陀宛若礁石一般、扎根在云海中。碧蓝色的湖水里,唯有它一座孤岛,孤独又坚韧地托举着观音阁,就好像只为这一栋楼宇而生。 湖面上落着大片的海鸥,大约是被喂习惯了,这群大鸟各个膘肥体壮,也不怕人,看到有人手里捏着饲料,就扑扇着翅膀飞了过去。 桥上站着好几名游客,戴着防晒帽正在喂海鸥,宋林书看着也蠢蠢欲动,刚准备过去买一袋饲料过过瘾,就被曹锐拦住了。 旁边立着警示牌:请不要给海鸥喂食。 宋林书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 不退不行啊,他们这个节目跟旅游局有合作的,既然人家景区都说了不让喂,他们还强行喂,那播出去岂不是要被人喷死? 从桥上下来,码头有负责接送的渡船,船票也很便宜,一人才十五块钱。坐在小小的木船上,云层淡薄,海鸥从低空平稳飞过、风把湖面吹出一道道细碎的年轮。 景色是好看的,但今天的旅程却格外难熬。 温溪作为导游来说,其实干得算很不错了,但很可惜他运气实在不好,昨晚周岁和盛明寒闹得有些僵,今早江繁又和唐逸文吵了架。 他们这八个人里面,主要就靠宋林书、周岁和江繁三个调节气氛,基本上话题都是由他们发展起来的。眼下倒了两员大将,宋林书再怎么话唠,一直自说自话也会尴尬的,气氛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冷淡了下来。 比他们在H市汇合那天,还要尴尬沉默。 周岁进观音阁上了一炷香,其他人拍照的拍照,喝水的喝水,偶尔碰头闲聊两句,只是那股热烈的轻松的气氛时再也没有了。 吃过午饭,大家又去逛了其他景点,天色将晚时,他们准备前往最后一站,者摩山。 为了缩短开销,温溪包的是一辆小巴车,加上司机正好可以坐九个人,只是这样导演组就坐不了车了。郑从容便让人在角落里多放了几台gopro,相机轻巧,也方便手持拍摄。 从所在地到者摩山,还要开半个小时左右。周岁坐好后拉上了窗帘,打算闭眼休息一会儿。 昨晚他失眠,后半夜到凌晨四点才睡,早上起来的时候眼角都是通红的,还隐隐偏头痛。 他半梦半醒地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手机在他裤兜里跟揣了个蜜蜂似的,嗡嗡响,听着十分诡异,靠窗坐着的盛明寒都不禁微微侧目。 “……” 周岁打了个哈欠,重新坐好,再打开短信,这才发现满屏都是红色的SOS图标。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枯萎)] [小周哥你再不说话我真的要无聊死了] [球球你了小周哥,快支棱起来,我已经失去了繁姐,不能再失去你了(黄豆流泪)] 周岁看着好笑,但又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他对明显性格很E的宋林书报以同情,但是他状况也不是很好,打不起什么精神帮他。 他编了一条婉拒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小巴车忽然轻轻晃了晃。 周岁看了眼窗外,原来是者摩山到了。 者摩山并不在D市古城区,而是在西南角的,再往北开一段就是西云河。者摩山海拔约三千米,站在山顶处整个D市都在它眼中。 因为重视森林防火,这两年来,者摩山一年只有五六个月是对外开放的。他们来得不早,因为夏至已经过去,白昼在不知不觉中缩短;但来得又不算晚,因为者摩山刚好前几天解封。 山风吹得冷冽,谁都没想到气温一下子低了好几度,皮肤表层的绒毛都微微颤栗。 车子开上山的时候,路上有家纪念品店,江繁进去逛了一会儿,出来时身上多了一条披肩,蓝色黄色橙色粉色的粗毛线钩织着,整齐排列,江繁里面穿着白长裙,披在身上别有异域风情。 一问价格,便宜得很,才三十块钱呢。 繁姐买了新披肩,穿上后总算高兴了许多,和宋林书交流到底好不好看。周岁忽然看了眼唐逸文的方向,对方也默默注视着江繁。 目光内敛柔和。 周岁看了一会儿,悄悄收回了视线。 顺着崎岖的山路拐上去,远远地就能看到白色的大型风车,漫山遍野的绿色,草坪上偶尔还有几只牛羊。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凌云之境’,也是近两年来D市小有名气的打卡景点。 等到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叫凌云之境。 两千八百米左右的山峰处,一架巨大的木制秋千高高地立在眼前,踩过柔软蹦着青草香的草地,坐在秋千上随风摇荡,云层虔诚地落在天空与地平线的边界处,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直上青云。 几架无人机在上空盘旋着,像饕餮一样贪婪地捕捉着此时此刻的美景。周岁拉着铁制的链条站在秋千旁,耳旁传来轻轻的吱呀吱呀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风托举着他耳侧的发,在眼前飞舞,一点点地模糊了视线。 盛明寒走了过来,垂着眼睑站在一旁,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目光落在遥远的城市之间,或许正在欣赏远处被吹起的风车。 周岁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索性自己率先打破了平静。 “我看到你前几天在查者摩山的路线。”他说。 盛明寒没有否认。 结果,还是被温溪抢先了一步。 周岁一脸惋惜。 “没什么可惜的。”盛明寒摇摇头,“就算不是他,我也没有机会带你们来这里。从这一点来说,我还要谢谢他。” 者摩山最好的景色是在将暗未暗之时,但可惜的是,这里距离机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而他们的行程早就已经确定了,下午三点的航班,无论如何都是赶不上的。 周岁恍然。 是他瞎操心了。 夏风迷离,盛明寒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话还含在唇中酝酿,然而下一刻宋林书和温溪走了过来,应该是想商量一下让他们避开秋千,好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宋林书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盛明寒已经一把抓住周岁的手腕,拉着他往远处走去。 宋林书:“???”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别说他了,就连周岁也微微愣了愣。 宽广的草地上,周岁被他拉入昏暗的树影里。盛明寒回过头,风中飘动的黑发也掩不住那张英俊的五官、越发深邃的眉眼。 盛明寒松开了手。 “噔噔噔噔。” 他哼了几个音,然而他确实唱歌不算好听,音准也不好,哼了一小段就放弃了。盛明寒抬起手,在空中滑下一串钢琴音符。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知不觉地落在了他们俩身上。就连坐在折叠椅上的郑从容都跟着站了起来,不禁嘀咕:这俩人是要干嘛? 他推搡了下小赵,示意赶紧过去拍。 谁都不知道盛明寒在干什么。 其实周岁也不知道。他钢琴弹得很少,只有刚进公司时跟着老师学过一点,但也没到能凭空看出谱子的地步。可是此刻,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盛明寒笑了笑,没想到这样周岁都能猜出来。他打开手机的音乐软件,点了一首歌。 悠扬的钢琴从扬声器缓缓传了出来,主人公米娅和塞巴斯汀接着他的那句,轻轻唱着和声。盛明寒调高音量,把手机丢到树下,夜风把声音吹过来的时候,音乐空灵而又温柔。 风,塑造了最好的音响。 周岁微微睁大了眼。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远处高楼矮栋鳞次栉比,星点闪烁。昏紫色的天然灯光自上而下笼罩了整片城市,草坪上只剩下两道模模糊糊的身影,连影子就纠缠在一起。天地之间,好像被笼上了一层电影同款的滤镜。 他们第一次约会看得就是《爱乐之城》。 周岁还记得自己高高兴兴地捧着爆米花进去,红肿着一双眼睛出来。因为太不好看了,他想着一定要留个漂亮点的印象,于是拒绝了盛明寒的晚餐邀请。 没想到,第二天盛明寒被拉去剧组救急,封闭拍戏,再回来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很多事都和剧里发生的类似,阴差阳错,最后走向了不同的结局。 昏暗中,周岁看不清盛明寒的表情,他的视线落在对方宽阔的肩背上,漂亮的曲线微微紧绷着,看着有些像紧张。但或许是他看错了。 盛明寒是不会出现紧张这种情绪的,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他往后退了些,脚步缓缓地挪开,周岁呆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盛明寒跳的是电影中那晚的舞步,只是他略显笨拙,跳出了慢摇的味道。 周岁扑哧一笑,逐渐与原声带中米娅与男友合唱时的轻笑慢慢重叠。 他站在盛明寒身边约一米的地方,保持着克制礼貌的距离,也按着记忆中的模样背着手轻轻踢起了舞步,只是音乐不再是那首《a lovely night》。随着《city of stars》轻重缓急的节奏,舞步逐渐随意自由,却有着一股莫名的默契。 雾色下,朦朦胧胧照出他们的轮廓。 旅客们都说,者摩山是D市的爱乐之城。 塞巴斯汀温柔深情的嗓音在天地之中回响,唐逸文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转身望向江繁,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他什么都没说,但动作已经代表了征询。 江繁挑了挑眉,或许是这样的气氛太难得,她没有拒绝,和他跳了一首简单的华尔兹。 A look in somebody's eyes 从某个人眼中看到的光 To light up the skies 足以将夜空都点亮 To open the world and send it reeling 足以打开世界的新篇章不复悲伤过往 …… 宋林书张大了嘴巴,看着远处在昏暗中逐渐缠绵在一起的两道模糊的身影,逐渐茫然。 怎、怎么说呢。 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曹锐,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曹锐颤抖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林书:“……” 他盘腿坐在草地上,没事干也没人聊天,索性举起了手机,轻轻拍下了几张照片。 唯美得仿佛电影中的情节。 与其说气氛旖旎,倒不如说是伤感又温情。 随着一句‘city of stars,You never shined so brightly’,钢琴逐渐从热烈步入沉稳忧伤的尾声,仿佛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故事结局露出终章。 周岁眼中微微回复了些许清明。 * 第17章 日出。 紫色的天彻底黯淡了下来。 这首歌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分半。钢琴弹至尾声时,周岁收回脚步,重新坐到了秋千上。他轻轻荡了荡,万千灯火在他身后熠熠生辉。 昏暗中,隐约看到江繁被风吹得翻起的白色裙角,还有披肩上垂下来的毛边流苏。 在嫁为人妇之前,江繁也曾在香港红馆连开三次演唱会,万人空巷,座无虚席。这么多年过去,属于她的盛世和年代早已化为乌有,此刻只有这晚残景浮现在眼前。 副导演轻轻走了过来,看着取景框中的几抹剪影。者摩山的夕落是真的美啊,每一帧都像是从4k荧幕里截取出来的,看得他心动。哪个综艺导演没幻想过拍电影电视呢? 他只能轻叹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 他这语气听着不像是要删改的模样,副导愣了愣,“您该不会打算到时候全播出去吧?” “我为什么不能全播?”他反问。 这下,副导可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盛明寒和周岁才刚离婚,这段要是放出去,恐怕不太合适。 ”他忧心地说。 听说盛明寒的粉丝还建了个‘离婚’的超话,之前俩人没分手的时候,每天都有上百万人打卡上班。官宣那天,超话抽奖的话题还冲上了热搜,里面特别出名的是两个富婆,一个抽房一个抽车,简直塑造了新时代追星神话。 虽然这俩人现在看着是没什么,但是粉丝们不会这么想啊,他们只会觉得这一定是他们安排好的剧本,转头就开冲节目组…… 他想想之前官宣时的盛况就一阵后怕。 “怎么不合适了?”郑从容挑了挑眉,“真人秀的意义就在于‘真实’,哦,分手之后大家和和气气做朋友,你觉得有可能吗?观众又不是傻子。” “他们看综艺,就是为了看真实的冲突感。要是每一步都设计好,那看综艺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看婆媳电视剧,那个更狗血。” 副导被训得连连点头。 不过说句实话,盛明寒真得好好谢谢江繁,他们的加入大大冲淡了歌曲中旖旎缱绻的味道,反而露出一丝聚散离合的伤感。 不是任何一个互动都需要从爱情的角度出发的,他们的身份不仅仅是爱人,也曾经是亲人。如何坦然接受失去,这才是永恒的课题。 当然,这些郑从容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脸上笑呵呵,心里想的却是:老盛啊,你来都来了,那我从你身上薅点羊毛,不过分吧? 他都能想象到这一集播出时,网上会有多轰动了。 山上越来越冷,他们待了一会儿拍够素材后就准备回去了。上车的时候,周岁从江繁身边擦肩而过,说了句谢谢,声音轻不可闻。 话音落罢,他坐到了江繁的后面。 事后他回想起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和盛明寒之间的界限又模糊了。 江繁愣了愣,意识到他是为什么事道谢后,她轻轻笑了笑,给周岁发了条信息。 [也不是全为你。] 周岁看了很久,收起手机。 盛明寒过了一会儿才上车,周岁看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手里多了一条披肩。 他和他母亲的关系不太好,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这条披肩应该是给柳时宁买的。 和周岁猜得大差不差,盛明寒到山顶的时候,才想起昨晚小林发来的图片,心想柳时宁工作也挺辛苦的,正好带条纪念品送给她。盛明寒还担心太便宜配不上她,特意叮嘱工作人员去的时候跟老板讲价,抬到了一百块一条。 太高了也不好,得省着点花。 柳时宁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得气死。 盛明寒坐下,把披肩收进包里放好。 周岁靠在椅背上,垂眼看着前面的座位,心想等车开了,就会恢复早上的平静。过了好一会儿,盛明寒忽然倾身过来。 猝不及防的动作把周岁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你干什么?” 盛明寒也微微错愕。 半晌后,他抬手把周岁夹在衣领上的麦关了,仅此而已。 “我不喜欢被录音,没别的意思。”盛明寒目光微微淡了淡,“……你不用这么防备我。” 说完,他坐了回去。 周岁脸色微讪,不知说什么好。 他其实是知道的,不在录制期间,盛明寒连短视频都不想应付。对他来说,拍摄是工作,现在应该就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周岁其实都明白,但下意识的反应是掩饰不住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小巴车下了山,像一滴水融入湖海,缓缓驶入车水马龙的城市中。 “你刚刚是怎么猜到的?” 周岁抬起头,盛明寒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白炽灯从顶空打了下来,他一半脸都藏在影子里,看不出是阴还是晴。 周岁差点以为他是在跟别人说话。 他想了想,模糊回答:“看太多遍了,可能潜意识里是这么觉得吧。” 盛明寒回头,目光柔和了下来。 “你看了很多遍?” “是啊。首映的时候我也去过,当时还要到了石头姐的签名,但后来搬家弄丢了。” 电影上映于2016年。 盛明寒没再开口,他闭上眼休息,直到小巴车送他们回到各自的住处。 · 第二天,盛明寒五点就把他叫醒了。 周岁顶着被睡乱的头发,呆愣愣地爬起来,睡出印子的脸微微透着点懵懂。 盛明寒已经洗漱完毕,看了眼时间,面无表情地道:“快去洗脸,等会儿度假村集合。” “?什么??” 周岁这才知道,盛明寒早就跟其他人约好了,早上五点半汇合,他们要去看日出。之没有通知周岁,是因为盛明寒会到点叫他起床。 “……” 等下,这个理由真的合理吗? 周岁合理怀疑这是盛明寒小小的报复心,不过早起也没什么,这几天大家天天在外面跑,回来特别累,洗完澡一沾枕头就睡了。 满打满算,其实也睡了七个多小时。 够了。 有了昨天上山的经验,这回大家的包里都带了薄外套,用来抵御早晨呼啸凛冽的山风。 今天也是他们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 吃过午饭后就要登机离开 ,下一次再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好像D市的夏天啊,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去了。 一行人里,最想离开的恐怕就是温溪了。 毕竟他为了这次导游旅行下了不小的功夫,为了防止撞车,还搜集了很多小众的旅游景点,像者摩山黄昏就是他拿出来的大杀器。 结果盛明寒一首歌,把所有人的魂都勾走了。唐逸文平时表现得与世无争,昨天倒是聪明了一把,拉着江繁硬生生地蹭上了热度。 这下好了,他辛辛苦苦忙活好几天,全给江周两组做了嫁衣。昨晚拍了不少好看的剪影照,投票的时候肯定会放出来,但就算他拿了第一也没用,讨论度还是在盛明寒身上。 温溪倒是想加入,奈何梁茴眼神能杀人。 再不离开D市,他就要抓狂了。 这几个人简直就是生来克他的。 一行人出来的早,天光已经微亮,但太阳还没完全从地平线上升起。其实要看日出,最好的安排是在山上露营扎帐篷,四点多的时候天就开始泛光了,正好可以看到完美的日出。 不过还好盛明寒没这么干,大家累了好几天,叫他们在山上睡一晚,虽然也能坚持,但肯定是不舒服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次看日出的地方叫流云山。 和大家想象中不太相同的是,流云山并不是景点,而是一座还没完全开发好的楼盘。 流云山依山傍水,风景也还算秀丽,不过因为开发商的问题,变成了烂尾盘。好在去年终于找到了另一家承包商接手,现在还在慢慢修建,预估明年就能交楼。 他们开着车一路上去,透过车窗,雾蒙蒙的云海安静地躺在群山之中,轻轻沉睡着。 天色半亮未亮。 盛明寒包了两辆SUV,大家不用挤在一起,坐起来比硬邦邦的小巴车好多了,视野宽敞,越野能力也很出色,爬过坎坷的山坡时,不会把车里的人摇得东倒西歪。 下了车,温溪那颗自高自傲的心又别扭不平衡了起来,他忍不住笑道:“明哥,昨天我刚带大家一起看了日落,今天你又领我们看日出……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不了解的乍一听还以为他们关系很亲密呢,然而温溪只是在讽刺盛明寒跟他的风。 盛明寒没理他,径直往前走了。 温溪:“……” 这算什么?看不起他吗?? 盛明寒只是单纯觉得浪费时间。 为了方便爬山,他换上了一套休闲的白色运动服,拉链拉到了立领的最顶端,身上背着一个潮牌的挎包,再加上那双冷淡的眼,看着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运动型酷哥。 帮他做造型的理发师不在,他刘海微长,时不时地就会戳到眼睛。为了方便,盛明寒喷了些定型喷雾,把刘海松松散散地抓了上去,随意凌乱的发型反而更突出了他眉眼的优越,一身运动装显得他年轻了几岁。 看起来就像个大学学长。 完全颠覆了大家对他的印象。 盛明寒那张脸,用粉丝的话来说是要上天价保险的。平时出席活动,他最常穿的就是西装衬衫,来来回回就那样,非常单调。 日月粉苦明哥穿搭久已,这一幕要是放在预告里,估计又得是珍藏五百年级别的神图。 周岁微微愣了愣神。 盛明寒就算在家,也很少穿这种运动装。 盛明寒领着大家绕到一片空旷的草坪地带,远处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候许久了。 温溪这才看到眼前是一道缆车线,索道径直通往高高的山峰。 他睁大双眼。 盛明寒根本没打算傻站在那儿看日出。 他来之前仔细查过了,这里因为还在修缮,缆车虽然能用,但是不开放的。盛明寒废了一番功夫,跟对方联系了好几天,开发商才终于同意给他开一次绿灯。 者摩山是他担心流云山不通过准备的备用方案,不过现在来看,两个方案都没浪费。 坐着缆车看日出,恐怕还是人生里头一回。大家都很新奇,盛明寒看了眼时间,等了五分钟,才让工作人员安排他们依次上缆车。 缆车的空间不大,和摩天轮的差不多,可以坐四个成年男人,只是显得空间褊狭了些。 四对搭档两人一个小缆车,大家挨个儿坐好,最后只剩下他们俩。周岁正想往最后一个车厢走,忽然被盛明寒拉住了。 “你去那儿干什么。”他奇怪地看着周岁,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们当然要坐第一个。” 只有头等车厢不会有视线遮挡。 他们可以看到完完整整的日出。 * 第18章 作业。 盛明寒拉着他往第一节 车厢走去,走到一半时忽然想起这样不太合适,又轻轻放开了。 跟拍大哥站在车厢前等他们,看面孔又是熟悉的老张和小赵。大概是他们骚操作太多,郑从容不放心,特意派了两个人来。 他们正要进去,忽然被盛明寒拦住了。 “不需要跟拍。”镜头还在拍着,他视若罔闻,“你去跟郑从容说一声,让他换个手持的,我们自己来。” 这话要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明星,都是要被骂死的。但或许就是因为盛明寒太有名了,又是不喜欢高调的个性,反而显得行为正常了起来。 朝阳即将登空,眼下每一秒都很珍贵,他们是不可能留下来再补拍日出的。两个摄像师面面相觑,赶紧回去跟导演商量。 郑从容听了,顿时:“……” 有这么个逆子,真是家门不幸啊。 但最后,他还是给了盛明寒一台手持DV。 车厢有些矮小,周岁不算非常高,但也有179了,进去的时候还要低一低头,有些可爱。盛明寒站在他身后,摄像机诚实地录下了这一幕,完全忘记了自己进去也要弯腰的事实。 周岁选了面对朝阳的方向,为了方便,盛明寒也跟他坐在了同一边。这还是除了坐车之外,两人第一次并排靠着。 周岁轻手轻脚地坐下,总有种莫名的紧张。 或许追根究底,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是因为坐在他身边的是盛明寒。 他们是第一节 车厢,大概是盛明寒特意嘱咐过了,保洁人员把玻璃清理得很干净。尽管不是黑夜,周岁也能看清自己手指在窗户上的倒影。 他看了眼身后,江繁坐在他们后面一节,远远的看不清楚脸,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工作人员按下启动按钮,缆车只有上面的轨道作为支点,车厢微微晃了晃。周岁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一头撞到盛明寒身上,心里顿时一紧,又愣是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坐正了。 “……” 盛明寒的手隐晦地空中停顿了片刻,又缓缓收了回去。 他们到达流云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泛青,地平线上空仿佛有一只电量不足的手电筒在照着,从远处把昏暗的光投射了过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空逐渐褪去了青色,泛出了银白,和些许羸弱的明黄光线。 缆车发动时,已近六点半。 此刻,正好是D市的日出时间。 薄如蝉翼的云层被风拂乱了形状,缓缓地向天际飘去,起初只有地平线和山脉轮廓微微透着些许颜色,很快,湖面也被染上粉紫,未被遮盖的天空开始明亮,云层的边际像是被火燎过的羊毛,毛绒绒的,泛出一片片金黄的颜色。 周岁抓紧栏杆,打开相机,旭日从山顶处缓缓升起,像一个发光的小圆球,下一秒,光线炸开。缆车越升越高,好像要带着他们飞到山顶,融进明黄的颜色里。 站在地面上看日出,和迎着太阳而上,两者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周岁拍了很多照片,初日永远升起的那一刻是最震撼的,他感觉心脏狂跳,脸都在发麻。 黑暗已经完全褪去,太阳亮得刺眼。 日光透过窗户落在身上,刚刚还微凉的气温好像跟着一下子烧了起来,感受到了暖洋洋的温度。直到光芒完全散开,落在大地上时,周岁才意识到,日出结束了,其实也就刚过去几分钟。 缆车到达山顶处稍稍停了停,转过弯,步入另一条轨道线,慢慢悠悠地载着他们又重新回到云海里。 湖水里太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天空的小光球连在一起,像一个倒挂的感叹号,云海被照耀得波光粼粼。 周岁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之前你说你不想赢,我以为——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对待。” 说实话,他认真得有些…… 出乎周岁的想象。 盛明寒瞥了他一眼。 “我确实没那么想赢,但也不想‘输’。” 周岁还以为他说的就是表面的‘输赢’,笑了笑,“是吗,看来我并不了解你。” “你确实不太了解我。”他淡淡地说。 “……” 周岁噎了一下。 他都快忘记被哽得说不出话是什么感觉了,没想到盛明寒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也是事实。 在H市的时候,他们玩游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盛明寒只错了一道,周岁错了两道。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确实不那么了解盛明寒。 “所以适不适合很重要。”周岁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婚姻也是一个试错的过程,努力过了,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盛明寒沉默了片刻。 “那你想要什么?” 他语气很严肃,听起来不是讽刺。 周岁还没来得及回答,缆车停靠在岸,重力迫使车厢再次晃了晃。不过这次周岁有了经验,提前握住了一旁的扶手,没露出狼狈。 下了缆车,宋林书扫了一眼人群,立马来找周岁聊天了,江繁拿着包跟唐逸文说了两句话,看那架势,两人也有过来的倾向。 “……” 盛明寒皱了皱眉。 话题一被打断,就很难再续上。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周岁的好人缘。盛明寒感觉自己就像个早点摊摊主,好不容易蒸出了一屉香包子,还没来得及掀盖看看呢,旁边已经围过来了几只野猫,口水都滴到了地上,叫得人心烦。 偏偏还赶不得、骂不得。 盛明寒很不高兴。 可惜周岁本人毫无危机意识。 和他恰恰相反,周岁还挺高兴这趟旅途能认识江繁和宋林书的,如果没有他们时不时地找自己说话,那他就只能和盛明寒待在一起。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有点不太好了。 繁姐体贴热情,宋林书话唠可爱,他们都不喜欢计较和争吵,所以相处很合得来。但和盛明寒相处的时候,周岁却总是拘谨,放不开。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友情和爱情不同,是不能拿来比较的,但是又偏偏忍不住。大概因为这是他的第一段感情,也是第一段婚姻,却以挫败而告终,他除了难过之外,还始终心有不甘。 害怕再受伤,所以才想要逃避、逃离。 盛明寒安排的行程很少,从流云山回来之后,他们去泡了温泉,还做了spa,之后又去吃了D市的特色菜。好像他的绚烂和浪漫都留在昨夜的黄昏和今早的日出了,其他时候平平无奇。 但平平无奇也有好处,现代人的身体素质基本都是亚健康,大家出来玩了好几天,虽然都还能坚持,但是累是肯定的。泡个温泉,再做个按摩开开肩,一套下来身体格外舒坦。 吃完午餐,他们又去逛了朝圣寺三塔,录了一些旅游的感慨总结,再夸一夸D市的风土人情,结束后正好可以赶上回H市的飞机。 节目组的机票跟他们的买在一起,前后不超过三排的距离,方便拍摄一些飞机上的花絮。这天是周末,飞机上有不少路人,看到他们个个□□大炮的,时不时地望过来,凑凑热闹。 还有些游客认出了他们是明星,也打开相机对着他们疯狂拍拍拍,只恨现在开了飞行模式,不能第一时间发给朋友分享。 正值晌午,早上起得又早,大家戴着眼罩都很困。正当快睡着的时候,郑从容忽然轻轻拍了拍手,把他们叫醒了。 “干什么啊郑导。” “困死我了。” 周岁也揉着眼睛坐起来,模糊的视线看到郑从容略显奸诈的笑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知道你们都困,所以我尽量快点说完。” 郑从容就坐在周岁前面的位置,好在大家都比较近,说话也不会打扰到其他游客。 “明天我们就要开始不记名投票了,相信你们也清楚流程。”郑从容说,“不过我们商量过后,决定今天晚上开一个直播,大概播一个半小时,给观众们分享一下大家这几天旅行的趣事。” 节目组当然不会擅作主张,突击要求他们直播营业,这些都是之前商量好的,只不过时间到现在才确定。大家脸上也没什么意外。 但很快,他慢悠悠地放出了一枚炸弹。 “只不过呢,节目组要加一个读信环节——别误会,这封信呢,是要你们现在写的。” 众人:“???” 什么玩意,怎么又要写信了?? 郑从容把手里的信封派过去,“内容也不多,一句话就行。直播的时候我们会设置有抽选环节,到时候抽到谁就念谁的信。” “我看看,距离直播还有——五个小时。”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震惊的嘉宾,露出一个得意得逞的笑容,“我相信也确定,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完成这次作业。” 第19章 合适。 周岁起初是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是郑从容,又觉得很正常了。 他恶补过郑从容的综艺,这人套路特别多,长了八百个心眼,嘉宾们简直是防不胜防,最后出来的效果比剧本写的还要好,格外真实。 像此刻,摄像机就诚实地记录了他们震惊、懵逼的一瞬间。 不过虽然是‘意外之喜’,但好在就一句话的功夫,写起来也不费力。 梁茴接过信纸,拔开笔帽正准备快速完成任务,郑从容忽然咳了一声,委婉地说:“那个小梁啊,咱们这个一句话感想直播的时候是要念出来的,所以写的呢,最好是积极乐观向上,有益身心健康的文字,你明白了吗?” 郑从容无缘无故不会说这种话。 梁茴:“……知道了。” “……”温溪一脸不可置信。 所以你之前是骂了我一整篇小作文吗?? 这下,周岁都忍不住好奇了,想看看梁茴写的到底是什么。按理说,这封信应该只有她和节目组的人知道,能让郑从容主动规劝的…… 这得写得多过分啊? 梁茴姐,你是真的神。 他目光落到身旁的影子上,盛明寒默默听完之后,就拉上了眼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未必是感觉到困倦,或许只是想错峰着来。 毕竟两个人的座位隔得这么近,周岁在餐板上写字,盛明寒稍微瞥一眼就看到了。 周岁想了一会儿,缓缓落笔。 他写的是:有摩擦但也有快乐的回忆,是一场很值得的旅行。 虽然还是中规中矩,但和上次的信比起来,坦诚多了,没再那么官方。 把信封交给了道具组的负责人员后,周岁打了个哈欠,盖好毛毯闭眼开始休息。 过了很久,盛明寒摘下眼罩,打开了餐板。 周岁听到了唰唰的书写声。 他忍不住想,盛明寒会在信中写什么呢?希望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对前任的看法而好奇。 下了飞机,大家纷纷出站,坐摆渡车去拿自己的行李箱。憋了一路的路人这会儿总算能打开网络了,一脸兴奋地开始发微博。 [分手之后今晚要直播!他们飞回H市的时候,跟我们正好坐得是同一列航班!] [哇,终于有直播了!!郑从容,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流泪黄豆)] [郑从容终于从黑大山里回来了吗?想起他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焦妻(幽幽)] [小焦妻笑死我了] [我也是同一列航班。攒了两年的年终奖金出去旅游,难得奢侈一把坐了下头等舱,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焯!] [我也是同航班的,我坐在郑从容前面几排,听见他们说今晚播一个半小时,明天还有什么不记名投票,不知道是投什么的] [才一个半小时,郑从容,你不行啊(指指点点)] 《分手之后》第二次直播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冲上了热搜。芒果台的宣发刚想操作一番,没想到路人自来水,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词条冲到了热搜17,好家伙,还给他们省钱了。 节目组便顺水推舟,发了条微博。 [是的,你没有看错!今晚八点锁定斗猫app,观看《分手之后》首次嘉宾同台直播!快带上小板凳听听他们这趟旅游中发生的趣事吧~] 很快,#分手之后首次嘉宾同台直播#、#分手之后投票通道即将开启#、#盛明寒周岁#等等词条也跟着冲上了热搜。 要不怎么都说,盛明寒就是金字招牌收视保证呢?自从他确定做这期飞行嘉宾后,节目组上过的热搜那就跟玩一样,关键是还不完全是他们营销推出来的结果。 这完完全全就是民意所向啊! 不得不说,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分手之后》现在只差一道坎,就能大爆特爆、一举封神,成为现象级的国民综艺。 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但此刻跟周岁他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下了飞机后,他们就匆匆忙忙坐车回H市的拍摄地点了,工作人员已经打扫过房间,他们还要在这里住个两三天,等投票结果出来再飞往下一个城市。 后勤组准备了外卖,大家抓紧吃完晚饭,还要化妆换衣服,为晚上的直播做准备。 之前第一次分通道直播,节目组跟斗猫签了分成合同,给斗猫app带来了不小的热度,尤其是盛明寒的出现,直接扩充了20%的新用户。 有了真金白银的利益,斗猫这次宣传也格外用心,开屏广告、首页置顶,还优化了网络线路和回放模式,捧大主播都没这么卖力。 七点四十分,观众顺着链接点进来的时候,在线人数瞬间暴涨了几十万,而且还在以夸张的速度往前猛冲。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的路透钓足了胃口,又是‘补办身份证’、又是‘婚戒梗’的,热度跟上次相比又迈了一个大台阶。 [来了来了,提前蹲点] [我还在吃饭,我爸问我为什么一直盯着一个没开播的直播间……] [大家多发点弹幕,涨一下热度] [上次有周岁唱歌、盛明寒突袭直播间的名场面,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意外之喜,期待] 郑从容吸取了上次分流的教训,这次所有人都在同一个直播通道,摄像机取景框里,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热闹多了。 完全不像是离婚综艺该有的气氛。 八点,屏幕正式亮起,开始直播。 [明哥明哥!!] [周岁今天好漂亮啊,美人贴贴] [为什么让明哥坐角落,不能理解] [茴茴!冰脸姐姐我爱了] [笑死我了,唐逸文和盛明寒各坐最外缘,两个冷酷直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罚站] [盛明寒可不是直男,货真价实的gay] [gay不gay的你开了天眼能看出来?为了获得继承权他俩协议婚姻的事还有谁不知道?] [怎么又吵起来了……] [江繁呢?江繁怎么不在啊?少了一个人] “哎呀,开播了吗?”摄像机外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江繁端着两盘洗好的水果快步走进镜头,跟大家道歉,“不好意思来晚了。” 说着,她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笑眯眯地说:“怪我磨磨蹭蹭的,洗个水果都这么久。” “也没怎么耽误,刚开播呢。”周岁说,“现在很多水果喷药水的,洗干净吃着也放心。” 弹幕顿时飘来一堆有同感的。 江繁开播前几分钟突然跑去洗水果,背后其实是导演的授意。郑从容猜到开播后弹幕要吵架,所以用江繁缺席的事件来作为一个打断。 老狐狸,把观众的情绪算得死死的。 “那么,直播就正式开始了?” 江繁承担起了主持人的责任,她自然地说,“说起来,我对D市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好吃的太多了,去了几天我就胖了三斤呢。” 宋林书大惊失色,“咱们的旅游地点不是应该保密的吗??” “什么?!”江繁比他还惊讶,“我以为观众都知道了,啊……这是不可以说的吗?” 弹幕顿时飘来一阵哈哈哈,都在说没事,我们都知道了,你给我放心大胆地爆料!! 这当然也是自导自演的节目效果,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实际上大家心里门门清呢,就是给观众们听个乐子,把气氛活跃起来。 有了铺垫,大家聊起天来就轻松多了。 郑从容的计划是读信环节在最后,有四十分钟,时间应该是够的。现在主要是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和弹幕互动互动,回答一些问题。 “好相处吗?大家都很好,这是实话。” “真不是客气,等播出后你们就知道了。” “投票这个不能说,导演要保密的。” “去了哪里玩……去了D市。具体哪些地方?这个也不能说,真的不能说,你们没看见导演的眼神已经想暗杀我了。” 直播间又是一片哈哈哈声。 为了方便看弹幕,嘉宾都是用手机登录斗猫的,也没有每个人必须回答的规定,谁看到了问题就顺口回答一句,旁边有一直没开口的,周岁和江繁也会帮忙cue一下,刷脸刷存在感。 “感觉你们气氛好和谐,不像剧本……”周岁念到这条,笑了笑,“真没有剧本,其实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生疏,到后面就好了很多。而且你们都知道我的,如果是演戏,那肯定很假啊。” “是啊是啊,”宋林书也大喇喇地跟他一起自黑,“我是爱豆嘛,也没啥演技,而且之前我还在直播的时候和曹锐吵过架呢。” “……”曹锐一脸无奈,“这事是不能翻篇了吗?我真的不想再提这个黑历史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俩还知道是黑历史哈哈哈哈] [剧本不应该是离婚撕逼、婆媳吵架戏码吗,笑死,怎么都变成喜剧人了?] [多看郑从容导的综艺就知道了,他很会捕捉人与人相处时最真实的反应,有温馨的点也会有吵架的点,我已经开始期待开播了] [碎刚才自黑演技还让我挺意外的,感觉跟上次直播相比,今天笑得都多了,看起来这趟旅游是真的挺开心的(赞 )] [对对对,感觉今天他卸掉了包袱,没那么端着。他放飞一点是真的很可爱啊,感觉眼神都灵动了,不再是之前的木头美人了] [岁岁是我的老婆(哭哭)你们不许看(拳头)呜呜是我的老婆(哭哭)] [哪里来的变态,岁岁明明是我的老婆!!] 就这么插科打诨地聊了大概五十分钟,道具组的掐着时间把纸箱拿了过来。一看外形还很熟悉,嚯,这不是他们上次抽签用的那个吗? 郑从容咳了两声,简单介绍了一下规则: 八个人的一句话感想都已经写好了,都没有署名。现在完全打乱混合,谁抽到了就要念出来,顺便让观众们也猜猜看这封信是谁写的。 [哇靠,好刺激好刺激(擦鼻血)] [千万别给我来官方套话啊,我想听真实的反馈!不要都很和和气气的!] [打起来,打起来!我最爱看男人打架了!] “不行不行。”江繁一听就向后倒去,摆了摆手,“我不能第一个抽,我的手气太差了。” 宋林书撸起袖子,果断地说,“那我来!!” [哈哈哈,你是真积极啊] [看出来没剧本了,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笑死,着急吃瓜的样子像极了我] 宋林书早就跃跃欲试了,上回写信要到节目播出时才能看到,早就把他憋了个半死。这回他一定要做第一个闰土,最好一抽就抽上盛明寒或者梁茴写的瓜——啊不是,信!! 他在箱子里摸了摸,挑了个手感最好的,拆开来后一脸兴奋:“感觉吃饭没怎么、呃,吃饱……还爬了好多山。” 念到后面,他逐渐面无表情。 什么嘛!他竟然抽到了曹锐的! 太晦气了,曹锐的信他在飞机上就抢过来看了,这会儿抽到还有什么意思! 大家很快也猜出了曹锐。 毕竟其他人都不像会说‘没吃饱’这种话的。 太老实耿直了。 曹锐紧跟其后,随手从里面掏了一张。 “大家都很好,玩得很开心。”他念。 观众们最讨厌的端水大师出现了!! 弹幕大军瞬间刷过同一个名字:周岁。 大概是因为他脾气太好、太温和,总给人一种戴着面具、虚假不真实的感觉。所以温溪出来认领的时候,弹幕都沉默了。 搞什么,温溪也是老好人啊? 这样还怪尴尬的。 温溪抽到的是,“谢谢小周哥一路上几次照顾我喔,希望接下来旅行也这么顺利。” 这个语气词,一看就看出来了。 宋林书得意洋洋地说:“哈哈哈,看来我和曹锐的人设很深入人心嘛,这主要还是因为我们表里如一,太有辨识度了。” 大家:“……” 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抽到了好几个,唐逸文的是‘有些后悔没趁着年轻的时候多旅游’;梁茴被郑从容提醒过后,含蓄了很多,写的是‘脚后跟磨破的时候很想早点回家’;江繁分享的是自己买到了好看便宜的披肩,才三十块钱。 最后,只剩下周岁和盛明寒没有抽,也只剩下了他们彼此的信封。 时间仿佛停止,旁观者都不敢用力呼吸。 盛明寒站起身,刚要把手伸进箱子里,就被周岁拉住了。他回过头,目光带着几分询问。 周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我来吧。” 他有种很强烈、但又模糊的预感。 周岁总觉得那封信里一定会提到自己,而他也一定会抽到的盛明寒的信。 “那你先。”盛明寒以为他是不想做最后一个,又坐了回去。 周岁深吸一口气,手慢慢伸进抽奖箱里。 [我靠,搞得我也好紧张] [只剩下他们俩的信了吧?还偏偏就他们俩互抽,我真的忍不住要信这一对是天命了] [天命离婚啊?有点离谱了姐妹] [周岁的一句话我估计不会很出格,但是明哥真的猜不到,好好奇好激动啊] 周岁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封,拆开,把里面对折的信纸取出来。其实到这一步他已经可以确定了,因为周岁的信纸是没有折叠过的。 他拇指轻轻翻开,加上标点也才十个字。 周岁顿了顿。 没有人催他,似乎都明白了纸上的那句话,或许就是即将引燃的炸.弹。 他没有读。 下一刻,盛明寒忽然站起身,众目睽睽下走了过去。他把信纸按在了桌面上,目光平静但又带着些许紧迫。 他定定地看着周岁,“之前你说,适不适合很重要,婚姻也是一个试错的过程。” 他张了张唇,说出了信纸上写的那句。 [所以我们哪里不合适?] * 第20章 发酵。 盛明寒就站在他前面,目光看似平静但又很执着。周岁抿着唇没有说话,脑海里一片空白,耳朵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也不明白。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周岁不用看也知道,弹幕炸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其实这话很好理解,转换一下不就是‘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我改’的意思吗,但是放在明身上我就懵了,总感觉或许还有另外一种解法……] [这真的不是剧本吗?害怕] [这个属于直播事故吧?回放还会有吗?] 对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周岁避开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指,无措又冷硬地回答,“性格问题。” 盛明寒瞬间被扎了一下。 离婚的时候,他也问过原因,周岁的回答和现在一模一样,只说性格不合适。 而且,当时周岁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想再维系这段婚姻,就好像盛明寒再纠缠下去,他脸上的冷漠就会变成厌恶和憎恨了。 盛明寒只是迟钝,但不是笨蛋,周岁没给他第二个选择,他只能放对方离开。 此刻再听到这句话,埋在心里的那根针好像又浮了起来,针尖随着一次次的跳动,扎在柔软的心室里,绵绵秘密钝刀子割肉的疼痛。 盛明寒没有说话,周岁默认过掉这个话题了。他抿了抿唇,笑着说:“那现在就剩下我的信了,等盛老师读完,我们就要下播了哦。” 周岁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勉强。 [这应该演不出来吧,哎怎么有点心疼] [盛明寒喜不喜欢周岁不知道,但周岁是真的喜欢过他吧,早期采访的时候只要一提到日月,岁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藏都藏不住] [说他俩联姻的真的没有心] [我现在相信他们真的没有剧本了……哎] [明也不好过啊,岁说了是性格不合] “那……”江繁看了眼两人,神色都紧绷着,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小周,你要不把你的信拿出来吧,现在就剩你的了。小盛,你也别站着发呆,我们都想听听小周写的什么呢?” 周岁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部肌肉,他很感谢江繁在这种时候愿意帮他递个台阶。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信取出来,盛明寒已经快了一步。 “这一封先放在我这儿,之后我再读。”盛明寒把信封收好,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希望你下次可以告诉我,我性格哪里不太好。” 周岁微微愣了愣。 他们周围打了好几道补光灯、底下还有反光板,在镜头里磨得连眼角的小细纹都看不清。盛明寒其实没有生气、也没有讽刺或是挑衅,表情就是平平淡淡的,但周岁却莫名有些揪心。 “我这个人很迟钝。柳时宁经常说,如果我没有这张脸,一定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盛明寒顿了顿,忽然没有再说了。 大概是觉得公开说这些不太合适,他转头对镜头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再见。”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打着哈哈说祝大家周末愉快,记得明天早上八点开始投票喔,盛明寒打了个手势,导演组迅速地关掉了直播间。 此刻,距离结束还有半分钟。 盛明寒,娱乐圈到点下班第一人。 人设不崩。 直播终于结束,别说其他嘉宾和观众了,就连郑从容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是,他知道盛明寒明着参加节目、实际上是追老婆来着,但咱们也不能这么追呀,这上来就是高火高汤炖煮,谁受得了啊?? 宋林书和曹锐这会儿已经是大写的五体投地了,说真的,不是谁都有这份勇气。 盛明寒没有在意外人的视线,工作结束后,他就带着手机信封,默默地上了楼。 反正今天也没有别的拍摄计划。 等他走后,凝滞的气氛好像才慢慢缓和了过来。江繁看了周岁一眼,起身倒了杯热茶。 “喝了缓一缓吧。” 她坐到周岁身旁去,轻声安慰,“小盛是不够体贴,但他不是故意让你难堪的,别往心里去。” 周岁抿了一口,有些烫,就又放下了。 “我知道。” 他哑声说。 他早就知道盛明寒不敏感、不体贴,性格也直来直往的,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更加不会哄人开心。 周岁只是后悔,不应该答应参加综艺的。 离盛明寒越近,越是若有似无的触碰,他越能感受到那份动摇不安的心。 · 直播结束了,但舆论的风潮才刚刚开始。 微博、论坛、小黑书、豆豉酱,凡是社交平台,几乎都被今晚的直播瓜霸屏了。 -小青花论坛- 主题:几百年没见过这么刺激的场面了 主楼:恍恍惚惚 :我全程都是: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小盛老师:啊,可以可以。 :有没有人帮我捋一下感情线啊?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离婚之后更扑朔迷离了? :讲个鬼故事,他俩的离婚超话昨天签到十万,今日签到人数现在已破五十万(点蜡) :笑死,他们超话原本还打算综艺结束就全部挪到隔壁专业数据小组去,这下估计人都傻了 :刚刚豆豉酱八组有人截了图,恢复了像素,发现日月无名指有一道明显的戒痕,[图] :感谢层主搬运,不用去八组了 :谁婚内不戴婚戒?他俩离婚还没多久吧,戒指戴了那么久印子很难退掉是正常的 :是很正常,但是一想到之前有人说在L市偶遇了日月,还拍了一张照,照片上手指部位闪闪发光,就……你品,你细品 :他俩的瓜真的是越吃越震撼,所以日月痴情碎的洗脑包很有可能是真的??我的妈啊 :这个不好说,也可能是小两口互相喜欢,但是性格不合所以分掉了吧,之前大家一直都以为他俩貌合神离,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如果真的互相喜欢,那还挺可惜的 :我群里的日月女友粉都奔溃了,虽然嘴上死不承认,但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了 :女友粉有什么奔溃的,就算日月离婚了也不会找女的啊,老老实实做事业粉不香吗? …… #分手是因为性格不合#炒得沸沸扬扬,此外,#周岁的信#热度也居高不下。 大家原本对他写了什么没啥兴趣,周岁性格温柔,信上的内容估计不会像盛明寒那样直白,自然也没爆点。但关键就在于盛明寒的那句话。 ‘这一封先放在我这儿,之后我再读。’ 为什么盛明寒会说这个?如果周岁的信上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他干嘛不现在读呢?又或者还有一种解释,盛明寒觉得老婆也写了关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想偷偷先看信。 不管是哪一种,真相都好像开始慢慢浮现。 看着网上的评论,周岁反而没什么实感。 今晚一场直播下来,盛明寒掉了十万的粉丝,对他来说虽然是毛毛雨,但是圈内的言论也逐渐倾向于盛明寒的态度扑朔迷离。 反而是当事人的周岁难得安静了一次,没人带他的节奏,也没人再说他倒贴盛明寒。 安静得让他有些不真实。 一夕之间,好像真的开始‘风水轮流转’了。 周岁回卧室洗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盛明寒的房间。别墅隔音不太好,他听到盛明寒的声音隐隐传来,似乎在跟柳时宁打电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打过来也是很正常的。应该说一切都很正常,只有盛明寒最奇怪。 周岁握紧手机,从他门前快步迈了过去。 已经晚上九点了,盛明寒还没有洗漱,他关了灯和摄像机,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正对着黑漆漆的窗外。他的衣服也没换,还穿着上午爬山时穿的运动服,拉链微微拉开,透了口气。 “你真是……”柳时宁叹了口气,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让你不要心急,你怎么还当着直播的面这么问他?小周脸皮薄,你又不是不知道。” 盛明寒沉默许久,“我有我的考虑。” 从他们结婚开始,说周岁倒贴他的言论就一直没停过,就算是离了婚,外面也都在传是他甩了周岁。所以盛明寒就越是表现得高调、明显,别人才不敢再轻视他,知道他不能随便得罪。 就算他们离了婚,从此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希望周岁被剧组拜高踩低踢出去这种事再发生。 柳时宁愣了愣,一时间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这简直就是自爆式为周岁铺路了,也亏得盛明寒国民度高,经得起他这么消耗。 她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那这些话你怎么不跟他说呢?” 这话要是让周岁听到了,那得多开心啊。 “你不知道,他一直在……疏远我。”盛明寒摇了摇头,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或许他说的话,周岁一个字都不想听。 柳时宁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只能安慰:“好了,你们下一站不是要去甘孜吗?你再接再厉就是了,多看看我的攻略,别跟人家吵架。” “嗯。” “不管怎么样,你好好努力吧。” 柳时宁意味深长地说,“别忘了,下一期他可不一定还会参加,或许剩下来的这段时间,是你们最后相处的机会了。” “知道了。” 盛明寒挂了电话,心里沉甸甸的。 * 第21章 真相。 第二天早上,官网正式开启了投票通道,每组链接涵盖了当天的旅游行程,里面有单人打卡照,也有合照,林林总总的算下来一组里面也有十几张。 从录制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买盆花都知道开了,官博屁都没放一个。然而谁都没想到,郑从容在黑大山里憋了这么久,这时候突然放了个物料大礼包。 点进投票官网,开屏就是盛明寒一身雪白运动装,眉目凛冽、寒风傲雪的高清大图。 死去的十万粉丝瞬间活了过来。 [是哪个在仰卧起坐?原来是我T.T] [这张脸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娱乐圈的啊啊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家这么多女友粉了……这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救命,之前一直觉得盛明寒造型老是黑白灰,帅是帅,没什么新鲜感,今天运动装突然get到了,常服摩多摩多!] [盛明寒不上镜,真人比照片还要帅十倍的事还有人不知道吗?] 此外,其他照片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例如双层列车窗外的银山、黑瓦青檐的邓江古镇、还有云海明珠小普陀,单单是照片拍下的冰山一角,就已经叫人意往神驰。 其中最轰动的应该就是者摩山剪影照了。紫色月夜笼罩着世界,虚焦的远处是星罗棋布的高楼琼宇。镜头前、树影摩挲下,两道暗色身影在风中而立,相对无言,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啊啊啊,好难选] [姐妹们猜出哪个是明带的组了吗?] [没有,感觉明不太喜欢张扬,可能会选择人比较少比较休闲的地方?] [确实,那我投2了,感觉2最老干部] [只有我觉得者摩山日落是无敌大杀器吗?好想投3啊,真的很有爱乐之城的味道] [要是单纯凭喜好、不谈打投的话,我投者摩山黄昏+缆车看日出,爱意东升西落,浪漫至死不渝] [赞成,这两个组合在一起真是绝杀 ] [+1] [可惜啊,分开投票好难选] [啊啊啊,不管了,盲投算了!!] …… 网上的投票讨论沸沸扬扬,嘉宾们此时正在等待郑从容公布接下来的行程。 他们下一趟旅程的目的地是G市。 郑从容刚接手《分手之后》这个烂摊子,G市文旅局就主动联系了他们,两方一拍即合,正式确定了合作关系。 G市藏族自治州位于S省西部,地势正好卡在盆地与高原之间,满目青山、物广人稀,又因为是多民族聚居地,民风也很淳朴。这两年来,G市大力推行旅游文化,吸引了不少游客。 从H市飞到当地,加上中转也要十几个小时。川西地区多山路,最方便的方式就是自驾游。不仅交通不便,越往西部藏民越多,语言交流也是个问题。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郑从容这次没再布置什么硬性任务,预算按照这次投票排名平均分配到个人身上,大家自己看着花。 除此之外,他还请了四名会汉语会开车的藏民导游,全程跟随和翻译。 盛明寒越听越不对劲,打断他的话,“你请那么多导游干什么?” “是啊郑导,你发财啦?”宋林书也大喇喇地说,“咱们包两辆车,车上再加上导游和摄像正好,干嘛浪费那个钱呢?”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什么叫浪费钱,这些都是花在刀刃上的必要支出。”郑从容哼了一声,“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次旅游轻松吧?” 大家:“???” “我知道这几天下来,你们跟搭档已经磨合得很好了,或许有摩擦,但也有默契。所以……”他狡黠地一笑,“咱们这次G市游更要玩一点与众不同的。” 这次的旅游路线是从K市到G市,途中会经历各式各样的山川风景,名胜古迹。 他们八个人会打乱顺序、重新分配小组,一共AB两组,各自从起始站和终点站出发,中间短暂交汇,最后驶向不同的方向,走过对方走过的路,看对方看过的风景。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各玩各的吗?? “意思是,也可以不汇合吗?”梁茴问。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梁茴若有所思。 导演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可以约定在哪里碰面,也可以两队并不交汇,但大家在各自的队伍里,完成剩下的旅途。 周岁心想,那这个分组就很重要了。 “你们节目组也太会玩了吧?”曹锐张口结舌,“这是正常人能想得出来的主意吗?” 郑导挑了挑眉,“不然我怎么敢挑起这档综艺的大梁呢?” 郑从容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两天,他一直在跟编剧组开会,熬夜讨论剧情。一开始,其他人的想法都是循规蹈矩的拍,把重心放在嘉宾的互动上。现在慢综艺很流行,旅游部分的设计不需要太抢眼,作为人物的点缀不拉跨就可以了。 但郑从容却始终觉得不行。 在之前,嘉宾与搭档的相处都是建立在‘抱团’的基础上——这个抱团并不是贬义词,而是人类在进入新环境时本能的反应:抓住自己认识的,快速形成小团体。 他们之间会发生矛盾和冲突,这的确是郑从容想看到的戏剧性和节目效果。 但他不想止步于此。 他更希望看到表层之下,这些嘉宾最深刻的内心反应。只有跨出舒适圈,离开了曾经最爱或最恨的人,通过不断的对比,真实的感受才会一点点渗透、浮出水面。 所以,这次分组的名单格外重要。 盛明寒忽然问:“那还是抽签?” “这倒不用。”郑从容摇了摇头,掏出一张名单,“我已经给你们列好了。” 大家凑过去一看,A组是江繁、梁茴、周岁和曹锐,剩下的自动归到B组里。 让大家吃惊的是,宋林书竟然没有被分到A组里。 怎么会这样?宋林书和江繁周岁关系很好啊,干嘛要这样拆开来呢? 宋林书本人心里也一凉,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八个人里脾气最好的就是周岁,跟着周岁他也能蹭镜头啊,没必要去贴盛明寒的冷脸。结果这分组一出来…… 他忍不住哀嚎,“锐哥,你跟我换换吧,哎呀锐哥,求你了,帮帮忙吗?” 让他和两个大冰块、一个口蜜腹剑男待在一起,他会无聊死的!! 曹锐倒是无所谓,“你去问郑导。” 郑从容肯定不会答应啊。 他就是故意把宋林书拨到B组的。 A组里已经有江繁、梁茴和周岁了,宋林书再过来,很容易形成刻板印象,说不定还会被嘲讽是太太乐旅游团。对节目组和嘉宾都不好。 把曹锐分过去,一是减少了争议,二是B组气氛太沉闷,温溪一个人扛不住,得再拉个活泼热闹的人去撑撑场面。 宋林书闹不过,也只能怏怏作罢,回去收拾行李。 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 郑从容刚回到拍摄组,就看到盛明寒不着痕迹地躲开摄像头、快步走了过来。 他叹了口气。 郑从容猜到了他会来,只是没想到盛明寒这么坐不住。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盛明寒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道。 郑从容当然知道,别说,他发现盛明寒现在不冷静的模样还挺新奇的,终于有点人气了,可惜没办法录下他的表情。 他扑哧一声,眼看着盛明寒皱起了眉,他连忙止住了笑意,一脸严肃:“知道你不想分开,但我也是为你好。” 盛明寒冷冷地说:“那我还得谢谢你?” “你觉得你这么步步紧逼的,他能接受得了?”郑从容拍了拍肩,“你要给他留个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那也不能这么乱来。” 盛明寒拧紧了眉,“从17号到21号,我们要在川西停留五天,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么长时间,关键人物之间没有互动,你觉得观众会想看?” “少来。”郑从容切了一声,“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话哄得了别人,哄不了我。到底是为了收视率,还是为了别的,你自己清楚。” “……” 盛明寒难得被哽住。 不过看在这么多年情谊的份上,郑从容还是给了一句提醒。 “这次旅行我们不会干涉,参加是你的权利,同样,弃权也是你的权利。”他说。 盛明寒微微愣了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郑从容拍了拍肩,意味深长地说,“相信我,你想追老婆,就得熬过这几天。” · 第二天投票时间还没结束,他们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赶赴机场了。 两班人马因为目的地不同,落地的航班也不同,B组买的是到格萨尔机场的飞机票,开到G市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这儿就要分开了。 周岁托运完行李,登机,找到位置坐下。两个女生并肩坐着,周岁身边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曹锐的头上。 周岁和曹锐接触不多,偶尔几句交流,也有宋林书在中间做桥梁。这会儿叫他们单独相处,反而气氛十分尴尬。 两人四目相对,干巴巴地扯了两句天气什么的,说完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曹锐戴上眼罩,调低靠椅开始休息。 周岁便望着窗外发呆。 他原本以为离开盛明寒,自己会很高兴、很轻松很自由,但好像也没有。 他的心里反而很空。 去G市没有直飞的航班,他们只能从C市中转,在天上的时间其实加起来也就三个小时左右,但如果加上中转站停留,一天的一大半就浪费过去了,很耗费心神。 刚下飞机,还穿着短袖和防晒衫的众人齐齐地打了个冷颤。打开天气预报,室外才18℃,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周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对太湿冷的天气有点敏感。 江繁听见了,让他赶紧把外套换上。 “来之前我看攻略说要带羽绒服,还觉得太夸张了。没想到这里气温这么低啊,估计山上会更冷。”她说。 曹锐也点了点头,“大家都注意保暖,别为了面子少穿那一件两件。万一感冒了,再碰上高反,那受的罪可就大了。” 大家都换上了防风防寒的外套。 从机场开车进入老城市区,川西地带日落很晚,已经七点多了,天还大亮着。他们和导游约好了,明天在酒店门口碰面。 站在街道上,能望见远处宛若奶盖的雪顶,白得几乎要融进天的颜色里。云层细如烟雾,却又厚厚的堆积在一起,掩住了雪顶下的翠山,若隐若现。 K市是个县级市,虽然不比沿海繁华,但走走停停也很新奇。道路两旁是高矮相间的小楼,满大街的红白配色,莫名多了几番异城的风味。路灯特意制成了灯笼的样式,也不知道亮起时会是什么模样。 他们的晚餐选了一家干净的小餐馆,不是什么网红店,客人老板都很普通。 老板娘是个藏民,看见摄像机对着他们拍,特别害羞,躲到后厨叫她老公过来了。老板倒是长得高壮,说话也很和气。 “你们是不是录节目的啊?” 他用蹩脚的普通话问。 周岁和江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是。我们过来旅游,拍拍风景也拍拍人什么的。你们会介意入框吗?” 老板一开始没听懂,周岁重复了好几遍,他似懂非懂、连忙点头,“哦,你们是来宣传我们K市的吧?哎呀,谢谢、太谢谢了,这几年好多外地人过来耍,我们生意都好做了,谢谢你们啊。” 他态度十分诚恳,脸上一直挂着憨厚的笑。大家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有种什么事都没做结果被夸一通的羞涩和紧张。 川西地带经济不发达,但是民风却很淳朴。老板给他们介绍了当地菜色,一直夸这里的牦牛汤锅,客人们赞不绝口。 都说到川藏一定要吃牦牛肉,可以减轻高原反应。其实也没那么神奇,只不过这里气温低,寒冷会更快消耗体内的能量。牦牛肉营养价值丰富,可以有效地补充体力。 他们点了牦牛汤锅,烤蘑菇、凉拌蕨菜、牛肉盖被,都是很有特色风情的食物。 江繁看其他客人点了酥油茶,也蠢蠢欲动,但等自己喝的时候,入口又感觉是咸咸的奶味,很奇怪。 没喝过的人很难习惯这口感。 最后,还是点了必不可少的啤酒。 “大家来聊聊天吧。”江繁喝了两杯,有些呛,周岁给她递了张纸巾,她接过擦了擦唇,又说,“虽然我们也认识好几天了,但是感觉私底下还没怎么交流过呢。” 在D市的时候大家住的地方都不一样,白天出来玩,也是她、周岁和宋林书的话最多。像曹锐还好一些,起码能接得上话,梁茴基本上是没聊过的,也不太熟悉。 郑从容这一招确实高明,他们刚习惯舒适圈,眼下又要开始适应新环境了。 曹锐点头:“可以啊,谁先起个头?” 大家互相看了看,有些犹豫和不好意思,都不是很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梁茴想了想,忽然道:“周岁,你为什么跟盛明寒离婚?真的是性格不合吗?” “噗——” 周岁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好家伙,你是真正的勇士啊! 这个你都敢问?! 曹锐被彻底震慑住了,一时间有些佩服。他看了眼周岁的神色,又有些不太确定,“咱们真的要、要聊这个吗?” 这不太好吧?? 梁茴微微睁大了眼,有一点点无辜,“我以为你们都会想知道这个。” 江繁:“……是这样没错。” 但是大家一般都不会直接问。 周岁无奈地笑了笑。 或许是跟盛明寒住习惯了,梁茴这一点点的冒犯,其实也没什么。 他知道她不是坏心思。 周岁带着几分醉意,微微歪着靠在椅背上,手里的杯子轻轻晃着明黄的啤酒。 空气沉默了片刻,江繁咳了咳,想要翻过这个话题的时候,忽然听见他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周岁微微抬起眼睑,耳边传来饭馆热热闹闹的说笑声,很近,但是又飘得很远。 大概是酒精麻痹了情绪,又或者是川西的氧气有些太稀薄了,他喝得有些晕,看不清江繁他们的面孔。模糊着模糊着,好像变成了陌生人,但看着又好像都是那个人。 “因为他好像不爱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明笑着,眼角却红了。 * 第22章 短信。 饭馆里人声嬉闹, 在这里,没多少路人会一直关注着他们。周岁声音不大,起初大家喝酒都有些晕醉了, 并没有觉得什么,等反应过来时,眼睛一瞬间直了。 我草?!他刚才说了什么?? 江繁眼睛瞪得老大,无言的目光跟曹锐的撞上,刚才还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没听错吧? 周岁是说盛明寒不喜欢他? 别说嘉宾们了, 后面跟拍跟得有些疲劳的副导和摄像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卧槽,大新闻啊!! 副导抑制住激动, 让特写镜头跟上去,同时掏出手机给郑从容发消息,内容比新闻简报还简略,但字字都是要点—— 周岁首爆离婚是因为从未感受到爱。 发完他看了眼消息, 这标题…… 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没办法,老职业病了。 十秒后, 正在跟拍B组的郑导回了起码三十个问号, 把屏幕挤得满满当当。 看到他反应也这么激烈,副导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把手机调成静音, 没再管他后续又发了什么, 开始专心致志地工作。 “你确定吗?”江繁把酒杯放下,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 她谨慎地措辞, “他有当面跟你说过‘我已经不爱你了’这种话?而且你能肯定不是赌气?” 夫妻只是比情侣多领了两本证而已, 小情侣会拌的嘴、吵的架, 夫妻之间也一样不会少。情绪上头的时候, 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冲动,只想逼对方认错、让对方痛苦。 这一点,她很清楚。 周岁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只是问:“你们平时聊天的时候,用微信还是电话比较多呢?” 这个聊天对象,自然就是B组前任了。 梁茴:“微信。” “我也是。”曹锐也跟着点头,“大多数工作方面的事都在微信上联系,手机号可能有私生倒卖,所以我换得比较勤。” “我们是打电话比较多。”江繁解释,“买菜接小孩这类的打电话比较方便。手机聊天的话用WhatsApp,和微信差不多。” 周岁没有意外。 或者说,这才是符合大多数学生党和工作党需求的社交模式。 “他和我聊天的时候都是发短信。” 虽然,那只言片语不太能称为聊天。 “短信??”大家一脸惊讶,十分疑惑。 周岁说的是系统自带的那个短信? 这年头还有人用短信吗? 现在的骚扰短信电话太多了,再加上网络的普及,短信已经远远不如社交app方便了。要是有人突然说我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呢。 曹锐有些难以理解,“那他工作……?” “他也会用微信处理工作。”周岁说。 这些事,他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倾诉,就连盛明寒也不知道。周岁方才对江繁说的那些,其实只是九牛中的一毛。 盛明寒加了很多合作伙伴、同行还有工作人员,但并不代表微信就是他的工作号。周岁也是慢慢才发现的,盛明寒和家里人聊天时用微信,和柳时宁也用微信。 他就只对周岁开了这项‘特例’。 但这种特殊待遇并没有让周岁觉得开心,反而有种被对方排斥在外的感觉。 他并不是介意这一点点小事,而是这些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 比如,盛明寒从来没带他见过家长,从恋爱到结婚,周岁了解他家庭的唯一渠道是爱瞎编乱造的三流媒体,以及偶尔会听到盛明寒接电话时若有似无的一声‘妈’。 比如,周岁跟他请教演技时,盛明寒看着剧本沉默了很久,什么都没说,最后给他请了一节课二十万的中戏表演系教授。 比如,他们在瑞士结婚的时候,周岁因为没有亲人,希望自己的好朋友们可以坐在主桌。但盛明寒却说不希望有别人打扰,周岁就没有邀请,举办了一场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只有他们两个的婚礼。 大约是因为这件事,后来和朋友们再见时,周岁明显感觉他们态度冷淡了许多。 他是个需要很多很多爱的人。 没有人陪伴,他也会空虚、难过。 盛明寒或许也喜欢过他,只是那喜欢让他觉得像是在对待小猫小狗,里面有怜惜和责任,但是爱欲却很少。 他们上床的次数并不频繁,除去工作出差的时间,可能一周就一两次。盛明寒喜欢做完之后去阳台坐一会儿,抽一根烟。 他总是冷冷淡淡的,连在这种事上都很克制,周岁看不出他有没有沉溺其中。 盛明寒对他不感兴趣,连那方面的都没有。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无比挫败。 而且太私密了,他都没办法说出口。 “说来说去,”他仰起头,露出一个漂亮但又难过的笑,“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所以他才说嘛,性格不适合。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手足无措。 周岁很少会表露出内心真正的情绪,好像温柔就是他的面具,他总是体谅其他人,背包里带着为大家准备好的风油精、冰水杯和创口贴,但是从不问别人要什么。 他一直在等待被给予。 就像自己对其他人做的那样。 直到这一刻,周岁完美的表壳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露出了柔软的又流着血的内里。大家才忽然明白,原来那层壳并不是虚假的人设,而是他最后的保护。 因为意识到了,所以才更心痛。 曹锐张了张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微信很明显只是一个最小的点,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一根稻草。大家心里都清楚,但现在是在镜头前面,更何况他们是局外人,也没办法断定:对,盛明寒不爱你。 那样的话说出口,太伤人了。 “我好像能理解盛明寒的想法。” 梁茴忽然说,“他能这么做,应该是特别在乎你吧。” 嗯??? 大家的目光齐齐地望向她。 这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还是说情商单细胞生物之间有独特的沟通方式?? 周岁也愣了愣。 梁茴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视线,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周岁,语气冷淡但是很直白。 “我觉得,他应该很爱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梁茴表情很认真。 · 他们在K市休息了一个晚上,周岁喝得太多,头有点晕,半夜吸着鼻子爬起来冲了杯板蓝根。再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很多。 官网的投票截止时间在今早的七点,他们还在洗漱的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 四组排名,先后顺序分别是温溪组,江繁组,盛明寒组,最后是宋林书组。 温溪的票数是最高的,这个大家也都猜到了,毕竟他去的地方小众好看又省钱,还有者摩山黄昏剪影,受欢迎很正常。 不过第二名是江繁,看她一脸疑惑的表情,估计是连自己都没想到。 一开始,江繁是觉得自己前一轮已经拿了第一名,没必要争。再加上她也不想东奔西跑的,就定了个养老路线,也没什么特色,没想到还能拿第二名?? 她疑惑地问了副导,合理怀疑是不是节目组控票了。副导流着汗委婉地表示,投第二组的大多都是盛明寒家的粉丝。 大家:“……” 看来盛明寒真实性格和大众印象有很大误差不是他们的错觉啊,他连自己的亲粉丝都骗过去了!! 排名出来,道具组给大家发预算,从多到少,全都封在了红包里。 曹锐叹了口气,“还好宋林书不在这儿,,不然估计毛都要炸得满天飞。” 小花孔雀不仅爱漂亮,心气也高,太自尊了,大家想象着那个场景,都笑了起来。 节目组请的两个导游都是当地的年轻人,皮肤晒得黝黑。其中一个叫贡布,另一个叫格桑,因为是文化宣传,所以他们特意穿上了藏族的传统服饰。 贡布话少,内敛羞涩,负责给大家开车;格桑比较健谈,普通话还算流利,就是有点口音,笑起来还有酒窝。 他们去的第一个景点是星月湖。 星月湖是最近刚火起来的网红打卡点,周岁在小黑书上看过视频,因为航拍俯瞰时,中间湖水宛若月勾,头尾尖尖连成一片,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池塘,看起来宛若众星拱月,所以才得名星月湖。 从K市出发,坐车大概要两个半小时,他们走的是省道S434,路上车很少,风景也漂亮。透过窗看去,一片宁静悠远。 他们绕过了好几座大山,七月的天气,这里依旧能看到难以消融的山顶积雪,和山下郁郁葱葱的平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星月湖藏在荷花海国家森林公园里,路上还遇到一家来旅游的,看到他们要拐到另一条路上去 ,格桑还打开车窗,好心地问他们是不是也要去星月湖。 隔壁车主是个糊涂蛋,定位定错了地点,还好格桑细心,才没让她们多跑一程。 周岁这时候才意识到,郑从容为什么要给他们派两个导游,恐怕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失散后找不到方向还迷路的情况发生。 还算有点良心。 交了拦车费,他们停车下去徒步散心,放眼望去一片碧色。 山体连绵,海拔近三千米,高可入云的冷杉云杉绿得发黑,漫山遍野的连成一片,将这片星月湖环抱包围了起来,形成一片湖泊山谷。湿地和湖水把草地浸润得潮湿,踩过去时有种湿润润的苔藓的脚感。 他们仿佛误入了一片原始森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叫人心摇神震。 湖水是水碧色的,绿得清澈,被风吹出细碎连绵的皱纹。无人机飞得很高,然而也不能将这方景色一揽进小小的取景框里。 江繁哇地声音就没停过,狂录视频。 她心里有很多感慨。 其实在盛明寒确定加入之前,节目组的情况不容乐观。有名气的综艺大腕不想给有黑历史的综艺站台,更何况救不救得起来也另说,再加上还要暴露离婚/分手生活这样的苛刻条件,想凑满两桌人挺难的。 江繁是过气后没戏拍、再加上郑从容诚心游说了她很久,才同意参加的。 然而消息一放出去,同时期跟她有过龃龉的女港星没有一个不笑话的。 甚至,她的名字还被耻辱地挂在了港报副页,标题写的是‘昔日金红女星有望综艺再现八婆吵架’,□□裸地嘲讽。 开拍前,她心里憋了很多不甘。 但是现在,那口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甚至能幸灾乐祸地想,芒果台请郑从容真是请对了,综艺界的鬼才不是说说而已。现在的话题和质量就已经甩了同期一大截,只怕那群人肠子都要悔青了呢。 这样一想,她浑身上下神清气爽。 她回过头,看见周岁站在一旁出神,就走过去招了招手,“小周,在想什么呢?” 周岁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没什么。” 他举起相机,浅淡色的瞳孔被相机盖遮挡,盖住了轻微的颤动。焦点聚集、模糊又再次聚集,蓝天碧湖,倒影在他眼中。 明明呼刮在脸上的是凛冽的风,呼吸的是冻成冰碴的空气,但是周岁却不可抑制地被回忆拉入了带着柠檬和薄荷的初夏。 他又想起了云海的那辆双层列车。 · 这天,他们看了星月湖,还去了海螺沟的红石滩,这里曾是电影画皮的取景地。 梁茴头发又长又黑,还穿着一身漂亮的白大衣,副导就让她趴在一块巨大的红色礁石后面,微微探头,模仿小唯刚出世事时,懵懂天真的眼神。 黑发红唇,雪白皮肤,照片出来后,画面感和氛围感简直要冲破屏幕。 副导都能想象作为预告发出去时,底下反响有多么热烈。他美滋滋地想,看来自己也不是不能转行拍电影嘛。 下午,他们又去了贡嘎雪山。 贡嘎雪山海拔有七千多米,放眼整个S省内都无敌手,又被称为‘蜀山之王’。 周岁在山底下的商店买了氧气瓶,大家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挺有数的,以防事故发生,都没打算爬太高。 但是爬到三千五百米的时候,梁茴就有点不太行了。她是土生土长的平原人,别说爬这么高的山,她连跳楼机都没坐过。 高反不是什么可以忽视的小病,眼看梁茴脸色已经有些苍白,涂的口红都提不起气色了。 周岁抠了两粒药给她,但梁茴嗓子痛得咽不下去,厚厚的手套一直捂着氧气面罩,他都担心一拿开就要出事。 最后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让贡布先陪着梁茴到矮一点的地方休息,其他三个人和格桑一起继续爬山。 A组里好歹也有两个大男人,总不能播出时让大家一起看他们半途而废。 那也太难看了。 爬到四千米的时候,江繁也有些不太行了,呼吸急促,缺氧、头痛。 山上信号也是好一阵坏一阵的,没个定性,周岁幸运地没什么不适,能帮着曹锐搀扶一把,把江繁和梁茴带下山休息。 出发旅游的第一天,他们还特意把爬山放在了最后,没想到高反会这么严重。 梁茴回到住宿地点的时候,脸上明显的微微浮肿,还流鼻血,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了,说视线有点模糊。 江繁比她要好一点,但是也不是很舒服,周岁就让曹锐留在宾馆里照顾两个女生,他去跟格桑买一些葡萄糖和高原安。 如果特别严重,还要送去就医。 周岁在药店里挑了一大堆,格桑推荐什么他就买什么。 其实几类药物的效用都差不多,但是耐不住这趟来的人也多,不说嘉宾,就算工作人员倒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多准备一些也是好的。 周岁的私人手机已经被节目组收了,他结账的药费都是从自己的预算里划的,满满一个塑料袋就花了他七八百块钱。 收银员给他找了零,周岁正把硬币一枚一枚地抠起来,盛明寒忽然打来了电话。 他也听说了江繁和梁茴高反的事。 “喂?等一下。” 周岁让格桑帮忙拎着药袋子,快速拐出了玻璃门,站在暗影里跟盛明寒打电话。 “是,梁茴有点严重,繁姐还好。嗯……我刚刚买了药,先回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好的话,要送到医院去输水。” 盛明寒问他买了哪些药。 周岁便拍了个照片发过去。 药多得他数不清。 “你们也注意一下吧。对了,如果你要买药的话,先别买红景天。我听他们说,这个要提前好几天吃才有用的。” “今天爬山的时候我也考虑不周,买的氧气瓶比较小,等到下去的时候都快用完了,差点出事。你们可以租个容量大的一起用。这两天也先别洗澡,会受不住的。” 他叮嘱了一些事项,其实这也是他进川之后才慢慢发现的。节目组没刻意给他们科普、在镜头前美化他们的行为。 旅游多多少少是要吃些苦头的,观众不能只看见好的,看不到背后存在的风险。 盛明寒嗯了一声,“我们今天也去爬了山,还好没什么不适的,药也备了。” 知道周岁在忙,他也没再打扰,挂了电话。 周岁和格桑带着药回去,梁茴靠着坐在床上吸氧。都说进川藏吸氧可以解决80%的问题,他们换了个价格贵一些的氧气瓶之后,梁茴看着气色都好多了。 估计再喝一瓶瑞佑欣,就缓过来了。 这一出把大家吓得,身上都是冷汗,都没心情吃晚饭。周岁松了口气,打开手机想点外卖,忽然发现微信多了条消息。 他们使用的手机都是节目组统一发的,里面存了大家的微信和电话,陡然看到名字备注的盛明寒时,他眼皮微微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盛明寒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特意…… 但看到未读消息是转账信息的时候,他眨了眨眼,心情又平复了下去。 盛明寒给他打了一千。 估计也是从他预算里抠出来的。 转账到了账户,周岁想无视都不行。 他叹了口气,点开转账填好金额,确认,然而下一秒就跳出了一个新弹窗。 [请确认你和他(她)的好友关系是否正常] ……盛明寒把他拉黑了。 周岁傻站了两秒钟,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盛明寒会有的操作吗? 盛明寒是那种连长按消息可以引用回复都不知道的人,微信对他来说就是个聊天工具。看来为了让周岁收钱,他还特意百度了一番,只拉黑没删除,真是煞费苦心。 周岁只好给盛明寒发短信。 [你打钱给我干什么?] 没过几秒,就弹出了盛明寒的消息。 周岁一度怀疑他把手机攥在手里,不然怎么回得这么快。不过盛明寒盯着手机秒回的场面……打扰了,他想不出来。 [你买了那么多药,肯定也不好意思问节目组借,都是花的自己的钱吧] [我钱还够,带过来的药也是柳时宁买的,其他除了吃饭也没有要支出的地方] [你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吧,到时候跟车贷一起转给我就行,我月末再查账] 语气不容反驳。 周岁:“……” 盛明寒一连发了三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一周岁缺钱,二他不缺,三这钱算是借的,你不必多想。 周岁沉默了一会儿,心道算了,也不必为这一千来块钱跟盛明寒计较,更何况A组里两个女生,身体弱一些,看病吃药的都要花钱,他留在手里就当是以防万一吧。 他回复了个‘好’,原本以为话题到这儿就结束了,没想到盛明寒又发了消息过来。 [你有A组的旅游路线么?] 郑从容给他们两组制定了不同的旅游路线,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周岁就把手机里的截图发出去了。 他在副导那儿看过B组的路线,从G市到K市一路,只有中间的两个县级市是交汇的,也是他们住宿歇脚的地点。 换句话说,雅江和理塘是他们唯一有可能相遇的地方,错过了就没可能再见。 不过按照计划,盛明寒他们明天晚上才到雅江,那时候A组应该已经离开了。 擦肩而过。 短信显示图片已读,盛明寒没有再回消息,周岁也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梁茴休息了一晚上,精神好了许多。因为昨天的变故,他们改变了计划,打算从新都桥出发,沿着雅江再到理塘,逛一逛村镇和街市,这样不仅不会引起高反,好好休息一天,也能拍一些素材。 城市也是文化旅游的一部分。 到达雅江后,贡布把车停在县城外面,他很有经验地说,雅江太小了,在里面停车很麻烦。 好在大家这几天下来,都练就了一双金刚腿,就连梁茴的体力也好了很多,在县城里走走停停,也不会很累。 雅江一面依山而建,一面临靠着湍急的雅砻江,因为海拔低,只有两千六百米,所以成了旅客们进藏前的最佳休憩地。 从高处望去,整个小县城皱巴巴地缩在大山脚下,只占据了一小块地方。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都是六七层的老式居民楼。黄砖白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像覆盖了一层复古滤镜,透着一股慢生活的自然与宁静。 进了城他们才发现贡布没有说错,这里的街道很窄,开车远远不如走路自在。 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是藏民,因为城市小,街头街尾住着谁都知道,感觉路上随便遇见的两个人都能热络地聊起来。 太小了,反而团聚在一起,很温暖。 散了一会儿步,已经接近中午了。 格桑带他们熟门熟路地拐到一条巷子里,角落一家店铺挂着红色的门牌,上面用汉语和藏语同时写着:雅江松茸面。 这应该是雅江最出名的美食店了。 就连话少的贡布也举起大拇指,认认真真地说:“松茸,外地人,好吃。” 乍一听怪吓人的。 周岁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他说的是‘松茸面外地人都说好吃’,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皮肤白,笑起来像是越南春卷外面裹着的米皮,晶莹剔透的。好像阳光再猛烈一点,就能看到皮肤下隐隐的血管纹路。 小伙子贡布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幸亏他皮肤黑,也不怎么看得见。 店内物价不算贵,大碗的松茸面只要20块钱,量不多不少。他们还点了藏式腊肉,酸菜饺子,奶饼子和青稞酒。 光是听这些菜名,就觉得胃口大开。 更何况,夏季是松茸盛发的季节,咬一口,舌头都能鲜得掉下来。 暑假进藏的人不少,正值饭点,涌进来不少吃饭的游客。他们推门走进来,往周岁他们的方向看了两眼,之后就不感兴趣了,点了餐又开始大说大笑,分享照片。 越往川西深处走,越是没人在乎他们网红又或是明星的身份。这里更多的是平平凡凡生活的藏民,还有热爱风景的背包客。 之前在D市时游客簇拥下山的喧嚣城市场景,好像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 江繁正在跟梁茴分享自己之前做的指甲款式,曹锐在搜索稻城的旅游攻略,周岁撑着下巴发呆,偶尔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消息。 他们坐在中间靠墙的位置,店铺不大,坐几个大男人就显得有些拥挤局促了。 周岁打开消消乐,正准备好好营业一把——这也是他们的金主爸爸之一,忽然听到了店铺外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说是车轮还不那么准确,更像是行李箱在地上滑过的声响。 咕噜咕噜,哗啦哗啦。 由远及近。 手机里传来一道尖细的TIMI,打断了他的思绪。餐馆里大家都在谈天说地,人声鼎沸,按理说他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小动静,但是周岁却莫名的焦躁不安,难以平静。 他直觉一定要抬头。 于是他抬起目光,朝远处看去。 街道上,盛明寒穿着一件黑色立领大衣,脸色一如既往地冷淡。他右手拿着一双小一号的绒毛手套,左手拎着沉沉的行李箱,从他们面前不快不慢地走过。 只差一秒。 再晚一秒,周岁就看不见他了。 他立刻站了起来,“盛明寒!!” 这一声,是不假思索的。 他声音很大,带着几分急促,一下就盖过了隔壁桌的几个壮汉,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 江繁不明所以,下意识看了眼街道外,还没看到盛明寒的影子,周岁已经拉开椅子,小跑了出去。 盛明寒也停住了脚步,他隐隐听到了周岁的声音,只是找不到人。 然而下一秒,周岁从一家店铺里追了出来,盛明寒微微睁眼。 两人目光在空气里撞上,心头都是重重的一击,敲得耳膜和指腹都颤抖发麻。 因为跑得急,有点岔气,周岁说话时都带着轻微的喘。他抬头看向盛明寒,大脑一片空白,两人无言注视了良久,周岁才慢慢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你怎么跑到雅江来了?”他看了眼四周,没有看到宋林书他们的身影。 “不用看了。” 盛明寒说,“我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我……”盛明寒想了想,“唐逸文托我给江繁带一副手套。” 周岁瞥了一眼,他手上确实有一副羊毛手套,一看就很暖和,适合登雪山用。 他顿了顿,情绪有些微妙。 “你就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跑过来?” 雅江和理塘之间虽然不远,但也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按照时间算的话,他应该是一大早就起来赶车了吧? “不行吗?”盛明寒思忖片刻,换了个没那么敷衍但很笨拙的理由,“我们关系好。” ……两人D市游下来都没说过几句话,现在睡了两个晚上,就好了?? 算了,不说实话就不说实话吧。 他也不是很想关心这些。 周岁不说话,嘴唇抿成薄薄一条线。盛明寒盯着他看,不知怎么的,嘴角难得勾了勾,笑得很克制、很隐晦。 他平时总是眉眼冷峻的模样,但一笑起来,就像贡嘎山上的雪消融似的,被阳光暖出几分温度,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一开始坠在下巴尖上,又一跃跃进领子里,在干净的衬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周岁忽地移开眼。 “郑从容不是说,必须要跟队走完全程么?你脱队算违规了吧?” 他语气突然冷淡了下来,盛明寒微微一怔,看了眼后面跟过来的摄像和江繁等人,也收敛了表情,“嗯,所以我弃权了。” “弃权?” 还有这一说吗,郑从容怎么没提过? “嗯,违规了就算任务失败,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绑定在你的名下,预算也全都交给你分配,直到你完成旅行,走出川西。” 盛明寒顿了顿,说,“那才算是胜利。” 我绑定在你名下…… 周岁心里一颤。 他反复在口中嗪着这句话,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漫了上来,但总之算不上好过。 “随你吧。” 周岁也没那么狠心想赶他走,盛明寒没钱,人生地不熟的,独自在外会很危险。 “我先说好,住宿名额都是安排好的,你想加塞,就自己去解决订房问题。” 盛明寒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很耳熟,但是还没等他回想起来,周岁已经回去了。 盛明寒便拉着行李箱跟了过去,江繁正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他脚步微微一顿。 江繁扫了一眼崭新漂亮的羊绒手套,明知故问:“我前夫给我的?那谢了。” 盛明寒没回答,冷冷地看着她。 “……” 看得江繁打了个哆嗦。 年轻人怎么回事,禁不起逗。 她撇了撇嘴,在盛明寒快要进去的时候,忽然叫住了他。 “喂。”盛明寒回头,这次江繁脸上戏谑的笑意隐藏不见了,十分严肃,“郑从容跟你说了什么?” 盛明寒反问:“他应该跟我说什么?” 江繁愣了愣。 这话的意思…… 她原本以为郑从容是给盛明寒看了前天晚上的录像带,盛明寒知道原因后才赶了过来,想要澄清误会。 难道不是这样? 盛明寒说:“他只跟我说,劝我不要去,如果我来了,我一定会追悔莫及。” 江繁:“……” 靠,郑从容,正话反说真有你的,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做啊。 “那你还敢来啊?”她忍不住问。 “想来就来了,有什么不敢的。” 盛明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着,爱惜地把羊绒手套叠了叠,塞到大衣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 第23章 戳破。 他们原本打算吃完饭再逛一会儿, 就开车前往理塘,办理宾馆的入住手续。然而盛明寒的突然到来,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原本他们四个坐一张桌子刚刚好, 不挤也不宽松,这会儿突然多了一个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里加塞。 “我坐其他桌也没事。”盛明寒说。 周岁扫了一眼周围,店里仅有的几个空位都需要拼桌,旁边基本上都坐满了, 想等他们吃完挪位置估计要好一会儿。 正在犹豫的时候,老板端着一盘松茸面快速走了过来, 看到他们都站在过道,连忙提醒,“让让!汤烫得很!快让让!” 周岁下意识地拉了他一把,盛明寒微微踉跄一步, 两个人挤在桌边上。老板迅速把面放下,接着又像旋风一样地走了。 盛明寒目光落在周岁拉着他衣袖的手上。 刚才没来得及说, 现在已经过了拒绝的最佳时间了, 再说回刚才的话题也未免尴尬。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周岁跟曹锐商量,“不然我们往里面坐坐,挤一挤吧?” 曹锐:“我也这么打算的。” 他们和邻桌的位置靠得比较近, 对方也是五个人, 其中有个大汉比较胖,往那儿一坐就不由自主地占据了过道的大半位置。 请他让一让也不太现实, 盛明寒就坐在倾斜的桌角边, 和周岁贴得很近。 一桌人重新坐了下来, 曹锐顺便关心了一下B组成员的情况, 大家是否平安。 昨天梁茴差点出事, 大家都心惊胆战的。其他人曹锐倒是不太担心,就宋林书,长得跟个竹竿,瘦瘦高高的,平时训练的时候他就爱偷懒,也不知道在这里会不会不适应。 “情况都很好,没有人出现高反。”盛明寒说,“我们第一天去了亚青寺,毛娅大草原,还有梅里雪山。” 大家都吃了一惊,就连周岁也微微侧目。 来之前,他们多多少少都做过一些功课,梅里雪山可不矮,海拔在6700余米,地处滇、川、藏三省的交界线。它不仅是国家4A级的风景区,也是迄今没被人类征服的雪山之一。 和凶险并驾齐驱的是它的美丽,每年秋冬春季,不知道有多少背包客趋之若鹜,只为了在相机里留下日照金山的身影。 盛明寒他们攀登的是副峰,爬到一半的时候,导游看了眼天气,说快下雨了,到时候路会很滑,让他们赶紧下山。 六到八月是梅里雪山的高爆发降雨时段,天气阴晴不定,如果真的被雨困住,没有及时下山,那就很危险了。 也因为天气实在不赏脸,他们没能看到金日落雪的场面,只能遗憾离开。 江繁听了有些可惜,“我听说,日照金山最好的时间是十月份到来年五月份,那会儿雪特别厚,有几率能看到。” “前段时间刚降温,雪层还是有的。”盛明寒说,“只是我们运气不太好,又是是阴天又下雨,太阳根本不出来。” A组按照路线也要去梅里雪山,不过他们是要去山脚下的雨崩村短住一天,感受下当地的民族风情。眼下听到他这么说,大家原本就淡淡的爬山念头瞬间被打消了。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老板陆续把菜上齐,隔壁桌的大哥们没再继续聊天,所有人专注吃饭,撸着膀子呼噜呼噜吃得很香。 周岁点的面没有加葱,热气腾腾的,把眼睛都熏出了一点水雾。大片的松茸码在面上,筷子往底下一翻,是几块煮得软嫩的鸡肉,旁边还卧着半个嫩鸡蛋,颜色看着就很诱人。 鸡汤口味有些淡,但是却很治愈。 吃过午饭后,他们逛了逛雅江,路上遇到一个正在晒衣服的老婆婆,江繁就带着摄像师过去跟她唠了唠家常。 其实婆婆听不太懂普通话,格桑就坐在他们旁边做翻译,偶尔江繁连说带比划的,婆婆好像理解,叽里呱啦地说了什么。江繁听不懂,但莫名地被感染、觉得振奋。 没有滤镜和画质压缩,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像是大树的年轮,清晰深刻地印在了镜头里。 下午,他们驱车出发,到达了理塘。 周岁他们住的旅馆是几天前就订好的,只在这儿住一晚。盛明寒中午想订票时已经没有空房了,只能线下找前台沟通。 前台是个蛮漂亮的藏族小姐姐,颧骨处有一片雀斑和高原红,自然的大双眼皮和尖细的下巴,长相很有异域风情的味道。 其他人都把行李搬到自己房间去了,周岁留在一楼等盛明寒。 他们住的是普通宾馆,一晚一百五的大床房,环境也一般般。大厅里没什么人,他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视线望过去,小姐姐脸上微红,盛明寒轻声说了些什么,又指了指他。 “?” 周岁一脸莫名。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前台姑娘点了点头。 三分钟后,盛明寒顺利拿到了房卡。 周岁:“……” “不是没有房了吗?”他难以置信。 现在是旅游旺季,不仅机票贵,酒店宾馆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临时订很难有空房。 盛明寒说:“原本是没有的,但是她朋友要过来玩,正好也住在这儿。她说到时候让朋友跟她一起睡,那间房就让给我了。” 周岁:“……” 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啊。 不过想想当初他也是因为脸才喜欢上盛明寒,周岁又有些可以理解了。 大家对美的人总是有着更多的耐心。 江繁给他发了条消息,问盛明寒那边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 周岁拉着行李箱杆,回复‘已经解决’,正准备上电梯的时候,忽然被盛明寒拽住了。 “等一下。”盛明寒说着,看了眼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拿出拍立得、朝他们羞涩小跑过来的前台姑娘,轻声提醒,“她是我们的粉丝,想给我们拍一张照片。” “哦……好。” 周岁闻言,立刻收了懒懒散散的姿态。 他对粉丝和观众的态度是很包容认真的。 微博基本上一周营业一两次,这频率在爱豆里都算是男菩萨的水平,而且签名拍照有求必应,做他的颜粉路人粉幸福感直接拉满。 有粉丝想合照,他当然不会拒绝。 小姑娘给他们俩拍了一张,几乎不需要打光和摄像指导,两人面对着镜头,唇角都浅浅笑着,还没出片她就预感很好看。 等拍立得慢慢把照片吐出来,显像之后,她一看,果然,两人穿着大衣长身而立,眉眼如画,相得益彰。 周岁在照片里白得发光,滤镜稍微磨平了他的五官,没有现实中那么立体,但是却突出了他的眉眼,笑起来时眼睛很亮。 唇红齿白的。 拍完照,周岁过去一看,也吃了一惊。 营业久了,脸上天天挂着不出错的微笑,他都已经好久没见过自己神采奕然的模样了,像个没经历过挫折和磨难的愣头青。 旅游真的很解压。 周岁问她需不需要跟盛明寒合照,他可以帮忙拍。小姑娘连忙摆手拒绝了,只请他们在拍立得后面写一句亲签。 周岁想了想,写的是:平安喜乐。 盛明寒在他后面,接了句:百岁无忧。 他们在理塘简单休息了一天,晚上逛了千灯小巷,白天路过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一到晚上,明亮的光从长方灯笼里映射出来,照亮了各色各样不同的藏族名字。 跟着朝圣者们走,前面就是仁康古街,路灯透出昏黄的光,壁龛上镶嵌着一排转经筒。 江繁父母都信佛,她虽然没有信仰,但是碰到的时候也会拜一拜。 她握着手祷念,周岁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扫了一眼,终于在一面墙角发现了盛明寒的身影。 他在转经筒。 盛明寒垂眼,修长的手指拨过底下的木头块上,和想象中清脆的声音不太一样,转经筒转动时没有什么声音,金黄的筒壁泛出微光。 听说在西藏转大经筒需要转满三圈,只是这里的没那么宏伟,不知道规则是否一样。 周岁默默地数了数。 盛明寒转了三圈。 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求不得的,要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异乡的经筒中。 · 第二天,六点半的太阳还没升起,大家已经早早地起来赶路,到稻城亚丁打卡完毕后,就要前往雨崩村。 稻城亚丁平均海拔近四千米,已经接近梁茴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高了,自从他们的车驶进景区,她的氧气面罩就再没离过手。 相较之下,雨崩的海拔稍微低一些,她可以留在村落里好好休息一会儿。考虑到她的身体健康,大家速战速决,没在稻城逗留太久。 今天的天气尚可,虽然还是阴天,但云层没有那么厚了,说不定能捕捉到一缕日光。 不去天堂,就去雨崩。这是早年前不知道哪位驴友说过的话,此后被无数人奉为经典,雨崩也堪称是徒步爱好者的天堂。 真到了雨崩村时,大家却都愣住了。 和想象中的模样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来之前,他们也都刷到了雨崩徒步、雨崩冰湖这类的照片,然而到了当地,随处可见正在翻新的小平层,矮矮的破旧的围墙。 碎石和木头堆放在屋子的旁边,看着其实就是一座没有发展过的小村落。唯一值得提的,就是依偎在梅里雪山山脚的青山绿水,和满山腰低头吃草的牛羊。 大家面面相觑,看到村长站在村门口迎接,很快恢复了情绪。 雨崩村是个封闭落后的藏族小村落,会说普通话寥寥无几,全靠他们带来的翻译交流。 文旅局提前沟通过,村长知道他们要宣传自己的家乡,和村民商量过后,特意把村子里最好的几间屋子让了他们住。 两人一间,配上一个导游正好。 村长说,为了欢迎客人的到来,他们晚上还会举办一个篝火晚会,就在雪山山脚,大家勾着脚挽着手围着篝火唱歌。 雨崩大概八点多日落,因为天黑得晚,当地人睡得也都很晚,熬到十二点、一点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原本打算去看完梅里雪山就回来参加篝火晚会,然而临到出发时,突然出现了意外。 江繁不小心崴到了脚。 “这怎么办啊?”她坐在床上,几个大男人站在她面前看她涂红花油,还疼地龇牙咧嘴的,“我还想去观景台看梅里雪山的。” 她语气微微沮丧。 红花油味道特别刺激,一会儿就逸散得满屋都是。周岁被熏得眼睛疼,揉了揉晴明穴,从包里翻出两张塞隆巴斯递给她。 “等红花油吸收得差不多了你再贴这个。” 他说,“雪山不看就不看了,外面的路那么难走,要是脚伤加重就不好了。” “我走不了,你们还是能去的。”她说。 “那我们兵分两路?”盛明寒提议,“我们和曹锐去观景台看看能不能拍点素材,你就跟梁茴留在村子里好好休息。” 明天他们就要去稻城乘飞机离开了,这是留在雨崩的最后一晚。 曹锐说:“你们俩去吧,我留下。” 虽说导游和节目组会帮忙照顾江繁她们,但那毕竟是两个女生,人生地疏的,把她们留在这儿曹锐也不是很放心。 更何况,盛明寒大老远地赶过来,曹锐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也不想夹在这两人中间,不管是电灯泡还是缓冲垫都不想。 上回这俩人在饭桌上吵架,就把他吓得不轻,已经有严重的心理阴影了。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行程就这么敲定了,其余人留在村子里,盛明寒、周岁和贡布抓紧时间出发,前往观景台。 雨崩村往下走有一个雨崩观景客栈,前两天B组就是在那儿拍的。不过因为当天下雨又云层密布,盛明寒很是嫌弃,让贡布导航去了另一个地方,雾浓顶观景台。 路程虽然远了些,但胜在旅客少,清静。观景台上建了好几座白塔,七彩经幡飘荡。 刚上来,盛明寒心里就一沉。 梅里雪山被云层完全掩埋住,几乎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云。摄像师早早就来到这儿架好了机器,一台延时一台实时,只不过看他的脸色,也不是很乐观。 “没事。”周岁安慰,“雨季本来就很难看到,有些人一年都看不到几次呢,随缘吧。” 盛明寒没说话。 八点多才开始日落,他们等了一会儿,看时间没到,先去拍了些其他地方的照片。 雾浓顶上共有十三座白塔,不知道是不是在对应梅里雪山的太子十三峰。走到另一端,远远望去,还能看到远方的白马雪山。 他们断断续续地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因为太无聊了,周岁打了几盘消消乐,收起手机时,忽然发现盛明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很少会露出这么严肃的神情。 下一刻,周岁还没反应过来,盛明寒忽然快步走来,一把拽着他的手往观景台跑。 拍白马雪山的时候,他对焦对着对着,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白马雪山的云忽然变多了。 梅里雪山在白马雪山的西北方向,风还在推着云层往东南侧飘,他立刻意识到,梅里雪山的云层很可能被吹散了。 海拔越高气温越低,周岁都来不及问,一脸懵。跑着跑着,盛明寒回头看他,张开唇,呼吸时呼出一团冰凉白色的云雾。 “云可能散了。” 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等他们跑回观景台时,摄像师一边趴在摄像机前面,一边给他们打电话,看到他们回来,喜出望外,“太阳出来了!” 话音落下,阴暗的天色忽然亮了些许。周岁向梅里雪山的方向望去,雪白的山顶、黝黑的山腰,中间被薄薄的云层截断,像是海面冰山似的,泾渭分明。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一丝柔和的黄光,周岁举起相机,聚精会神,屏住呼吸。 盛明寒拍了几张,听见他微微沉重的呼吸声,以为他是冻得发抖,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双羊绒手套。 周岁猝不及防被塞了个东西,愣了愣。 这不是唐逸文给江繁的…… 怎么还在盛明寒那儿?? “快戴上。” 他声音有些冷硬,也或许只是因为观景亭的风太冷,连周岁都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和地面的风不同,现在吹到他们身上的,都是从雪山方向飘过来的能刮骨的寒风,还带着冰碴。他来不及细想,赶紧换上。 手套外面是细腻的小羊皮,里面是软软绵绵的羊毛,戴上后再扛着相机,果然手不再被吹得很疼,好多了。 而且大小正正好。 “快看!”摄影师喊了一声,周岁压下心里躁动漂浮的情绪,抬头望去。 等待了一分钟后,最高峰忽然染上了一点橘黄,是正宗橘猫的颜色,山尖像它被吹起的毛发。很快,落日的光辉慢慢往下蔓延,颜色越发浓艳、明亮,热烈。 接连几座山峰像是被感染了似的,被金色连成一片,最中间的顶峰亮得像是要发光,周岁倒抽一口气,眼睛里全是金山的倒影。 太美、太美了。 无与伦比,他甚至说不出话。 然而日照金山还没有停止,余晖撒在梅里雪山上,像是雪顶撒了一层厚厚密密的巧克力碎,铺天盖地的。 太阳把他的脸染成橘红色,从山尖尖处滑了下去,像咸鸭蛋里流心的蛋黄。 周岁的快门声不停地响起,生怕再晚一秒,就会彻底错过这副漂亮的场景。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来川西。 周岁拍了几张,回过头,发现盛明寒的镜头不仅在拍后面的雪山,也在拍自己。 他笑了笑,举起相机摆了个pose。 华国人都有留下到此一游的习惯,有时候是用笔写,有时候是画,有时候是照片。 周岁也不例外。 他不是幸运的人。 所以才格外珍惜这一刻的好运。 太阳的光辉落得很远,周岁站在围栏前面,黄昏把他的发从头到尾染上了颜色,连带着白皙的脸都透着粉和橘。 他捧着相机,眼睛弯弯像新月。 带着一股柔弱的、易碎的美丽。 盛明寒屏住呼吸,脸被震得发麻,心脏狂跳。他迟疑不舍地按下快门,拍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其实他没那么想看日落金山。 他只是觉得周岁会喜欢。 · 日落得很快,从雾浓顶回雨崩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收拾好器材赶紧坐车回去,路上收到江繁发来的微信。 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 雨崩村人口不算多,但是有一片空地,每逢过年过节或者是欢喜庆祝的日子,大家就会一起在广场上跳舞庆祝。 盛明寒他们回来的时候,村民们已经在广场中间堆了一个最大的篝火堆,周围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篝火,那是留给想要约会的情侣,或者是想要安静独处的人们的。 不过他们普遍喜欢热闹,喜欢聚在一起,老远就看到十几个村民围在一处,穿着藏服有说有笑的。 他们过去聊了几句,望了一圈,发现江繁他们坐在小火堆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看到盛明寒和周岁回来,她眼前一亮,连忙让出了空位,让周岁坐在自己旁边。 江繁还没来得及问,他已经兴奋地拿出了相机,“我们拍到了日落金山!!” 其他人都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就连格桑也一脸震惊。 运气这么好?? 这个季节,想拍到日落金山需要的可不是一点运气,不能太热,否则雪会化;不能太阴,否则见不到太阳。 再加上六七八月下雨季,还能在梅里雪山拍到这样的照片,真是老天爷给面子了。 贡布是一起过去的,自然也看到了,他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很漂亮!!” 相机被江繁拿过去和梁茴她们一起反复翻阅,时不时地就能听到一声哇的震叹。 周岁坐在最边缘,忍不住探着脑袋,一张张照片划过,回忆也跟着翻起水痕。 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手臂忽然被什么碰了碰,周岁低头一看,也是一个相机。 大概是觉得他抻个脖子看得实在累人,盛明寒把他的递了过来。 “谢谢。” 周岁打开相机存储,盛明寒平时不怎么拍照,但也不至于是直男自拍的水平。有几张构图相当漂亮,显得格外宏伟、亮眼。 翻了几张,他在相册里看到了自己,戴着纤细的羊绒手套,举着相机在风中浅笑。 这些都是素材,官网会做花絮放出去,他也拍了一些对方的照片。不得不说,盛明寒真是镜头宠儿,三百六十度几乎没有死角,天生的上镜脸,怎么拍都是好看的。 他忍不住感叹,“我们运气真好。” “是你运气好。”盛明寒纠正,“我之前跟他们来的时候,没见过日照金山。” 他神情认真,那副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他完全蹭了周岁的光,格外真挚。 周岁耳朵有些微微烧。 他不算是个运气好的人,偶尔老天爷从指尖漏下一点好运,都让他觉得惶恐、不安,像活在梦中。 不远处,藏民们拍着手掌,围着火堆大声唱起了歌。小伙子们穿着藏族服装,耳朵上挂着颜色鲜亮的耳饰,脸被染成红色,他们热情高昂的嗓音在空荡的天地里徘徊。 就连一向害羞的贡布也扯开了嗓子,用那粗糙又柔情的嗓音唱着: 天上的仙鹤,借我一双翅膀 我不会远走高飞,飞到理塘就飞回 啊,山顶上升起洁白的月亮 你的脸庞浮在我心上 那一天我转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不为来生 只为有你的温暖 篝火火舌勾绕缠绵,在将暗未暗的黄昏下绽放出一团明艳橘黄的颜色。 无人机掠过这片昏黑的大山,篝火堆像是最后一朵心火,点燃了这片深沉的土地,血管里的血液都为之颤动。 年轻人青涩又热烈的歌声在广袤的土地中回响,质朴直白的歌词,毫无技巧的唱腔,最简单却又最动人。 歌声落罢,大家纷纷为鼓起了掌。 “唱得好,再来一首!!” 曹锐凑热闹地喊。 明明语言不通,但小伙子们好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大家吆喝了一声,齐声为客人们唱起了另一首动人的情歌。 周岁扬着笑,回头,忽地撞上了身旁一道视线。火光明媚下,盛明寒定定地看着他,被照亮的瞳孔里映出他一人的身影。 目光不躲不避,直白坦荡。 周岁手指微微蜷起。 慢慢的,他收敛了笑意,睫毛微垂。 “好好笑,你说是吧……”江繁聊着聊着,余光里撇到这边的动静,微微愣了愣。 曹锐扯了扯她的衣角,轻轻咳了一声,意思是别看也别管。 江繁摇了摇头,曹锐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探过身去,拍了拍周岁的肩膀,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周岁愣了愣,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没什么。”他说。 盛明寒被打断,倒也没有生气,“你想聊什么?” “就聊天聊地聊人生嘛。”江繁笑着说,“哎,你来得不巧,我们前两天刚在K市彻夜长谈,内容那叫一个劲爆,副导兴奋得一夜没睡,在宾馆剪起了片子……你知道吗?” 周岁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繁姐——” 她咳了一声,意思是让周岁不要说话。 盛明寒看着他们俩的小动作,过了半晌,缓缓说:“我知道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别听她瞎说。” 周岁抢答,然而江繁此刻不为所动,秉持着世纪初视后的修养,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当然是他跟你离婚的原因啊。” “他觉得你不爱他。” 尾音落下,四下寂静。 “怎么。” 江繁嘴角的笑意淡了淡,她直勾勾地看着盛明寒,语气轻柔,“你不知道吗?” * 第24章 直球。 藏民们的歌声逐渐飘远, 火堆发出哔哔啵啵的燃烧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没人说话, 曹锐默默地捂了把脸。 救命啊,他真的好想逃。 副导在摄像机后面狂撕嘴唇死皮,火光把他的眼睛照得贼亮,像夜晚偷鸡的黄鼠狼。 他已经完全忘记要给总导演通风报信了,国人爱看热闹的本性彻底暴露, 副导决定今天就搬着小板凳坐这俩人面前,直到看完全场。 他要用眼睛记录完全程。 周岁半边脸都是麻木的, 耳朵里嗡嗡响。 他根本没办法想象盛明寒听到这句话后会想什么,惊讶?意外?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此刻,周岁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让他感到恐惧、厌恶的不是盛明寒不爱他的事实。而是他的这句内心剖白里, 每一个字都还带着不甘,就好像还在诉说着:他喜欢盛明寒。 这感觉让他恼羞成怒。 江繁定定地看着盛明寒, 那副表情写满了她一定要答案, 否则绝不罢休。 盛明寒没什么反应,他眉眼生得凌厉,没有情绪起伏的时候, 显得很冷淡刻薄。 然而他此刻只是愣住了。 [他觉得你不爱他。] 这句话好像还在耳边回响着。 每个字都很简单, 但是组在一起就好像变成了让人难以理解的梵文,看不懂听不懂。 他皱了皱眉, 决定直话直说, “我不太明白,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 话音未落就被周岁接了过去, 他像支蓄势待发的弦, 早已在刚才沉默的时间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每一个字都很官方。 “我们从认识到结婚也就半年时间吧?” 他说,“结婚后大家也都是各工作各的,聚少离多,相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年。既然彼此都没什么感情,早点分开对大家都好。” 说到‘彼此都没什么感情’这句时,他微微加重了语气。 江繁听到这番话,不禁叹了口气。 她早就觉得这俩人不太对劲了,明显余情未了的样子,身上还带着那股刚分手的别扭劲,像个动不动就束刺儿的刺猬。 江繁也是看刚才气氛有点暧昧,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他们都想挽回,趁这个机会说开了最好;如果其中一方没了意思,那就快刀斩乱麻,也别耽误别人找下一春。 只是她没想到,周岁反应会这么强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应该是没戏了。 江繁把手收了回来,刚打算随便找个话题把气氛拉回来,盛明寒忽然动了动,像是停止运行的机器终于开机。 “是不是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你不开心?”他迟疑地问。 好一记直球! 要不是时机不对,江繁都想为他鼓掌了。 这重点,抓得太漂亮了! 周岁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些措手不及,愣愣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有很多工作,经常一出差就是两个月——” “去年我的工作量是有点大。”盛明寒反思,“那些是前年签好的约,因为各种事情拖着没开机,没想到最后都堆到了一起。我本来跟柳时宁说好了,今年只接一部剧的。” 结果计划没赶上变化。 江繁听到后:“……”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盛明寒去年也就拍了两部戏和一部电影吧,加起来也就上了半年的班,又休了半年,这样还算是工作量大吗?? 周岁很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其实是想表达,他们俩是因为对彼此没有感情才分手的,不知道盛明寒怎么从一大堆话里挑挑拣拣,拼凑出了这个结论。 盛明寒还在自顾自地说:“其实结婚前,我就有退圈转幕后的想法,只是……” 所有人大惊,连忙冲过去把他按住。 这可不经说啊!! 他的事业现在蒸蒸日上,等综艺播出后肯定要再上一个档次,其他飞行嘉宾也跟着水涨船高,和节目组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但如果这时候突然爆出盛明寒要退圈的消息,那他家粉丝还不得把节目组冲烂?? 其中捂得最用力的就是曹锐了。 他的糙汉子人设在内娱本来就混不开,和宋林书的cp除了粉丝狗都不吃,好不容易能跟着大哥混口汤喝,他还想多红两年啊拜托! 盛明寒常年健身力气不小,但是这两三个人一起把他按着,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好挣脱开,尤其是周岁也压在他身上。 他唔唔了两声,周岁懂了,这才让其他人把他松开。 “……” 盛明寒重新坐了起来,头发微微凌乱,长得好看,狼狈也是帅的。只是不知道谁的指甲没修剪,在他脸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要是被娱记拍到,估计标题就是:盛影帝野外幽会,脸上指甲痕艳福不浅。 周岁想想都觉得好笑。 “可别乱说话了啊小盛,你不知道你这几句话也关系着我们大家的前程吗。” 江繁开了句玩笑,又跟节目组说,“后期帮忙把这段剪掉哈,不能播的。” 副导比了个ok。 要红还是糊,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刚才的话题是不能聊了,盛明寒看向江繁,“所以,你们那晚还聊了什么?” 周岁:“……” 你怎么还没忘记这事。 哎呀。 江繁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她不嫌事大,笑着说:“先不谈这个,你先给我交代清楚,我前夫带给我的手套呢?” 她是脚崴了,眼睛没瞎。 周岁戴着手套回来,可别当她没看见。 盛明寒表情很坦然,“路上丢了。” “……” 真亏得你睁眼说瞎话啊。 江繁敛了笑意,对周岁说:“小周,刚才没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对。不过接下来我不对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你先别原谅我,等我说完再一起算账吧。” 周岁:“?” 还可以这样的吗? 说完,江繁已经转向盛明寒了,直接问:“盛明寒,你为什么不给小周发微信?” 盛明寒沉默了很久,再次问出了那句,“什么意思?” 大家:“……”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江繁也发现了,别说拐弯抹角的盛明寒听不懂,但凡带点隐晦的他可能都不理解。 这时候,梁茴突然说:“她们的意思是,你只给小周发短信。” 盛明寒闻言,哦了一声。 “因为发短信很方便。” 江繁一脸懵逼。 梁茴的话和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同吗? 怎么盛明寒这时候又听懂了??难道这就是单细胞生物之间特有的沟通方式? 梁茴说:“你要再解释清楚一点,小周因为这个很不开心,他不知道为什么你把他放在微信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你在排斥他。” 盛明寒愣了愣,看向周岁。 周岁什么话都没说,但是耳朵在火光的照耀下红得像在滴血。天哪,他好尴尬啊。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盛明寒想了想,打开自己的登山包摸索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摸出一个用得有些旧的手机。 如果是粉丝,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们的好战友,明哥几年不变的水果11。 屏保是他和周岁第一次约会时的合影。 那时两个人中间的距离还能加塞个宋林书,肉眼可见新手情侣的局促。 屏幕最下面一栏微信的99+提示格外刺眼,盛明寒视若无睹,打开了短信。 副导:“……” 啊,他好像明白郑从容抱怨几个星期都没收到盛明寒回信的原因了。 “短信可以看到已读,而且不会延迟。” 盛明寒解释,“我不喜欢用微信,消息太多,我会分不清楚是谁发来的消息。” 盛明寒有强迫症,微信删除对话框就会删除所有聊天记录,为了工作他只能保留,这就导致有时候首页上百个会话,看着很糟心。 但他的短信却很干净,只有一个联系人。 周岁愣了愣。 大家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盛明寒的理由……真是朴实无华。 江繁张了张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都是问题。 真的好奇怪,他思考的角度怎么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啊? 正常人会这样想吗?? 说着,盛明寒打了个‘晚安’,发了出去。下一刻,周岁的私人手机短信铃响了起来。 叮咚—— 周岁慢半拍地拿起手机,忽地发现,他们参加综艺前他发的那几句聊天,每一句后面都有一个已读。 已读。 已读。 已读。 每一句后面都有,从不落下,也从不关闭。每一条好像都在告诉他:我看到了。 他这才从稀薄的印象里翻出一点记忆,想起盛明寒从来没有已读不回的时刻。 江繁呼吸卡在嗓子里,这会儿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行为荒唐得没边,还又带着一点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只是不知道他想讨好的人知不知道。 “能看看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吗?”曹锐问。 盛明寒对隐私的保护可谓到了极致,私生饭和娱记们无孔不入,但是却始终打不破盛明寒的这面铜墙铁壁,这是难得的机会。 都在第一线了,他们也想吃瓜啊!! 盛明寒还没开口,副导和摄像师已经跟了上去了,看到他微冷的表情,一边双手合十祈祷,一边口型保证:打码,一定打码。 盛明寒看了眼周岁,对方没有说话,眼睛也没有看这边,不知道是抗拒还是什么。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屏幕露了出来。 梁茴也看热闹地凑了过去。 上一次聊天还是选台本的时候,再往前,就是关于离婚的讨论短信。 大家还没看清楚里面的内容,盛明寒就已经哗地翻了过去。 大家:“……” 掠过离婚的话题,正常的对话逐渐多了,有时候是周岁报备车已经加满了油,有时候是盛明寒让他回家时带把白菜回来。 聊天确实少。 一天就六七句的样子,没事就不怎么说话。内容也很正常,和普通夫妻没什么两样。 “咦——” 梁茴半天不说话,忽然伸手指向顶端的名字,盛明寒这才反应过来,慌手慌脚地熄了手机屏幕。 然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摄像机已经诚实地录下了那一行小字。 他给周岁的备注。 * 第25章 巧合。 “哎呀……”大家长长地哦了一声, 脸上带着起哄的笑。 周岁脸上一片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想去窥探盛明寒的隐私,更何况那些短信他也知道内容, 就没有凑过去。 这会儿江繁他们一个个地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表情,把周岁都看懵了。 “怎么了?” “没什么。”别人还没说话,盛明寒已经抢着回答了。说着,他把手机藏回了背包里,还顺带扫了一眼蹲在他旁边的摄像师。 意思很明显。 摄像大哥:“……” 我没惹你们任何一个人。 江繁笑了笑, 知道盛明寒是不好意思了,也没当着他的面戳破, “没事没事,什么都没有。” 就让他藏着掖着吧,反正等播出的时候肯定得上热搜,到时候还怕周岁不知道?这么大的卖点, 她才不相信郑从容舍得删。 不让出现在正片里,行啊, 那就做成花絮播出去, 效果一样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已经拿捏住郑从容的想法了。 周岁表情困惑,还没来得及追问, 一个藏族小伙子走了过来, 请他们去换上准备好的藏族服饰。等下烧烤堆架起来后,大家会围着火堆跳舞, 村民们想邀请他们一起来。 这原本不在节目组的计划之内, 周岁闻言, 下意识看了一眼副导, 发现他脸上也有惊讶, 才意识到这是村民们自发的举动。 这场篝火晚会,本来就是为了他们而开。 周岁有些触动。 大家连忙起身,进屋换衣服。 周岁拿到手才发现,村民们准备的大小刚刚好。这些都是手工做的,全新。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是一摸感觉得出来,布料厚实柔软,村民们手洗了一遍,洗得干干净净,带着淡淡的、好闻的洗衣粉香气。 随同衣服一起叠放的,还有一条哈达。 对待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藏民们用了百分百的温柔和热情。 男人们的藏族服饰大多以棕黄为主,圆领宽袖长袍,袖子很长,手缩在里面很暖和,裤子是宽大的喇叭裤,穿着也不会觉得行动不便,也不怎么显臃肿。 和周岁他们的相比,女生们的藏服配色更鲜艳,红白相间,衬得五官浓艳美丽。 梁茴和江繁还换上了藏族特色风情的首饰,蓝色的耳坠,额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头饰。梁茴编了两个麻花辫,辫子里夹带了两三根彩绳,显得俏皮灵动,格外可爱。 周岁换好衣服出来,江繁顿时眼前一亮。 男生的衣服相对低调暗沉,但周岁是天生的冷白皮,不管什么颜色都是压不住的。 棕黄的配色反而显得他更低调温柔,但又不是邻家弟弟那种没有侵略性的美感。几缕发丝垂在耳前,是清冷的、黯然浓烈的气质。 看到对方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模样,大家都有些紧张羞涩,还有种新鲜兴奋感。 盛明寒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看到他,江繁都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倒不是因为不帅,而是英俊得麻木。 要不怎么说,好看的人套个麻袋都是好看的呢?江繁都怀疑他是不是衣服架子成精。 怎么穿什么都帅?? 哎,没意思。 “走吧走吧。” 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热烈的喧闹声。他们循声望去,看见十几个藏族小伙子合伙抬了好几头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全羊,一边吆喝一边抬过来,看样子是要开烤了。 周岁他们也走到烧烤摊附近,村长叽里呱啦地说了什么,格桑翻译说村民们也给他们准备了一整只羊,客人来了,没有不宰羊喝酒的道理。 然而等周岁看到属于他们的那头时,还是吃了一惊。 他对重量不是很有概念,但目测这一头就有三十斤,放在市场上也要一千五百多块钱了。除了烤全羊之外,村民们还做了一些小吃点心,糌粑、甜茶、牛肉干、青稞酸奶蛋糕,牦牛牛奶,应有尽有。 别说他们只有四个人,估计就算B组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光盘。曹锐只好去找村长商量,担心浪费食物,但是村长却怎么都不答应,后来就开始装听不懂了。 曹锐:“……” 没有办法,大家就特意匀了一半,留给还在辛苦工作的节目组人员。 烤过的羊肉一下子缩水了好几圈,表皮被烤成金棕色,油脂从表皮爆发了出来,扒开切口,全是白嫩金黄的小爆珠。羊肚子里塞了去腥的姜料,烤熟后泼一瓢热油,再撒上一把孜然辣椒和香菜,表皮酥脆羊肉鲜嫩,一点膻味都没有。 吃一口,味道香得吮指。 喝过两三杯青稞酒,微醉的劲头还没过,心情好似随着酒气一起疏散了开来。远处飘来少男少女悠扬婉转的歌声。 吃到一半,藏民们拉朋结友地站了起来,有个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姑娘跑过来,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挽住自己的手臂。江繁下意识地挽了过去,便在银铃般的少女娇笑声中被拉走跳舞了。 江繁一脸吃惊,很快也加入其中,欢呼一声,还不忘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周岁无奈地笑了笑,和大家相视一眼,也跟着一起走进了人群之中,有个藏族姑娘眼疾手快,把他拉了过来。 曹锐、梁茴和盛明寒也被各自拉走,散在了不同的角落。 大家手挽着手,连成两个硕大的圆,围着明亮盛大的火堆一边唱,一边跳,像是滑动的齿轮一般,一起转过一圈又一圈。没有任何舞蹈技巧,只要在动,就是在跳。 可否听我唱一次这首歌 往昔种种,涌现时心中悲伤 我们逝去的爱,如彩虹魂逝何方 …… 明明是一首悲伤的分手情歌,却被所有人唱出了爱情的氛围。 周岁听不懂歌词,却也被他们的气氛感染,大家都在唱,他就小声地跟在后面哼,哼的不对也不会有人嘲笑他。 他唱着唱着,透过炽热迷离的火舌,忽然看到了盛明寒。 他们绕了整整一圈,周岁才发现盛明寒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巧得让他惊愕。 当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巧。 只是盛明寒每跳一段就会跟别人换位置,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转到了他的面前。 但周岁却以为是刚刚好的运气。 他抽出一只手,隔着火堆跟周岁打招呼,旁边的藏族小伙儿没有手可挽,也不怕生,一胳膊直接搭在了盛明寒的肩膀上。 小伙个子不高,力气倒是大,盛明寒没留神,一边的肩膀直接塌了下去。他微微拧了拧脸,有些苦恼,但也觉得这样实在滑稽,他抬起头,隔着火堆忍不住笑了笑。 火光昏红,照映在五官上,像是天然的打光灯,留下隐隐斑驳的影子。光照得他不白,甚至有点黑,但还是挡不住那股英俊气。除了拍戏,盛明寒难得笑得热烈,露出好看的牙,眼睛里有光,光里只有一个人。 这样英俊的人,专情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是很难不心动的。 周岁心里震动了一下。 少年们还在耳边唱着: 我最深爱的人啊,如今牵着别人的手 你曾立下的誓言,誓灭如泡沫 我最深爱的人啊,我心悲伤 业缘虽将我们分开 ,我心中却总有你 [1] …… 周岁眼睛酸热。 他感觉像在蹦床跳跃,一会儿被高高举起抛向天空,一会儿又重重地落在地上。他的耳边咚咚咚地敲着鼓响,声音沉沉的,从耳膜震到了心口,闹得他听不见一个字。 他的心像被扯成了两半,一半理智站了上风,告诫自己分开是最正确的决定,剜开伤口虽然痛,但迟早会愈合。 另一半情感拉着他在边缘撕扯着,后悔、落寞、孤单在提醒他无法承受失去。 盛明寒并不是全然不在乎他,这一点让他煎熬的心得到了些许慰藉。 但从另一方面,也证明了,他被盛明寒影响得太多了。好的很多,坏的也有很多。 周岁曾经在这份捉摸不透的爱里飘荡沉浮,患得患失,所以他更不愿重蹈覆辙。 · 飞机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第二天周岁起来时,手机已经显示是早上九点。 昨晚节目组借着机会开了场庆贺宴,也喝了不少酒,没比他们起多早。不过这几天大家都很累,反正今天也没什么特别任务,副导干脆让大家多睡一会儿,好好补个觉。 周岁去外面打了点水,在矮墙上就着牡丹大花的陶瓷盆子洗脸,他的手很白,捧起的水珠迅速淌过皮肤,滑得坠不住。 水有点凉,周岁懒得烧热,干脆速战速决,湿漉漉的头发碰到额头旁边的刘海,柔软的发丝打湿连成一片,沾在他的侧脸上。 江繁穿着花裤花袄打着哈欠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周岁是真漂亮啊。 看一万遍她都不理解为什么他还没红,现在的内娱已经不看脸了吗? 真是奇怪。 她倚在门框上看了半晌,等周岁洗完脸后才慢慢地走过去,递了包纸巾。 “谢谢繁姐。” 周岁把脸擦干净,眼睫毛终于没再挂着水,视线清晰了许多。 江繁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来跟自己说会儿话。 他刚坐下,就听见她温和地问:“我得跟你好好道个歉。昨天那么闹你,生气了吧?” 周岁顿了顿。 “抱歉啊。”江繁缓缓地解释,“我知道你不想让他知道这些,否则你自己就开口问了。其实,我也是想着,如果小盛他真是那种人,那咱们认清现实也是好的。” “我的做法也确实欠妥,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这些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摄像大哥还在洗漱,大家都还没完全起来,这会儿两人说话很自由,不用担心被拍,江繁这番话也是说得诚心诚意。 一开始,周岁确实不太开心,虽然知道江繁是为了他才蹚这趟浑水,但是被人当众揭短,任谁都会不高兴的吧? 不过眼下江繁道了歉,周岁也不是小气的人,心里的结自然而然地就解开了。 “谢谢你繁姐,我不会怪你。” 他说,“只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一定一定,昨天是例外。” 江繁连连保证,知道他现在没有介意了,又问,“既然你现在知道了答案,那我就多嘴问一句,你现在是这么想的呢?” 周岁平静地回答:“我们已经离婚了。” 江繁便明白了他的态度。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行,反正日子好坏,只有你一个人能说了算。”她点点头,临走之前又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也要坦诚些。” 周岁愣了愣。 江繁说完便回屋换衣服了,她虽然岁数上来了,但还是爱美的。花裤子花大袄自己穿没什么,让镜头拍到了还是怪丢脸的。 留下周岁一个人还坐在院子外,脑海里回想着江繁说的那句话。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坦诚。 然而,盛明寒却不是这样的,至少婚前的时候不完全是现在这样。 那时候他还很直白,虽然情商为负,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还爱干一些旁人看起来很出格的事,但是有时候也会误打误撞,让周岁觉得难以招架,心脏狂跳耳朵发烧。 从小到大,追他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只有不走寻常路的盛明寒走进了他的心里。 不仅是他变了,盛明寒也变了很多。这就足以说明,他们这段感情,确实不合适。 飞回H市时,他们比来得时候幸运了很多,虽然没有直飞,但是他们买到了经停的机票,加起来只需要四个半小时。 虽然机票贵了一倍,但是比起动辄十几个小时的转机航班,已经很幸福了。 更何况,他们在川西旅行的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开销,预算买完机票刚刚好。 落地时是下午五点,回到H市大别墅时,郑从容和B组的三个人已经提前到了。 周岁拉着行李箱刚走进客厅,就看见一个竹竿似的小黑炭飞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眼泪汪汪地,“我想死你了!小周哥!” 周岁先是大惊,听到声音又感觉有点熟悉,听到小周哥三个字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八个人里,也就宋林书爱这么叫他。 但是,这么抱着也太紧了…… 呼吸都喘不上气。 他正愁着腾不出手的时候,盛明寒走过去,把宋氏膏药从周岁身上撕了下来。 周岁这才松了口气。 盛明寒皱着眉,“好好说话。” 宋林书刚看见周岁还兴高采烈的,这会儿一看到纪律委员明哥,又瞬间萎了。 “知道了……” “你怎么晒成这样?”周岁忍不住问。 虽然没到美黑的程度,但是起码黑了两个粉底液的色号,看着怪不适应的。 “还不是怪他们!” 一说到这个,宋林书就欲哭无泪,“说什么大老爷们多爬爬山,身体好。我们从梅里雪山一路爬到小金县的四姑娘山,爬得爷都快吐了,某天一照镜子,就变成这样了。” 唐逸文和温溪都不怎么护肤,清水洗洗脸就算完了,温溪倒是会打理发型,但是天天天爬山,折磨得他们精神气都没了,再加上这儿太阳也不大,宋林书就没注意。 那天瞧见自己晒成这个样子,宋林书在车上哭了四个小时,最后是唐逸文忍不住了,下车买了个馒头,把他嘴给堵上了。 周岁:“……” 高原地带太阳虽然看起来不强烈,但是因为海拔高云层稀薄,大气层对太阳辐射的削弱作用被大大减弱,反而比平原地带更容易晒黑一些。 他一脸无奈,“你没带防晒吗?” “带了,但是坐车时我的化妆包丢了。” 一说这个他就想哭,他里面装的十几片前男友面膜啊,宋林书心痛得要死,要是有这个他也不至于被高原的太阳搞成这样。 而且他们去的城镇都挺小的,没什么正规大牌的护肤品,他也不敢乱用,就买的婴儿宝宝霜涂脸,感觉明显粗糙了好多。 “小周哥,要是我跟你一组就不会这样了。”他可怜兮兮地说,“明哥走的时候,我差点也拉着行李箱跟他一起跑了。但是郑从容那个坏东西把我的预算扣下来了,我去了车站才发现自己没带钱……” 周岁哭笑不得。 宋林书抱紧了他的手臂,特别像在外流浪了好几天的家猫,黏人得很。 “接下来的旅行咱们得是一组,呜呜呜小周哥,我离不开你。” 周岁还没回答,盛明寒却看不过去了。 “自己丢三落四,还指望别人伺候你么?这不是他的责任。你不会做也做不好的事,都是别人在帮你擦屁股,别太心安理得。” 他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宋林书委屈的表情瞬间凝滞,呆在了脸上。 江繁也呆了呆,哪怕作为旁人听着,都觉得话有些重了,不知道盛明寒吃了哪杆子的枪.药,火气这么大。 周岁也说:“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盛明寒看了宋林书一眼,没再说话,把行李箱拉回房间里去了。 他走后好长一段时间,宋林书都是懵懵的状态,说话都不敢大声。 “我只是撒个娇,他怎么生这么大气?” 宋林书一脸迷茫。 “撒个鬼的娇啊,你都多大了。” 曹锐不客气地拍了下他的脑袋,“都现在了,你还不知道明哥性格?他肯定把你说的话当真了,以为你欺负周岁呢。” 宋林书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打嘴巴子。 “怪我怪我,嘴上没个把门。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说这些了……”他疑惑地说,“不过今天明哥怎么这么敏感,以前也不这样啊。” 周岁也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盛明寒在想什么。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郑从容推门走了过来,“你们都在啊,正好,我公布下接下来的行程和规则。” 说着,他扫了一眼,“盛明寒呢?” “他上去放行李了。”周岁说。 “行,小周麻烦你回头跟他补充一下。”后面跟着摄像呢,郑从容也懒得重来一遍了,“接下来几天,大家就待在H市,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吃吃喝喝就吃吃喝喝。” 闻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接连两次旅游把他们可累得够呛,接下来的录制都会放在别墅里,不用再东奔西跑飞来飞去了。 “但是。” 郑导经典的转折词一出来,周岁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麻木。 郑从容又要不做人了。 “这几天的伙食费和开销,就用你们之前预算的结余,多了自己该玩就玩,少了咱们节目组不补的,你们自己看着吧。” 大家:“……” 周岁瞳孔地震。 开什么玩笑,这点钱要用到录制结束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样,他们宁愿多等十几个小时的转机,也要省点钱啊!! 四个人就能省下四千了你知不知道?? 宋林书想起自己走之前把所有钱都拿去买吃买喝大饱口福的行为,顿时心里一凉。 ……明哥。 我最后再抱一次你老婆的大腿,行不? * 第26章 做饭。 盛明寒的钱都在周岁这儿, 他不愿意下来就不下来吧,其他七个人把自己的预算对了对,得出一个数字后心顿时一凉。 一千块。 看起来好像还凑合, 但他们有八个人,一日三餐就算是点外卖,一天就要近五百块钱,直接扣掉了一半。 今天才21号,满打满算到录制结束他们还要在H市待满四天。 “……” 大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川西物价虽然不高, 但其他项的开销也不少。像梁茴,大头都用在了氧气瓶上, 这是要命的支出,一分钱都不能省。 靠,郑从容不做人,一直藏着不说肯定就是为了这一刻, 等着拍他们的反应呢。 “不然我们做饭吧?”江繁提议,“我们八个人, 天天点外卖下馆子也太奢侈了, 现在菜价也不贵,自己做饭又省钱又健康。” 宋林书闻言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这回出资额里他们和梁茴组的都最少, 这钱还是曹锐省下来的, 他心里很是羞愧,一听到做饭可以省钱, 哪有反对的道理? 只不过—— “但是……” 他忽然想起来, “我不太会做饭啊。” 何止是不太会, 他连煤气灶都不会开。 “我和唐逸文都会一点, 你到时候帮我洗洗菜打个下手就行。”江繁犹豫了片刻, 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不过我们俩厨艺也都不咋样,可能不会很好吃……” 在香港的时候,有段时间江繁一直做全职太太,唐逸文体谅她照顾孩子辛苦,都是请阿姨过来做饭的。他们俩做饭的水平,也就堪堪是吃不死这种程度。 “我也会做一点西餐。”温溪说,“繁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喊一声就好了。” 宋林书刚才还丧里丧气的,闻言顿时翻了个大白眼,“我们都没钱了,还做什么西餐啊,便宜的牛排也动辄二三十的,您还是吃点肉沫茄子凑合凑合吧。” 温溪嘴角一僵,神色也淡淡的,“西餐又不止牛排,意面一盒也才十几块钱,够两三个人吃的,而且很管饱。” 周岁看了看他俩,“那个……” “那哪行?”宋林书冷呵一声,“您这么讲究的人,那不得再给您送瓶红酒,不然哪配得上您这尊贵的身份啊,太委屈您了。” 温溪被怼得一哽。 “……” 大家脸上都有些惊奇。 走之前还好好的,也就分开了四五天的时间,这俩人怎么就杠上了? 曹锐咳了一声,拉了宋林书一把,示意他别在镜头面前吵架。 宋林书气得哼哼了两声。 江繁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架,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度过剩下几天吧?” “你们先聊着。” 周岁站了起来,“我上楼跟他说一下。” 这个他,自然是指盛明寒。 “好。” 周岁上楼敲门,好半天没人应,他正纳闷着,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到了拖鞋摩擦的声音,盛明寒过来开了门。 他换了身休闲的短袖长裤,毛巾挂在脖子上,头发还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明显刚洗完澡。 看到是周岁,盛明寒还有些意外。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找自己。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周岁话刚说了个开头,盛明寒已经点了头,让开了一条小道,“进来说吧。” 他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周岁原本是想站在门口迅速说完,但对方已经往里面走了,他只好也跟了过去。 他扫了一眼,盛明寒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书桌上摆着零零散散一些物品。 在D市的时候他们还睡在一个屋里,分开住了几天,再进到他的房间,周岁还有些拘谨和局促。 “你刚才想说什么?”盛明寒擦了擦头发,坐在床边,平静地看着他。 周岁回过神,“哦,是这样……” 他把刚才郑从容的话简述了一遍。 在他们统计的金额里,盛明寒的出资是大头。说起来,这还是之前盛明寒留给他的一千,周岁急需时用了一些,但也没好意思全用,所以才这样存了下来。 没想到关键时刻救了大命。 不过周岁思来想去,还是得跟盛明寒说一声,毕竟是他的钱,得问问债主的意见。 盛明寒没说话,他的神情比看到周岁过来找他时还要诧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之前在不是说,我的预算都交给你保管么?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些事情你拿主意就好。” 是啊,不过那时候说的是等走出川西就是胜利,但也没有说到什么时候为止。 周岁就默认,川西结束后就停止了。 谁能想到盛明寒现在压根不提这回事,他记不得,周岁也不好提醒。 而且,周岁总有种预感,如果问出口,这家伙指不定又蹦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糊弄了过去。 反正再过几天,录制就结束了。 “行我知道了。” 周岁站起身,刚准备走,盛明寒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也跟着站了起来,“要去买菜吗?我跟你一起。” “啊?不是,我是去——” 周岁还没反应过来,盛明寒已经捞起一件衬衫,套在短袖外面,一边穿一边问,“走吧,晚上想吃什么?” 周岁:“……” 他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 想吃茄子。 · 直到进了超市,周岁还是恍恍惚惚的,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又不真实。 他竟然在和盛明寒一起逛超市。 哦对了,还有江繁和唐逸文。 记忆中,大多都是他们两个分开采买的情景,很少会有像现在戴个口罩就出门、推着小推车挑挑拣拣小白菜的场景。 盛明寒太红了。 哪怕不是他的粉丝,但凡是看过几部大红国产电视剧的,都能认得出他那张脸。更何况盛明寒身材也高挑,在人群中特外突出,一旦被粉丝和路人围观,就很难脱身。 平时捂得严严实实,只要是私人出行被发现,总会惹来不少麻烦。 反而像现在这样,身边跟着工作人员,正大光明地出行,路人们虽然会好奇,但最多也就拍几张照片,不会贸然靠近。 竟也有些讽刺。 “买点肉沫和豆角,肉沫便宜,大家就凑合凑合吃点吧,对了还要挑些鸡蛋。” 江繁絮絮叨地念着菜谱,一边比价、一边跟唐逸文挑了半天,回头一看,盛明寒已经买好了茄子,黄瓜,蘑菇白菜和青椒。 出来之前,大家商量过,由盛明寒和江繁两组出来采办,买什么吃什么,不许挑食和抱怨,不采购不做饭的没有发言权。 眼下,盛明寒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了,在一群大妈大爷里挑挑拣拣还能维持住风度,偶尔抽出空来问周岁还想吃什么。 熟稔的装袋和挑菜,跟他那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总裁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完全没有代入感。 您这是做了几年饭才有的功力啊? 周岁也像是习惯了的模样,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偶尔比划两句,盛明寒轻轻嗯一声,然后把他喜欢吃的都放到购物车里。 要不怎么说出钱的是大爷呢,一袋鸡翅22块钱,盛明寒一口气拿了好几袋,江繁看到了也没啥怨言。 人家花再多,也是自己的钱,愿意带他们吃吃玩玩的,已经很好了。 实在不行,晚上再泡点方便面。 凑合凑合算了。 逛完超市结了下账,近四百块钱就花出去了,周岁看着数字都觉得肉痛。 好在买得也多,够大家吃个一两天的。 他们大包小包地,正准备拎着东西去停车场,盛明寒忽然接过周岁左手里的大袋子,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上车等我。” 刚刚出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手机,或许是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 大家应了一声,也没太在意。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盛明寒才姗姗来迟地回来了。 周岁坐在副驾上玩消消乐,盛明寒刚打开车门的时候他还没什么感觉,一坐进来,衬衫上就带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是食物的香气,还有点熟悉。 他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盛明寒。 盛明寒系上安全带,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周岁上下扫量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眼神里带着几分质问。 盛明寒轻轻笑了笑,在江繁和唐逸文看不到的地方抬起手指,比了个嘘的动作,幅度很小。他拿了瓶矿泉水,连着手里的帆布袋子,快速地给周岁递了过去。 掩耳盗铃。 江繁看不过去了,索性眼睛一闭。 周岁手心刚摸到,隔着布料都感觉到微烫的温度,帆布袋上印着金拱门的logo。 他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刚才盛明寒是排队买这个去了。 小票还跟汉堡躺在一块儿,染上了些许面包的味道,周岁看了一眼,是金拱门刚推出不久的咔滋脆鸡腿堡轻食套餐,里面还有麦乐鸡块、薯条和可乐。 盛明寒不爱吃这些,但他点了三份。 周岁不知所措地翻了一会儿,等车快开上路的时候,才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给我的?] 盛明寒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起步踩油门,汽车安静平和地驶上了马路。 只留下周岁一个人茫茫然。 七点半,这会儿正是H市的下班高峰期,车辆像树懒一样缓慢地前行着。周岁捧着食物袋子,那表情不像是捧着吃的,倒像是怀里揣了个炸弹,有些为难。 江繁把车窗打开,透了透气,刚想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周岁已经慢慢地转过身。 她绷紧身体,预感到了什么,连忙说:“唐逸文不吃这些,我一点点就好了。” 周岁点点头,把汉堡鸡块和可乐递过去。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剩下的那一份,是留给谁的。 宋林书,江繁。 都是节目里和他关系亲近的朋友。 他打开窗,帆布袋里只有一杯可乐专门用保温袋装着,拿出来的时候冰凉如新。甜腻腻的味道混着凉凉的冰钻进喉咙,淌到五脏六腑里,连带着大脑的思维都麻木了。 周岁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他答应了盛明寒的求婚之后(如果那算得上是求婚的话),某天,他把好朋友约了出来,向他们正式介绍了自己的男朋友。 那些朋友有些是他刚进娱乐圈时认识的,也有从高中到大学一直联系到现在的,虽然不多,但是感情都很和睦。 初次见面,盛明寒虽然不怎么热情,但还算有礼貌,不仅带了柳时宁帮忙准备的礼物,也知道提前离席去买单。 所以后来筹备婚礼时,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盛明寒一反常态、冷着脸拒绝了他邀请朋友的提议,周岁才格外错愕。 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原因。 · 回到H市别墅,已经是八点多了,大家还没有吃上晚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为了速战速决吃上热乎的饭,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淘米的淘米,洗菜的洗菜,力所能及地做自己所做的事。 周岁把豆角择成一段一段的,看宋林书无精打采的模样,招了招手,把他叫过去。 “哇!汉堡!!” 看到熟悉的包装,宋林书馋得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恨不得抱着周岁喊爸爸。 “给我的吗小周哥!” “嘘!”周岁看了眼外面,让他小声点,这会儿他忽然有点理解盛明寒刚才的心情了,“你跟梁茴分一分,垫垫肚子。” 宋林书点了点头,“嗯嗯,我知道的。” 饭做好估计还要一两个小时,梁茴中午的时候就没怎么吃。周岁之前听她的助理叮嘱她按时吃饭,好像是之前节食减肥饿出了胃病,他想了想,还是于心不忍。 再怎么说,梁茴也是个小姑娘。 “小周哥,那你呢?”宋林书问。 “我吃过了。” 他们虽然站在阳台死角里,摄像头拍不到,但声音大了还是会被录进去的。 周岁担心他再问些有的没的,回头播出去,其他人看到未免尴尬,于是抢着说:“好了,我去把梁茴叫过来,到时候他们问起来,我就说你们嫌热,在阳台吹风。” 宋林书嗯了一声。 周岁刚要走,忽然被拉住了袖子。 夜晚,阳台只开了一道小小的灯光,宋林书抱着汉堡鸡块蹲在椅子边,仰着头看他,眼睛晶亮晶亮的。 “小周哥,你人真好。” 周岁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如果从宋林书的角度,跟你相处确实很舒服。但是如果是从朋友的角度,我想,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他的笑容愣在了脸上。 “你这么好,我会忍不住想欺负你的。” 宋林书说。 他说的‘欺负’,并不是带着情.色口吻的暧昧之词,而是字面意思上的‘欺负’。 周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回到厨房,温溪和曹锐饿得不行,刚煎了两颗鸡蛋,正坐在旁边就着牛奶啃面包。他扫了一眼,目光又落在盛明寒身上。 锅底的油刚烧热,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盛明寒把切好的青椒下到锅里,等表面逐渐炸烤出虎皮状,再放大蒜炒香,倒入蒸好的茄子,放生抽老抽等等调味料,最后再撒一把小米辣,简单的青椒炒茄子就好了。 盛明寒做饭的速度很快,江繁还在打鸡蛋的功夫,他已经开了两口锅,一口炒菜一口烧汤。江繁把蛋液端过来,他均匀地一泼,鸡蛋被滚水一烫,就变成了蛋花。 江繁原本还想着,自己再不济也能争一争副厨,可惜她干活不利落,要是她来做饭,估计得到十二点才能吃得上。 盛明寒很嫌弃,干脆打发她去做洗碗工了。 周岁走过去跟她一起洗碗,江繁看见他,脸上刚露出一点笑容,又小心地看了眼盛明寒,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 她这才放了心,压低声音跟周岁聊天。 “之前你说盛明寒承包家务我还不信,好家伙,今天一看,干活比我麻利多了。” “你们不请保姆吗?都自己下厨?” “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周岁也小声回答,“偶尔阿姨会上门打扫,也会点外卖,但如果我们都在家的话,那就自己做饭。” 准确地说,是盛明寒做,他吃。 吃完饭,周岁还没起身,盛明寒已经把垃圾收拾得干干净净,碗也放进了洗碗机。 如果一开始他们是协议结婚的话,或许周岁不会选择离婚。毕竟不用做家务,不用应付公婆,老公长得帅,不发脾气,每个月还定时往他的卡里打一大笔零花钱。光是这几点,已经能打败全国99%的男人了。 但偏偏周岁只想要盛明寒爱他。 最后赌了个满盘皆输。 江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唐逸文虽然也不那么爱她,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但和其他男人相比,也算是可圈可点,不瓢不赌,发了工资拿回家。 但她还是觉得生活过得没滋没味。 就好像婚姻吸走了她的全部精气。 江繁有时候很同情周岁,因为他和自己一样,在婚姻里没能‘得偿所愿’;但有时候又会觉得羡慕,因为和周岁相比,自己才是那个可怜人,周岁其实是被盛明寒爱着的。 起码,此时此刻是这样。 只是周岁不知道。 周岁把洗好的白菜梆子切成段,放在备菜碗里递给盛明寒。对方目光都没有挪动一下,拿过之后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他在附近无所事事地绕了两圈,终于忍不住上前,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不用’两个字刚到嘴边,忽然停住了,盛明寒看着他,锅铲停顿了两秒。 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问:“家里有没有……围裙之类的?” 周岁这才发现,盛明寒的衣襟上沾了几滴油渍,在雪白的衬衫上显得格外惹眼。 “有,在柜子里。” 他连忙说,“我去拿。” 好不容易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周岁看着围裙的款式,陷入了沉默。 偏偏这时候,盛明寒又问了一句:“找到了吗?没有就算了,让江繁帮我看下锅吧,我上楼去换身衣服。” “……找、是找到了。” 周岁缓缓起身,把围裙递了过去。 盛明寒望向他手中那条柠檬黄底色、图案是可爱棕色小熊的围裙。 “……”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怎么办,周岁默默地想,他还从来没见盛明寒穿过小熊围裙。 * 第27章 反黑。 “……”如果脸上真的有颜色, 那盛明寒现在的脸色一定是铁青的。 但凡换个人,他早就一记冷眼刀飞过去了,偏偏面前站着的是周岁, 他只能干巴巴地商量:“太小了,我可能穿不上。” “我看观众们应该都挺想看你穿这个的。”周岁嘴角隐隐擒着笑,“不然你先试试看?要实在穿不上,那也只能算了。” 盛明寒真想说肯定穿不上、不用试了。 然而周岁微仰着脸看着他,眼底带着一点促狭的笑意。盛明寒的气势便不自觉地弱了下来, 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下次吧,我的菜快糊——” 他话音未落, 下一秒江繁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了过来,一把握住了锅铲,一边翻炒一边大声说,“哎这菜好像快好了, 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盛明寒:“……” 周岁垂着眼睑没说话,暗自好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这么窘迫。 被他们两个人包夹着, 盛明寒躲也躲不开, 跑也跑不掉—— 周岁举着围裙堵在门口呢。温溪和曹锐已经出去了,眼下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盛明寒做了十几秒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抿了抿唇, 微微低下头, 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他选择了妥协和让步。 周岁愣了愣。 他原本只是想让盛明寒穿上这种风格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倒没有想过自己帮他穿。 不过盛明寒都已经退让一步了, 眼下再拒绝也不太好, 周岁举起围裙, 套了过去。 小确实是小, 也幸亏盛明寒头骨不算大, 没卡住,那样也太尴尬了。只是穿在身上就像熊二套了件口水兜似的,看着略微搞笑。 一旁看着的江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盛明寒常年泡健身房,平时看不太出来,但一卷起袖子就能感受到手臂上流畅的肌肉曲线。再加上他身材高大,那只围裙挂在他身上,也就刚刚遮过小腹的长度。 小棕熊睁着两只亮亮的黑豆豆眼,嘴角微笑着,正好贴在他胸口的距离。 别说,第一眼是挺搞笑,但后面越看还越可爱起来了。 盛明寒跟穿了件仙人掌外套似的,好像有针在扎他,浑身都不自在,“……还是换下来吧,不太好看。” 如果是周岁穿小熊围裙,那可爱程度直接翻一百倍,盛明寒恨不得天天看他穿。但换到自己身上,就显得很不伦不类了。 他都无法想象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的。 周岁却说:“我觉得很适合啊。” 就是因为盛明寒平时是个酷哥,天天摆着一副拽脸,突然穿上小熊围裙的时候,才显得特别萌。大概就是粉丝说的反差感吧。 盛明寒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忽然传来咔擦一声,清脆悦耳。大家齐齐望去,发现郑从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外,手里还举了个相机,看表情十分满意。 盛明寒脸瞬间黑了。 给周岁看是一回事,被拍那是另一回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大步走过去,想把照片删掉。 然而郑从容灵巧躲过他的手,把相机扔给了后面的工作人员,顺便挡住他的去路,“哎哎哎,工作时间,别动手动脚的。” “……” 盛明寒的眼神已经能杀人了。 郑从容全当没看见,还笑呵呵地说:“厨房又不是没有摄像头,你那早就从头到尾录得清清楚楚了,还差我这一张照片?” 厨房的摄像机早八百年就在运行状态,否则郑从容也不会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有这时间,你能不能干点人事?” 还不如给他们多打两千块钱,几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买点东西都得抠抠搜搜的。 虽然很嫌弃,但盛明寒也没跟他计较。 事后,郑从容让后期组的帮忙把那张照片稍微修了修,调了下光影和构图,知道他会震怒,但发到官博上当做花絮预告了。 盛明寒都能把分手综艺上成恋爱节目了,他的好兄弟要点精神补偿,不算过分吧? [分手之后V:今天是小熊大厨(图)] 刚发十五分钟,前排立刻被粉丝们高调霸占,微博评论七千+,热度高得吓人。 [死鬼,你还知道发照片啊,快给你爹多来点(流口水)] [好帅好帅老公呜呜呜,ps:都离婚了叫老公不犯法吧,前妻粉别来出警] [前妻哪来的粉啊,楼上魔怔了吧] [叫老公确实不犯法,但是你如果叫盛明寒老公,可能会喜提明哥的官号小黑屋……] [哈哈哈明哥冷脸穿可爱的围裙好有反差萌,私服摩多摩多] [一直觉得明哥的气质不是很居家,但是看到围裙后我又可以了!(羞涩)] [dbq郑从容,之前是我之前说话太大声,请接收我真挚的道歉,所以下次可以看到明哥戴猫耳发箍吗(馋)] [无语,官博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发盛明寒来吸引流量,知道人家红就扒着人家吸血是不是,那你还不多吸一点!!其他照片呢?!] [笑死,楼上图穷匕见了] 和评论区上热热闹闹的氛围不同,盛明寒的大粉群格外谨慎,不少千人群直接禁言处理,只剩下一些粉头拉了讨论组偷偷聊天。 :小熊围裙真的好可爱呜呜 :我已经设置成屏保了哈哈哈 :所以给明哥系围裙的人查出来了吗,我真的要死了,加的十几个群全部是禁言状态,一打开企鹅,全是问我怎么不解封的 :还在排查,但看手腕大概率是碎 :不会吧……哎,为什么偏偏是他啊 :家人们,我真的好焦虑,离婚超话今天签到八十五万了,我每个群都有发公告,提醒大家不要去签到,但还是有这么多散粉。真的好害怕被发现,到时候又要嘲我们家了 :明不会真喜欢前嫂子吧,我心都要碎了 :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先安静吧,不要发声了,一切等节目播出后再说 :理塘有个藏族小姐姐在ins发了张他俩的合照,你们看过没有,里面明笑得好开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结婚照(苦涩) :看到了,呜呜呜,小狗笑得好可爱 :只能说还好发在ins,小姐姐也已经删掉了,要是被营销号转出去,又是一场风波 :我也觉得不太妙,总有着大事要发生的预感。他们什么时候结束啊? :快了,还有两三天就收工 :这都已经22号了,之前不是有小道消息说岁七月要进组拍戏吗,这都快月底了,来得及吗?还是推迟开机了? :《此间明月》已经开机了,没有碎 这句话一下子把群里的人都炸了出来。 :??? :什么意思?确定吗? :我记得定妆照都出了,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不会是官宣离婚后就被踢了吧? :很有可能,碎公司业界公知的无能 :无语了,演戏废也就算了,怎么资源也这么虐,这种三流饼也能被抢。陈海萧是干什么吃的,团队不知道抓紧机会卖惨虐一波粉?这时候怎么不知道买热搜?? :虽然我不喜欢碎,但剧组落井下石是不是太过分了?签人时知道借碎来蹭明哥的流量,离婚了就落井下石,真当我们好欺负? :各位,别忘了碎业内公认的敬业,按照时间线来算的话,碎应该是被踢出去之后为了赚钱才参加综艺的。之前不是有人统计过吗,官宣后他掉了好几个代言,损失千万 :……好几个代言加在一起才千万吗? :和明哥比洒洒水,不过也不少了 :他的钱都用到哪儿去了啊?听说他还住在公司公寓里,出道这么多年,也算是三线了,不至于首都一套房都买不起吧? :他是真的买不起……之前有毒唯想举报他偷税漏税,结果发现碎每年都在做儿童公益,账目很干净,而且数额惊人。但是他粉丝太少了,本人又很低调,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这点倒是和明挺像的,明哥也喜欢做公益,不过他能不能顾好自己再献爱心啊 :所以,《此间傻逼》不把碎踢出剧组的话,碎就不会接《分手之后》,是这个逻辑吗家人们? :好像是 :草,拳头已经硬了 :md正愁找不到人撒气,姐妹们,动手 …… 一个小时后,#周岁定妆角色被顶#、#此间明月空降资本咖#、#剧组单方面毁约演员申诉无门现象#的词条稳健地爬上了热搜。 这一个月下来,周岁的知名度都跟着大大提高了不少。人家的花名都是国民初恋、国民弟弟之类的,只有他的别出心裁,被安了个‘国民热搜’的头衔,也真是闻所未闻。 关键这些数据大部分都是实打实的,可见完全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 下班路上、吃完晚饭,网友们打开微博就看到熟悉的‘周岁’两个字,点进去一看,发现这回跟盛明寒没什么关系,而是以周岁为代表的小演员所遭遇的不公平现象。 辛辛苦苦研读剧本试镜选拔,现在剧组说毁约就毁约,连违约金都不付,签好的合同效力约等于一张废纸,白给人家打工。 关键是还特意挑在周岁和盛明寒官宣离婚之后,资本家的吃相不要太恶心。 现在经济环境都在持续下滑,出了这么一档事,打工人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 每天996,给单位里的空降兵擦屁股,一份钱打十份工,还要被老板克扣奖金和双休…… 靠,不管在什么行业,都是中低层吃亏。 路人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愤怒地冲了《此间明月》的官博和相关广场。 起先,《此间明月》还没有太在意,有人骂他们就开了精选,装死。 然而事情却出乎他们预料,甚至愈演愈烈了起来,词条在热搜前十挂了快两天,最后还引出不少的蓝v媒体,上升成了社会事件。 娱乐圈某家粉因为自家哥哥也受到过这种不公平待遇,狠狠共情了,在广场上怒骂了两天,好不容易出了口气,下一秒,她的首页刷出了一条新微博。 [月是故乡明v:此间傻逼有钱请流量没钱请个法务?碎要是真想告,恐怕您金主爸爸投的那点小钱还不够赔偿哦(龇牙)分手之后爆款预定,恐怕某些人眼睛都要红得滴血了,没关系,你碎爹代言的眼药水专治hyb喔] 好爽啊姐妹! 你就是我的互联网嘴替!! 某家粉神清气爽地点进这位姐妹的主页,只见名字下面挂着: 超话主持人(盛明寒超话) “???” 她瞳孔地震,以为是看错了,再刷新一遍,然而那条微博已经被秒删了。 她退回广场,等待了十几秒,广场实时里蹦出一条和刚才发言一模一样的,这回换成了小号,还顺带把碎字换成了岁,没再用黑称。 Id是:岁岁的腰夺命的刀。 点进个人主页,这个号刚注册两个月,再往前翻,全是在帮周岁做综艺嘉宾的数据,转发上写着:岁岁老婆加油!! 某家粉:“……” 不是很懂你们家,但大受震撼。 · 为这件事,陈海萧还跟周岁打了电话。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件事不是公司做的。 热搜词条上升得稳步又均匀,背后的人明显有组织有纪律还有钱,在故意推波助澜。不过对方引导的方向跟他们不谋而合,陈海萧的意思是,可以暂时放着不用管。 周岁一开始还有些担忧,听到后半句就放心了,“那会是谁做的?” “暂时还没查出来。”陈海萧说,“投稿的营销号嘴很紧,不肯爆料。下场的路人倒是有不少给你做过数据的,看着有模有样。” 周岁一听,还有些高兴,“是粉丝吗?” 注册时间才两个月,除了做数据什么内容都没有,还这么大规模的,怎么可能是真粉? 不过陈海萧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 “说不定呢,现在你的路人缘越来越好了,品牌评价也不错。”陈海萧夸他,“最近还有几个大牌找我接洽,报价比之前高了两三个点,我看你啊,熬了这么多年,真的要红了!!” 挂了电话,周岁脸上还挂着笑意,激动了过了一会儿,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出道也快五年了,刚开始也曾经做过大红大紫包揽奖项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但期望落空的滋味儿并不好受。现在,他已经开始学着接受自己和天才之间的差距了。 他接完电话回到客厅里,宋林书躺在沙发上刷抖音,盛明寒单独坐在一边削苹果。 他手指修长干净,抵着锋利的水果刀,可以削出一整条不断的苹果皮,刀功江繁看了都要甘拜下风。 “小周哥。”宋林书看到周岁来了,坐起来给他让位置,又抱怨说,“手机刷得我眼睛都疼了,回去我得再测一下视力。” 盛明寒把光溜溜的苹果切成好几半,给周岁递了过去。他道了声谢,又说:“那你还玩手机?不然我等下陪你出去散步?” “不想散了,来来回回看得就那样。” 宋林书忍不住问,“小周哥,我们在房子里都待了两天了,你不觉得无聊吗?” 周岁拿着牙签戳了一块递给宋林书,自己也吃了一块,“确实有点。” 刚开始还觉得不用到处跑很轻松,但是实际上,他们早就已经习惯高强度旅游了。 现在手里没钱,吃饭都紧张,出门的车都是蹭的节目组的——油价太贵了。 哪儿都不能去,哪儿都去不了。 像是被困在笼子里一样。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一时半会儿是消除不了的。 盛明寒闻言,抬起头。 “无聊的话,你想出去旅游吗?”他问。 “啊?”周岁吃了一半的苹果卡在嘴里,他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旁边的宋林书傻傻地说:“去哪儿玩啊,咱们也没钱。” 盛明寒想了想,只说了句:“我来安排。” · 半个小时后,盛明寒的官博发了一条链接,没有配字,点开可以直接通往斗猫app。 今天正好是周六,大家放假的放假,双休的双休,有空得很。 虽然是突然袭击,但粉丝们早就把他的微博设置成了特别关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来了来了!!] [哇,怎么今天突然直播啦?] [哥你好帅(爱心)] [看背景是还在录制吗?] 直播间很快涌进了一万人,盛明寒看了眼时间,没有废话,单刀直入道:“我们现在需要资金去旅游,但是节目组不给我们提供……” 话还没说完,飞机跑车的特效已经砸得人眼前一花,十几秒内,大几千就投出去了。 [呜呜呜妈妈等你缺钱这句话等了好久] [打了两百块钱,家人们,这就是包养男明星的感觉吗,有点飘] [众所周知,明家从不缺富婆粉] [这点钱不太够吧?明哥你想去哪里啊,需不需要我们帮你买机票订酒店?我们酒店总公司副总也是你的粉丝,可以帮开后门的] [靠,粉丝内卷是吧?那我可以当节目组的小狗吗,会汪汪汪还会吃的那种] 弹幕瞬间飘过诸如此类的言论。 周岁:“……” 宋林书直接傻眼了。 还能这么操作的吗?? 眼看打赏金额冲上好几万,盛明寒迅速把礼物通道关闭了。 “谢谢大家的帮助,稍后我会让助理记录一下打赏名单,工作人员会私信你们留账号地址,打赏金额会从工作室账户上退还给大家。” 也就相当于这笔钱是问粉丝借的,虽然提现不能立马到账,但是他可以让柳时宁打过来,到时候再从工作室的账上给粉丝转回去。 这样,粉丝没有亏损,他们也没有破坏游戏规则,唯一受伤的可能只有郑从容了。 果然,下一秒郑从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盛明寒眼疾手快地秒挂断,一脸平静地对着镜头说:“那么今天直播到此结束,再见。” 粉丝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屏幕上已经映出了自己痴汉笑的大脸。 “……” 太快了吧哥,有被敷衍到。 刚才直播的时候,盛明寒调整了下角度,没有录到周岁和宋林书,也是不想看到弹幕发一些让人心烦讨厌的话。 柳时宁很快打了八千块钱过来,虽然钱不算多,但他们明天就要结束录制离开H市了,这些已经绰绰有余。 周岁从震惊缓过来,还有些心惊胆战地,“……这样真的好吗?” 国民男神公然直播集.资,哪怕没几个钱,营销号传出去又是一通腥风血雨吧? 盛明寒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娱乐圈的对家可不比周岁的黑粉少。就算他不争不抢、只是坐在那儿,别人也会嫌他挡了自己的路。 “没事。”盛明寒瞥到他担忧的神情,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粉丝的斗猫都绑定了实名和支付宝账号,到时候我会让柳时宁双倍打回去,转账明细也会让工作室公布出来。” 其实他根本没想到要微博公开,别人爱怎么编就怎么编,只是他不想让岁岁担心。 周岁点了点头,“那就好。” 只是,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周岁不禁露出几分疑惑。 “但是这个点……旅游还来得及么?” 就算是坐高铁,来来回回也有些吃力吧。 “只要你想去,就来得及。” 盛明寒说。 · 出发之前,周岁有猜测过目的地,大概都是省内,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去S市。 两市之间也就隔了六七十公里。 S市最著名的,应该就是老酒和青瓷了,从H市的姑娘桥站出发,坐地铁到达S市,不管去哪个站都只需要一块钱,实打实的物美价廉。 ‘雨戏穿梅坞,风和上柳桥’,说的就是这片江南古城。他们在城市广场下车,走四分钟左右就到了书圣故里。 这里曾是王羲之和蔡元培的故居。 老街区还保留着一丝古味,碧绿的小河流夹在两道黑瓦灰檐的矮屋之中,小巧别致。 站在青石板桥上,一艘乌篷船从船洞下缓缓划过,船夫戴着一顶草帽,‘孤舟蓑笠翁’的意境油然而生。怪不得古人总爱游一游江南,风倾雨斜,柳树垂湖,别有一番滋味。 巷口里,多的是客家的小篷船,用绳子系靠在岸边,划来划去的倒也方便。 宋林书有了钱就想浪了,吱哇吱哇地闹着想要去坐乌篷船,还要让曹锐帮他拍照。偏偏曹锐晕船,就没有立刻答应他。 盛明寒闻言,便对周岁说:“你陪他坐一坐吧。” “嗯?我吗?” 周岁吃了一惊。 他还以为盛明寒不会答应宋林书的要求呢。其实如果不是他站在这儿,宋林书第一个撒娇的对象很有可能是周岁。 他知道周岁脾气好,一定会答应。 盛明寒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去玩吧。” 周岁往前走一步,还有些微怔。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欢呼的宋林书一把拉走了。 宋林书是真旅游来了。 乌篷船不算大,加上船家也就堪堪坐一两个人的样子,因为竹篾篷是乌黑的,才取名为乌篷。 周岁从来没有坐过船,还有些新奇,站在岸边好一会儿都不敢上去,怕翻船。最后还是宋林书胆子大,拉了他一把。 周岁再清瘦,两个大男人坐在船上,也是不小的重量。掌船的船夫倒是很有经验,手桨点了点水,很快维持住了重量。 乌篷船内很窄,为了安全,船客大多都是坐着。船板上铺着竹草席,很顺滑、不扎人,可以闻到熟悉的竹制品味道,很特别。 在船上看两岸,和在桥上看两岸是截然不同的。坐下后,视角变成了仰视,船身微晃,划过时带着河水流淌的咚咚声,两岸时不时地会有砖石台阶,供船客登船靠岸。 七月的江南简直是陷在了酷暑里,但是两方矮矮的房屋和岸边的柳树灌木遮挡在河流上方,从小河上渡过,反而很凉爽。 偶尔能听到蟋蟀和青蛙的叫声。 周岁拍了很多照片,有岸边的树,有撑船的船夫,有不停摆姿势臭美的宋林书,就连背后的青砖黑瓦,也在他的镜头中。 拍着拍着,他才忽然想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他是有说过想去江南的,不过那还是刚出道时候的事了。 说起来,那还是他第一次和盛明寒搭戏。 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 · 盛明寒站在桥上,乌篷船消失在远处,最后的影子也被路边的碧荫遮挡得一点都不剩。其他人四散开来,去逛王羲之的古宅了,江繁之前来逛过,就没去。 “行了。”她调侃道,“你不用跟白娘子似的站在这儿巴巴地望,那船就绕一圈,等下还会把你的许仙回来的。” “……” 盛明寒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那你还看。”江繁笑了笑,又问,“你不会一回来就已经打算好来这里了吧?” 从得知消息到正式出发,盛明寒只给了他们十五分钟,到点就直接开车走人。宋林书手脚慢,下楼的时候差点急得滚下来。 之后又是带着他们买车票,坐地铁转线的,让江繁很难不怀疑他的居心。 “没。”盛明寒摇摇头,“只是之前来过。” 他拍的戏多,大部分都是精品片。很多导演为了出片好看,会选择去拍实景,国内很多热门旅游城市盛明寒工作的时候都去过。 实际上,如果周岁不觉得无聊的话,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在别墅待一个星期。 他喜欢到点做饭,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光,到处东奔西跑,反而会让他很焦虑。 江繁:“……” 怎么,承认早就想带他来旅游是会被天打雷劈吗,谈个恋爱还要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你真的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她忍不住说,“也难怪他会觉得在你那里可有可无。” 盛明寒愣了愣。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桥尾缓缓出现了熟悉的乌篷船身影。宋林书大着胆子站了起来,朝他们挥挥手,一脸高兴。 周岁没宋林书那么爱闹腾,他抱着膝盖,微微歪着脑袋,浅浅笑着。因为旅行很久没有打理的头发已经垂到了耳边,风一吹格外柔软,他五官清丽,坐在乌篷船上仿佛一张画。 完全就是小说里走出来的清冷男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繁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沉默良久的盛明寒忽然倒抽一口气,吓得她手机差点掉到河里去 。 “……”盛明寒转过身看着她,脸上还带着几分困惑和震惊,“他怎么会这么想呢??” 江繁没听懂,还一脸莫名,两人四目相对看了好半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心头一突。 不会吧,不会吧大哥? 不会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吧?? * 第28章 欢心。 江繁刚想说什么, 乌篷船已经靠岸了,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快一些。周岁和宋林书相互搀扶地,迈步走上台阶。 两人便闭上嘴, 没有再聊刚才的话题。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再多玩一会儿?”江繁过去跟他们汇合,一边走一边说。 “晒死我算了。”宋林书一边扇风一边流汗,“有树荫的地方还好,一拐弯过去,整条河水都暴露在太阳底下, 我都感觉变成了蒸包子。” 滋滋儿往上冒热气。 再一看天气预报,好家伙, 已经快40度了。真就‘你一句春不晚,我就热死在真江南’。 周岁也点点头,“太阳太大了。” 他们时间来得不巧,七八月整个Z省都陷在酷暑里, 没一个景点是不遭殃的,如果天上不下雨, 那身上的汗就能下雨。 不过热虽热, 还是美的。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旁边的盛明寒看了半晌,问:“怎么多了把伞?” 江繁顺势望去, 周岁手里果然拿着一把漂亮雅致的翠绿色油纸伞。伞面隐隐看着是千里江山图的纹案, 淡雅的碧色在夏天衬得格外清新,伞柄下面还挂着一条同色的穗子, 很是漂亮。 只是刚才收着放在腿边, 所以没怎么注意。 “这是你买的吗?”江繁仔细看了几眼, 忍不住赞叹, “好漂亮啊, 拍照肯定很好看。” 周岁摇了摇头,说起来还有点羞涩,“是刚才在船上时,偶遇到的粉丝送给我的。” 几个小姑娘都是大学生,放了暑假正好过来旅游的,还穿着各色各样清秀明丽的汉服或旗袍,妆容精致、头上簪着步摇和簪子。 远远一看,仿佛嵌进了S市的青巷老街里。 刚开始听到有人喊他的小名时,周岁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听错了。但很快就看到几个女生站在岸上朝他们招手,兴奋地喊他们的名字,周岁便让船夫把船靠在岸上,和粉丝聊了一会儿。 之前看照片她们就觉得周岁很适合淡妆清冷的气质,眼下靠在乌篷船上,活脱脱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富家公子扮相,太适合古装剧了。 走的时候,粉丝送了这把油纸伞伞给他们遮阳,不过周岁不知道暴晒会不会把伞晒脆晒坏,就没有用,他想带回去摆在家里当做摆饰。 江繁了然地点了点头。 周岁确实更适合演古偶剧。 古装其实比现代装更考验颜值,尤其对于男星来说,气质是一道关,脸又是另一道关。 头型是否圆润饱满,脸型是否流畅顺滑,三庭五眼比例又是否标准,但凡缺一样,展现在镜头面前的很可能就是个崎岖不平的芒果。 但周岁身上是不会存在这种问题的,他脸小,又是标准的鹅蛋脸,后脑勺也很饱满,气质也突出,属于古装扮相更容易出圈的类型。 “你可以试试的。”江繁认真地建议,“我之前就觉得你特别适合演清冷男主男二挂的。” 这张脸往那儿一站,哪怕是背景板也能提升画面的质感。 但关键是,是周岁不想吗? 是他接不到水平还不错的古偶剧……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笑了笑,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盛明寒从刚才一直沉默到现在,听到这句话,便说:“希望名导们可以多考虑考虑他,剧本合适的话,我也可以陪同出演。” 他平时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一句话不说,冷不丁地开口,众人一下惊住了。 盛明寒这是在帮忙打广告吗? 我靠,真的假的,开天辟地头一回? 宋林书嘴巴都闭不上了,仔细一想盛明寒的意思,内心顿时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盛明寒这话说得很透明,相当于是买一送一了,两人‘捆绑销售’。 虽然周岁黑红黑红的,演技也就青春偶像剧的水平,但是有盛明寒站台还怕什么?再说,演技这东西都是可以□□的。单单是他俩的名字,就已经是收视密码了。 吃足了红利的《分手之后》制作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周岁心中也是一阵波澜。 和其他人震惊的点不太一样,周岁对盛明寒愿意帮自己这一点并不意外。 婚内的时候,盛明寒也会时不时地跟相熟的导演们推荐周岁,他也因此接过一两部戏,只是听到别人在背后嘲讽他是关系户,周岁才慢慢地拒绝了他的帮助。 真正让周岁出乎意料的是,盛明寒已经很久没有出演过古装了,上一次就是他们俩合作的那部剧,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播出后盛明寒大爆特爆,正式问鼎顶流,之后他开始转攻现代剧,尝试了许多不同的题材,但是再也没有回到古装剧里。 为此,还有很多粉丝惋惜。 观众苦古偶丑男久矣,到现在小破站播放量头部级别的古装男群像里,盛明寒的古装扮相永远占据着一席之地。 盛明寒搭档周岁回归古偶,可以想象,这句话一旦播出去,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浪。 江繁失语了片刻,她很想问盛明寒是不是在开玩笑,但左右一想,又没必要。 他就不是那种夸大其词、搞噱头的人。 让江繁更加在意的是,盛明寒话里说的是名导,这句话也是表明了对周岁的重视。 不是随随便便来个饼周岁就会接的,想要给他递剧本,那首先得看看在盛明寒团队的审核那儿能不能过关。 周岁微微攥紧了拳头。 他沉默良久,摇了摇头,“其实……” “哎呀。”然而江繁没让他把话说完,她搂住周岁,笑盈盈地打断了,“这条件听得我都心动了,只恨我当年没去学导演。说起来,小盛四五年没拍过古装戏了吧?观众们肯定都很期待,希望导演们多多考虑喔。” 她算是看出来了,周岁是个脾气好但性格倔的,带着一股执着的傻气,江繁都能猜到他大概在想什么。 可惜娱乐圈是个吃青春饭的地方,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抓一抓机会,再蹉跎几年,戏路越来越窄,结果就只会像现在的她一样,连饰演妈妈辈的都得竞争上岗。 演技这种东西嘛,就是要靠导演指导、课堂上课、实践演习不断磨练出来的。 再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盛明寒愿意挨,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跟盛明寒两人一唱一和的,周岁也不能再当着镜头拒绝,只好默默地认了下来。 他们在S市又逛了一阵,走走逛逛的,吃过晚饭,很快就到了六七点。 太阳的光线逐渐黯淡下来,凉爽的风吹去了夏日的暑气。这会儿正是晚高峰,地铁人多,盛明寒便打了两辆车,开了一个小时,到别墅已经是九点了。 平时这个点,已经接近大家的休息时间了。其他人三三两两地回屋洗漱收拾行李,留下江繁、周岁、盛明寒在客厅聊天。 唐逸文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正在查阅视频资料,看着像是跟江繁有话要说。 “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江繁感慨道,“来之前我还想半个月挺久的,要录好长时间呢。没想到天天东奔西跑的,一转眼,咱们就要走了。” “看起来行程多,其实咱们也没去几个地方。”周岁笑了笑,又问,“繁姐,你明天是回香港吗?” “是啊,孩子我让他外公外婆带着,天天睡前打视频电话,但还是记挂着,在外工作也睡不好,总担心他吃不好睡不着。” 江繁说着,叹了口气。 唐逸文坐在一旁用手机看纪录片,也不怎么开口,仿佛透明人。听到孩子的话题,才缓缓抬起眼皮看向她。 犹豫的功夫,她已经聊到了下个话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录第五季,不过好像郑从容也没说咱们这个分手旅行要拍多久。” 江繁打趣地问,“小周,要是你行程有空的话,还来么?我预感下一季会很好玩。” 第五季的阵容和台本虽然还没出,但眼下还没播就已经红成这样了,芒果台是肯定会尽快出下一季的,维持住热度和流量。 这一季看点这么多,相信观众都会很期待第五季能再看到日月同岁这一对组合吧?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周岁摇了摇头。 “我应该不会参加第五季。”他说。 盛明寒背部微微一僵,目光缓缓抬起。 那一瞬间错愕的神情是掩饰不了的。 周岁没说话,低头抿着茶。 盛明寒明明很清楚这一点的,他想。 在签合同之前,周岁就特意和柳时宁那边确认过,《分手之后》他只会录这一季,就算是当做弥补离婚给盛明寒带来的经济损失。但之后,他们不会再有合作和交集。 而且,周岁的经纪约也快到期了,今年不仅是他重新签约的紧要关头,也是他事业规划的重要关卡,估计也会很忙。 不管是工作行程还是私人情感的角度,他都不会再参加下一季的录制。 他的话说完了多久,江繁就沉默了多久。她看向盛明寒,他手指微微托着下巴,脸色晦明难辨,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但总之不会好过。 “是有工作安排吗?”她想了想,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不过也不着急,下一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录呢。” 周岁刚要回答,盛明寒忽然站了起来。 他身材高大,周岁坐在沙发上,高低对比下其实会产生不小的压制力。光从侧面打下来,阴影落在了周岁的身侧。 周岁垂着眼睑攥紧了手心,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做好了准备。 然而周岁猜错了,盛明寒并没有问他这个。 “一起出去散散步吗?”他问。 周岁愕然,意识到盛明寒不想在这里讨论这些后,他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一刻,迟早要来的。 盛明寒把衣领上的麦解了下来,随手放在桌面,跟周岁一起出去了。 私人谈话,他不想被录音。但导演组也不可能真放他们俩单独出去聊两三个小时。 郑从容沉思片刻,还是派了小张过去。 摄像机就在他们身后三四米处,把麦关了,压低声音说话,机器是录不到的。 H市别墅外有一条梧桐小道,路灯与树木相间,从顶空投下来的昏黄的灯光,把地面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盛明寒和周岁一前一后地走在这条柏油石子路上,两条影子被拉得很长。 周岁走得有些慢,盛明寒便放慢了脚步,直到余光里出现了那双清瘦的肩膀,他才缓缓地说:“你确定了吗?” 周岁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参加呢?”他问。 “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只录到这一季。” 盛明寒便沉默了。 这确实是之前谈论的合同内容,当时他以为这一期可以录很久,但录完之后才发现,十五天也就只有两个星期。时间偷偷从指缝间溜走了,快得让他反应不过来。 盛明寒忽然站定,微微侧过身来。 他也跟着打住了脚步,只是目光落在地面上两只乌黑的鞋影上,没有看盛明寒。 “如果,”盛明寒缓缓地说,“我希望你可以继续参加,你还会来吗?” 这句话说得好没道理,难道他希望参加,别人就必须去吗,活脱脱像是□□者的语气,周岁原本是想这么反问的。 但是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什么? 这下轮到盛明寒微微一怔。 周岁抬起目光,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问:“为什么你希望我参加?” 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一起上综艺,为什么离婚了还不跟他保持距离,为什么总是做一些似是而非的事,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些问题,从一开始他就想问了,只是当时的他不敢去预想答案。但是现在,现实和他心中预感的轨道几乎合二为一。 周岁便不得不问了。 这句话,他很轻松地理解了。 “我以为我的表现很明显,抱歉。”盛明寒说,“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讨你欢心。” 是毫无预料的一击。 轻柔低沉的嗓音飘进耳朵里时,周岁没有反应过来,又或是说第一想法是逃避。 他把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嗪了好几遍,来来回回地确认答案,等到信息终于传输到神经中枢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轰隆的雷声。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盛明寒喝醉的那一晚开始,从他那夜莫名的起夜开始,从盛明寒抓着他的手喊他的小名开始,事情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 原来周岁隐隐察觉但又不敢确定的事是真的,盛明寒真的在重新追求他。 后来发生了什么,周岁已经没有印象了,他满脑子乱糟糟地,其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盛明寒好像又说了什么,但是看他心不在焉地,一副丢魂失魄的模样,又没有再开口了,默默地把他送了回去。 江繁和唐逸文已经回了各自的房间。 别墅里空荡荡的,很安静,除了他们,大家大多已经躺在了床上准备入睡,明天上午录制结束,他们就要飞回各自的城市了。 周岁关上门,在床上静默地坐着,没有开灯。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回过神来,起身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领口的收音麦还没有关。 出去时他拨了一下开关,但是没有完全扣上,也就是说,刚才的对话全部录制下来了。 一字不差。 周岁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之中,被密不透风的夜笼罩住,模糊得看不清楚。他平静地关掉手里的麦,随手扔在了一边。 · 这个夜晚,他睡得不太安稳,几次翻身差点醒过来,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里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有些快得他都忘记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也无。半梦半醒间,他眼睑半阖着,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在回忆,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当年他俩搭戏的时候,盛明寒是抢手的香饽饽男主,而他只是在里面饰演一个不起眼的配角。拍戏过程中周岁跟盛明寒也没什么交集,只跟男二女二说过一两句话。 原本以为,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集。然而没想到的是,事情逐渐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大概是一年后,盛明寒毫无征兆地,通过他的经纪人要到了周岁的联系方式。 两家公司都在A市,隔着两条街,步行十分钟的距离。盛明寒天天约他下班出来喝咖啡,点了美式后什么都不说,就默默地坐着喝。 彼时的盛明寒已经在一线跻身很久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宽。 周岁一开始心里忐忑又激动,然而一次两次,三次五次过去,他就从兴奋变成了疑惑。 他不太明白,盛明寒为什么找他。 总不会是真的约出来喝咖啡吧? 但他合作过的明星那么多,完全可以换一个。周岁只是其中之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终于有一天,他没忍住,问盛明寒是不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对方才一脸惊讶地抬起脸,说出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跟工作没有关系。” 盛明寒认真地说,“我只是想跟你约会。” * 第29章 玫瑰。 周岁的第一反应是, 没有反应过来。 一开始,他没明白盛明寒的意思:约会?是他最近没刷手机,赶不上潮流了吗, 难道约会又引申出了其他的含义? 周岁很想拿手机百度一下,但是那样也太不礼貌了,他只好忍住,委婉地问:“你说的约会,是类似男女生约会那种吗?” “你并不是女生, 但如果这样方便理解的话,那么可以这么认为。”对方说。 周岁:“……” 盛明寒的神情真的很认真, 但是这些话听起来真的很荒谬。如果只听内容的话,周岁说不定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但盛明寒显然没有幽默这种东西。 周岁噎了好半晌,才说:“但我们这样不算是约会,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商务洽谈, 才会答应跟你见面。而且,我喜欢的是女生。” 那会儿他还以为盛明寒是个普信男, 仗着自己长得帅, 约出来喝两杯咖啡就会觉得自己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导致周岁对他的印象大大降低,说的话也很不客气。 盛明寒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吃惊。 “很抱歉, 我不知道这点。我看到在书上说, 如果约喜欢的人出来喝咖啡,他答应的话, 就是约会。看来是我误会了。” “回去之后我要把那本书扔掉, 太误导人了。”他快速地站起来, 拿过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说, “下次约会,我会再郑重一些的。” 他又说了一声抱歉,转身立刻走了。 从解释到离开,中间不超过一分半,快得周岁还没反应过来,盛明寒已经不见了。 他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好久没说话。 周岁回忆着盛明寒惊慌失措、夺门而逃的模样,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没再觉得冒犯,只觉得好笑。 盛明寒像是另一个星球突然降临的人。 之后,对方的确没有再发过类似的约会信息。那会儿周岁也忙,飞来飞去的到处跑路演,这件事就这样被落在了记忆里。 大概半个月后,周岁再回到公司,上陈海萧安排的表演课时,下午忽然收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说是有件闪送需要他签字。 一枝红玫瑰,一枝黄玫瑰。 单只包装,各自裹在复古做旧的报纸里,花瓣很鲜嫩,还撒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闪送小哥说雇主希望他取走一只,周岁沉默良久,就挑了那束黄玫瑰。 他记得黄玫瑰的花语是等待。 公司里人来人往的,周岁带着花躲到茶水间里看了眼手机,短信里没有新信息。 白炽灯顶头打下来,冷白的光线照在玫瑰花花束上。黄玫瑰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像是等待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花局促不安地蜷缩着,跟着失去了几分鲜气。 周岁犹豫了很久,没有扔掉。他带回公寓里,插.进花瓶好好保存着。 此后,每隔两三天周岁就会收到两束玫瑰,他发现每次收到的花品种都不太相同。 周岁的助理以前是开花店的,可以熟练地帮他认出不同的花名,有时候是卡罗拉,有时候是达拉斯,有时候是黑魔术。 盛明寒送花没有固定时间,如果出差,他前一天送的玫瑰里会附带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自己的日期和行程。 有时候他两三天就会回来,但也有时候走得比较久,进组一拍就是两个多月。 周岁依旧没有认可盛明寒的约会邀请,但他慢慢的开始对下次的礼物心怀期待。 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他喜欢这种直白又含蓄的想念。 · 第二天起来,周岁眼下明显多了两个黑眼圈,因为睡眠不足,头也疼痛欲裂。 简单吃过早饭后,等待他们的还有一段单采,今天时间紧张事情也不少,为了节约时间和人力,大家都是分组分批进行的。 周岁推开采访间的门,看到郑从容正在让灯光调试光影,头隐隐作痛。 郑导亲自把关,可不算什么好事。 和他心事重重的反应不同,郑从容看见他倒是挺高兴的,还不忘调侃他,“小周怎么脸色这么差啊,昨晚没睡好吗?” 周岁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 其实刚才化妆师已经帮他上过妆了,为了看起来有气色,还涂了有颜色的润唇膏。 郑从容是借机打趣昨天的事情呢,和盛明寒聊完,回去后周岁就把摄像机盖住了。 录制节目这么多天,其他嘉宾多多少少都遮盖过。只有周岁始终如一,宁可去卫生间换衣服,也从不遮摄像头。 看来,昨天情绪是真的掩饰不住了。 这才对嘛。 周岁长得漂亮,为人随和认真,和他搭档会很省心,但郑从容很快发现了问题。 他没有性格。 像宋林书招摇得像只花孔雀,曹锐是钢铁直男,梁茴脾气火爆古怪,温溪两面三刀。盛明寒更简单了,高冷毒舌的大男神。 不管好的坏的,所有人的性格都很分明,只有周岁永远温柔和顺,从不发脾气。 他戴着一张面具。 戴得太久,本来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了。 为什么那么多明星都要立人设吸粉,就是因为性格是人物魅力的重要体现,周岁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没有魅力。 他单独出去时,郑从容都不怎么派跟拍了,因为拍出来千篇一律,没什么意思。 但此刻,郑从容突然发现有趣了起来。 他低声跟助手说了两句,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采访的主持人身边。 周岁心里一沉,但他没办法拒绝,只能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郑导,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还希望你手下留情。” 郑从容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让工作人员去倒了杯温水,又让助手把空调调低。 补光灯的温度很焦灼,长时间待在高温和亮光下,会加重不适的反应。好歹也是盛明寒心尖上的人,他也不至于那么刻薄的。 周岁喝了点热水,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场记打了个板,单采正式开始。 镜头亮灯的一瞬间,周岁直起身,脸上看不到刚才疲惫的神情,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笑。 “观众朋友们好,我是周岁。” 采访进行的很顺利,稿子都是提前对过的,有很平常的话题、也会有爆点,周岁从善如流地回答了下来,甚至说太顺畅了,他记忆力很好,答案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 郑从容在旁边看着,没说好还是不好。 采访过一大半的时候,他忽然打了个手势,主持人余光里瞥见,从容地说:“说起来,这次节目录制中,大家也多次吐槽过郑导下手太狠,花样也太多了哈哈。那我们来看看郑导想对我们岁岁说些什么呢?” 话头流利地递了过去。 周岁微微绷紧。 笑容微敛、坐姿拘束,是紧张的表现。 郑导收回目光,没问采访稿上的问题。 “去川西的时候,我把你们八个人拆成了AB两组,当然,节目播出后大家都清楚了,盛明寒脱队选择了去A组。但我想知道,在头两天你们分开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这个问题有些犀利,但还在周岁可以稳定发挥的水平区间里。 按照郑从容一贯的作风来说,其实已经放水了。不然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昨天听到那番话后周岁是更开心还是更心酸。 不过这么干也太损了,回头盛明寒要是看到,估计能直接提着刀杀到他家。 周岁想了想,“不习惯。”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郑从容的预料,他微微挑了挑眉,缓缓地重复,“不习惯?” “是。”周岁坦然道,“毕竟我们从H市到D市都一直是一个组,占据了录制时间的二分之一,突然分开那么远,肯定会不习惯。” 他很擅长抛出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回答,再用官方的话术来修补和掩盖。 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这样吗,”郑从容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所以也是出于不习惯,在盛明寒路过的时候,你才会跑出去,留住了他?” “……” 周岁微微一顿,不过镜头里看不太出来,他的表情依旧是流畅自然的。 “是因为吃惊。突然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解之后,又觉得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征得了其他人的同意后,才决定重新一起活动的。” 滴水不漏。 郑从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他口里听到真正的答案了。 起码这一季是这样。 郑从容没再搞出幺蛾子,按部就班地问完了剩下的问题。 周岁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就在他以为录制要结束时,郑从容忽然道:“小周,你知道我们一直有个写信的环节吧?” “……是。”他愣了愣,“现在要写吗?” “今天换个形式,不用写。你对着镜头简单地说下这段旅程的感想就好。” 就这么简单? 周岁隐隐感觉还没结束。 果然郑从容话音落下,顿了顿,又慢慢地说:“不过呢,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在你聊感想之前呢,我们想让你读一封信件。” 信件…… 难道是盛明寒的信? 工作人员很快拿来了一张信封,刚才郑从容吩咐助手去办的就是这件事。 不过这当然不是盛明寒亲手的那封,他的亲笔信现在还躺在D市邮局的信箱里,眼前这封是为了后期方便、打印下来的副本。 周岁迟疑了片刻,“郑导,之前不是说录制期间不会曝光,等到节目播出时才会看到答案吗?我们这样是违背规则剧透了吧?” “规则还不是我说了算的?” 郑从容笑呵呵地说,“退一万步说,刚才我也说了,你是特殊情况嘛。毕竟你昨天也说,暂时不考虑参加第五季,那我们这个伏笔埋着也没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岁不好再拒绝,毕竟他确实说过不参加之后的录制,这会儿再反驳,不是打自己的脸了? 他接过信封,封口用邮票封得严严实实,周岁担心撕到里面的信纸,就问道具组借了把裁纸刀,轻轻划开。 取出来才发现,里面有一张明信片,怪不得摸着硬硬的。 他们俩几乎天天待在一起,周岁都不知道盛明寒什么时候买的。 明信片的正面是银山云海的风景照,背面是一局简单的祝福语:岁岁平安。 一语双关。 他默了半响,把明信片重新收回去。 打开信纸,周岁吃了一惊。 翠竹底色的信纸写得满满当当,因为写不下,盛明寒又不愿意写到背面去,后面还加了一张,是从酒店赠送的记事本上裁下来的,角落里还印着圣里斯汀酒店的logo。 对比他的那一两句话,格外用心。 周岁有些微微的窘迫。 盛明寒练过一点书法,字写得飘逸俊秀,笔尖出锋,却又不会过于凌厉散乱。 “岁岁,”他轻声地念,“现在我在酒店的书桌边写字,一抬头就能看得到你……” 他尾音垂了下去,微微顿住。 盛明寒在他断开的语句后面接着写: 可我还是很想你。 · 除了周岁之外,其他人的写信环节也全部用单采来替代了,录完接近早上十点。盛明寒很快就从采访室里出来了,却一直没见到周岁的影子。 好不容易出来了,盛明寒看了眼他的神情,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刚过去,周岁就走到江繁身边聊天了,盛明寒在旁边转了几圈,一直到录制结束,也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话。 大家录了个结尾,热热闹闹地说了下结束语和口播,工作人员买了几个彩炮,啪啪地几声,彩片和彩带漫天飞舞,这一季《分手之后》就正式收官了。 周岁定的是下午两点的飞机。 大家的航班时间错开不一,周岁拎着行李箱下楼时,没看到盛明寒,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出发去萧山机场了。 然而前脚刚在别墅分开,后脚托运检票的时候,周岁就在队伍后面看到了盛明寒。 吓得他连忙拉着行李箱躲到了厕所里。 “……” 这么凑巧的吗,他们是同一班飞机。 看来刚才他没看到人,应该是盛明寒在别的房间,两个人碰巧错开了。 头等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想不撞上都难。再加上《分手之后》预热得这么红火,指不定就有狗仔和私生在蹲点。 周岁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改时间,不坐这一班了。他蹲在地上给陈海萧微信报备,发消息时都是打字,就怕盛明寒正好进来,碰巧听到他的声音。 陈海萧听到他说改航班,淡定地发了一个ok,又说,他这回雇了十个保镖机场接送,绝对不会再出现之前的问题。 周岁心想,现在狗仔已经算不了什么了,盛明寒才是头号难题。 [你快多给我安排一些工作,跑路演做公益怎么都行,我暂时不能待在A市……]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去,陈海萧的新消息已经跳进了他的眼前。 [对了,沈应淳联系不上你,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你记得回一下消息。] 周岁怔了怔,把列表往下拉了拉,发现确实有两条未读的消息。 录制期间他的斯人手机很少用,有什么工作上的安排都让陈海萧和助理帮他去回复了,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 他点开看了一眼。 [小周哥,好久没见你了,最近还忙吗?] [等你录完综艺,我们见一面吧] 沈应淳是他同公司的师弟,比他小一岁,从出道时周岁就一直很照顾这个弟弟,沈应淳也一直很黏他。 两年前,沈应淳出演了一部仙侠巨制片里的男二,从此一炮而红,被粉丝奉为古偶白月光,也顺利地稳居二线了。 那时候的周岁正在准备结婚的事宜,工作繁忙,再加上没能参加他的婚礼,沈应淳很不高兴,慢慢地就跟他关系淡了。 这次突然联系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周岁想了想,回复: [今天刚录完,准备回A市。] [这两天都有空。] * 第30章 替代。 自从结婚后, 他和沈应淳的关系就不像之前那样亲密了,毕竟是从出道开始就扶持到现在的师弟,周岁心情一度很低落。 某天和另一位群演朋友聊天时, 听到他聊起最近烦恼的心事,对方也只是笑了笑。 “之前他也不知道你喜欢男的嘛,现在你已经有对象了,跟他结了婚,老公又是盛明寒……他自然是要避嫌的。” 周岁没觉得被安慰到, 反而有种怪异的感觉,尤其是‘避嫌’这两个字。明明他和沈应淳只是朋友, 但是这么一说,就好像如果没有盛明寒,他和沈应淳就会在一起似的。 这让他觉得十分不适。 不过没多久,他那位朋友就转行去MCN包装美女网红去了, 两个人圈子不同,再加上工作也忙, 渐渐地就失去了联系。 陈海萧听说沈应淳约他出去吃饭, 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突然?” 沈应淳也不是他手里的艺人,本来跟陈海萧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前几年, 沈应淳意外走红, 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他的经纪人花了很多心思帮他谈通告代言, 然而经纪约还没到期, 沈应淳转头就跳槽到了华星。 就连违约金也是华星帮忙付的。 这也没办法, 华星是业内经纪公司的巨头, 旗下艺人多、竞争多, 但资源也更多。不是他们这个三流破小公司撕得起的。 而且走之前,沈应淳没跟经纪人商量,也没跟周岁说,导致公司损失了一大笔钱。 从那以后,陈海萧对沈应淳的印象就不太好。不过人家现在也是二线小生,背靠大树好乘凉,也不是他能够随便置喙的人。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带了周岁这几年,陈海萧一直觉得是公司和自己拖了周岁的后腿,现在,他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这些天,周岁上过的热搜没有二十七八个也有十四五六个,讨论度是相当的高。眼下久不联系的沈应淳突然约他见面,怎么看都感觉没那么单纯。 “不然我跟你去吧。”陈海萧还是不放心,“再配几个保镖,我就坐你们隔壁包厢里,要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你想得太夸张了。”周岁哭笑不得,“他应该是想和我聊聊天,了解下近况吧。我自己开车去,吃完午饭就回来。” 这个圈子是没那么干净,但是以他对沈应淳的了解,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沈应淳有不好的想法,也该用在两年前和周岁关系好的时候,现在两人都疏远了,没那么必要。 周岁既然坚持,陈海萧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让他记得发定位报平安,情况不对的话就发个短信过来。 周岁都一一答应了。 他开的是之前和盛明寒一起买的那辆车,回到A市后,盛明寒就派人把车子送了过来,里里外外也都清洗整理了一遍。 远远看着,宛若新车。 周岁坐进驾驶位,打开抽屉还能看到没用完的半包抽纸巾,一些消遣的小零嘴,中控台上还放着大眼仔的摆件,那是他和盛明寒结婚一周年去澳门旅游时抽奖机抽到的。 后来就一直挂在车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大眼仔摘了下来,轻轻地摸了摸,然后放进了抽屉里。 沈应淳约饭的地点是一家五星级的中式酒店,坐落在金字街上,夜晚时灯光亮起金碧辉煌,只是中午的时候,没有氛围的衬托,显得微微黯淡了些。 周岁进去后找前台报了姓名,很快有侍者带他前往定好的地点。 大厅楼层很高,镂空的中式门框都透着一股奢靡的气息,通往楼上的除了电梯,还有旋转楼梯,红木楼梯扶手一路婉转向上,墨绿色砖墙透着些许民国风情。唐顿金灰的地砖被光一照,隐隐泛出一点流光溢彩。 推开门,沈应淳坐在面对包厢门的位置看手机,听到他来了,扬着笑容站起身,惊喜地说:“小周哥,你来了!!” 沈应淳的五官比以前明艳了许多,眉眼也更精致了,就连皮肤也晶莹剔透的,周岁看不太出来是不是素颜,但凭心而论,现在的沈应淳确实更称得上‘古偶白月光’。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地笑了笑,“应淳,好久不见了。” “上一次见你,已经是好久之前了。” 沈应淳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热烈亲密。他帮周岁拉开椅子,笑着道歉,“前段时间我没联系不上你,猜你可能还在录制,所以才找了陈海萧,你没有生气吧?” 周岁摇了摇头,“没有。” 他确实因为录制,没顾得上看新消息。 沈应淳便松了口气,眉眼间的紧张也渐渐褪去了,逐渐露出些许当红明星的从容。 他提前点了主餐,都是周岁以前爱吃的口味,不喜欢也没有关系,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次见面背后别有目的。 沈应淳寒暄了几句,要找话题聊天,自然就聊到了周岁最近参加的综艺上。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封闭拍戏,出来后才知道小周哥你离了婚,还和盛明寒一起参加了《分手之后》,把我吓了一跳呢。” 周岁只能笑了笑。 “有戏拍是好事……”他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上综艺也是双方公司的决定。” “这样啊。是个不错的决定,小周哥,你现在终于红起来了,我是真为你高兴啊。” 沈应淳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和不解,“只是怎么会走到着一步呢?我听到网上一些流言蜚语,难道是盛明寒对你不好……抱歉,可能我多嘴了,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应该过问的。” 周岁嘴角标准的笑意渐渐褪了下去。 即使早有预感,但是当沈应淳真正问出口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微微一沉。 “应淳。” 沈应淳抬起温柔的目光,那双好看的眼里好像写着:说吧,倾诉吧,他会像以前一样,包容对方一切好的或者是不好的心事。 然而周岁并没有陷进这种温柔里。 他缓缓看向沈应淳,语气平静,“我们这么久没见,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吗?” 沈应淳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沈应淳换了个坐姿,重新靠回椅背上,十指相叠放在膝盖上。他露出一点淡然的笑,自嘲地道,“小周哥,你还在生气我当年突然离开吗?” 与其说是愧疚,倒不如说是胸有成竹。 “你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 “那你是在介意我没有联系你吗?” 周岁没有说话。 他反驳不了,因为他确实介意过。 只是现在没有了。 沈应淳以为猜对了周岁的心思,脸上露出可怜讨好的表情,他低声解释:“其实一开始,你谈恋爱没有告诉我,结婚也没有邀请我,我是有些生气的。后来,我几次想主动找你和解,但是盛明寒……” 他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过了一会儿,沈应淳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许难言的忧愁。 周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淡的茶水味刺激着味蕾,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沈应淳的演技确实比他好了太多。 在来这里之前,周岁确确实实抱着想要和沈应淳重归于好的念头,但是现在,这样的想法已经在逐渐消失了。 他想,确实不应该来这里的。 过去的美好的回忆已经加上了滤镜,既然知道会腐烂枯败,就不应该再打开。 “我已经说过,你想怎么选择都是你的事,我不会生气,也不会过问。” 沈应淳微微一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度。 “应淳,去了华星之后,你真的开心吗?”周岁微微抬头,目光含着一点怜悯。 两双视线在空中交汇,沈应淳隐隐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眉眼上。察觉到这一点后,沈应淳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了。 这不是什么很难发现的秘密。 沈应淳忽地舒了口气,胳膊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托着脸颊,面无表情。 “公司说,我的眼睛太圆钝了,和清冷古装男神的风格不搭,所以稍微动了点刀子。” 他眼睑微垂,百无聊赖地说,“我想想还有什么。哦,做了个鼻综合,切了点下颌角,下巴定期打玻尿酸,唇珠也做过……” 光是听着,都觉得骇人听闻。 然而这在美女帅哥如林的娱乐圈,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手术整毁了,上不了镜,那就推出下一个替代品。在到达真正的顶流之前,没有谁取代不了谁。 他看了眼周岁的神情,嗤笑一声,“做了这么多项目,才整得稍微像你一点。” 沈应淳并没有直接照抄周岁的五官和长相,但是他很聪明,他察觉到周岁清冷挂气质的体现主要是源于桃花眼、薄嘴唇和高挺秀丽的鼻子,于是就去仿着开了眼角、把平扇双眼皮包成了开扇,更有古典韵味。 这一套下来,虽然没整成周岁那样纯天然漂亮的五官,但也足够在影视圈混了。 周岁默默无言了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所以,华星给你打造的路线,也是在模仿我。他们想把你包装成我的……” 我的替代品。 沈应淳打了个响指,“真聪明。” “华星早就想把你挖过去了,不是一次两次。只是你一直不太同意。” “是,我的合约还没有满。”周岁承认。 沈应淳笑了笑。 他不止一次地听别人说过,如果周岁是生在大公司,有丰富的资源和人脉,凭着这张脸也能红遍半边天。 这些年来,其他公司也一直明里暗里地想要挖走周岁,但是对方一次都没有过想离开的念头。当年他最难的时候,是陈海萧签了他,刘总又借了钱帮他度过难关。 这五年,是还他欠下的人情。 “你知道,华星为什么想把我打造成第二个你吗?”沈应淳忽然问。 娱乐圈里不乏有‘小梁茴’、‘小盛明寒’这类称呼的新人,往往通稿写得满天飞,就是想蹭前辈的热度。对于这些小演员来说,确实不愧为一种捷径,但是对于正主来说,却是吃饭吃到苍蝇一样的恶心。 有些人不在意,纯粹是被恶心的次数太多,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再怎么蹭也到不了他们的位置。但对于大部分明星来说,还是会觉得十分不适的。 他们连红毯撞衫都避讳莫深,突然冒出几个蹭热度的冒牌货,心里不是更加膈应? 更何况,沈应淳还是周岁过去的亲密好友,这恶心程度,恐怕得翻个几番吧? 说实话,就连周岁也想不出原因。 他和华星几乎没有交集,旗下艺人也没有。周岁出道以来,虽然也有过这个总那个总的想要潜规则,但都被刘总和陈海萧打哈哈婉拒了,也没有到结梁子的地步。 大概是想借盛明寒的热度来上位吧,毕竟定位相同,但凡沈应淳争点气红起来,就可以炒红白玫瑰之争,隔三差五地开个谁更配得上盛明寒的讨论。 不一定招人喜欢,但绝对会红。 黑红也是红啊,越黑粉丝战斗力越强,这套养蛊的流程,娱乐圈都快用烂了。 这也是周岁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然而沈应淳只是用一种戏谑的逗猫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小周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华星公司背后的真正控股人是谁?” “哎,我告诉你好了,她叫盛元姝。” 盛。 周岁心里一颤,猛然抬起头。 然而沈应淳并没有打算结束,自顾自地说:“你大可以去查查看,这位盛女士到底是谁。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你猜送我去华星的,是谁?” · 周岁慢慢吞吞地走出饭店,因为忘记戴口罩,他在人群中又漂亮得太过显眼,已经有好几个路人投来扫量的目光。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脑袋靠在后面的靠枕上,像是浑身都卸了一遍力。 盛元姝……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绕了三遍,每一次都克制不住地朝另一头牵扯去。就在那三个字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周岁忽然抬起双手,夹心汉堡一样重重地拍在了脸上。 手心落下时,两颊都有些红了。 清醒一点,不要掉进陷阱里。 你和盛明寒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清楚,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周岁冷硬地告诫自己。 沈应淳今天和他说的这些话,明显有真有假。他言语中隐隐透露出对华星的憎恨,然而事实是,当华星向他抛出橄榄枝时,合约还没到期,他就毫不犹豫地甩了老东家。 更何况,嘴上说着嫌弃,可这两年来,他靠古偶剧吃的红利一口都没少。 真相到底如何,他要自己去证实。 周岁打开百度搜索,然而网上关于她的信息并不多,翻遍全网也只有零星几条报道。其中有一则新闻放了她和其他人的合照,一眼看上去,全是知名的富豪。 上面的标题写着:盛元姝与xxx、xxx等著名企业家于B市召开上海产业合作共商会。 看来,华星也只是这位盛女士旗下不知名的小产业之一,洒洒水而已。 他又搜索了关于盛元姝的家庭亲属关系,然而信息也是寥寥无几。只有一个报社在做关于盛元姝的相关事迹时,提到她有一位哥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周岁仔细对比了一下盛元姝的五官,发现气质有点相像,但五官还是不太相同的。 盛元姝是鹅蛋脸,脸部五官宽阔流畅,典型的古典大气美人。而盛明寒的眉眼更冷峻,面部折叠度高,轮廓也偏硬朗。 要说他们没关系,但这么少见的姓氏和这相似的气质,很难说没有什么;但要说他们是母子,五官又并不相像。 周岁纠结了一阵,打算让陈海萧帮自己去查一查的时候,柳时宁忽然打来了电话。 柳时宁很少会主动联系他,偶尔的几次,也都是为了盛明寒的事,不过昨天盛明寒已经坐着飞机飞回了A市。 也就是说,这通电话是专门打给他的。 铃声响过三声,周岁接了起来。 “柳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是我。”耳边传来柳时宁温柔客气的声音,“是这样的,我听到一些消息,说你不会再参加下一季《分手之后》的录制。” 话音落下,周岁已经明白她的目的了。 “抱歉。”他喉咙微紧,斟酌着该说什么样的话来拒绝,“我下半年行程安排很满,抽不出空,所以……” “是因为不想见到明寒吗?” 一语中的。 周岁攥紧了放在耳旁的手机。 心事被戳破,堵在嗓子里的那口气反而像是漏了气的气球,全部吐了出来。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轻轻笑了笑,“这应该不难理解吧?” “我明白。”柳时宁轻轻笑了笑,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你有空吗?不然我们见面聊一聊?” 周岁刚想拒绝,忽然想起刚才沈应淳说的,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可以。” 他说,“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 第31章 考虑。 周岁和柳时宁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因为周围明星众多, 咖啡馆里还单独开辟了雅间,隐私性也不错,经常有明星会下来喝杯咖啡, 聊聊天。 他下了车,看到玻璃门上挂着熟悉的‘open’可爱小狗招牌,透过玻璃里面是格外熟悉的布局,之前盛明寒和他‘约会’的时候,隔三差五喝的就是这家。 也不知道柳时宁是故意还是凑巧。 周岁甚至记得他们最常约会的位置在哪儿, 靠着窗户,阳光洒进来时把棕色桌面染成金棕, 咖啡杯里的冰块碎光微微浮动。 他回过神,对着玻璃整理好口罩,推门进去,柳时宁应该也刚到没多久, 正在手机上编辑着什么。她做了漂亮修长的美甲,在屏幕上敲动, 时不时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柳时宁抬头看了他一眼, 打了声招呼又埋下头去,等发完短信后才松了口气。 “我跟他报备一下。”说着,她晃了晃手机。 这个他是谁, 周岁很清楚。 如果柳时宁什么都不说, 周岁也会当她是在处理公事,不会多问。但她当面坦坦荡荡说这些的时候, 反而让周岁有些窘迫, 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小周, 你知道我脾气, 我就直问了。” 柳时宁放下手机, 神情变得严肃,“你不想和明寒再有接触,是因为已经放下了,不想再和过去有牵扯;还是因为怕见到了会更放不下,所以才想躲着不见他呢?” 听到最后几个字,他猛然攥紧了手指。 柳时宁便明白了。 一瞬间的身体反应就像咳嗽一样,掩饰不住的。 看来,她的问题确实戳到了痛点。 “不用担心。”柳时宁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安慰,“这些我不会和明寒说的,我尊重你做的一切决定。” 周岁闻言,抬起脸,露出些许诧异。 “……为什么?”他哑声问。 他还以为柳时宁是来做说客的。 周岁的目光带着三分不解,还有几分警惕,他这样的反应,柳时宁其实很能理解。如果换做是她,前男友的经纪人突然找过来,她也会怀疑对方的用心。 但柳时宁是个聪明又细腻的女人,凭心而论,如果她是周岁的亲友,作为旁观者看过他们是如何相处的,也会怒吼一声,赶紧跑,撒开腿跑快点! 她和盛明寒认识也有七八年了,这么多年,作为工作伙伴,她都没有办法完全包容盛明寒的脾气和性格,又怎么能要求周岁原谅呢? 如果俩人真的不合适,她还在这儿拱火浇油的,那不是纯纯害了人家吗? 她不是那种一昧偏帮自家艺人的经纪。 “这是你的婚姻,外人本来就不应该评头论足,任何人都不行。”柳时宁笑了笑,又说,“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看看以后还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柳时宁五官很御姐,不笑的时候眼角嘴角都垂着,露出一股冷冽的气质,之前某次叼着烟跟盛明寒站在一起时被拍到,还被粉丝戏称是内鱼第一拽哥拽姐。 这会儿笑一笑,倒是冲淡了那副强势的、生人莫近的气息。 周岁想了想,主动说:“在这儿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 柳时宁打起精神竖起耳朵,都已经做好他问‘盛明寒到底有几段情史’的准备了,然而周岁却问了一个看起来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盛元姝吗?” 她愣了愣,眉心微皱,轻松散漫的表情迅速收了起来,“你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人?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周岁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层。但是柳时宁的反应也说明了他的猜测没有错。 “盛元姝是他的……” 周岁没有补全,他在等柳时宁的回答。 柳时宁垂眸思考了片刻,大概也是在考虑盛元姝到底能不能和周岁透露。 过了半晌,她才严肃地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他心里有了某种隐隐的预感,然而听到柳时宁回答的那一刻,还是吃了一惊。 “盛元姝是明寒的姑姑。” 周岁的眼睛骤然睁大。 姑姑?他怎么没想到呢?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母亲或者长姐。 在这种有钱人家,大女儿长大了,都二十好几,爸妈还要了一个小的,这种事也并不少见。 “是。”柳时宁缓缓道,“明寒和他爸爸、还有那边的亲戚关系都非常差,这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这是明寒的雷区,千万不要当面去问他。” 周岁问了,盛明寒虽然不会对他发脾气,但是情绪埋在心里也不会好过。 “我都不知道他有个姑姑……” 他喃喃地说。 “他们家的破烂事太多了,说给你听你也心烦。”柳时宁光是想想都觉得糟心,“我不知道是谁在你面前提到盛元姝的,但那个人的目的肯定不一般,她的话你最好不要全信。” 周岁顿了顿,模棱两可地说:“他只告诉我,盛元姝是华星公司背后的控股人。”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沈应淳的名字。 “一个小小的华星算什么。”她笑了笑,语带深意,“盛家家大业大,祖上打下的基业够他们子子孙孙吃八辈子都足够了。偏偏老爷子重男轻女,膝下众多儿女里,又只有长子盛元崇和二女盛元姝还算争气……” 盛元崇就是盛明寒的父亲。 话说到这里,柳时宁咳了一声,抿了口咖啡,只给了个暗示的眼神。 有些话,她不适合说出口。 周岁这下才略微明白了。 盛明寒和盛家关系再差,也是长孙。盛元姝被大哥压制那么久,自然不甘心家产被盛元崇这一支的独占,那么,唯一能挑出错处的就是盛家的继承人、长孙盛明寒了。 这样说的话,华星把沈应淳包装成类似他的风格,是在故意恶心盛明寒呢。 周岁心里一紧,有些难过但又有些庆幸,庆幸的是还好他没有偏听偏信;难过的是盛明寒和父亲关系不好,这样的事情竟然也从来没和他说过。 还是离婚后从柳时宁的口中才听到的。 “明寒应该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不说的。” 她说,“他和他父亲很多年前就决裂了,17年的时候,明寒拍戏从高空摔下来,背伤很严重,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到这个份上,他父亲都不愿意来看一眼。” 柳时宁说的这件事,周岁也有印象,当时谣言铺天盖地,都说盛明寒严重摔伤,可能不能再吊威亚,严重的还要退出影视圈。 不过后来他还是挺过来了,虽然留了些旧伤,但不算严重,让黑粉对家大失所望。 “我明白……”周岁顿了顿,他摇了摇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聊聊合作吧。” 嗯?这就不说了吗? 柳时宁微微惊讶。 她还打算顺势把明寒母亲的事情也顺便说出来呢,也省得以后再产生什么误会。 不过不说就不说吧,这些事,本就应该盛明寒亲口告诉他。 柳时宁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份企划书,“是这样的,我们根据这段时间的大数据做了个分析报告,发现……” 他们聊了快一个小时,等到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 周岁两个小时前跟陈海萧报备已经从饭店出来了,结果一直没回去,碰巧跟柳时宁谈话时静音了,就没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周岁正准备打回去,手机屏幕忽然跳出了盛明寒的名字,一闪一闪的,等待接听。 他打来做什么? 电话接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盛明寒直接道:“陈海萧那儿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你一直没回公司,他以为你出了事,就给我打了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碰巧柳时宁又发来了信息,他了解过后,就给陈海萧回了消息,让他不用担心。 周岁松了口气。 他道了声谢,又说:“我刚和柳姐谈完,就在公司楼下,等下就回去了。” 柳时宁刚才说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这会儿周岁又说在公司楼下,那么…… 就只有那一家了。 盛明寒微微沉默,隔着几百米,只听电话里的声音,周岁也能感受得出他的紧张,和以往自信从容的影帝完全不一样。 “那,”他开口,声音很低,声音也紧绷,“你们聊得怎么样?” 周岁唔了一声。 “你觉得我们聊了什么?”他问。 不按常规的出牌让盛明寒愣了愣,他的意思是问综艺谈得怎么样,但如果只是说了这个,那周岁也不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迟疑了片刻,“和我有关?” 周岁想了想,“一点点。” “……”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她在你面前没说我什么好话。” 好歹搭档了这么多年,默契还是有的。 周岁也笑了笑。 柳时宁虽然没说他什么好话,但也没说什么坏话,她站在基本中立的角度上,周岁和她聊天时,自然地不会有什么负担。 他没再开玩笑,收敛了神色,正色道:“关于下一季的事,我仔细考虑后……” 盛明寒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电话里头,隐隐透来周岁的呼吸,他之前从来不知道,手机收音也会这样清晰,好像周岁就在他眼前轻声细语的说话一样。 痒痒的,又很着急。 半晌后,周岁钓足了胃口,才慢慢地说:“我决定再考虑一下。”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 盛明寒愣了愣,一脸的迷茫和疑惑。 再考虑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柳时宁说,我不用着急拒绝,也不用着急答应,可以先看看这一季播出后的效果,如果市场反响好,那再参加一季也不是不可以。”周岁道,“我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相当于是判了个缓刑。 具体的结果,还要看观众们的表现。 盛明寒:“……” 他花钱买水军把热度冲上去可以算吗? 当然是不行的。 他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碍事,只要没一口否决,就还有周转迂回的余地。 他虽然没信心让周岁回心转意,但是要爆一部综艺并不算难。 挂了电话,周岁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脑海中又回想起柳时宁对他说的话。 [我知道你对明寒已经失去信任了,但今天你愿意为了盛元姝答应见面,我想,你对他的过去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对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比起从我这里听到,我相信你更愿意听他亲口说。] [你可以把他就当个摆件,当成外面散养的小猫小狗,高兴了撸撸下巴,不高兴了见都不用见。他情愿得很,你不需要有负担。] 柳时宁有些话说得夸张,周岁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他曾经真心付出过,所以更加明白,付出得不到回应的感受。 但是沈应淳让他窥探到了冰山的秘密一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意识到,或许盛明寒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至少,不完全是。 他对这份不完美的爱情和婚姻颇有抱怨和难过,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以偏执的姿态,在傲慢地给盛明寒下定义了吗? 周岁在沉默的思索中逐渐意识到,他在婚姻中感受到的这份沉重的让人窒息的枷锁,不仅有盛明寒带给他的,也有他自己。 * 第32章 等候。 《分手之后》节目录制后, 不管是嘉宾和网友都沉寂了下来,归于平静的生活。 宋林书和曹锐的组合开始准备出新专辑,江繁和唐逸文双双回港陪女儿过暑假, 梁茴和温溪也按部就班地到处跑通告,就连周岁也有安排,接连签了几个不错的代言。 四对里,好像就只有日月粉一家不知道正主在做什么—— 工作室没消息,看一眼行程, 也还没进组,微博也不更新。明明是鼎盛时期却开始抠脚, 盛明寒也是娱乐圈第一人了。 前阵子刚经历过血雨腥风的热搜时代,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物料路透爆出来,这会儿突然回到以前的抠脚状态,辛苦劳作了大半个月的粉丝们还不是很适应。 然而, 没过两天,闲得发霉的粉丝们就收到了盛明寒新微博的提醒。 是一条只对粉丝开放的微博。 [盛明寒V:8月16日芒果台《分手之后》正式定档, 现在还没有官宣。内部消息, 不要外传。] 相当于是提前剧透了。 粉丝们看到盛明寒发微博,心中狂喜,点开动态一看, 又沉默了。 这, 该怎么说呢? 粉丝是真爱不起来啊。 底下的评论也稀稀拉拉的,发一个开心的表情, 然后带上盛明寒的帅脸照。其他评论区常见的‘期待’、‘支持’那是一概不提。 盛明寒以前发微博从来不看评论区, 这次他特意蹲了半个小时, 都没有蹲到满意的答复, 心里十分不开心。 他想了想, 切到微博粉头群里,发了一个两万的红包,瞬间几百条消息涌了出来。 [啊啊啊明哥!!] [好大方啊明哥,爱死你啦] [你终于想起来营业了吗,泪流满面] 盛明寒:“……” 他退出了微博,给柳时宁打电话,嘟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还没开口,一声粗里粗气的‘干嘛’就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你跟大粉对接一下。”盛明寒置若罔闻,“我刚才发了条分手之后定档的微博,她们态度都不冷不热的,你督促她们一下,记得要做数据。” “哟,您还知道什么叫做数据?”柳时宁不满地说,“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和员工们开七月的总结报告会啊?” “你也是我的员工。” 盛明寒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柳时宁:“……” 我真的谢谢你,遇见你倒八辈子血霉。 “知道了。”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放心吧,这事我不会忘的。但是你别再玩什么微博了,刚才发的那条也给我删了,回头被营销号转出去,郑从容又得给我打电话。” 他发的那条信息柳时宁刚才看了,真的会很无语,那其实是郑从容发给盛明寒的,这家伙懒得一个字都没改。 “嗯。那岁岁那边……” “……不用你提醒,我会让粉丝们也帮忙做一下数据的,她们都很熟悉了。” 盛明寒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 小青花论坛。 主题:刚补了《疑罪》,太好看了!! 主楼:垂直入坑了,新粉想问问大家,日月的营业频率一般是怎么样的呀? :呃,勤快的话半年一次,如果进组拍戏很忙的话,建议关注工作室号,他本人的账号一年可能都发不了一回(真诚建议) :??? :瞎说!最近明营业的可猛了,新人不要被吓到,快快入我们日月坑 :营业可猛=指一个月就发了三条,一条离婚,一条综艺官宣,还有一条已经删了 :哎,这还是高峰期了,知足吧 :习惯就好,粉他只需要够佛就行。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多收几个小墙头。现在是淡季,有剧or电影播出时,日月和粉丝活动得就比较频繁,我们称之为团建期(。) :明十年铁粉,有一次不小心点到碎的微博,看到一个月内发了十几条,美照几十张,还都是日常博喔……这种心情谁能懂 :哈哈哈哈哈莫名搞笑是怎么回事,碎是公认的营业大户了,真的很敬业 :是的,而且他超级宠粉的,之前有粉丝评论留言说想看他染白金色,碎回复说自己是细软发质,漂发会很伤,进组拍戏不太好看。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过两天他真的染了白金色 :啊,我有印象,那几张自拍照真的可以说顶级神颜了,还小小出圈了一把。不过没过两天碎就重新染回黑色了 :这么听起来感觉他好乖喔(爱怜 :他对粉丝蛮好的,之前有粉丝探班,碎不仅给to签给合照帮她买芒果冰饮,还把自己用的小风扇也送她了,因为天气太热了 :……一段时间没来,怎么论坛水军浓度直线上升,楼上的都收收吧,那味儿都飘三里地了 :呃,前面的你是不是不知道啊?碎的路人盘最近回春了,而且他家公司真的很穷,买不起水军的 :碎今年经纪约就到期了吧,不知道会去哪儿,一把瓜子赌华星会来挖人 :不太可能,沈应淳和碎风格挺像的,华星好不容易把沈捧成了台柱子,怎么可能再招一个自家打自家 :SYC的脸一看就整了,是可以说的吗 :你们要真想看明营业很简单啊,碎不是宠粉吗,在他的评论下面求生活照呗,他不是明的舔狗吗,手机里肯定存了不少照片 :……楼上的需要水滴筹就直说,别因为没钱耽误病情,我们概不负责,ok? :如果说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大脑皮质没发育好,建议父母打掉畸形儿哦 :晕,是因为变成前妻了,所以现在什么物种都可以骑在碎头上了吗?真特么无语 :……这么快时代就变了吗,日月粉不是最讨厌碎了吗,怎么还替他说话(惊) :碎我们都不敢带脏字的骂,其他人算是什么东西,有脸在明的安利楼里yygq?? :大家不要吵啦,我是楼主,已经把那层删掉了,谢谢大家的安利,刚才去看了碎的微博,感觉好可爱,之后会继续关注的! :碎是黑称喔,因为小青花提他俩大名都会被删,所以故意用谐音来代替。日月同碎也是cp黑称,楼主入坑碎的话要注意下 :日月粉是恨到深处自然爱吗(震撼)磕到了磕到了 - 周岁这段时间过得格外充实,分手之后虽然还没播,但是也让他小小的红了一把。 没有盛明寒伴侣这个标签,现在合作的品牌都是冲着‘周岁’这两个字来的,虽然有压力,但更多的反而是安心。 录制的时候总是觉得跑来跑去特别累,想着工作结束后给自己放个假。但是真到那一步,机会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不用陈海萧劝,周岁就已经想要伸手握住了。 “周老师补个妆,等下还有一组拍完就结束了。”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 周岁捏了捏板直得有些酸痛的肩膀,很快就有化妆师走上前来帮他补妆。 摄影棚里,穿着光鲜亮丽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到处都是器械道具和服装。背后的布景板上,写着时尚先生Esquire。 这还是周岁第一次刊登他们家的首封。 在国内的旗舰刊中,男刊的一线杂志只有智族和Esquire两本,而杂志刊物的印刷时间又显得格外重要。业内有句话,一月开年刊,三月开季刊,金银九十。 除开周年月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九月秋冬时装季了,这也是时尚界的黄金时节,从九月刊一线首封的含金量就足以看出,周岁现在的热度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不管之后会不会flop,起码此时此刻,他的流量和话题度离一线只差临门一脚。眼下大牌代言、时尚资源都已经握在手里,只差一部好剧本,就可以一飞冲天。 “他和这期主题适配得非常完美。” 摄影师手指咔擦咔擦地点过照片,站在一旁的时尚副总监ella一张一张地扫过去,眼里露出些许惊艳。 照片里,周岁穿着打底的棕色条纹短袖,外面是一件长到小腿的咖色风衣。 他头上戴着一顶擦色的西部牛仔帽,松松垮垮的扣绳垂了下来,挂在他的脖颈肩,仿佛一条天然的项链。 周岁半蹲在台阶前,双腿一前一后错开,显得线条更加修长,比例漂亮得惊人。他微微挑眉,裸棕色的口红微微显出些许几道唇纹,却显得格外的英气逼人。 酷酷的、冷冽的风格。 周岁这张脸摆在这儿,怎么拍都不会差哪里去,只是她没想到会消化得这么好。 让他登九月刊,其实是时尚部迫不得已的选择。 一般来说,九月刊都是要提前三到六个月准备的,首封人物也是早早的就定好了,不会随意更换。偏偏前阵子他们的首封一线男星被爆出吸毒,品牌形象暴跌,他们也只能着急忙慌地寻找替换人选。 正好周岁在录制《分手之后》期间热度暴涨,时尚部和广告部仔细思索了很久,最后一拍即合,这才定下了周岁。 副总监ella接触娱乐圈这么久,早已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她预感这次一定没错。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他会红的。”她轻声说。 上一次见到骨相皮相都这么完美、这么上镜的脸,还是盛明寒了。老天爷赏饭吃,再加上敬业认真的工作能力,想不红都难。 她只觉得奇怪,周岁拿着一手的好牌,到底是怎么打的,才会藉藉无名这么多年。 收工后,已经是下午七点多了,天色微微暗沉,正值下班高峰期,街道上车水马龙。周岁坐在后排座位上,昏昏欲睡。 啊,好饿,好困。 他点了外卖,热乎乎的微辣新疆炒米粉,还配了个馕。为了早点回家吃饭,周岁妆都没在化妆室里卸,自己上了车用卸妆水一敷,再拿湿巾把脸擦干净,就结束了。 好在他的脸状态一直很好,不油不干也不敏感,要不然还真经不起这么折腾。 原本周岁工作期间,是不会吃这种高碳水的。不管是拍戏还是广告杂志,稍微胖一点镜头都会很明显。不过前段时间他为《此间明月》的角色做准备,瘦了十斤,旅行期间虽然长回来了一点,但看着还是飘。 风一吹就能跟着飞走。 陈海萧就没有再控制他的饮食,体重恢复到正常水平也好,毕竟太瘦了,工作时也会低血糖晕倒的。 他心里默默念着炒米粉的名字,靠食物支撑着才不至于睡过去。等开到公寓里,已经是三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助理小刘拎着包陪他一起上了电梯。 这段时间周岁一直在忙工作,家里都没时间收拾,工作十小时之后还要让他洗衣服叠衣服,打扫卫生,也太累人了,小刘便自觉地接起来打扫他家的任务。 叮咚一声。 电梯门推开。 周岁打了个哈欠,草莓熊一样软软绵绵地往外走,一抬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他脚步立刻顿住。 瞌睡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明寒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靠在光滑的大理石墙面上,像是在发呆。他左手拿着一个礼品袋,右手拿着一袋外卖,看样子是熟悉的新疆炒米粉。 听到声音,他微微站了起来。 两双目光在冰凉的走道里默默交汇。 周岁看了眼手机,发现外卖小哥没有打电话,单子却已经送达了。 看样子是小哥提前送了过来,正好上楼遇到了在外面等候的盛明寒。 “……” 沉闷的气氛在这片狭窄的领域里流动着,助理看了看周岁,又看了看盛明寒,识趣地说,“周哥,那我先走了。我明天早上再过来帮你打扫一下家里。” 说完,他就忙不迭地地按了下楼键,火速躲进了电梯里。 古语有言,老板的私事少打听。 小刘跑得太快了,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周岁心道这速度,早知道就让陈海萧给他送短跑国家队里去发展了。 眼下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盛明寒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那个……” 他难得说话这么犹豫。 周岁叹了口气,“算了,你进来吧。” * 第33章 [爱心] 这栋小公寓是他们老总专门建来做练习生和小明星宿舍的, 一整栋楼上上下下全是同公司的人。周岁住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万一被人看到盛明寒站在他门外,看着影响也不太好。 盛明寒表情一滞, 似乎没想到周岁会让他进门,就这两秒停顿的时间,对方已经按了指纹锁,头也不回地进玄关了。 防盗门做的自动落锁功能,眼看着缝隙越来越小, 盛明寒抬手卡住位置,手里的礼品袋左右摇晃, 很快跟着主人进了屋。 这是他第一次到周岁的小屋。 说小屋,是因为面积确实不大,也就七十几平米的样子,和那些动不动四五百平大平层的明星们相比, 显得略微朴素了些。 进了玄关,往左走是卫生间, 右边是开放式小厨房, 客厅占据了大半的面积,十分宽敞,拉开窗帘外面是一整张落地窗, 如果现在是白天, 就能感受到这样敞亮的采光。 可惜天色暗了,只能远远地看见一点点远处的灯光。 从客厅往里走, 左边是一间主卧一间客卧, 门锁都牢牢地锁住了秘密。 盛明寒看了一眼, 很快收回目光, 把礼品袋和周岁的外卖都放在一旁的小餐桌上。 周岁搬来不久, 也没有花时间布置,很多装饰都是婚内添置的,离开的时候被他带了过来。桌上的餐布是他常用的清新小碎花,靠墙的角落里放了一只异形花瓶,只是许久没有鲜花上门,瓶子里微微积了点灰。 沙发上的抱枕也是他平时惯用的几个,堆在角落里,还有一只玉桂狗的腰枕。茶几上放着几本散乱的文件,很快就被周岁收了起来。这个距离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不过盛明寒根据经验猜测,应该是试阅的剧本。 “家里没怎么收拾,你随便坐吧。” 周岁打开电视,晚间正好播放着狗血的恋爱家庭剧,母女俩吵得不可开交,老戏骨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你今天把他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女儿梗着脖子道,“他是客人,我只是请他过来喝茶。” “你请他喝茶?”母亲冷笑道,“我看,要么你心里有鬼,要么他心里有鬼!!” 两人顿时:“……” 这电视是听不下去了,只是立刻关掉也很突兀,周岁就把声音调小了一点。 他到厨房把水壶翻了出来,冲洗了一遍,把冷水注满放到底座上,又开始翻箱倒柜,这儿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小刘帮他归置的,他还没时间打理,一时半会儿没找到。 盛明寒忍不住心想,不会真的要请我喝茶吧,他下意识地咳了两声,刚想说‘没有茶叶也行,我现在也不渴’。 然后就看到周岁从柜子下面探出头来,手里拿着几包冲泡即食的奶茶粉。 盛明寒:“……” 周岁把包装袋撕开,刺啦刺啦地揉了两下袋子,把奶茶粉都揉到杯子里,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盛明寒顿了顿,默默地思考了两秒,才说,“之前你退回来的那些文件,写了这里的地址。” 周岁确实是留了具体的小区,但没有写楼栋和门牌号。不过盛明寒要真想弄清楚,有的是办法,打给刘总也就一个电话的事。 费不了多少时间。 周岁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跟他深究,“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么?” “嗯,我出差的时候,听他们说当地的松岗腊鸡、南山荔枝都很有名,我自己尝过,味道也不错,就给你带了些。” 夏天是荔枝的季节。 “……就这些?” “嗯?”盛明寒扬了扬眉,有些意外,“我这次走得急,没来得及买别的,你还喜欢些什么?我下个月再去一趟。” 说是下个月,其实也没几天了。 要是时间合适,他明天再去一趟也行。 周岁闻言,一时哽住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是以为盛明寒这么晚过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所以刚才神色都微微凝住了,没想到听到答案后反而大跌眼镜。 正常人会是这样的脑回路吗? 周岁叹了口气。 “下次没什么事的话,就在电话里说吧。”他说,“这小区安保很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拍到了。” 要是不小心传出去,又是流言蜚语。 “还有。”盛明寒刚要开口,周岁就已经堵住了他的话,“这些我都不缺,我有钱可以自己买,你顾好自己就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们私下见面,对彼此都不好。” 他顿了顿,“今天我以为有紧急的事才会请你进来,下次……我希望没有下次。” 他不希望盛明寒再会错意,觉得还能试探自己的底线,所以这几句话说得格外重。 盛明寒没回答的这段空白期里,电视剧里的剧情一日千里,被调小的音量透过音箱漫步在寂静、冰冷的厨房。 “我发誓以后不跟他见面,行了吧!” 女儿的愤怒说道。 “放屁!你这是被我抓到的第几次了?” 母亲恨铁不成钢地说,“都说了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就是贱,高兴了才哄你说点好听的,嫌烦就立马把你甩到一边。” “像你这样端茶倒水、补衣送药的,人家看得上你吗?人家都在笑你倒贴呢!!” 周岁:“……” 耳边母女俩的争论还没有结束,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走过去关掉了了电源键。滋啦一声,所有色彩顿时被黑洞吸收了进去,只留下光秃秃的屏幕。 四周又再次归于沉寂。 他手指微微一顿,盛明寒就站在他身后,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转身。大概是他犹豫的时间太长了,盛明寒轻轻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那你好好吃晚饭。” 周岁一直没有回头,他听见盛明寒的脚步声,踏过地板由近及远,沉稳、均匀,玄关做了一个下沉的设计,耳边传来非常轻微的摩擦声,是盛明寒在换鞋。 很快,他拧开门把手,大门吱呀一声,又重新咔哒合上。 盛明寒走了。 周岁站了一会儿,又把电视重新打了开来,独居的生活很舒服,但是也很寂寞,有时候他会特地打开电视,把声音开得很高,就好像家里也能晕染几分热闹的气息。 泡好的奶茶温度已经有些冷了下来,他把炒米粉放到微波炉里中火定时两分钟,然后坐到茶几前开始拆盛明寒的礼品袋。 松岗腊鸡是真空包装,拿出来很大的一只,开袋即食,不管是蒸还是炒又或是微波直接吃,都很合适。另外一个袋子摸着有些冷意,包装上还沁着些许水珠。 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三四盒南山荔枝。 夏天水果很容易坏,尤其是像荔枝,常温下没多久味道就变了,好在里面放了不少冰块和冰袋,现在已经化了不少。 周岁看了一会儿,忽然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盛明寒超话的行程,发现昨天S市有某个大牌的驻场庆典和晚会,盛明寒作为他们家的全球品牌代言人,自然是要参加的。 因为疫情管控,今天从S市飞回来的航班只有一辆,落地是晚上六点。 应该是一下飞机就来了。 周岁默默地坐了半晌,微波炉叮的提醒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起身去拿,热好的炒米粉又恢复到温热的余温。 他掰开筷子,犹豫了很久,后面还是给盛明寒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 盛明寒很快就已读了。 大概是不知道发什么,他回了一个‘小猫吃饭’的动态图片。 周岁挑了挑眉,有些吃惊。 盛明寒不是那种爱用表情包的人,打字的时候他能用emoji就已经很不错了,使用频率最高的两个:微笑,和ok手势。 更多的就没有了。 [你怎么会发这种表情包?] 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 太好奇了。 盛明寒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柳时宁建议的,她说单纯的文字看起来语气很冰冷,加个表情包会轻松很多。] 盛明寒原本还半信半疑,现在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效果立竿见影。 [柳姐说什么你都会听?]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酸。 但实际上周岁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发完就后悔了,可惜短信没有撤回的功能。 [也不是。] [高兴听她说两句,大部分时间不爱听] 周岁:“……” 柳姐看到估计会吐血的。 盛明寒的消息还在继续。 [但是她好像比我更了解你] 周岁看着这短短一行字,微微怔住。 后面那半句盛明寒没有说。 但是什么意思,他们都心知肚明。 周岁坐在地毯上,靠着身后的沙发,脚底板蹭着毛绒绒的边缘,头微微仰着,刺眼的灯光从上面直射下来,照得眼睛晕眩。 等到视线都微微模糊了,他才将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距离上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五分多钟了。 [玫瑰花,也是她帮你出的主意吗?] 他缓慢地打着字,发出这条消息时,其实周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拼尽全力、刮骨剜肉一样地,想要从四处搜寻盛明寒爱他的证据,这里比他想象中更爱一点,那里也比他意料的更在乎。 他反反复复地求证,好像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才会好受一些,才会觉得安慰。 难道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会这样吗?只有他一个人在为自己这股隐隐作祟的情绪而感到挣扎、痛苦,良心不安吗? 这一瞬间,在等待盛明寒回复的短暂空隙里,周岁深刻地明白了,他以为的走出来,只是自欺欺人。无法反驳的事实是,从离婚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留在了原地。 爱也好,恨也罢。 他比任何人更在乎盛明寒的答案。 “叮~” 消息声提起的刹那,周岁抬眸望去。 又是接连的消息提示。 [你还记得啊] [……其实是我自己想的,柳时宁知道后还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很变态] 大概过了半分钟,周岁以为他不会再回的时候,盛明寒又发了几条新的讯息。 [下次我会找些更浪漫的点子的] [岁岁,如果我做了让你生气或者难过的话,和我多说一些吧,好吗?] [我想你一直都开心] 稍后,他发了一个很普通的emoji表情。 [爱心] * 第34章 红了! 也不知道柳时宁都教了他什么, 明明是明星评论区里最寻常的字符,但是从盛明寒的手机上显示出来,就显得格外奇怪。 他该回什么? ‘好的’吗? 但盛明寒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他们已经离婚了, 在周岁的印象里,他已经对盛明寒说过好几次,这样的态度,就连局外人柳时宁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岁大脑放空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应该回复什么。既然想不到, 他就干脆没有回复了。 反正盛明寒等不到他的回复,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他的答案了。 综艺从录制结束到播出时间是很快的, 有的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就能上线。 片子剪出来送审后,《分手之后》的官博就开始预告和宣发了,定档时间和盛明寒说得基本一致,正好赶在暑假档的尾巴上, 每周更新两集,完结正好卡在中秋节假期上, 流量算得明明白白的。 八月初, 嘉宾们陆陆续续发微博帮忙宣传定档时间,《分手之后》也陆陆续续地挂出海报和有趣的花絮。 基本上都保持着一天一个预告,一个预告打底一两条热搜的水平。只能说这一期的看点太多, 郑从容也太会剪了, 随随便便抓一两个就是爆点,光是小青花的《分手之后》专项高楼就开了四五六栋。 一眼望过去, 什么‘日月同岁’、‘直男双向奔赴’、‘温杯茴望月’、‘繁星点逸’, cp名五花八门, 而且时间线非常细致, 比粉丝们在超话做的物料合集都要齐全。 对新手党补综艺也十分友好。 其中, 还要属一栋楼最为隐秘、特别。 主题:戒指·讨论专楼 主楼:日月专项打脸讨论聊天楼,只统计打脸,不统计其他。不接受人身谩骂与粉丝控评,黑粉都给我退!退!退! :来了来了。 :今天的合作文案又是明亲手发的,救命,谁来帮我数一下他近期到底发了多少条 :柳时宁真的不阻止一下吗哈哈哈哈哈 :小透明离婚后,影帝懊悔不已,奋起追妻……这真的不是晋江文照进现实吗? :救,谁来阻止盛明寒(。)现在明家的大粉都已经躺平了,他们开小号帮岁做数据内部还有kpi的事还有谁不知道哈哈哈 :粉丝和对家正主相爱相杀,口嫌体直我真的会笑一整年。现在‘日月同岁’里的明已经被开除正主籍,日月粉后来居上了 :哈哈哈哈被粉丝抢老婆真的会很骚 :这个楼竟然没有唯粉来洗白?好奇 :楼上村通网?前两天分手官博爆出了一张别墅合照,里面拍得清清楚楚,明的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锤死了之前的火车婚戒事件,日月粉现在应该尴尬得在满地爬 :最搞笑的是明上周出席S市品牌的庆典晚会,有路人发现他又重新把婚戒戴起来了 :哈哈哈哈我真的会笑吐 :路人问问岁近期在干什么,好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岁最近在跑通告代言,挺忙的,微博更新都没以前频繁了(呜呜小狗落泪) :去他微博看了一眼,最近真的发了很多工作相关啊,真好,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起来了,为他高兴 :听说到时候每个人都会开直播repo……我只能说郑从容,你是我的神!! :真的吗?!那我先浅浅dream一个,下一季拍摄会是全天直播+录播(阿门) :下一季岁不一定会来哎,朋友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岁原本是确定了不参加的,后来柳时宁跟他聊了很久,就决定先等等,看这季播出后观众反响如何,到时候再决定 :怪不得前夫这么着急,最近为了营业还发自拍了,你好爱他啊明(委屈星星眼) :日月同岁是真的!!数据女工都给我肝起来,我一定要看到他们参加下一季!! :都给我卷起来! :我靠,新预告出来了,岁抱着腿喝得晕晕的,红着眼睛强颜欢笑,说‘他好像不爱我’(吸氧)破碎感美人我真的爱死。好想知道明在不在现场,会是什么反应!! :啊啊啊,郑从容,快点让我看啊! :#周岁 他好像不爱我#已经冲上热搜第五了,数据女工加把劲啊! :我好激动,这次岁是真的要红了! ·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终于迎来了《分手之后》第四季的首播。 周岁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滴下来的水珠都沁进了脖子上的毛巾。陈海萧发来了消息,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播,等下他和助理会帮周岁调试直播镜头。 首播repo是郑从容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观众会有更强的互动感。这原本不在嘉宾们的工作计划里,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分手之后》热度太高,他们也大都愿意配合。 周岁穿了一身纯白的家居服,把支架提前架好,陈海萧来的时候,他和助理手上还提着几袋零食和汽水,老追剧搭档了。 “不知道首播收视率能不能破1.5%,”陈海萧语气既兴奋又忐忑,“我之前看了一下,光是水果台的预订就有三百多万,开播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就看郑从容的剪辑水平了。” 周岁很是吃惊,“三百万预订?” 这个数字已经很惊人了,倍杀同期都算是说得比较客气的的。虽然预订量不完全等于收视率和播放量,但是也能看出近期的热度。 “是啊,你还不知道吗?” 周岁打开手机app,点进预订榜里,果然《分手之后》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同期在播/上线的热门挑战真人秀、旅游节目也有不少,只不过在《分手之后》的衬托下,显得逊色了很多。 “看这热度,我估计1.8都有了。”助理插嘴道,“说不定咱们还能梦想一下2%呢。” “去去去,你说得那么轻松。”陈海萧道,“首播1.5成绩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超过1.5%的就已经是小爆级别的综艺了,更别提能破2的,那都得是现象级的国民综艺了,好几年都不一定能出一台。 现在市场上多的是大白菜,不再是以前电视台播什么就看什么的时代,观众们挑花了眼,但凡不好看,就会立马被淘汰。 其实陈海萧也觉得应该不止有1.5,但是他们之前经历的失望太多了。他总忍不住往保底了说,这样达不到也不会太失望。 不管是1.5还是1.8,周岁心里总是飘乎不定的,没什么实感。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是周岁一直没有那种‘要红了’的感觉。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平淡淡的。 开播前五分钟,周岁打开了直播间,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瞬间涌入了十万人。 饶是陈海萧看了心脏都狂跳。 在线观众的涨幅比之前直播高了不少。 周岁回过神,脸上挂着得体温柔的笑容,和观众们打了个招呼,“大家晚上好。” [岁岁宝贝!!妈妈来啦!] [今天竟然是居家岁,老婆快迷死我了] [我真的很爱美人睡前穿着柔软的短袖,脸像鸡蛋白一样滑滑嫩嫩的,手臂和小腿又细又长,好像轻轻一掰就会折……] [一进来就被裤衩子绊倒了] [岁岁贴贴(色)(色)] [今天老婆好piu亮,会不会有自拍呢?] “……” 弹幕看得周岁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 他还记得上个月,他们飞到H市首次直播的时候,盛明寒千里迢迢赶回来,当时直播间弹幕上全是在刷老公来着。 没想到一转眼,他变成网友‘老婆’了。 周岁咳了咳,努力解释:“我是男生,你们不可以叫老婆喔,这样不好。” [老婆好可爱呜呜] [其实这只是一个爱称啦,我们不是真的泥塑粉,但是老婆不爱听我们会少说的] [老婆都说了不可以再叫老婆了,你们为什么还要一直叫岁岁老婆,那明明是我的老婆(哭哭)不准你们乱叫(拳头)(哭哭)] 周岁:“……” 算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他算个屁。网友们喜欢叫就叫吧,也就一个称呼而已。 电视还有五分钟才开播,陆陆续续涌进来不少新观众,弹幕上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话说,有没有盛明寒的难民来报个到] [我靠,我也是从盛明寒直播间逃难来的] [什么情况啊?他怎么了?] [切屏幕看了一眼,原来明没开播,工作室微博解释说今晚有别的行程,啧啧啧] [今晚当然有行程安排啦,明明要就是不想工作,想看老婆的直播(可怜小狗.jpg)] [笑死我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岁岁,还可以喊老婆,盛明寒只能在旁边看着,估计都不敢出声,怕被岁岁发现] [我真的会笑得天崩地裂紫星锤] [……] [楼上是不是明本人啊,哈哈哈] [就是要喊老婆老婆老婆,略略略] 周岁正在看宋林书发来的消息,猜到他是在直播中互动,于是就回复了两条,正好错过了乐开花的弹幕。 插科打诨中,水果台终于跳过了冗长的广告,播放起了《分手之后》的音乐。 这还是周岁第一次看到正片。 有郑从容在,他不必担心恶剪。在加上最近工作忙,他连官博的物料看得都很少,微博除了自拍,都是让工作人员打理的。 说起来,都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连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许多。 音乐结束,画面转到蓝天白云,固定镜头拍摄着不远处的别墅区,下一秒,脚步声由远及近,周岁迈进取景框,像是刚发现摄影师一样,朝镜头笑了笑。 “……” 当事人已经尴尬得脚趾疯狂抠地。 啊啊啊,当时还对自己的营业能力十分满意,现在重新看,怎么感觉这么做作。 然而弹幕全都在啊啊啊,疯狂截图。 [好漂亮啊我们岁岁prpr] [还好进娱乐圈了,不然真的是损失] [哈哈哈岁已经尴尬得不想看镜头了] 并不浓重的滤镜显得他的皮肤质感很真实,四周的树也墨绿得深沉。 画质很顺眼、舒服。 等到江繁出现时,周岁的局促才轻微减淡了许多。镜头里,江繁友善地跟他打了招呼,还提醒他要给房间通风。 “繁姐人很好。”周岁努力安利,“她在团队里就像个大姐姐一样,会一直照顾大家,普通话也说得很流畅,几乎没有口音。” [宝贝你性格也很好呀] [谢谢江繁前辈帮忙照顾老婆(心] [呜呜呜是红了也没有忘本的岁岁] 郑从容的剪辑节奏和风格都是很轻快,有详有略,不会让观众觉得太快看不懂,也不会觉得太水,没什么剧情。很快,就推进到了他们在玉泉楼比赛游戏的情景。 周岁看了眼弹幕,发现大家都在猜他们是第一组,便摇了摇头,“不是喔。” 网友们狂刷问号,[盛明寒你是不是不行]的发言霸占了整片弹幕区,格外搞笑。 他笑了笑,没有再剧透下去。 [明写得好快啊,写完就一直在看老婆] [对,明真的有很多小动作] [其实当时他坐高铁赶到H市就已经有预兆了,应该是不希望岁一个人直播被粉丝骂,所以特意来给岁撑场面了] 很快,游戏的答案公布了出来。 江繁会在第一位倒不怎么吃惊,毕竟他们是那么多年的夫妻了,不能比的。但是周岁比盛明寒多错了两道,大家都没想到。 周岁平静地说:“确实我不太了解他。” 他们在云想山缆车看日出的时候,盛明寒说,‘你确实不怎么了解我’,当时周岁听了只觉得很生气。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讽刺,或许只是盛明寒在控诉,在委屈。 只是被他冷冰冰的语气掩盖了。 直到现在,他才隐隐地发现。 [别难过岁岁宝贝] [主要明哥看着就不太像是会沟通的样子,需要人去猜,真的挺难的] [我和我老公结婚十五年,他都说不出我爱吃什么,但是我车祸昏迷的时候,他跪在地上求路人帮忙打120,哭得特别惨。所以这玩意真不好说,有些爱是很内敛的] 水果台每集只有半小时,所以里面全是精华,等到这一集快结束的时候,正好卡在盛明寒提出要单独出发、前往D市的剧情上。 弹幕已经抢先说出了答案。 [我知道,这题我会!!] [双层列车啊啊啊,明哥你好浪漫!] [救命,太会卡了,我迅速点到下一集] 周岁看了眼时间,和镜头摇摇手,“那我就先下播啦,大家周末看剧愉快。” 事先和平台方约定的就是直播半小时,这样首播既有流量,也不会分散收视率。 弹幕都乖乖地跟周岁说了晚安,还有不少催自拍的,周岁也都答应了。 等直播结束,确认直播间关闭之后,陈海萧拿着手机,激动地说:“第一期实时收视率已经出来了,1.7%!!” 1.7%看着只比陈海萧预期的搞了0.2%,但实际上后续还有得涨,而且也有被直播间分流了的缘故,很多人都是懒得双开,所以直接在他们这儿看了,刚才统计过,光是周岁直播间的播放量就超过八百万。 现在市场份额已经接近13%了! 足以看出同期的萎靡程度。 《分手之后》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吞金兽,将流量吸得干干净净。 小刘倒吸了一口气,也跟着打开了专业软件,水果台在各大电视台里简直是一骑绝尘。他忍不住瞪大眼睛,“陈哥,看这指数,第二期有没有希望冲2%啊?” “肯定有!!” 陈海萧声音微颤地说。 周岁一时间难以回神。 他之前也进过上星剧的剧组,虽然在里面只饰演配角和炮灰,但收视率最高也就1.4%左右,这还是微博营销、各平台全力推送的结果,导演甚至为此还开了香槟。 没想到一转眼,他当时随便挑选的综艺第一期直接破了1.7%。 “陈哥。” 周岁顿了顿,抬起头。陈海萧看着他,目光里含着期待,似乎也在等着他说出口。 他张了张唇,带着些迷茫、不知所措地道:“我真的,真的要红了吗?” “真的!!” 周岁真的红了。 第二期播完,《分手之后》的实时收视率已破2.1%,水果台网播预计已打2600万,24小时还没到,有望冲击4000万播放量。 赞助商赚得盆满钵满,让同行眼馋。 水果台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彻夜刷着数据,各大论坛讨论帖层出不穷,微博热搜一个接着一个,不要钱一样地霸占在前十。一夜过去,周岁光是微博就已经涨粉八十万。 如大家预料的那样,周岁爆红了。 人们不会知道,未来半年里周岁的热度不断飙升,一步一步地爬上一线,综艺电视两开花,他的名字会红遍大街小巷,甚至和盛明寒并肩,坐稳了国民演员的那把宝座。 这一年将会名副其实地成为‘周岁年’。 · 第三期播出时,正好卡在A组到达K市,周岁和小伙伴们聚在一家小店里吃牦牛汤锅,观众们还在对着画面里奶白的汤底流口水,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酒后坦白’名场面。 大家正搓手激动嗷嗷叫呢,结果画面一转,可恶的广告跳了出来。 原来是这一期结束了。 观众:“……” 忍无可忍的网友愤怒地在《分手》官博底下发了几条催更评论,马上又转头去看下一期的预告:盛明寒独自出走雅江、周岁街边小吃店梦幻偶遇。 很好!! 这一周又要睡不着了呢(冷漠) 期间日月同岁在D市爆发的几次冷脸吵架也都上了热搜,因为镜头是上帝视角,观众们反而能从盛明寒的角度清晰地看到他爱的细节:他不用问就明白周岁吃饭的口味,包里也会放冰水,也会放创口贴,防晒和伞。 他只单单为周岁做了准备。 然而很可惜,周岁太细心温柔了,总是愿意照顾其他人,反而没有给盛明寒‘机会’。 也因为这样,不少粉丝被玻璃渣虐到,一边在周岁评论区脱裤衩,一边呜呜呜地发微博说我的泪已经流干了我的感情不值钱。 逐渐形成了怪搞笑的cp圈氛围。 节目播出至今,收视率已经成功破了2.5%,有望登顶2022年年度国民综艺,日月同岁的cp粉持续暴涨,比恋综或者是荧幕情侣的吸粉能力还要更恐怖。 为了和盛明寒毒唯和唯粉们团建的离婚超话对着干,他们还特意新开了个‘复婚’的超话,每日打卡五十万,粉丝还取了昵称,叫星辉,宗旨是:快点复婚doi生小星星!! 这个微博超话一建起来,日月同碎和同月同岁两方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你方唱罢我登场,两边也不说什么脏话,搞人参公鸡,就只像辩论赛一样列举he和be的可能性,热闹得不行。 连从来不看综艺的路人都觉得太有意思了,cp粉和唯粉大战还好几度上了热搜。 当然,不管怎样…… 日月同岁复婚都已是大势所趋了。 郑从容看着后台的数据,决定不能再抠脚下去了,于是他给周岁打了个电话。 周岁最近是真的忙,打了好几个才接。 “郑导?”耳边的声音听着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我刚拍完广告,助理说你给我打电话,我跑到化妆室接的,所以晚了点。” 他和其他的艺人不太一样,即使红了也不飘,态度依旧是恭恭敬敬和和气气的。 “没事我知道你忙,是我没提前沟通。”郑从容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是听到他的解释还是会很舒心,“小周,你现在有空了吧?” 周岁嗯了一声。 其实他知道郑从容打给他是为什么。 “我之前听陈海萧说了,他说你目前还没有接戏的打算,是想好好磨练磨练演技?” “是。” 周岁和团队思考过后,觉得一方面,在换公司这个时间点上,签约拍戏不是很方便;另一方面,周岁痛定思痛地想过了,如果还是现在的演技,只会徒劳地消耗人气,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提升自己。 “也就是说,接下来两三个月你是不进组的,对吧?”郑从容没给他多余的机会,立刻道,“既然有时间,不如来参加分手的第六季录制吧,十月份秋高气爽的,带薪旅游喔。” 周岁微微震惊,“十月份就开录了?” 算算时间,距离第五季也就刚过半个月,这也太快了吧?? “观众们爱看嘛。”郑从容说。 实际上是台长看到这次效益好,催着他赶紧录下一季,虽然还没开始招商,不过这回排场肯定不会小,预算也会更加充足。 从郑从容的角度来看,周岁参加这一季绝对是不亏的。 周岁没有直接拒绝,“十月初我要去一趟法国,目前行程还不能确定有没有空。” 郑从容听了,顿时精神一振。 既然不能确定有没有空,那意思就是说有在考虑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郑从容已经在心里盘算该问盛明寒要多少红包了,嘴上还在说:“没事没事,我问过江繁和宋林书他们了,时间都ok的,主要就是等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录制。” 周岁:“……” 这老狐狸,说着说着就变成他已经答应,一定会去录制了。 他想了想,没反驳:“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他连经纪公司都不确定签哪家呢。 现在离十月份还早,确实没那么快确定行程,郑从容这次打电话也只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倒没有立刻催他答应的意思。 等挂了电话后,他迫不及待地给盛明寒发了短信—— 是的,自从看过那段录像之后,郑从容失眠了三天三夜,决定吸取教训,仿照周岁给他发短信,这样一定能被及时回复!! 然而…… 两天过去,他连已读的回执都没收到。 郑从容怒不可遏地打给柳时宁,向她告状,然而只得到了柳时宁‘你没事吧’的回复。 “盛明寒那个手机号就是为了周岁注册的,除了给周岁打电话发短信,其他一概不用。你没事联系他微信啊,发短信干什么。” 柳时宁一脸莫名其妙,“你该不会以为,他会把私人电话留给你吧??” 郑从容:“……” 至于吗,至于这么偏心吗盛明寒?? 他把短信的内容怒而发到盛明寒微信里,在对方回消息之前,反手把人拉黑了。 就你这样还想追老婆,再追一百年吧! 气死了。 * 第35章 老婆。 郑从容有心晾一晾盛明寒, 然而没过多久,台长就打来了电话。 “小郑啊,你这是怎么情况啊?”台长语气很和蔼可亲, 然而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一回事,“怎么把盛老师的微信拉黑了呢?” 郑从容:“……” 盛明寒有你是我的福气。 “盛老师有紧急的工作事宜都联系不到你,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我不管你们私下里是怎么相处的,但他现在是你的合作伙伴,你怎么能用这种工作态度来对待呢?小郑啊, 你这让我连带着都怀疑起你的专业能力了。” “……” 郑从容闭着嘴巴乖乖挨训,因为认错态度良好, 台长也没有再深究了,临了挂电话前,还不忘让他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淦。 挂了电话,郑从容立刻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 他把盛明寒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没过多久对方就打来了语音。 “盛明寒你今年多大了, ”郑从容没好气地道, “还玩告家长那套是吧,这回不给我助理打电话了,跟台长告状??” 太可恶了, 这小子平日里无视了他多少消息啊, 自己不过是拉黑了他半个小时,还要被顶头上司拉过来训斥十几分钟。 什么时候能来个人制裁一下他啊?! “你刚刚说周岁同意录制了?”盛明寒置若罔闻, 自顾自地问, “你确定他会参加?他没说再考虑考虑?” “呃……” 周岁的原话确实是‘到时候再说’。 不过郑从容自动理解为‘到时候再定时间’, 联系上下文语境, 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我觉得他松口的几率很大。” 郑从容跟拍了他们这么久, 又亲自监督剪了一个星期的片子,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的经纪约应该快到期了吧?我听说不少公司都在观望,应该也有几家已经在联系了。没有一口定下来,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他不会改签的,还是续给星程经纪。” 盛明寒说。 星程经纪就是周岁现在所在的公司。 “不会吧?”郑从容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真不考虑改签别家?哪怕是泰禾娱乐也可以啊!!” 泰禾娱乐早年还算是个老牌经纪公司,但这些年因为人才流失严重,面临着青黄不接的困境,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星程经纪…… 那不是三流的经纪公司吗?? 周岁现在前程一片大好,为什么非要在这家公司里耗着?还是说老总有他的把柄? 但不管怎样,都是郑从容无法理解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古就有的箴言,哪有非要往山下走的道理? 盛明寒也没有回答。 其实周岁也没有完全定下主意,但是盛明寒比他自己还清楚他会做什么决定。 陈海萧带了周岁整整五年,对周岁来说,这不仅是救恩的恩情,还有知遇之恩。周岁想带着陈海萧一起跳槽,其实也不算难,按照他现在的身价,陈海萧可比什么小明星便宜多了,这个附赠品买得不算亏。 但是陈海萧这几年来一门心思都投在了周岁身上,再加上公司资源差,栽培不出什么像样的苗子,他的履历看起来自然就差了许多。到了新公司,竞争力不强,就必然是经纪人圈层里的底层,搞不好还要降职。 陈海萧今年也三十好几了,家里有老婆孩子和贷款要供,换了新公司反而降职了先不说,工资也低,这怎么撑得起日常开销? 把人带过去,反而还不如不带。 更何况,眼下整个公司的资源都向他倾斜,周岁一走,公司的半壁收入就没了,刘总卷铺盖走人是迟早的事。 周岁对金钱其实没有太多的欲望,但偏偏又是个心肠软、还重感情的人,两相权衡之下,他多半会选择妥协。 “哎,他要是真续签,那就太可惜了。” 郑从容不明就里,又建议道,“对了,你不是开了个工作室吗,你就不能给你老婆,哦,现在是前妻了,就不能行个方便吗?” 盛明寒原先还想解释几句,一听到‘前妻’两个字,顿时心里被刺了一下。 “关你什么事。” 说完,他冷冰冰地挂了电话。 “……喂、喂?!” 郑从容张大嘴巴,满脸疑惑,“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不说一声就挂啊。” 不是他说,盛明寒这得上多少年的陈年老火啊,最近脾气是越来越臭了。 郑从容想着,眼底不仅露出几分同情。 啧,除了周岁,还真没人忍得了他。 · “刘总,你没开玩笑吧?” 周岁一脸纳闷,“这时候引什么外部融资啊,我马上就要解约了呀?你这从哪儿骗来的冤大头,亏本的生意人家也愿意接手?该不会是煤老板来玩票的吧?” “你听我说嘛,”刘总听他一口一个冤大头、煤老板的,忍不住擦了擦汗,笑呵呵地道,“所以人家并购的唯一条件就是你续签,而且会保证咱们公司人员配置基本不变。” 也就是说,陈海萧还是会留在原部门,小刘也还是跟着周岁发展,做生活助理。 “你想想,是不是不用和新人同事磨合了?而且咱们公司内部的配套设施都会更新迭代一遍,和总公司共享资源……” “刘总,你是不是最近炒股赔钱了啊?所以急着卖公司呢?” 陈海萧听着也觉得怪怪的,“这么好的事情,能轮到咱们头上?人家能让我们白白捡这么大的便宜?” 说着,三人走到了会议室门口,周岁推开略微厚重隔音的金属门,看到会议长桌末端坐着的人影,神情瞬间僵住。 陈海萧站在他身后,周岁迟迟不进去,他也纳闷呢,于是踮起脚往里面一看。 紧接着,他也傻住了。 盛明寒坐在会议桌短边主座上,翻看着一叠资料,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微微抬起头来,挑了挑眉,“不进来坐坐吗?” 周岁:“……” 他早该想到的,除了盛明寒,刘总求神拜佛嗑一百年的头也找不来这样的‘大慈善家’。 盛明寒这次不止是一个人来的,左边坐了柳时宁,右边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律师,戴着金丝边眼镜,衬衫纽扣系得一丝不苟。这两人分坐在两旁,活像是盛明寒的左右护法。 周岁公私分明,既然讨论的是公事,他就换上了一副工作的态度,陆陆续续地入座。 这次开会,也是重点商讨一下并购方案。刘总早年也是做生意发家的,有了几个小钱,又看到娱乐圈里人人都赚得盆满钵满的,就心痒痒一时冲动也开了个经纪公司。 三四年前竞争还不算激烈的时候,年收入还很喜人,不过随着同行们越来越卷,星程经纪就被圈子甩在了后面。 对于盛明寒提出的并购,刘总举双手赞成。他年纪也大了,不想再处理这些麻烦事,只想早点躺平在自家的庄园里喝酒拿分红。 陈海萧是打工人,也没什么资格开口。 唯一的问题和关键点就在于周岁。 并购方案正式开始后,盛明寒会成为第一大股东,同时任命柳时宁做总经理,负责处理公司事宜。至于陈海萧,他依旧还是在艺人经纪部门,只是周岁不会在他名下。 到时候周岁会分配到优秀经纪人,公司不会干涉他的工作方向,剧本和代言选择上他拥有最大的的自由权,甚至给周岁的分成待遇也几乎是整个行业里最高的。 公司分成的比例低到难以想象,甚至有种五星级酒楼大厨房开火只为了给那一位客人炖一碗浓稠甜蜜的红枣小米粥。 此外,盛明寒的工作室在完成并购后也将挂靠进公司名下,这意味着他们的收入将不再按照低昂的个人所得税来缴纳,但相应的,周岁可以与工作室进行一切资源共享。 当然,也仅限他一个人。 周岁已经不是当年刚入行的新人了,这份合同代表着什么他很明白。 盛明寒根本就不是为了星程来的,他承包下这家破败的经纪公司,就是为了解周岁的燃眉之急,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盛明寒知道他现在处在什么困境里。 这份合同太完善了,刘总的法务部挑不出一点点毛病,如果真要挑什么错处,那可能是这不该叫一份合同,这该叫捐款回执。 背后的心意比价值更重若千钧。 周岁找不出任何一点拒绝的理由,盛明寒已经把路给他铺好了,就连签字的钢笔墨囊里装着的都是防水防晕染的墨水,它外貌崭新光亮,出水流畅,一笔成型。 好像它就为了等待这一刻而生的。 周岁在微微透着打印机墨韵余香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五年。 他又签给了星程五年。 但这五年时间,被盛明寒握在了手中。 签完合同,几个人又聊了一些后续的事宜,就散会了。 柳时宁把东西和文件都收拾整齐,看律师还在那儿慢吞吞的像个蜗牛,忍不住啧了一声,一把抓起他桌上的文件往包里一塞,拽着人就出了门,“柳、柳女士,你——” 律师惊慌失措地叫了两声,很快声音就消失在会议室外。 其他人也很有眼力见地提前离开了。 盛明寒起身,周岁也跟着他站了起来,主动说:“我送送你吧。” 盛明寒点点头。 说是送一送,其实也没有什么交流。 等电梯的时候,周岁主动问:“你要去哪儿?回家吗?还是回公司?” “公司。”盛明寒顿了顿,有些失落。 其实他也很想回家,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样周岁说不定也会顺口提出送他回去,那样他们可以待得久一点。 然而事实是,并购案在即,他还有一大堆的工作需要去亲自处理。 晚上能回家睡都已经很不错了。 周岁点点头,“那我们走一段吧。” 现在是下午三点,街上行人并不多。 盛明寒微微一愣,又笑了笑,“好啊。” 即便他们公司隔着两条街,步行只需十分钟。从前盛明寒总觉得两条街也很漫长,今天却又觉得,是鞋子可以丈量的距离了。 他希望走得再慢一些。 夏日炎炎,即使不在意晒黑,晒伤晒出雀斑也总不太好。他们打了把伞,戴着冰丝防晒口罩,慢吞吞地走在滚烫的街道上。 周岁会下意识地踏在盲人行走的两条小砖道上,就好像摩西分海一般,两岸是汹涌的浪潮,而他一人行走在独木桥上。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谢谢你。” 周岁忽然开口,拉回了盛明寒的思绪。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盛明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以为周岁又要‘批评’他了,就像之前他送荔枝时候那样。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就好像只是单纯地道了句谢。 周岁握着伞柄,微微垂下眼睑。 他看着地上两团清晰的黑影,像是勾肩搭背搓手顿足的亲密着,然而,实际上他们的肩膀还隔着一只手掌的宽度,像是磁铁的相同极,永远保持着合适恰当的距离。 周岁慢慢停住了脚步。 盛明寒没有察觉到,往前走的时候头发被伞稍微挡了一下,才意识到什么。 “怎么了?”他回过头,耐心地问。 周岁个子比他略小些,拿伞也更靠下,盛明寒微微弯着腰,否则脑袋就要把伞面杵出一个让路人频频围观的小山包了。 “其实,你可以加附加条件的。”周岁没有笑,他缓缓地沉声说,“我还没有确定要不要参加第六季,你知道的,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没有理由……” 后面的几个字,他微微吞进唇里。 盛明寒好像没有理解周岁的意思,还被这几句伤到了,“我……我也没有那么坏。” 他轻轻地说。 他只是想帮周岁解决危机。 没有离婚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让周岁签到他的工作室。后来他们分开了,盛明寒就更加没有理由挽留住他了。 于是盛明寒换了个思路: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周岁续约在前,他并购在后,这样就算有人说三道四,也说不到周岁的头上。 他也预想过周岁可能不想看到他,连续约都不愿意,正好柳时宁在他手里干了这么多年,也该升一升了,盛明寒就索性把柳时宁推了出来,做公司的总经理。 这样,他应该不会那么介意。 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以此作为要挟。 “……”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无语到了,周岁无言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误会了。” 盛明寒愣了愣。 “我只是很感激你,以及……”周岁想了想,头一次发觉自己的语言也很匮乏,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只要不后悔就好。” 他会努力挣钱,给公司带来新的效益。让盛明寒明白,即便不掺杂任何感情的情况下,投资他和星程依旧是个不错的决定。 周岁深深呼出一口气,忽然轻松了许多,他举着伞忽然快步向前走。盛明寒被落在后面,还一脸不知所以。 “那,”他跟了过来,弯腰躲进周岁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问,“第六季,还来吗?” 周岁轻轻哼笑了一声。 天气热,他额头上微微沁出一点汗珠,正好和乌亮乌亮的眼睛相称,晶莹透明。 周岁眼角微微扬起自然的弧度,一点点细碎的眼纹托着漂亮的杏仁眼,弯成了一艘小巧精致的月亮船。 盛明寒看了一会儿,默默移开视线。 他看着脚底,脸色还是冷硬的,耳朵却微微红了。 周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会给公司改名吗?”他问。 很多企业家吞并完新公司之后,要么跟着总公司改名为分部,要么就是重新起个名。毕竟都能沦落到被并购的地步了,再用原来的名字,未免也太不吉利了些。 盛明寒走了一会儿神,没听清,周岁便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他才哦了一声。 “不改。” 周岁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他语气这样坚决,忽然生出一点好奇,“为什么不改?” 盛明寒又不看他了。 过了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说:“嗯……就单纯喜欢这个名字。” 可能就是单纯的喜好吧。 周岁点了点头。 等走出大概五十余米时,他才想起自己和盛明寒死灰复燃的cp粉,就叫星辉。 “……” 他握紧伞柄,太阳隔着防晒伞,把他白皙的脸晒得滚烫发热。 · 开播一个月,随着雅江偶遇、日照金山等名场面的出现,《分手之后》的收视率也成功突破2.9%,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地增涨。光是第五、第六集 篝火晚会的预告,平台播放量就破千万,数据夸张得恐怖。别说同期了,就连同年的综艺和影视剧都毫无敌手。 小破站、微博、小黑书、豆豉酱和抖音,几乎所有主流社交平台都在推送相关内容,养活了一大批剪辑师和营销号。 随后,影视剧博主也不甘示弱,纷纷做起了观综指南,甚至还衍生出了一大批‘星学家’—— 星学家,指专业嗑cp100年,用放大镜收集蛛丝马迹、写千字小论文以论证两人互相喜欢互相在意的《分手之后》‘学者’们。 不光是网播数据喜人,电视收视率也是一骑绝尘的高。但凡周末,休闲的大爷大妈们就要忍不住打开电视,看看周六晚黄金档播出的热门综艺《分手之后》。 眼下这档综艺对大妈的吸引程度完全不亚于当年红遍半边天的《金牌调解》和《爱情保卫战》。 家长里短,夫妻情感,墙头八卦…… 试问,哪个种花人能拒绝得了??爱看热闹已经深刻刻进民族DNA里了。 从老到少,从男到女,数千万的观众们蹲点守在电视机和视频app前,被骂了一个星期卡剧情、为了收视率臭不要脸的水果台,终于放出了万众瞩目的第六集 。 一个小时后。 热搜默默地升起了一个奇怪的词条,点进去一看,广场里所有人都在刷同一条词条名。 :亲亲,老婆=3= * 第36章 求婚。 周岁是在微信被狂轰乱炸了几十条消息后, 才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又上了热搜。打开热搜时,看到词条广场上齐溜溜排下来的同一句话,他还没发觉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陈海萧发来了一个视频。 视频中光线昏暗, 周岁看着总觉得环境有些熟悉,等两秒过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在雨崩村参加篝火晚会的那晚。 画面中,盛明寒的侧脸印上了火光的光源, 除了周岁,所有人都围在他身旁, 看他轻轻地翻动着和周岁的短信屏幕。 镜头微微抖动,不知道是摄像师手臂酸了,还是刻意摇晃做出的效果,周岁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昏沉朦胧的镜头一晃一晃, 直到盛明寒的手指不小心移开了他的备注。 “咦——” 他听到梁茴惊讶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指尖点到的方向, 周岁睫毛微颤, 在盛明寒仓促息屏之前按下了暂停键。 上面的备注清清楚楚地写着: 亲亲,老婆。 老婆。 周岁从没听他在私底下这样叫过。 盛明寒更常称呼他的小名,岁岁、岁岁, 就像喝醉的那个夜晚。 怪不得那天所有人都没开口。 周岁指尖微缩, 不小心碰到屏幕,停顿了快半分钟的盛明寒终于动了起来, 欲盖弥彰的掩盖住了那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周岁把进度条拉回去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又打开视频app, 点到所在的一集。弹幕已经刷疯了, 还在放片头曲时就已经有人在刷一句, 等时间线跳到篝火晚会,几乎看不到其他弹幕的痕迹。 屏幕完全被这短短一句填满。 就连节目组也担心镜头模糊看不清楚,后期还特意用可爱的手札体打了出来: 亲亲,老婆=3= 周岁不断地拉动着进度条,看盛明寒的反应,看摄像师镜头下他们的眼神,看网友发的弹幕,看后期在屏幕上配的字,甚至连评论区的热门评论都一条一条翻过去。 翻来覆去不知疲倦。 不知道看了多久,硅胶壳带动着手机慢慢往下滑去,周岁顺势松开手,让手机自然而然地落在地毯上。他盘腿坐在地毯上,仰头慢慢地靠住了身后柔软的沙发。 原来盛明寒真的爱我。 周岁大脑一片空白,平静了很久。 那两个字他反复嗪在唇间,喉咙激动得发紧、双眼和鼻尖都酸热;可过了一会儿,灼热的体温又慢慢晾了下来,心脏被攥住无法跳动,是那种扼住咽喉的难受。 难以言说。 周岁望着天花板,眼睛睁了很久,反而被晾得微干、发涩。他这辈子流眼泪最多的时刻,是跟盛明寒提离婚的前一天。 叮铃铃—— 陈海萧打来了电话。 周岁回过神来,揉揉酸涩的眼眶 ,想站起身,脚底板却又因为坐得太久而僵麻酸胀,跟扎在针板上,又痛又痒。 手机还在地毯上震动,他只好把腿摊开,就着这个姿势接起了电话,“陈哥?” “我发的视频你看了吗?”陈海萧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盛明寒现在还没有完全接手星程,所以周岁还是陈海萧在带着。 之前周岁没怎么跟他聊过感情问题,陈海萧也是不怎么放心他的表现,特意追了综艺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离婚。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盛明寒是个渣男的设定,今早一起来,看到满微博的‘亲亲老婆’,人直接懵了。 关键是,他老婆也在追《分手之后》,是坚定的日月同岁cp粉,还缠着他问了好几回,周岁会不会跟盛明寒复婚,把陈海萧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周岁沉默了片刻,主要是这事听起来也太离奇了,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海萧知道他脸皮薄,心里一转,就明白过来了,索性替他说了,“盛明寒对你余情未了,还想跟你复婚,所以这回续约的事他才干得那么卖力……想讨好你,是不是?” 周岁短促地嗯了一声。 他一直觉得在这段关系里,自己才是位置放得更低的那个人,是讨好者,而盛明寒都在被动承受。突然听到别人这样形容盛明寒,他心里又是难为情又是觉得陌生。 别说网友了,就连他都觉得稀奇。 就好像他第一次认识盛明寒一样。 “嗐,这都什么事。”陈海萧无奈地笑了笑,耐心地道,“你是什么想法呢?” 周岁顿了顿,没说话。 其实他现在心里还乱糟糟的,想不通。 陈海萧没等到回答,沉吟片刻,“那《分手之后》下一季你还参加吗?” “……” 过了一小会儿,他听见周岁微微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参加吧。” 说得那么小声,大概是怕陈海萧骂他。 陈海萧倒没有怪他,只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行,我知道了。” “你没必要有负担。”他语重心长地说,“他怎么想的是他的事,你开心最重要。” 心肠太软的人,不学会自私的话,日子会过得很痛苦的。 周岁在这两句话里微微安定了些许,他点了点头,“我明白的陈哥。” 他清楚自己转变想法的原因。 并不是单单是因为对盛明寒的喜欢妥协了,更重要的是,他想更了解自己。 比起盛明寒,他最陌生、最不会相处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 《分手》从播出到完结,历经了大概一个月。对于快节奏的网播来说,它的时间跨度并不算短,但是观众黏性却超出了想象。 除去播出第一天的两集,剩下八集的收视率基本都在2.5%上下浮动,有几集爆点多的,甚至破了3%,是当之无愧的国民综艺。 [呜呜呜呜怎么完结了,我疯狂摇电视机想摇出下一集的痛郑从容你能感受到吗??] [啊啊啊我不甘心啊TT我真的不甘心] [天哪……第八集 我看到一半的时候还在笃定他们俩一定会和好,结果片尾曲放出来之后,我彻底傻了] [我好舍不得岁岁和繁姐啊,看到大结局他们拎着行李箱神情伤感却还要笑着告别,我直接泪崩] [呃,你们是不是都追魔怔了……这俩人还能有什么结果啊,拍综艺前就离婚了,这就已经是结局了。所以明明知道这点,为什么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啊(哭)] [靠,刀都□□了差点没收住] [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把双向暗恋演绎成有始无终的be美学天花板的啊呜呜呜] [岁岁看到了吗,他真的喜欢你啊,虽然明的嘴有时候真的很气人,但是他真的爱你啊,美人老婆不可以不自信!] [不要放弃啊!!还记得之前有人爆料说,岁岁决定看看这季反响再决定参不参加吗?所以都给我把完结热度刷起来!] [真的吗?!好的姐妹们都给我冲,点赞评论转发一键三连助力第六季啊啊!] 很快,#一键三连助力周岁参加第六季#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不明真相的路人看到这句瞪大了双眼,点进来一看,差点笑死。 大概是人民群众的呼声太高了,很快,节目组官博更新了一条讯息。 [分手之后V:听说大家都很舍不得周老师?下午两点半,锁定@斗猫直播间1212,听周老师跟我们讲讲旅行背后的故事~] 评论区顿时一片欢欣鼓舞。 说起来,也是很唏嘘,以前糊的时候,周岁的辈分永远是‘小周’,现在时过境迁,哪怕周岁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但所有人都已经潜移默化地用‘老师’来称呼他了。 周岁很不适应,无奈娱乐圈风气就是这样,别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捧上了天再说。他只能努努力,争取早点配得上‘老师’这两个字。 完结直播也是之前定好的行程,周岁想了很久,不想再拍棚内,但是也找不到合适的外景,索性把直播地点定在了咖啡店。 正合郑导心意。 他就喜欢这种自然的场景。 工作人员没有包店,他们还是希望可以保留零零散散的客人来作为背景板,这样更生动,所以只在采访区附近圈了一块场地,这样咖啡馆还是能够照常生意。 下午阳光热烈,直直打下来的光线其实有些刺眼,也很容易暴露脸上的缺陷。郑从容让助理把里面的一层纱帘拉了一截,正好削弱了周岁脸上的强光,显得更加柔和。 没被挡住的另一半阳光洋洋洒洒地撒在了他们背后的咖啡桌上,窗外的梧桐树轻晃树叶,洒下了一片斑驳的光影。 完结直播正式开启。 周岁现在的人气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他的直播账号哪怕没发过视频,粉丝量也有五六百万,刚一开播就冲到了热度榜第一。 周岁和盛明寒在这一季的互动比偶像剧还偶像剧,各个都是名场面。郑从容见过剧吸粉的,还没见过综艺吸粉能吸成这样的。 只能说,这是命里带红。 再不火,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周岁笑着和观众打了招呼,眼睛弯得像荷花海森林公园的那捧月亮湖,澄亮清澈。 都说红气养人,这是真的。自从红了之后,周岁和工作相关的微博都有8w+评论打底,互动量很高,品牌评价也提升了不少。 周岁喜欢粉丝能够看到他。 这感觉太好了。 “背景?背景是咖啡馆哦,已经和老板打过招呼啦。”周岁笑着回答粉丝们的问题,“这里的咖啡很好喝……” [岁岁宝贝今天好开心的样子] [嘿嘿,岁岁,我的老婆(流口水)] [前面的,盛明寒狂怒警告] [哈哈哈,说起来明哥为什么没来啊?] [今天是岁岁的单人直播吧,没有明] 简单地和弹幕们互动了一下,便开始了例行的采访环节。郑从容已经从陈海萧那儿确定了周岁会参加下一季的消息,他心眼坏得很,决定过两天再宣布,来个‘流量炸弹’。 所以这次采访,是一字都没提。 “其实,这次旅游也教会了我很多。”周岁十指相叠,看着镜头沉稳地说,“我之前总觉得自己很成熟,但好像也并不是那样。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有缺点,我……” 他前面说得都很流畅,心里话也在脑海里轮转过好几遍,不会出错。 然而周岁还是顿住了。 这感觉很奇特,好像似曾相识。 他下意识望向窗外,工作时突然开小差,这在周岁的职业生涯里是从未有过的。 然而他还是这么干了。 郑从容的直觉比他还要敏锐,在周岁反常停顿、转头的那一瞬间,他大步走上前,把摄像机转了过去—— “叮铃铃。” 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猛然一震,摇出一阵破碎的铃声。咖啡馆的门被用力推开,下一刻,盛明寒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带着棒球帽,身上还穿着防晒防水的外套,从外面迈步进来时,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被太阳蒸得蓬勃的体温。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搜寻,径直落在了周岁所在的位置,顿时眼前一亮。 盛明寒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的表情太明亮、太高兴了,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好事情一样。周岁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下一刻,盛明寒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他连忙站了起来,险些把咖啡杯打翻。 “你怎么来了?”他快速地大声地说。 他语速平时不急不缓,但说刚才那句时嘴皮子快得差点干架。他就怕自己晚说一秒,盛明寒就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尤其是还在这间咖啡馆里。 简直是双重debuff加身。 盛明寒愣了愣,随后才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止是他和周岁,还站着七八个人,甚至还有郑从容,全都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他嘴角笑容一僵,脸色瞬间淡了下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 郑从容:“……” 不是,我们这一大帮子都在这儿站半天了,你现在才看到啊? 周岁咳了咳,“我们在做直播。” 观众们都看着呢。 然而盛明寒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又或者只是他自顾自地屏蔽了。 “在这里?”他有些微微失望,很快,又不死心地问,“是快结束了吗?” 郑从容:“……” 直播平台有两三秒延迟,大家都沉默好一会儿了,弹幕才纷纷刷出了一片问号。 [一来就是想抢岁岁,可恶!!] [哥,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岁岁直播的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少块肉的(。)] [你老婆fine,下一秒mine] 周岁哽了一会儿,说:“才刚开始。” 盛明寒的脸色看上去更加失望了。 郑从容心里那叫一个解气啊,他故意说:“哎明寒,之前跟你约直播你不是没时间吗?怎么这会儿又跑来了?现在有空了?”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说郑导太损了。 “……” 盛明寒瞥了他一眼,“有空。” “那行啊,正好你们俩都有时间。”郑从容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你们一起做采访吧,给明寒加个位置,咱们周老师同意不?” 盛明寒是双金百花影帝,郑从容当着他的面调侃地称呼他周老师…… 周岁垂着眼睑,臊得脖子都红了。 “嗯……我都可以。” 盛明寒便顺理成章地坐了下来。 [啧啧啧,跟郑从容直播就没空,跟老婆直播就健步如飞,搞双标是吧?] [好耶!坐在一起了,日月同岁明天就给我去民政局复婚!] 其实,之前他和郑从容说没空也不算是应付,这段时间盛明寒不仅要忙即将上线的电影,还要处理并购事务,是真的分身乏术,他已经连着好几天都睡在公司里了。 郑从容在前面重新调试镜头和布局,盛明寒便抓着这一点空档,小声地道:“柳时宁说看到你一个人来了这里,我以为……” 周岁也小声反问:“你以为什么?” 盛明寒还没有回答,两人的小动作已经被一旁的郑从容看到了。 他把广告单卷成筒状,拍了拍手心,咳了两声,“怎么老有人在背着我们说悄悄话呢,是觉得观众不配听吗?” [就是就是!我也要听!] [郑老狗你把镜头再凑近点啊啊啊] [竖起大耳朵听八卦] 周岁无奈地笑了笑,不一会儿,原定的主持人换了下去,郑从容大喇喇地坐在他们对面,淡淡地笑着望向他们。 手里的采访稿形同虚设。 周岁:“……” 没关系,已经很熟悉了。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就直问了啊。” 郑从容坏坏地说,“刚才怎么回事呢周老师?明寒一来,您这眼睛就跟GPS导航似的,太准了。你俩该不会是约好的吧?” “真没有。”周岁淡定地说,“其实是因为我听力好,刚才隐隐听见很急促的脚步声。” 盛明寒闻言,微微张开唇,看向他。 周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上身保持不动,慢慢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 盛明寒便闭上了嘴。 “那明寒呢?”郑从容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你事先也不知道周岁在这儿直播吧?怎么就直奔过来了,总不会是渴急了,绕大老远就想买一杯咖啡吧?” 话音刚落,盛明寒径直道:“因为我是在这里和他求的婚。” 所有人:“???” 啊?? 不是,这是可以说的吗? 周岁也被他吓得心脏一颤,但很快意识到,盛明寒不是在回答郑从容的问题。 盛明寒说,柳时宁看到他来了这里,以为—— 周岁便问他,你以为什么?于是才有了盛明寒的回答,他是在这里向周岁求的婚。 离婚之后,周岁就再主动来过这里了。柳时宁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在盛明寒的眼里,他大概是隐隐觉得,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所以兴奋冲昏了头脑,进来的时候,连身旁站的一大群人都选择性无视了。 直接闹了个大笑话。 “……” 周岁尴尬地捂住半张脸,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惨不忍睹。 郑从容回过神来,脸上立马蹦出了爱听八卦的热闹笑容,“怎么求婚的?能不能说出来听听?过程有录下来吗,浪漫吗?” 盛明寒刚要开口,就被周岁捂住了嘴。 “唔唔唔——” “你不要说了。”他满脸黑线,“一点都不浪漫,而且那根本不算是求婚好不好?” 那时候他们刚交往两个月,还处在牵手都会害羞的程度。那天咖啡馆约会的时候,周岁在神游天外,思考怎么合理提出和盛明寒拍情侣合照的事,然后下一秒,盛明寒满脸严肃,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子。 “……” 接下来的事,用脚趾想都想得出后续。 “啊??”郑从容听得直傻眼,“他才两个月就敢跟你求婚啊??我们都以为那会儿你们已经地下情好几年了呢。” 就盛明寒那个性格,完全不像是会速战速决的人啊。郑从容认识他也有六七年了,一直觉得很难有人走进他心里。 真是没想到…… 怎么说呢,虽然很让人大惊失色,但竟然意外地符合综艺里盛明寒一贯的形象。 “哪有什么地下情。”周岁一脸无奈。 盛明寒拿出盒子后,他就傻住了,不过理智告诉他可能这只是普通的情侣对戒或是项链,哪有人两个月就求婚的? 然而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鸽子蛋。 …… 周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吐槽两个月就结婚,还是该吐槽给男朋友送女士戒指,盛明寒也没有给他机会。 和鸽子蛋一起带来的,还有一档厚厚的文件,里面是盛明寒的所有财产,以及他的体检报告,很优秀,也很合格。 还要外加一张身份证。 他是真的做好了,周岁一同意,就立刻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打算。 周岁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郑从容:“……” 盛明寒微微皱眉,似乎对他说的部分情况不太认可,认真地反驳道:“不是临时起意,从两年前开始,我就一直想带你回家。” * 第37章 哈市。 [???] [所以果然是‘明’恋对吧!搞到真的了!] [放个耳朵听故事] “什么两年?”郑从容一下子来了精神, “说出来我们听听。” 周岁怔了几秒钟,听到这话,忽然硬生生地撇开目光, 没有再与盛明寒对视。 “话题跑偏了。”他强硬地跳过了话题,“我想大家对我们的私事也不感兴趣,还是回到今天的主题上,说说我们旅行的故事吧。” 弹幕顿时一片哀声怨道。 [不要啊,我太感兴趣了!!] [不带这么搞的呜呜呜] [蹲一个课代表捋时间线] 后面已经几乎没人聊旅行了, 满屏幕都是在说两年前,偶尔有几条搞不清楚状况的弹幕, 也很快被淹没了下去。 郑从容笑了笑,没逼得太紧,还有第二季呢,完结直播只是一个小小的开胃菜。 直播大概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比原定的一个小时超出了不少,观众们也都很热情, 连主持人都招架不住, 蠢蠢欲动地从弹幕里抽了几个附加问题,好在周岁脾气好,加班也不生气, 还主动和粉丝互动。 主持人看着周岁耐心温柔回答问题的模样, 都忍不住感慨,怪不得综艺播出后, 周岁就像个海绵一样疯狂吸粉。认真工作用心对待粉丝的偶像谁不喜欢呢? 他们永远会被真诚打动。 盛明寒倒是比综艺里还安静, 只要没人cue他以及他的爱情故事, 盛明寒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大多时间都在看着周岁。 直播快结束的时候, 粉丝们都很舍不得,他们不得不又延长了好几分钟,到最后郑从容都受不了了,加班加得烦躁。 “没必要,只是这一季完结了,又不是以后都不参加。”他一脸无奈地说,“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这都快饭点了,我们的工作人员也要吃晚饭休息的。” [这才几点,我都没下班呢你就喊着吃饭,真是饭桶(鄙视)] [顾客就是上帝,郑从容你到底懂不懂啊?再给朕续两个小时直播!] [等等,郑刚才说啥了,他的意思是不是以后岁岁还会参加?第六季不参加,那第七季也会来?] [??是这个意思吗?真的吗老郑?]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周岁也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道:“是的,经过郑重的考虑之后,我决定参加《分手之后》第六季的录制,和小伙伴们继续接下来的旅程,还请大家多多期待吧。” 周岁和盛明寒一起朝镜头挥了挥手,下一刻,屏幕一黑,直播到此结束。 虽然下播了,但直播间还没完全关闭,过了两三秒,弹幕区炸了。 · 周岁即将参加第六季的消息不胫而走,网上对此议论纷纷,有些人觉得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夫妻俩在炒作;大部分cp粉奔走相告,从各个角度分析他们俩复婚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明恋暗恋’的不同时间线版本也在微博和豆豉酱上疯传,不过认可度最高的一版是多年前两个人合作过的那部剧,过了很久后,盛明寒才重新鼓起勇气主动和周岁联系,这样也符合他说的‘两年前’。 各大台长也精明得很,时隔多年,那部古装剧《声声慢》又在各大卫视开始进行了重播轮播,收视率十分喜人。 尽管是几年前的老剧,但精心的服化道,周岁贴脸的角色以及盛明寒不俗的演技,让这部剧又重新火了一次。 此时距离《分手之后》第六季开机,只差半个月。这热度续得同行又眼热又佩服。 眼热的是水果台竟然这么有福气,把郑从容和盛明寒同时挖了过来;佩服的是这种偶像剧一样的发展之前也不是没有综艺演过,但是偏偏只有他们火了。 这也给综艺界当头一棒,迫使导演们不得不反思:观众要看的并不是枯燥无聊的真生活,也不是戏剧抓马的假剧本。 真正动人的,是他们酸涩真挚的情感。 要么说郑从容打得一手好算盘呢,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完结直播、日月同岁be的悲伤时,他让周岁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嘿嘿嘿,没想到吧,咱们还有后续。 贱是真的贱。 但是节目效果拉满了。 十月,盛明寒完成了对星程的并购,柳时宁也顺利升了职。 虽然总经理和总经纪人就差两个字,听着还是打工仔,但待遇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盛明寒是个非常合格的甩手掌柜,但也大方,给柳时宁的待遇几乎是业内头一份,靠着这份殷实的工资,和逢年过节的巨额红包,柳时宁就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除此之外,周岁的经纪人也做了更换:陈海萧新签了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忙得脚不点地,他的经纪人便顺势换成了陆望远。 陆望远也是从盛明寒工作室出来的,算是柳时宁一手带大的。他性格沉默话少,工作能力却很强,之前两方公司开会讨论澄清声明的时候,会议人员中就有他。 只可惜工作室一直没签过人,柳时宁没得升,他只能老老实实在副经纪人的位置上坐着。眼下上司走了,他也算是出了头。 陆望远接手之后,周岁不管是时间安排还是资源审核的效率都大大提高了一截,睡眠时间都是满满的八小时,过得很是自在。 能在盛明寒手底下做事的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因为审核和团队等原因,《分手之后》原定十月开录,结果硬生生推了大半个月。十月底倒是有时间,但盛明寒的电影正好上映,他作为主演,总不好缺席宣传期。 郑从容在家抽了一盒的烟,深思熟虑之后,最后给台长打了一通电话。 反正已经拖了这么久了,也不怕再拖几天,他要等一场雪,一场覆盖全城的雪。 俩人在电话里吵得面红耳赤的,最后还是台长做了妥协,确定了录制时间。 11月20日。 这次,他们的集合地在哈市。 《分手之后》的第五季是在最炎热的夏季播出,第六季要是赶巧的话,说不定一月放寒假的时候正好播出。 一夏一冬。 就连郑从容都好奇会擦出什么火花。 第五季播出后,大家都知道了梁茴和温溪已经彻底撕破了脸,温溪的翩翩君子人设大翻车,因为小气刻薄,连载期间他被网友们骂惨了,自然不会再继续参加录制。 也就是说,这一期会换一对新嘉宾。 郑从容这次嘴封得很死,连老玩家都不知道,官博也没有预告,业内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宋林书私下里跟周岁聊天时把当红一二线扒了个遍,还列了个名单出来。 能让郑从容这么瞒着的,要么背靠公司背靠sugar dady,砸了不少钱;要么就是真大腕,直接给节目组拉高一个档次的那种。 就像当初盛明寒忽然空降一样。 宋林书对着档期一个一个扒,怎么都没找出来,郁闷死了。他不死心,又想让周岁问问盛明寒,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可惜周岁对新嘉宾不怎么感兴趣。 他比较好奇的是,节目组友情提供的物品准备名单里有这么一行字:请最好准备一年四季的衣物,冬季寒冷,厚实的毛衣和羽绒服请多多准备,以防感冒。 如果只是去北方的话,就算屋内有暖气,也用不着带一年四季那么多衣服吧? 周岁估摸着郑从容又要搞点什么花样了,他考虑了很久,还是老老实实地多带了一些衣服,装了两个行李箱。 这回,不止小刘,陆望远也跟了过来。 当初把陆望远拨给周岁的时候,盛明寒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陆望远只需要负责周岁一个人。换句话说,如果这一个人都照顾不好,那陆望远可以辞职谢罪了。 周岁过来录制节目,他留在A市联系也不方便,反正索性跟了过来,当半个助理。 他们到达A市机场的时候,宋林书已经在出站口附近的咖啡厅等候很久了。 看到周岁带的两个大箱子,带的还都是一副,他大吃了一惊。 “小周哥你怎么带这么多衣服啊?” 周岁不明所以,“郑导不是说让带一年四季的吗?我想冬春的毛衣和打底衫都是通用的,还少带了一些呢。” 他怕冷,带了不少暖宝宝贴。 “嗐,那个明显是郑老狗骗我们的呢。”他把麦关了,悄悄跟周岁说,“咱们这趟就去个哈尔滨和俄罗斯,两边都是下冰刀子的天气,你带春夏的衣服不是白白增重吗?” 周岁眨了眨眼,“……俄罗斯?” 这个他还不知道呢。 怪不得名单上还说,让他们准备护照。 “嘘,这个也是内部消息——”宋林书话说了一半,忽然被人无情地推开了。 他一脸诧异,瞪大了两只眼睛,目光落在格挡在他和周岁之间的那只手上。 骨节分明,修长干净。 是一双漂亮的无情铁手。 陆望远从后面跟摩西分海似的,把黏在一起的两人分开,面无表情地对周岁说:“这里是机场,很可能会有记者在偷拍。” “……” 宋林书愣了愣,意识到这里有他不认识的人,马上收起了痴傻的表情,十分不满,“你谁啊?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的错,还没跟你介绍。”周岁连忙道,“这是我现在的经纪人,陆望远。” 宋林书虽然是直男,但现在还在麦麸期,是个伪装gay的直男,周岁又是单身,要是他们俩太亲密了,难免会传出怪怪的绯闻。 陆望远作为经纪人,确实有责任提醒、维护艺人的名誉。从这里来说,他没做错。 宋林书拽拽的表情立马僵住,傻眼地啊了一声,“你出来旅游还要带经纪人啊?” 这话说的,像初中生看到好朋友带着他妈妈一起来网吧时发出的不满。 周岁忍不住笑了笑,又觉得他挺可爱的,解释道:“陆哥说之前都只有小刘跟着我,但是小刘经验不足,怕录制过程出什么意外,所以他就跟过来了。” 这套说辞能唬得住周岁,可唬不住宋林书。他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等到登机时,他们俩单独坐在一侧,宋林书趁乱小声问:“你这新经纪人什么来头啊?不会是盛明寒派来监督你的吧?” 某种意义上,宋林书其实猜对了一半。 周岁哭笑不得,“监督我什么?” “监督你红杏出墙啊。”宋林书理直气壮地说,“《分手之后》我可是一集不落地追下来了,我现在是团粉cp粉,但偏你多一些。” “……” “不过他盯着你也没事,有我呢。”宋林书安慰道,“放心吧,录制期间我会一直跟你睡一个屋,做你们俩复婚的首个见证者!” 如果成真的话,他也算是粉上cp界的大桃浦了吧,还是一线实时追星的那种。 靠,想想就激动!! 周岁:“……” 你还是先收一收嘴角的口水吧。 宋林书似乎看懂了他的表情,连忙擦了擦脸,“对了,明哥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呢?” 发现周岁是一个人时,他还挺失望的。 不争气啊明哥,从A市到哈市,也有三个小时的旅程呢,虽然他们俩买的连号,但你要是来了,那我不肯定乖乖让座么? 三个小时不玩手机的亲密接触…… 哎,这么好的机会,不中用了!! “他还在B市开电影发布会呢。” 宋林书这才想起什么,“明哥这部电影是要去冲国际奖的吧?怪不得这么重视呢。” “连着三年金鸡都没有明哥我是真不懂,金像那群臭老头子那么难对付,都给明哥颁两届了,凭什么金鸡就没有明哥?” 他义愤填膺地说,“年年提名年年陪跑,要不是他们拖着,明哥早就大满贯了吧?也不至于现在要转到国外市场去冲奖。我看金鸡真是一年比一年水了!!” 周岁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宋林书说得也是事实。 盛明寒在电影圈受欢迎但又不是那么受欢迎,说白了,电影圈也是有鄙视链的,盛明寒在商业片里能混得很开,因为他代表了票房保证,代表了大受欢迎。但是在拿奖项的圈子里,就不是那么吃得开了。 因为盛明寒长了一张不能吃苦的脸。 不管怎么磋磨,只要把他放在荧幕里,就感觉他和苦难格格不入。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偏见吧。 周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朝后面的摄像老师打了个手势,礼貌地说:“我们刚刚在随便聊天呢,还麻烦您把刚才那段掐了。”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宋林书是别想在电影圈里混了。 宋林书吐了吐舌头,露出抱歉的表情,又无声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周岁摇了摇头,他看了眼时间,岔开话题,“我记得他那边好像要五点才结束呢,估计要到晚上才能来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宋林书笑着说:“上一回他也迟到了。” 周岁怔了怔,也笑了笑,“是啊。” 好像他们的开端总是不太顺利呢。 十一月中下旬,A市降温降温得厉害,周岁穿了一件长到小腿肚的卡其色大衣,布料厚实十分抗风,里面还套了件米色的毛衣。 半高领挡住了他修长的脖子,在下颌线和领口处留下一片细腻白皙的领域。 下了飞机,他们一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寒冷,虽然入了冬,但这会儿A市的平均气温还在零上,爱美的女生也能套个打底裤外面穿裙子,但哈市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了。 都说哈市的冷不像南方是法术攻击,它们的干冷是纯物理攻击,要人命的那种。冰冷冷的风刮在脸上,跟下刀子似的,空气也很干,吹一会儿宋林书就受不了了,嗷嗷叫地说他的脸要皴了,感觉血都能流出来。 他们定的酒店距离机场有37公里,开车也要开半个多小时。他们人多,行李也多,光周岁的就有两个大箱子,干脆订了两包车,空间大也塞得下。 上了车,宋林书还在冻得发抖,跟个触电的鹌鹑一样,把开车的大哥都看乐了。 “开空调了,你别抖了,抖得我以为咱这儿地震呢。”大哥一开口就是大碴子味儿,说话还挺逗,“到哈市旅游还敢穿这么点衣服,瞧不起咱们东北的天气嗷?” “大大大大哥,”宋林书声音都在抖,跟气球打气似的,“我我我纯南方人。” 周岁都听得好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了几张暖宝宝贴给他,又问:“你穿了几件?” 宋林书赶紧把暖宝宝贴上,才终于感觉自己回来了半条命,老老实实地把胳膊袖子扒开来给周岁看。 一件打底衫,一件薄毛衣,一件大衣。 ……然后就没了。 “穿得这么少,你不挨冻谁挨冻?” 周岁忍不住说,“秋衣带了吗?” 宋林书狂吸鼻涕,一脸迷茫地抬起头,“秋衣是什么?” “……” 年纪均在25以上的众人望着这个小5岁的弟弟,慢慢陷入了沉默。 周岁心想自己还好冬天带的衣服多,就算借给宋林书也是够穿的。 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发布会应该结束了,便给盛明寒发信息。 [这边天气很冷,你多带些衣服] 宋林书个子不高,穿他的还能凑合,盛明寒都快一米九的个头,是将就不了的。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叮咚一声。 原来是盛明寒同时发来了一条消息。 [到了吗?注意保暖] 巧得让周岁都觉得意外。 下一刻,盛明寒看到了他的消息,发来了回信。 [是不是冻着了?] 周岁在打字框慢慢写:不是我,是…… 叮咚。 新的消息跳进眼前。 [我怕你冷,多带了些你的尺寸。] * 第38章 真心。 周岁的指尖顿了顿。 自从综艺完结之后, 他们就一直各忙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即便是盛明寒做了星程的老板, 平时也很少会过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正正好踩在他的警戒线上,多往里进一步会抵触,多往外退一步,就会疏远。盛明寒也会时不时地冒个尖,刷一刷存在感, 不过火,但也不亲密。 一步一步地试探他的底线。 不讨厌, 但他也不喜欢。 周岁回过神,把自己编辑了一半的短信补完,发了出去。 [宋林书没带几件衣服,冻得不行, 我的尺寸和他差不多,回头你借几件给他吧] 他不是商量的口吻。 很快周岁就收到了已读回执, 盛明寒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复。周岁便把手机收起来, 闲散地跟宋林书聊着天,直到短信铃声响起时,盛明寒才回了消息。 [好的。] 周岁嘴角扬了扬, 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到酒店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六点半。 北方这个时节,四点多太阳就已经下山了。车窗外天色一片漆黑, 道路两旁, 数十座俄式风格的建筑在眼前缓缓闪过, 还带着16、17世纪文艺复兴和巴洛克风格的余韵。 他们的车从亮着金灯的街道缓缓游过, 拐角的周大生二楼里传来悠扬的萨克斯演奏, 人影稍纵即逝,但乐声却还能顺着寒冷的风,飘在路人行色匆匆的大街上。 大概是上一季爆红之后,这次招商的成绩非常喜人,郑从容难得做了回人,给他们订了大公馆酒店,还是一人一间。 传闻说,这栋酒店建于1903年,也是哈市的地标型文物建筑了,从外面远远望去,金碧辉煌。传闻从前这里是俄国贵族的官邸,楼道旁精致的老式电梯,在一百多年前,曾是华国仅有的两部电梯之一。 和它富丽堂皇的装修相比,酒店的大门其实并不起眼,出租车停在门口时,周岁甚至还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 一下车,酒店门童就走过来为他们服务,积极地帮客人引路、泊车、搬运行李。 酒店并不算大,六层只建了四十几个房间,步入大厅,大堂比想象中要小一些,但更精致,好像一下子就穿越到了民国时期。 走廊里摆放着不少油画,主要以教堂这类的建筑为主,风格仿照了《俄国北方》和《灰色的日子》,虽然不是真迹名画,但俄式艺术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岁办理好房卡,抽空看了眼微信群,江繁下午两点的时候就到了,周岁下飞机后两人还聊了两句,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儿。 周岁把房卡递给宋林书,瞥了一眼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倦。 三个小时的飞机,虽然路程不是很远,但只要是旅程就都会疲惫的,更何况宋林书还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 其实周岁也不太习惯,哈市的空气是真的干啊,他是中性皮,下飞机时被风一吹,都感觉自己变成干皮了,摸着脸上都是紧绷的。 还好北方各家各户的都安了地暖,几乎全天候的开着,一进屋就是暖洋洋的,待一会儿身上还会被蒸得微微出汗。 宋林书只要在户外穿得暖和些,熬过冰天雪地的天气,就会好受很多。 “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周岁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他们可能在吃晚饭,我们房间还没收拾,不然点餐叫人送上来好了。” 宋林书也确实累了,低温其实很消耗体力和精神,“好啊,小周哥你吃什么?” “唔,我还没想好,等下看看吧。” 两人边说边聊着,跟着侍者一起站在电梯门口等下行。宋林书说着说着,撇到上方的数字,吃了一惊,“小周哥,你看这个是从六楼下来的,咱们都是六楼的吧?” 周岁一看,果然是。 “你说会不会是繁姐啊?或者新人?” 一提到八卦,宋林书立马来了精神。 “也可能是其他客人吧。” 周岁随口说了句,电梯下行的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三层、二层、一层。 宋林书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叮的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刚落下,电梯门向两边展开,缓缓露出了内厢的全貌。 电梯里只站了一个人,他穿着长款烟灰色大衣,靠在镜面墙壁上,白炽灯从顶空打下来,明艳的五官显得脸微微苍白。 男人单手插在兜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他眼睑微抬,目光在狭窄的空间内随意地一瞥,忽然顿在了原地。 周岁皱了皱眉,神色瞬间淡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片刻,空气上上下下缓缓沉浮着,飘来飘去,却没有流通畅快的气息。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哼笑一声,慢慢地直起身,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也抬了起来,朝周岁晃了晃。 “师兄。” 沈应淳笑得明艳美丽,“好久不见。” 周岁心猛地往下一沉。 确实好久不见。 他们上一次再见时,《分手之后》才刚结束录制,那会儿还是七月底,时间一晃过去,已经是初冬了。 关键是,沈应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岁倒不至于会认为,沈应淳也是跑到哈市来旅游的,正好跟他们撞了酒店,又无巧不成书的连房号都是同一层。 宋林书倒是认出了沈应淳,毕竟前两年仙侠古装剧爆火的时候,大街小巷谁不知道他‘古偶白月光’的名号。 不过他是年纪轻,不是真缺心眼,怎么可能看不出两人气氛下的暗流涌动? 宋林书闭上了嘴巴,决定先观察局势。 “原来你就是第六季的新嘉宾。” 周岁忽然也笑了笑,只是脸色还是冷冷淡淡的,“怎么来之前也不和我说一声?” “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沈应淳哂笑道,“特意求了郑导帮我瞒着呢。” 宋林书:“……” 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啊。 周岁嘴角扯了扯,没答话。 “你们是要上去吗?”眼看电梯门要重新关上,沈应淳抬手挡住感应条。 “快进来吧。”他笑道,“反正我也没事干,既然师兄来了,那我索性跟你们一起上去吧,等你收拾好,我们还能叙叙旧呢。” “这个……” 宋林书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岁。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岁也不好当着镜头的面跟他撕破脸,便点头道谢,随后走了进去。 电梯里一下挤进来四五个个人,他们东西也多,为了方便,就只进了一个跟拍。 沈应淳按了六楼,余光里瞥见周岁站在与他一臂距离的地方,进电梯时顺手拉过了一只行李箱,正正好挡在两人中间。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又转头和宋林书聊天,“你就是林书吧?我见到师兄实在太兴奋了,没及时跟你打招呼,是我的疏忽。” 好一杯绿茶。 宋林书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老子这么多年宫斗剧也不是白看的好吗。 “没事,我能理解。”不过他脸上还是挂着客气拘谨的笑,“你就是沈应淳吧?感觉你比荧幕上还上镜呢。” 不愧是古偶白莲花。 沈应淳自然没听出他隐隐的讽刺,嘴上说着哪里哪里,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番。 “对了,你为什么喊小周哥师兄啊?” 宋林书早好奇八百年了,好不容易才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只等着听八卦。 一说到这个,沈应淳的神色就微微黯了黯,过了片刻,他重新打起精神,浅笑着说:“我出道的时候和师兄一个公司的,叫了这么多年,也改不了口了。” 宋林书露出些许微妙的情绪。 啧,怎么感觉怪怪的呢,这傻逼不会是在跟他宣誓主权吧?这年头朋友还有先来后到这种说法啊?搞雄竞是吧?就你是大房? “哦,这样啊。” 他不冷不热地道。 不过对方大概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沈应淳说着,看向周岁,感慨道:“师兄你还记得吗,我们一块儿上声乐课台词课,健身都在一起,晚上你请我吃宵夜……那时候还有人调侃我,说我是你的小尾巴呢。” 宋林书:“……” 拳头开始硬了。 沈应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周岁,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叮的一声,电梯门正好开了。 他一直扬起的眼角微微坠了下去。 周岁拉起行李箱,抬过地板和电梯的缝隙,后面的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师兄,你的包我帮你拎吧。” 周岁身上习惯性地背着双肩包,沈应淳大步迈过来,想要帮他分担一些重量。然而周岁在他抬手时就挡住了他的手臂。 “没事,不重的,就只有一些证件。” 周岁抬起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搭档是谁呢?” 沈应淳脸上的微笑立刻一顿。 半晌后,他唇角的肌肉重新提起,声音也还是轻轻柔柔的。 “是我之前谈的初恋,你们还见过呢。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再谈过……师兄,你该不会这个也忘了吧?” 他语气里带着些许撒娇的抱怨。 “是吗?” 周岁轻描淡写道,“原来还是她啊。” 沈应淳的脸色便不是很好看了。 不过走廊的黄色灯光打下来,他又背对着跟拍,处在镜头死角,什么都没有录到。 沈应淳把他送到房门前,跟拍大哥背着包进去拍了一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沈应淳站在门口,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周岁嗯了一声。 他的态度比之前见面时冷得太多了。 沈应淳咬了咬后槽牙,心里含着隐隐的恨意。他忽然掐了麦,走上前,抬手把周岁的麦也关了,又抹平了他衣领上的褶皱。 周岁推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警告。 “之前有传闻说你会上第六季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他靠在墙上,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周岁,末了,轻佻地笑了笑。 ‘看来,师兄还是对他余情未了啊。’ 后半句他没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今年也不小了,”周岁缓缓地说,“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该有点数。” “我不懂,师兄教教我吧。” 沈应淳视若无睹,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说,然而周岁没有回答。 “……”他眼眸暗了暗,知道周岁不会接他的话茬了,又低声下气地道歉,“好了师兄,你不要生气了,是我没分寸。我不打搅你了,回头让盛明寒瞧见我跟你说话,估计——” 还没说完,周岁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应淳。” 周岁喊了他的名字。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然而沈应淳的背脊却一点点绷紧了起来。 “不要再笑了。”周岁说,“现在你的笑,都不再是出自真心的了。” 和他一样,好像套着一层厚厚的面具。 沈应淳的笑容果然消失了。 “师兄,你错了。” 他眉眼微冷,带着几分凉薄,轻声地说,“我刚才的笑,都是出自真心的。” 沈应淳走了。 房间里有摄像机,跟拍大哥坐在客厅里,不远不近地休息着。周岁把行李箱拉开,把带过来过冬的衣物都取出来整理好,大衣和羽绒服都挂起来,挂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 虽然不知道沈应淳和盛明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沈应淳见缝插针都要上眼药的模样,也能猜到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和睦。 要是盛明寒知道沈应淳还来参加这个综艺,以后三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周岁顿感头疼。 他给盛明寒打了个电话,提示关机,应该是上飞机了。周岁只好给他发了短信,简单叙述了一下情况,让他下飞机先打个电话过来。 等到九点多时,盛明寒打了过来。 宋林书正挤在周岁的房间里跟他一起嗑瓜子看电视,听到铃声吓一跳。周岁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示意他自己去阳台接电话。 刚接通,盛明寒那边的风声就透过话筒传了过来,呼啦呼啦的,炸耳朵。 “岁岁?”盛明寒的嗓音都像是冻住了。 周岁也没好多少,他裹紧身上的外套,背对着风,手机紧紧地贴着耳垂,声音也被吹得模糊,“你看到短信了吧?” 耳边传来风声。 过了一会儿,盛明寒才应了一声。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周岁斟酌着措辞,“应淳他……是有些难相处,可能会让你很不舒服,但现在是在录节目,你还是尽量克制下脾气,不要跟他交锋。” 其实这些话,他说得还算委婉。从上次见面之后,他就隐隐感觉到沈应淳变了,应淳其实没有看上去那样好相处。 他笑着说某些话时,也总是带着刺的。 但是这种又很难发觉。 盛明寒是个直脾气,和他杠上了会很吃亏,观众们不会知道原委,只会觉得盛明寒乱吃醋,在针对他从前的后辈。 话筒里很久都没有声音。 “喂?”周岁看了眼信号,又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在吗?明寒?” 耳边这才传来轻微的声响。 “他不来惹我,我怎么会搭理他。” 他的声音沉沉的。 周岁一听就知道盛明寒生气了。 他不喜欢背后议论人,虽然和沈应淳闹僵了,但也不想跟盛明寒说太多他的坏话,没想到反而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偏袒…… 周岁哭笑不得,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处理。他想了想,换了个说话方式,“我知道嘛,但是别人又不了解原委。我担心回头播出去,那群黑粉又要借机抹黑你了。” “他们爱怎么说就说。”虽是这么说,但盛明寒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你不要担心,天气冷的很,你照顾好自己。” 周岁应了一声。 正要挂电话时,盛明寒忽然喊住了他。 “岁岁。” “嗯?” “沈应淳……”盛明寒犹豫了片刻,临到关头,他忽然垂下眼睑,把嗓子里的那句话咽了下去,“你尽量少跟他接触,知道吗?” “……” 周岁慢慢握紧了手机,似乎感受到了盛明寒藏下去的那句话背后的不安。 “我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外面的风吹得他脸都快冻僵了,现在应该有零下十度,太冷了。周岁刚要挂电话,耳边又传来了盛明寒的声音。 “岁岁,晚安。” 盛明寒说,“我爱你。” * 第39章 面具。 周岁愣了愣, 还没反应过来时,盛明寒已经挂断了电话,就好像那句告白和‘晚安’、‘早安’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又打了周岁一个措手不及。 耳边传来提醒挂断的嘟嘟声, 保持着微快的频率,和心跳一下一下的融为一体。 周岁看着手机屏幕,挂断后停留在最近通话的页面上,艺人统筹、助理、陆望远的来电霸占了整整一页,盛明寒的名字在一堆白色的红色的字行里显得格外普通。 一点都不起眼。 周岁收回了目光, 把大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解开,北风一鼓作气地涌了进来, 一瞬间把毛衣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吹得冰凉。 宋林书看着电视,一边嗑瓜子一边笑,发出嘎吱嘎吱混乱的笑声。 他把嗑出来的瓜子皮拢在手心里,倒进垃圾桶, 余光里瞥见周岁缓缓走进来,顺口问了一句, “这么晚了, 谁打来的电话呀?” 周岁倒了杯热水,也不喝,只是含在唇里, 过了一会儿, 被冻住的口腔就化开了。 “盛明寒的电话。” 他说。 宋林书瓜子刚送进嘴里,顿时呛在嗓子里, 脸红脖子粗地咳嗽了好几声。 等好不容易顺气了, 宋林书才抬起头, 一言难尽地说:“这个点他应该已经下飞机了吧?都快到了, 你们俩还这么腻歪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到嘴边, 他忽然想起盛明寒刚才说的那句,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是怎样?回到暧昧期了吗?” 宋林书坏笑着说,“你说啊,快说啊。” “……” 周岁窘迫得很,“真的没有。”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信你。” 宋林书也就跟他开开玩笑,说过这句话就忘了,然而周岁心里却沉甸甸的。 晚上躺在床上时,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在想着宋林书的那句话。 周岁忽然意识到,宋林书没有说错。 大概大多数人在分手之后都会选择老死不相往来吧?又或者只是维系表面的和平,但也不会像他们这样…… 藕断丝连。 这四个字浮在眼前,表达准确无误。 周岁知道自己足够卑劣。 他总是狠不下心,对盛明寒说些一刀两断的话,也做不到和他完全保持距离,盛明寒总是会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靠近。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 周岁为盛明寒表露的爱意而感到窃喜,又为之恐慌、不安,反复怀疑。 他被盛明寒影响得太重了。 盛明寒多在乎他一点,周岁便觉得开心,喜悦;盛明寒不经意冷淡了一些,他便怀疑自己,惴惴不安,辗转反侧。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盛明寒总能用最小的支点,撬动、支配周岁所有的情绪。 这一点,他之前明明意识到了,却还是没有避免,反反复复,好像又陷进了原来的车辙印迹里。 所以才让他更加惶恐。 · “你是不是有情感依赖障碍呢?” 江繁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岁正在面包区夹菠萝包,闻言手臂微微一顿。 “情感依赖障碍?” 周岁缓缓地把这个陌生的词汇复读了一遍,脸上还带着些许迷茫和不安。 “是啊……这个小笼包麻烦给我一屉。” 江繁拿好自己的早餐,在餐厅里望了一圈,指了一个偏僻角落的地方,温和地道,“我们去那里坐吧,好好聊一聊。” 周岁望了一眼位置,“好。” 今天早上,周岁给她发消息,说是想跟她聊聊天。当时江繁还没怎么在意,就约他一起去吃早点,等听过周岁磕磕绊绊说的内容之后,江繁打了一半的哈欠忽然顿住了。 她直接震惊到瞳孔地震。 周岁看着温柔好相处,和谁都聊得来,可以做所有人的朋友,但实际上他的性格是一众人里最内向的,也是最不坦诚的。 这一点,在上一季时江繁就发现了。 所以当她发现周岁是在跟她倾诉烦恼时,江繁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他把柔软脆弱的一面剖在我面前了啊。 江繁忍不住想。 两人在周围没什么人打扰的角落里坐下,周岁刚才已经在手机上查过情感依赖障碍的解释和症状了,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安。 百度上说,情感依赖症是指过于喜欢或者寄托过多感情在某个人或事物上,一旦失去就难以适应,甚至会引发焦虑和抑郁。 在此之前,周岁一直没想过,自己会有心理疾病。甚至直到此时此刻,他都有些没办法接受,感觉自己像个异类。 怎么会这样呢? 他忍不住想责备自己,又有些茫然。 江繁看到他的神情,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措辞已经给了对方压力。 她没想到周岁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别担心。”她拆了一盒牛奶递过去,轻声安抚道,“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多人都会有心理上的困扰,我之前也焦虑过一段时间,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 周岁下意识握紧了牛奶盒,“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江繁打断了他的思路,“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只是提供这样一个可能性,并不是让你批判你自己。” 之前江繁一直都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她听到周岁磕磕绊绊地叙说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时,才忽然意识到—— 周岁从来没提到过自己的生活。 他的世界好像除了工作就是盛明寒,不,或者说,盛明寒是他难得抓住的重心。 这并不是第一次。 第五季开播之后,周岁一夜爆红,行程排得比高中生的课表还满,但是他们三个还一直有在微信群里保持联系。 宋林书会经常跟他们分享买到的好吃的零食,练习室跳舞时不小心扭到了脚,或是熬夜长了几颗痘痘;江繁话虽然没那么密集,但也会分享狗狗和女儿的照片,会在朋友圈里发自己周末露营旅行的生活。 但周岁什么都没有。 他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健身。 孤零零的。 偶尔微信跳出信息,他便顺手拿出手机回复,等到群里嘻嘻哈哈地聊完,他也重新归于沉寂,直到下一轮话题开启。 就这样周而复始数着枯燥无聊的日子。 江繁想到这些,有些莫名的揪心,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提出问题是最简单的事,但她没办法对周岁后续的生活负责。 她正纠结犹豫的时候,盛明寒忽然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手上端着一个餐盘,目标明确,明显是来找周岁的。 江繁如临大赦,笑着站起来,朝周岁眨了眨眼睛,“看来现在不是我们聊天的好时机,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周岁愣了愣,一转身,就看到盛明寒站在他身旁,看到江繁起身,便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还没来得及挽留,江繁就已经离开了。盛明寒就像火炬交接棒一样,快速地把餐盘放下,坐在了周岁对面。 “早安。” 他说。 周岁尴尬地抿了抿唇,“早安。” 盛明寒顿了片刻,忽然张唇,像是要说些什么。周岁奇异地在这刹那间领悟到了他的意图,立刻道:“别在这儿说这个!!” “……” 盛明寒只好把‘我爱你’三个字咽了下去,表情讪讪的,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周岁捂着胸口缓缓地松了口气,刚才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私底下打电话说说他还能受得住,要是大庭广众下还被摄像机拍到,他真的要尴尬得抠个地缝钻进去了。 “你不喜欢吗?”盛明寒问。 周岁没回答他的问题,“谁教你的?” 他心里隐隐浮现出柳时宁三个字,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柳时宁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果然,盛明寒说:“我自己。”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谨慎。 周岁:“……” 你要不还是克制一下吧大发明家。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只能每一样都试一试。”他说。 周岁无奈地说:“你做你自己就好了,不需要为我改变。” “是因为你不喜欢,还是不需要了?” 盛明寒问。 这一问,直接命中靶心。 周岁微微攥紧手指。 不喜欢和不需要,答案不一样,原因也不一样。两者背后代表了什么,周岁其实很清楚,他心里隐隐知道答案,只是不想说。 盛明寒却很了解他,“那就是不喜欢。” “……”周岁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移开目光,生硬地说,“赶紧吃早餐吧,等下还不知道郑导又要安排什么魔鬼任务呢。” “他不会了。” 周岁被这句话吸引,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我给他投了点钱,他就闭嘴了。” 周岁:“……” 盛明寒投资,那肯定不是什么小钱吧。不过郑导也不像是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啊? 大概是他眼底的狐疑太明显,盛明寒面无表情地绷了一会儿,被周岁盯了片刻,就立马泄气了。 “其实是我把他打了一顿,让他少搞点幺蛾子,想办法多促进我们的感情线。”他说。 这下,周岁终于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边摇头边说:“你啊……” 盛明寒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半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地在周岁脸颊上点了一下。 不是摸也不是碰。 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周岁甚至都没感受到指腹的温度,他就已经撤走了。 “我喜欢看你笑。” 盛明寒认真地说,“不是那种笑。” 周岁的笑意顿住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沈应淳说的那句话,兜兜转转,竟然是盛明寒看到了他的面具。 盛明寒一直都看得到。 * 第40章 早餐。 “你自我意识过剩了吧, ”周岁垂下眼睑,不自在地说,“我笑不笑不需要你喜欢。” 盛明寒勾了勾唇, 也没有生气。他点了一屉牛肉烧麦,尝了味道不错,正想给周岁也夹几个,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兄?你们也来吃早饭啊?” 两人顿了顿,对视一眼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沈应淳和一个化着淡妆的漂亮女生并肩站着, 身后还跟着几个摄像师。 看到是他,盛明寒的神色更加冷淡了。 “我们没在吃饭, 是来这儿打扫卫生。” 他面无表情地说。 “……” 沈应淳唇角顿时一僵。 周岁咳了好几声,又在桌下轻轻踹了他一脚。盛明寒哎哟一声,余光瞥他。 他挑了挑眉,示意对方收敛些。 沈应淳目光扫过他们的脸, 像没看见那些小动作一样,浅浅笑着说:“我们也来吃早饭, 难得这么巧, 不然一起坐聊聊天?” 周岁看了眼盛明寒,刚想拒绝,沈应淳已经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盛明寒旁边, “说起来, 我还有些紧张,毕竟你们已经相处一季了, 突然换了两个人来, 也会不习惯吧?” 这下, 周岁就算想拒绝也已经过了话头, 只能任由对方坐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他想了想, 回答,“大家都挺好相处的,唐哥好像有点内向,平时不怎么聊天,但挺可靠的。宋林书话最多,自来熟,不过他也最冒失,容易丢三落四。” “这个我知道。”沈应淳笑了笑,“忘带防晒霜了嘛……上一季我看了好几遍呢。” 说笑间,他的搭档也顺势坐到了周岁旁边的空位上。 “周老师,明哥。我叫苏许,许诺的许。”她打了个招呼,顺带介绍自己。 新的女嘉宾声音很甜美细腻,和明显姐系的长相搭在一起,有些意想不到的冲击。 苏许身上喷了淡淡的香水味,清冷木质的香气细密地蔓延着,很提气质。 周岁离她很近,闻出来了。 是百瑞德的超级雪松。 “小许之前签的公司老板跑路后,她没地方去,我就介绍她去了华星。”沈应淳笑着说,“结果到现在都没听到你一句谢谢呢。” “得了吧你,请吃饭不是谢谢呀?” 苏许嗔骂了一句。 她坐姿很端庄优雅,黑色长发用一根青色牡丹簪子盘着,身上穿着一件同色系的灰绿大衣、整个人显得清爽又温柔。 谈笑间,她不小心往周岁这边晃了晃。 周岁便抬手托住下巴,听他们聊天,悄悄地坐远了些,保持距离。 说起来也奇怪,上一季他和梁茴坐过,和繁姐也坐过,但大家都是朋友,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苏许一坐下来,就让周岁强烈地感觉到一股性别边界。 一个很漂亮知性的女人。 若有似无地在他们之间散发着魅力。 “这么说的话,”沈应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我欠师兄的数都数不过来了。师兄,什么时候给我个还债的机会呢?” “嗯?”周岁回过神,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随口应了一声,“好啊。” 话音刚落,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但是像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盛明寒端着盘子站了起来,“我去处理一下工作信息,你们吃吧。” “明寒……” 周岁也跟着起身,但是盛明寒动作很快,只留下一个不远不近的背影。他的早餐几乎没动,连牛肉烧麦也一起带走了。 “我也饱了,你们好好吃,别低血糖。”周岁匆匆落下一句,也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师兄——” 沈应淳话还没说完,周岁已经追上了盛明寒的身影,两人肩并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垂下眼睑,挡住了瞳孔里的晦暗。 “我刚才在发呆,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真的。” “明寒,你生气了吗?” 盛明寒置若罔闻,对侍者道:“麻烦帮我打包一下。”回头热热还能当午茶或夜宵吃。 周岁还站在他身旁一脸不安,盛明寒余光里瞥见,顺便把他的餐盘也接了过去,“这份也打包,还要一瓶热牛奶,谢谢。” 周岁便闭上了嘴,乖乖等着。 下一刻,盛明寒从侍者那儿接过热牛奶,顺手递到了他的手里。 牛奶一直放在保温箱里,温度还有些烫,周岁便把毛衣袖子拉出来一截,裹在牛奶瓶外面,这样温度刚刚好。 隔着粗毛线摸,温热温热的。 盛明寒把两个早餐袋都拎了过去,临走前看了他一眼,“我是真的有短信要回。” 周岁忍不住笑了笑。 “知道了。”他督促道,“回去吧。” 盛明寒嗯了一声。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了。 他们都不想再回房间,索性就去了酒店二层的一间咖啡厅,人很少,也更安静。 周岁坐在玻璃桌前一边喝牛奶一边吃牛肉烧麦,微长的刘海坠下来,挂在空气里摇摇晃晃的。盛明寒靠着沙发一侧,偶尔抬起目光看他,很快又低头继续处理工作。 盛明寒说的工作短信,其实是柳时宁发来的会议记录,他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好回的,就随便打了一段话发了过去。 柳时宁发了个问号。 盛明寒回了个‘闭嘴’的熊猫人表情。 对方:“……” 您是安装了什么表情包语言插件吗,怎么这么快就融进人类社会了?? 盛明寒跟柳时宁斗了会儿图,磨磨蹭蹭的,等周岁吃完后,才收起了手机。正好,江繁打来了电话,问他们在哪里。 “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江繁的语气有些无奈,“郑导又搞了些新鲜花样。” 但具体是什么花样,她又没有说了。 周岁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和盛明寒一起匆匆赶往大厅,看到好几台熟悉的设备时,心里总算是有了底:原来是全天直播。 之前他们也开过几次直播,效果都很好,但和全天还是不同的。前者也就播一两个小时,流程也有脚本,不会出什么意外。 但全天直播就不同了。 后者不仅考验嘉宾们的临场反应,也很考验节目组的统筹和公关能力,一切好坏都是直观展现在镜头前的,一旦错误出现,大众的第一印象再想修改是很难的。 而且这也关乎到成片完播率的问题。 目前,国内全天直播的综艺不多,甚至可以说凤毛麟角,就连半直半录的都很少。 其实参加节目前,郑从容就跟他们透过底,可能会通过直播的方式来展现。但大家都觉得各方面实现起来都有些困难,就连周岁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有报太大希望。 没想到郑从容铁了心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把直播又重新捡了起来。 大家陆陆续续地都到了。 “九点准时开。”郑从容抓紧时间cue流程,“不用紧张,就当录播吧,如果效果很不好我们再关掉,录播剪辑出来也问题。” 老六人组其实没什么感觉,要是以前一举一动都在直播下,那肯定是有些慌张的。不过他们在郑从容的手底下磨练过一期了,抗压能力直线上升。 宋林书吃牛肉干时甚至还张大了嘴巴,以防食物把他画的玻璃自然唇妆给带走。 倒数三分钟。 倒数一分钟。 倒数十秒。 周岁深吸了一口气,调整面部情绪。下一刻,盛明寒忽然用手背撞了撞他的。他再抬头时,盛明寒又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 “……” 他挑了挑眉,用气音问,“你干嘛?” 这一幕,正好被直播镜头录了进去。 [来了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xql咬耳朵,嘿嘿嘿] [明:老婆贴贴] [讲得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 [呃,沈应淳怎么在这里……] [茴姐不来了吗,她可是助攻主力军啊] 开播后,周岁立刻调整到工作状态,完全看不出刚才和盛明寒窃窃私语的痕迹。 “咳咳。”郑从容从腰后面掏出一个导游专用的大喇叭,单手插着腰,跟个老大爷似的,“各位都是老熟人了,对咱们综艺的尿性也很熟悉,我就不废话了。” [郑导这么早就要开始折磨嘉宾了吗?] [看穿的衣服感觉好冷啊] [啊啊好好奇,不知道能不能超越第五季] “上一季咱们去了D市、去了川西,大家还记得吧?”郑从容问。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点了点头。 “D市的酷夏,K市的初秋,大家都已经领会了。”郑从容顿了顿,卖足了关子,看到宋林书瞪他瞪得像铜铃一样,他才笑道,“咱们这次任务很简单,就是‘游’一次冬和春。” “不是吧郑导,”宋林书耷拉着肩,满脸不可置信,“你让我们大冬天的冬泳啊??” 屏幕上刷过一片哈哈哈。 周岁也忍不住笑了笑,故意道:“那应该不至于,不然咱们还要‘春泳’吗?” “……去去去,小兔崽子。” 郑从容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我这是意象表达!一个个地在这儿嬉皮笑脸的,别以为这次就光是出来玩,没惩罚了。” 周岁忍不住看了眼盛明寒。 说好的把他打了一顿,少搞幺蛾子呢? 盛明寒只好抬头望天望地,尴尬咳嗽。 [呜呜呜xql又在眉目传情] [摄像大哥给我拍!就盯着他们拍!日月同岁的微表情每一帧都值得我回味] [明哥好妻管严哈哈,被扫了一眼就怂了] “这次的题目我也给你们想好了。”郑从容拍了拍手上的广告单,道,“大家去寻找自己觉得‘哈市之最’,谁先发现就计一分,分数最多的小组拥有下一轮春游的选择权。” “选择权是固定在几个选项里还是说任意的都可以呢?”江繁插嘴问,“比如我想去海南过冬,或者是泰国、新西兰也没问题?” 这儿天气太冷了,她还有鼻炎,就算不感冒被风吹着也不好受。如果能去个暖和点的热带地区就好了。 “没问题!”郑从容很是豪气地说,“全球任你行!!但必须符合‘春’这个主题。” 顿时惊起一片哇声。 看来这一季招商是大成功啊,经费都扩充了不少。随便飞,那这不相当于是公费旅游?找个海滩度假,一边晒太阳一边喝汽水,不要太美滋滋。 “关键是这个最怎么定义呢?各方面都可以吗?”周岁随口举了几个例子,“比如说海拔最高的地方,天气最冷的地带,又或者是最好吃的锅包肉?最贵的酒店也可以?” “最好吃的锅包肉有待商榷,但其他都没问题。”郑从容说。 宋林书脱口而出:“那最贵的酒店不就是咱们现在住的大公馆吗?” “宾果!”郑导打了个响指,“说的没错,给你记一分。” “啊……?这就算啊?!”宋林书大惊失色,愧疚地对周岁说,“不好意思啊小周哥,这个明明是你想的,结果被我抢了。” 不过周岁倒不怎么介意。 “没事,最还有很多呢。我随口都能说出这么多,大家还有很多没想到的呢。” 只要节目组别太抠门,克扣他们旅游的预算,那正数第一还是倒数第一对周岁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大家玩得开心才是最要紧的。 盛明寒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周岁身上,刚要开口,沈应淳已经走了过来。 “没事师兄,我这会儿就帮你想到一个,哈市最好的高中,第三中学。”他扭头看向郑从容,笑着问,“这个算吧,郑导?” 盛明寒微微皱了皱眉,没吭声。 [哈市人认证,这个确实是最] [这个沈是谁啊,为什么叫岁岁师兄?] [应淳真的好聪明!替前辈解围点赞!] [淳哥做足了功课才来的哈哈哈] [换了新人真的好不适应……] [啊这,没必要太排外吧,有点叛逆了,觉得沈挺有趣的,也很有风度] [明想跟老婆说话的,被新人挤开了,呜呜可怜小狗] 郑导查了下手机,又跟身旁的本地人确认了一下,才点头,“算。” 沈应淳松了口气,正想说,看师兄,你现在也有一分了,郑从容又咳了一声,“但是,我刚刚也说了,大家按小组计分,帮忙代答这种行为算作弊哈,这次先黄牌警告,下次不许再出现了。另外这分算你们组头上。” 最后这句话,是对沈应淳说的。 沈应淳闻言,嘴角的笑容顿时一僵。 “没事没事,一分两分的,也不要紧。” 周岁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江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终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打断了话题,“咱们这次会在哈市待五天,我想今天不然就先好好玩个尽兴,之后几天再去打卡,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啊。” 之前大家都为了任务忙得要死要活的,旅游玩得都囫囵吞枣,这次先好好享受也不错。而且郑从容出的题目也不难,晚上回去百度百度,明天再起来打卡也是一样的。 “可以可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节目组照样给他们包了两辆商务车,一车两组,外加两个跟拍,正好够坐。 一出酒店,没了地暖,外面冰寒雪冷的天气就涌了过来,冻得大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沈应淳拉开一辆车的车门,一边哈气一边说:“师兄,要不你坐我——” 他扭过头去,话突然顿住了。 周岁跟在盛明寒身后,等他拉了车门便像小松鼠一样地钻了进去,盛明寒往手心里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了双很眼熟的羊毛手套递给他,随后右手轻轻一拉,砰地关上了车门。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 第41章 联弹。 宋林书坐在副驾等周岁他们上车, 透过车窗他正好看到了沈应淳的动作,若有所思。 如果说之前宋林书还不太能确定,但现在看情形也大概猜出了几分。难怪繁姐刚才走之前拉了他一下, 让他跟周岁去坐。 等车子开上马路,宋林书回过头,这会儿直播镜头还开着,他便状若随意地问:“沈哥和小苏姐关系还挺和睦的啊?”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小宋,我的互联网嘴替!] [还好吧, 感觉沈一直都在跟岁岁互动] [其实他这样挺不绅士的,把人家一个女孩子扔在一旁, 要是我直接社恐发作去世] [那还要怎样啊……都已经分手了哎] 周岁不太想聊他们的私事,模糊地说:“可能是还没跟大家熟络起来呢。” 宋林书不禁在镜头死角翻了个白眼。 这还叫不熟络啊,都快贴周岁身上了。 要是单纯的师兄弟情谊,又或是正大光明的追求者, 那宋林书还能当个乐子看,两边都押宝嘛, 岁岁党永远不亏。 但是沈应淳如果是弯装直, 那就不同了。 他和曹锐虽然是直装基,可也没伤害过其他人,沈应淳如果故意装分手情侣上综艺, 一边捞名声一边撩周岁, 那还真怪恶心的。 宋林书十分不满,但是这些话又不好直接对周岁讲, 更何况对方也并不想参与到沈应淳的感□□里, 他只好换了个话题。 “之前怎么没听过你还有个师弟呢?”宋林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要是我早几年认识, 就签你家公司去了, 我也做你师弟。” “你现在来也不晚。”盛明寒漫不经心道,“有你这么个祸害,要点赠品不过分吧?” 他说的赠品自然是曹锐。 “……你想要曹锐就直说!” 宋林书怒道,“靠,搞半天我才是那个附赠品?!终究是错付了!!” “别。”曹锐一边开车一边听他们斗嘴,闻言也损他两句,“求求你了少爷,这种好事你还是自己享受吧,可千万别带上我。” 宋林书吃了瘪,忍不住撅起嘴。 就连周岁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宋林书大概还当是玩笑吧,却没想到他们公司的大老板确确实实就坐在这里。 没说几句话,汽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透过半透明的车窗,隐隐看见了索菲亚教堂的身影。大公馆距离这里也就一公里左右,正值工作日,路上没什么车辆,来往畅通无阻。 从车上下来时,空中隐隐飘下来小雪,路上行人揣着口袋匆匆地踩过微湿的路面。 一排黄色计程车停在最外围等待着来来往往的游客,白色大理石灯塔矗立在广场前方,不少穿着羽绒服的游客正在前方拍照。 和想象中颇具风情的教堂街不太相同,教堂周围一片白色建筑,身后是哈市的建筑艺术馆,东侧是大型商场。唯独索菲亚红砖绿窗,独自立于风雪之中,满壁辉煌,仿佛是一座乐高搭建的大型玩具,被起重机吊着,安置在这片与白色融为一体的街道上。 它巨大的洋葱头穹顶竖立在最高处,虽然与真正的土耳其索菲亚大教堂无法比拟,但也能从中窥探出浓重的拜占庭风格。 “等到晚上广场灯亮起时,风雪交加,才是最漂亮的时候。”沈应淳说。 他确实是做了一些功课的。 “那我们就晚上再来嘛。”宋林书大喇喇地说,“反正靠得这么近,吃过晚饭也可以一起出来散散步,消消食嘛。” 沈应淳笑了笑,“那我们进去吧。” 教堂外面看着古老,但里面倒是焕然一新,大概在上个世纪末的时候,政府出钱修缮过一次,最大力度地保留了文化和历史痕迹。 从入口买票进去,单人只需要15块钱。 走进教堂,高高的穹顶上挂着纹饰复杂的吊顶,角落的墙壁微微脱漆,门柱上挂着不同的画像,音乐厅正上方挂着的是《最后的晚餐》。底下,一架立式大钢琴安静沉稳地落在台上,身后是几百余的红色空座位。 “教堂每天只开放三场音乐会。” 沈应淳的声音忽然在身后侧响起,周岁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往盛明寒的方向靠了靠。 再抬起头时,沈应淳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周岁刚才都没有。 周岁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还有音乐会?” “嗯。”沈应淳不是没看到他的疏远和防备,他顿了顿,又自然而然地说:“上午一般是不开放的,但是等会儿十点会有一场。” 今天要表演的曲目是经典的《茶花女》。 沈应淳做好了周岁会问‘嗯?为什么?’的准备。他太了解师兄了,周岁是个永远对别人温柔体贴的人,他不会想让别人觉得尴尬,和他聊天也永远不用担心会冷场。 周岁扬起脸,刚想礼貌地顺口接下去,一旁的盛明寒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如果音乐会十点开场,”盛明寒动作十分自然,周岁一头雾水,听见他问一旁的工作人员,“那可以借用你们的钢琴吗?” 这会儿教堂人不多,音乐会没开场,游客们都稀稀散散的。 “可以的,只要不造成损坏就好。” 工作人员回答。 只要没损坏文物、弄坏钢琴,延误之后的演出,那节目组想怎么拍都是可以的。 毕竟也是文化宣传嘛。 江繁在一旁听到,忍不住调侃道:“哎呀,不会吧不会吧,之前在者摩山没弹到真的《city of stars》,现在想弹真的呀?” 盛明寒:“……” 周岁下意识地投去了目光。 “没有——”他臭着脸,察觉到周岁的视线,脸色又缓和了一点,“就,随便弹弹。” 直播间瞬间飘过百万弹幕大军。 [随便弹弹(狗头)] [真的吗,我不信] [明哥说话不算数的话要变小狗哦] [我不信,除非你谈一首给我听听(馋)] 哎呀,还装蒜是吧? 公费讨老婆欢心还嘴硬是吧? 江繁调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应淳忽然上前一步,笑着说:“我记得明哥的钢琴很好……我小时候也学过一点,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跟明哥切磋一下、四手联弹呢?” 盛明寒脚步微停。 周岁皱紧了眉,下意识看向他的背影。 江繁瞥了一眼沈应淳,没开口。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 沈应淳还笑盈盈的,仿佛全然没感觉到气氛因为他一句话而降到了冰点。 就连弹幕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我们淳哥是星海杯钢琴比赛全国第32名(鼓掌)又优雅又帅气的钢琴小王子哦] [……刷屏的粉丝能不能先出去] [啊这,明哥很明显要跟岁岁一起上去玩啊,沈突然插一脚不太合适吧] [人家夫妻情.趣,沈在搞什么飞机啊……一点眼力见都没,这么爱表演怎么不跟音乐会的大师们合奏?是怕被吊打吗全国32名?] 片刻,盛明寒转过45度角,目光自上而下扫过沈应淳。周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担心他不会说话,‘语出惊人’让气氛更尴尬。 盛明寒只说了三个字。 “婉拒了。” 他勾起唇角,摞下这句话,就拉着周岁走向了音乐台,留下后面一群呆住的众人。 “……”宋林书张口结舌,傻愣愣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靠,直白的‘婉拒’。 明哥,真有你的! 沈应淳的笑容已经僵了僵。 他是最擅长做表面功夫的阴阳学家,盛明寒要是发了火,又或者是针锋相对地讽刺他,他还能从容应对。但就这么一句,直白简单又不失讽刺,一下子把他其他的话堵了回去。 他没办法再说什么。 因为盛明寒已经‘婉拒’了。 刚离摄像机远一些,盛明寒就转过头来,朝周岁挑了挑眉,像是在邀功。 他可没朝沈应淳‘开炮’。 周岁:“……” 你今年多大了小明同学。 不过比起他的幼稚行为,周岁更介意的是沈应淳的‘冒失’。或者说,从早上开始,沈应淳就一直在隐隐地针对盛明寒,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顾及着大家的面子,没有说。 正是因为没办法表态,所以他才总是私下里、偷偷地对盛明寒多照顾一点。 周岁回过神来,在钢琴凳上坐下。 他进公司这么多年,刘总其实一直都很器重他,舞蹈乐器还有其他十八班才艺,娱乐圈红什么他就出钱让周岁学什么,想方设法地栽培。其中,他学得最好的就是钢琴,虽然不算精,但节目上拿出来秀一手的功底还是有的。 盛明寒的钢琴比他好。 之前家里专门设了一间琴房,里面摆着小提琴、吉他和架子鼓,和盛明寒的画风截然不同,角落里还摆着一架巨大的斯坦威。 结婚快两年,盛明寒碰乐器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钢琴有时候会弹几个音,有些乐器周岁都没办法想象他演奏时是什么模样。 眼下坐在这里,他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你想弹什么?”他问。 其实上来之前,盛明寒确确实实是想弹《city of stars》的,者摩山黄昏的那首歌他没能亲自弹给周岁听,始终觉得遗憾。 不过被江繁戳破,再弹就没有意思了。 他想了想,说:“你肯定知道。” 盛明寒手指落下,滑出一段前奏。 周岁果然很快听出来了。 这首歌他曾在直播间唱过。 张国荣的《追》。 * 第42章 好烦。 盛明寒很多年不弹, 确实有些生疏了,过了前奏才慢慢找到感觉,微微细碎的曲调重新衔接连贯, 轻重有序,细腻动人。 “如能从新做过,”镜头慢慢靠近,江繁缓缓坐在观众席中,手里打着拍子, 轻声唱,“我会说愿能为你提前做错……” 唐逸文微垂着眼睑, 跟着哼了一段。 [繁姐当年不仅是艺人,也是歌星啊] [想起那次直播明哥突然出现,湿漉漉地闯进镜头里,真的有种冥冥中的宿命感] [啊, 好怀念] 周岁其实并没有弹过《追》,唯一熟悉的只有旋律和歌词。不过基本的乐感还是有的, 盛明寒带着他走过一遍主歌和副歌, 他也能断断续续地弹出几个小节了。 盛明寒放慢了节奏,配合周岁的和弦。 副歌第二次重复,一瞬间把周岁带回到那天, 他的记忆也随之短暂修改了两秒。 就好像那天他没有去H市, 而是一直和盛明寒在一起,他们被暴雨困在了S市, 又一起坐上了那节拥挤的早班高铁。 连琴音带着一股雨水微凉的潮湿感。 “那天……” 他忽然开口。 “嗯?” “你唱这首歌的时候, 心里在想什么?” 周岁抬眸, 指尖下意识地停住。 盛明寒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把这一小节弹完才停下。 “我想知道, 你当时在想什么。” 他缓慢地重复。 [啊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给你老婆弹一首情歌,说以前的事干什么!!(捶地)] [明哥怎么感觉表情怪严肃的] 然而和微微陷入沉默、甚至有些紧张的弹幕截然不同,周岁轻轻一笑,没有回答,而是把这个问题又还给了盛明寒。 “我也想知道,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盛明寒大概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愣了愣,片刻后才说:“什么都没想,一路上都在看你直播,想要快一点到,再快一点。” 周岁:“……噗。” 然而盛明寒说的都是实话。 [高铁信号那么差还看直播,真爱了] [我发现了,明哥不擅长说情话哈哈] [不要霞说啊!明明词汇量还是很惊人的,他还会说晚安我爱你呢(狗头)] 盛明寒目光里瞥到周岁唇角的笑意,这下也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了,有些微微局促。 “你呢?” “那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周岁戏谑地说,“就算和你有关,也不是什么好话。” 那会儿他们才离婚,两个月没有见面,心里的情伤还未完全愈合,却被硬生生拉到一起工作,开工第一天,盛明寒还迟到…… 想想就知道周岁有多生气了。 他只是习惯性地没表露出来而已。 两人四目相对,接触的瞬间周岁没躲,抬起眼睑,坦荡荡地看着他。过了几秒,盛明寒先败下阵来,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没关系,讨厌比喜欢更长久。”他说。 是爱或是恨都好,只要在那一刻出现在周岁脑海中的那个人是他,那么不管是沈应淳还是什么宋应淳的,就都不重要了。 盛明寒扬了扬唇角,又弹了一首知名的粤语老歌,Beyond的《喜欢你》。 周岁一听前奏就笑了,双手环抱,显然是没打算参与进去。盛明寒弹了一小段,见他把手缩得指甲都看不见,很是不满,在他负责的高音区多弹了两个音,直接明示。 周岁便把手指伸出来晃了晃,快落在琴键上时迅速缩了回去,干完坏事后,还不忘朝盛明寒扬了扬眉,以示挑衅。 怎么样怎么样。 略略略。 盛明寒:“……” 他无奈地笑了笑,几个和弦落下去,自然而然地切到了另一首歌《明明就》。 熟悉的音乐响起,周岁这次没再捣乱,双手撑在凳子两旁,跟着他的伴奏哼唱:“远方传来风笛,我只在意有你的消息;城堡为爱守着秘密,而我为你守着回忆……” [啊啊啊好甜啊,xql嗑死我了] [明明就不习惯牵手~为何却主动把手勾~] [好了,这集的标题我已经想好了,明明弹‘明明就’让明明的岁岁唱‘明明就’(鼓掌] [都这么甜蜜了不复婚不合适吧呜呜] [一口气充了两年的会员,就当是交份子钱了(抱拳)复婚记得通知我就行] [我悟了,岁岁之前和明哥还挺变扭的,沈一来,岁岁又要拉偏架,又要照顾明哥不被冷落,懂了,原来你是助攻(大拇指)] 沈应淳抽空看了眼手机,脸色愈发难看,弹幕上全在刷‘明明就’,含义不言而喻。 苏叶双手环臂,余光扫过他隐匿在黑暗中的那半张脸,又一脸冷漠地收了回去。 沈应淳攥着掌心,等音乐会的演奏人员出现在一旁,总算告一段落,观众们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他煎熬的心也落了下来。 周岁和盛明寒从一侧昏暗的通道偷摸地小跑回来,留好的两个座位里面一侧靠着江繁,另一侧靠着沈应淳,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让盛明寒坐在里面,避免再发生争执。 周岁刚坐下,沈应淳微微调整了坐姿,低声闲聊:“好久没听到师兄唱歌了。” 现场《茶花女》的合奏已经从台前蔓延了开来,悠扬的大提琴微微盖住了沈应淳的声音,周岁听不太清,倾身凑近了些。 弹幕也跟着窸窸窣窣的。 [这俩人在聊什么?] [不知道,急得我抓耳挠腮] [摄像大哥能不能凑近点啊?抓狂] [我看到明耳朵动了动哈哈哈] 沈应淳重复了一遍,又说:“师兄有没有考虑过唱片尾曲?你的音色很清澈透亮,不出几首歌,我都替听众觉得可惜。” “我哪有那么厉害,你太抬举我了。”周岁以为他在开玩笑,随口附和,“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试试看。” 现在很多电视剧的片头曲和片尾曲都是演员在唱,一来有利于宣传,只要有一首好歌,就能形成歌带剧、剧带人的良性局面;另一方面,剧组也能节省时间和经济成本。 不过这种一般都是请主演来唱,周岁稍微有点成绩的剧基本上都是男二男三的定位,这种好事还轮不到他。 “这样啊。”沈应淳松了口气,接着说,“我下个月有一部剧要进组,《凌云传》,你应该听过……师兄要是感兴趣的话,那不如给我个面子,帮我唱主题曲吧?” 凌云传? 周岁隐约记得,这是华星投资的小说改上星仙侠剧,投了不少钱,女主演是一线当红小花,最近营销的势头也很猛烈,光是女一和女二的定妆照就撕得天翻地覆的。 他有印象还是因为凌云传年初开始选角的时候,导演组给他递过男配的本子,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被主角武力降服后就做了小弟,人设很扁平。 盛明寒看过之后,觉得角色很不讨喜,也没有发挥的余地,让他不要去。 周岁考虑了好几天,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想想,华星花这么大力气做这个ip,应该就是为了捧沈应淳。还好他没有答应,要是在一个剧组当同事,也太尴尬了。 昏暗中,周岁脑海里的思绪百转千回,他委婉道:“这不太好吧?我不是专业歌手,而且就算要唱主题曲,也应该女主来,她之前也是以歌手身份出道的呢。” 他兜兜绕绕地说了一大堆借口,最后含蓄地说:我……我可能不太合适。” “合适不合适的又有什么?”沈应淳不以为然地说,“原本定的就是她一首片头我一首片尾,只是我唱歌不好听,师兄你也知道的。还不如把这个机会给你。” 周岁没有开口。 沈应淳没听到回答,目光微抬,顺着微蓝黯淡的光线,落在了他的眉眼之间。 周岁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自然垂坠着,遮挡住了乌黑的瞳孔。 他鼻梁高挺得刚好,没有驼峰,不会像盛明寒那样锐利,但也不会像宋林书那样幼态圆钝,显得精致清丽。 沈应淳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稍微用点力,就能感受到镶嵌在里面的耳软骨形状,经过几年的融合,已经快和血肉连成一体,逐渐形成了他自己的特色。 上手术台前,他相册里存了上百张周岁的特写,却还是复刻不出十分之一的美丽。 他又忍不住抬头望去。 周岁的三庭五眼很标准,侧脸的轮廓线几乎能与动漫角色重叠,但又带着一些古典的韵味。 当他的刘海碎发垂在额前时,沈应淳忍不住想象周岁换上自己的妆造,柔顺的黑发垂在背上,一缕发微微散在身前,眼眸中并无悲喜,却又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味道。 他呼吸微微急促,眼底微暗几分。 让人嫉妒,又想占为己有。 片刻后,沈应淳轻轻笑着说:“好吧,其实我的想法不止是这么单纯。” 周岁微微吃了一惊。 沈应淳这么大胆地承认,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对方语气轻松地解释:“其实,前阵子因为档期的问题,男二的角色空出来了,我在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给别人,倒不如给师兄你。” 周岁脸色明显淡了下来。 “都快开机了,还出这种事?”他不冷不热地道,“我没听到退组的消息。” “还没确定,不过就这两天了。”沈应淳的表情很诚挚,看不出说没说谎,“之前男二是不太讨喜,不过剧本修改过了。或许你会觉得我包藏坏心、想拉踩你……” “但不是这样的。” 沈应淳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几分可怜,“师兄之前帮了我很多,我只是想多报答报答你而已,尽一份绵薄之力。” 周岁没说话,微微叹了口气。 沈应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摇,趁热打铁、示弱道:“师兄……” “有完没完,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盛明寒冷冰冰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周岁:“……” 沈应淳刚酝酿好的水雾眼神瞬间收了回去,眼底露出一丝厌恶和不耐烦。 [明就是我的互联网嘴替!] [哈哈看老婆和其他人说话好不爽喔] 其实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都是用气音聊天,没怎么影响到其他人。周岁也知道盛明寒是借题发挥而已,但还是有种被指责的尴尬和愧疚感,连忙道歉。 “对不起啊。” 周岁道完歉,又跟沈应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有什么话等音乐会结束再说。 然而等他端正好坐姿、准备认真听表演时,盛明寒微不可察地靠了过来。 “他刚刚和你说什么?” 语气里还带着几缕危险和不满的意味。 周岁:“……” 说好的安静呢? 一旁的弹幕也忍不住哈哈哈起来。 [双标还得是你] [可恶,突然发现我也是双标狗,只想看xql腻腻歪歪咬耳朵] [谁不是呢哈哈哈] [还没复婚呢,就开始干涉岁岁的交际圈了,盛明寒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 [啊这,这就叫干涉了吗?岁很明显不想搭理沈啊,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不用管前面的黑子,看到岁也喜欢明,双向暗恋快he所以破防了哈哈哈] “他跟你说什么了?”盛明寒又追问了一遍,忍不住道,“聊了那么长时间。” 要是一两句他也就忍了,关键是沈应淳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偏偏他又听不见,只能捕捉到模模糊糊的碎语声。 周岁哼笑一声,没回答,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听你的音乐会去。” 盛明寒还在纠结,只是没来得及说口,周岁挑了挑眉,学着他的嗓音冷声冷气地说:“有完没完,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 盛明寒没说话,只看了他两三秒。半晌后,他重新坐正,靠在椅背上目不斜视。 周岁也重新坐直。 悠扬的提琴声洒遍了整个教堂,明明只是一场音乐表演,却好像连带着看到了茶花女的音乐剧,如痴如醉。 只是回忆起刚才那道目光时,周岁心里还是微微一颤,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过了一会儿,他脚尖晃了晃,悄悄地在椅子下碰盛明寒的马丁靴。 盛明寒没理。 他便锲而不舍地,保持频率。 没一会儿,盛明寒把长腿收了起来。周岁心里咯噔一声,以为他生气了,下一刻,盛明寒闷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你好烦。” * 第43章 争端。 音乐会一场下来大概是三十分钟, 结束后,他们刚走出教堂,有几个粉丝跑过来求合影和签名了。 现在是直播, 附近的观众看到后,跟过来来想碰碰运气也是很正常的。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郑从容还是跟大家呼吁了一下,大家尽量不要跟现场,以免打扰拍摄。要是人太多出了什么交通事故, 那别说直播了,整个节目都得暂停。 弹幕上原本蠢蠢欲动的观众们也渐渐放弃了打算。涸泽而渔和可持续发展选哪个, 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更何况大冬天的,天寒地冻,看明星们在雪天里吹风是看乐子,放着家里的地暖和空调不吹, 跑出去,跟着一起流鼻涕打喷嚏, 这不是纯纯受罪吗? 听导演这样说, 现场的粉丝们也没打算逗留,等签完名就走了。 “岁岁,你穿这么点冷不冷呀?” 几个小女生挤在周岁面前, 排队等着签名, 顺便搓搓手跟他聊天。 “不冷的。” 周岁在照片背后签上名字,画了几颗小爱心, 之后又把自己的袖口拉出来给她们看, 还传授自己的保暖秘诀, “你们看着单薄, 其实我里面还穿了羽绒背心呢。” 是明星嘛, 可以穿得臃肿,但更要臃肿得好看,镜头拉宽之后看起来本来就胖比要是穿得太多,就更像个球了。 他们这一行人里,虽然外面都穿着羽绒服,但里面也夹了件大衣,方便随时脱下来拍宣传照,两者兼具。 而且大概是习惯了的缘故,刚到哈市的时候,周岁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羽绒服里,现在风吹着,也感觉还好了。 看到他这么多说,小姑娘们也都放心了许多,还有人偷偷问他:“这次活动需不需要预算呀?钱不够的话,我们都带了现金,你悄悄的,别让郑老六瞧见。” 上一期梁茴和温溪因为预算不够,被迫住了很便宜的宾馆,卫生条件脏乱差不说,隔音也很差,隔壁半夜还有人在摇床,搞得两人都很尴尬。 大家虽然看的时候觉得很搞笑,戏剧性拉满,但真开播了,又不免担心。在川西的时候,要不是盛明寒援助了一下,周岁也得尝尝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周岁闻言,哭笑不得,刚想拒绝后面就传来了郑从容的咳嗽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都给我注意点影响啊。” 见状,周岁也说:“是啊,你们看郑导也发话了。而且我们这次录节目没有卡预算,一切费用都是节目组报销的。” 小姑娘们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盛明寒等得不耐烦,冷着脸走过来,站在他身旁。周岁瞥了眼对方,示意他走远些,不要吓到自己的粉丝。 盛明寒本想当看不见,但是周岁一直盯着他,暗示和警告的意味很明显。他只好往旁边稍微挪了挪,撇了撇嘴。 两人都没说话,全程只用眼神交流,一旁的粉丝看着看着,忍不住红了耳朵。 妈呀,这还不真吗?!现场的糖更甜好不好!今年就复婚拜托了二位! Cp粉磕到了前线糖,心满意足地走了。 离开教堂后,他们走了走索菲亚广场,就离开了,准备沿着中央大街逛一逛。其实严格说起来,索菲亚教堂地方也就那么大,图个新鲜和好看,要真逛几个小时是吃不住的。 一出门,宋林书明显活跃了许多。 要说到中央大街,就不得不提到哈市的特色美食了,东北水饺、老易春饼、干锅三黄鸡、俄式红肠、大列巴、果脯…… 一条街走下去,隔几家就是美食铺子。 宋林书和江繁简直是七进七出,盛明寒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另一个胃,不然怎么吃过早饭还能再塞那么多小吃。 大家目的不一致,唐逸文还保留着老式旅游的习惯,总想去买点纪念品;周岁、盛明寒和江繁宋林书一起,曹锐也跟着,负责做宋林书买零食吃不下时的‘垃圾桶’。 苏叶恪守着女明星的操守,没什么想买的,于是拉着沈应淳一起去了哈尼动物园,和大家约好半个小时后在动物园内集合。 就这样,各自散了开来。 盛明寒站在街道旁看手机,雪势他们来时相比没有丝毫削减的痕迹。周岁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拿着两杯微烫的锅包肉,看到盛明寒,快步走过去塞到他怀里。 盛明寒还没反应过来,掌心就被微微烫了一下,不过也不严重。周岁掸了掸他头发上的余雪,又帮他戴上了羽绒服上的帽子。 “真没想到哈市的锅包肉是这样的。” 周岁转过身背对着风,鼻子被吹得通红,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我还在想这不是菜吗?没想到是像烤冷面一样的,放在纸杯里直接打包带走……这样就能边走边吃了,还挺方便。” 盛明寒扬了扬唇角,看他叉了一块放到唇间,咬下去的时候,听到咔擦一道清脆的响声。 “唔——” 周岁吃了第一口,整个脸都皱了起来。盛明寒皱了皱眉,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了瓶水,开瓶后递了过去。 “怎么了?被辣到了?”他问。 周岁喝了口水缓了一下,闻言连连摇头,“酸的。”肉汁的醋味很浓重,起初不设防的话,很容易被呛到。 不过回过神来,就变成酸甜酸甜的口味了。和糖醋里脊有些像,不过南方更偏甜一些,酸味只是用来解腻和中和的,不像哈市这里的口味,一下就能把人酸倒。 一开始不太习惯,但很快那股劲过去了,又觉得怪有滋味的。 他又忍不住吃了一片,口齿都被酸甜得黏黏糊糊,“你也试试。” 锅包肉里还加了一些简单的蔬菜,有胡萝卜丝和香菜。盛明寒闻着糖醋汁的味道就觉得不太喜欢,但是看周岁吃得那么开心,就意思意思地吃了两口。 锅包肉刚吃几块,周岁就被宋林书拉去去拐角的马迭尔冷饮厅买了份冰棍,一口下去,配着冷风格外冻牙。 大雪天的吃冷饮,别有一番滋味。 从中央大街由南向北,一路上有喜捞福水饺、华梅西餐厅、马迭尔西餐厅,还有广受赞誉的东北饺子王,美食不断。 中间夹杂着中央书店、剧场旧址和犹太人活动旧址群。再往前,还有各式各样的历史建筑,可口可乐主题馆,和中俄边民贸易商品店。 盛明寒象征性地给柳时宁买了两根大红肠,巧克力倒是没碰,就算在哈尔滨,也很难吃到正宗的。 逛到一半,沈应淳打来了电话。 他们在动物园逛着逛着,看周岁还没来,就打过来问问。 “师兄,你们到了吗?要我去接你吗?我们在这儿还看到小鹿了,怪可爱的。” 周岁开的是外放,宋林书正在旁边埋头吃灌汤包呢,就听到扩音筒里传来沈应淳的声音,温柔细腻,还带着几分少见的亲昵。 “……” 盛明寒的表情顿时微妙了起来。 周岁啊了一声,余光里迅速地瞥了一眼他的表情,“我们现在还没结束……”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宋林书忽然用力地咳了一声,“你们要是看的差不多的话,不然我们一起逛逛街呗?” 沈应淳大概没想到宋林书也在旁边,而且明显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顿时脸色一僵。 说着,宋林书看了眼地图,“咱们距离也挺近的。再往前面走一段就是松花江了,不如咱们先吃个午饭吧,吃完正好坐观景索道,听说江上已经开始冰封了。” 动物园在哪儿不能看?是A市没有吗,非得跑到冰天雪地的东北看大马猴? 还不是抱着人多大家会被冲散的心思,想着见缝插针和周岁单独约会呢。 他这点心眼子,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要说他是喜欢周岁,可前段时间闹得那么凶,也没见他站出来表过态啊。《分手之后》播出后周岁刚爆红,某人就像黄鼠狼一样闻着味道过来了,贱不贱啊? 宋林书越想越觉得膈应。 “……”沈应淳顿了顿,从周岁的沉默里读出了某种态度,便没再说什么。 “可以啊。那师兄你发个座标给我吧,我们现在就过来。” “哎呀还要发什么座标啊。”宋林书抢在周岁之前回答,“近得很,你出门左拐再往北走,有家中俄贸易店,我们在这儿等你。不说了,要结账了,挂了啊。” 不等沈应淳反应,他已经按了挂断。 [感觉气氛怪怪的] [不敢吱声] [沈自己老爱犯剑,凭什么不许人回击?每次他一出现,气氛就很微妙] [呃,可是这抱团孤立也太明显了吧] [前一期大家都糊,所以和和气气的。这一期换了和岁关系好的新人,又是一线小生,某些人的眼睛都快红得滴血了吧] [沈怎么说也是岁的师弟啊,被这么孤立,他都不闻不问的吗?而且沈一直都叫岁师兄,但是岁从来没有答应过……哎,真是人一红就飘了,脱粉再见] [前面的,你要真的是粉丝,你就应该知道自从沈攀上华星这根高枝,两年了没和岁有过一次互动,断联这么久重新联系上,还是在岁综艺爆红之后哦(龇牙)] 弹幕上吵得沸沸扬扬的,没过多久,#沈应淳被排挤#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虽然位置靠下,但是在娱乐榜里却是前三,只要打开微博发现页,就能看得到。 点进词条一看,里面大多数都是营销号在转发,阅读量三四千万,可讨论度却只有一万出头,而且用词和语气一看就是在挑事,很明显是团队买的。 原本各家都岁月静好,粉丝互相分享截图美照、签名和合影,没想到这么佛还被扣了一顶大帽子,瞬间就火了。 从一开始某家粉丝就到处在弹幕空瓶安利,吃相难看。这也就算了,现在都快骑到他们脸上了,换谁谁不生气? 原本周岁、宋林书和江繁三家关系就很好,粉丝也很和睦。 日月粉虽然以前看周岁很不顺眼,但是盛明寒喜欢,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也不代表着就能容忍别人在他们头顶拉屎了。 很快,反黑站联合出动,原本还在剪直播cut糖的短视频大手们也暂停了动作,从素材里一帧一帧地抠出了许多证据—— 宋林书不小心抢答了周岁的答案,盛明寒刚要开口,沈应淳硬生生从离周岁两臂远的距离走过来,自作主张为他解围; 沈应淳明明看过上一季,知道大家都是按搭档和组别坐车,但是早上出门时,拉开车门的动作,很明显是想让周岁和他一起坐,只是没能‘得逞’; 盛明寒拉着周岁问能否借用钢琴,明显是想要两个人相处,周岁也并没有拒绝,沈应淳却偏偏想要横插一脚,让大家都很尴尬。 这也就罢了,偏偏还不死心,音乐会开场了还要和周岁咬耳朵,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只看周岁嘴唇开合的频率就知道兴致淡淡的,最后还是盛明寒叫了停,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 这些,都还只是今天上午的素材。 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计较。 偏偏沈应淳的粉丝还不识趣,一直在吹捧自家主子懂礼貌、情商高,照顾前辈,言语里各种暗示拉踩,搞得别人都很不自在。明明是朋友之间的轻松相处,却被粉丝安上了kpi,争着做镜头‘红领巾’。 这下,终于惹了众怒。 不就是扣帽子吗,谁不会啊? 其他人是否排挤孤立这个暂且不论,倒是沈应淳几次三番无视盛明寒,明明知道他们俩是离婚夫妻,却还是多番对周岁‘示好’。 拜托,连宋林书和曹锐两个大直男都知道xql谈恋爱的时候不要打扰好吗?怎么情商高、温柔体贴的沈应淳这时候反而成了睁眼瞎? 他们只是不想给眼神,不是真傻。 逛动物园倒是全程知道无视女方,两人各逛各的,一句话都不说。精力这么充沛的话,还是多多关心自己的前女友吧! 原本#沈应淳被排挤#的话题就是买的,热度并不算高,最多一两天也就下去了。但其他各家被扫射到的粉丝都加入了战局,一瞬间事情就闹大了。 很快,一个新词条冲上了热搜—— #新时代男绿茶# 后面还跟了综艺的小字tag。 茫然好奇的路人点进去,发现广场热门是一篇情感博发的博文,和娱乐圈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用写了一个小故事—— 稿主和前男友分手之后,两人都彼此放不下,互相试探着,想要和好,没想到中间出了些小插曲。 前阵子,前男友刚升到了部门主管的位置,同公司的学弟知道后,便总借以前的交情约前男友吃饭,说话亲亲热热的没有分寸,还几次差点打断两人的约会。 前男友有心维护稿主,对学弟也不冷不热的,但依旧没有打退对方的热情。 每当稿主不高兴时,学弟总是会一脸无辜地拿自己的前女友来挡抢,表示自己是异性恋。学弟的兄弟们也纷纷表示这没有什么,是稿主多疑,还反过来责怪稿主小心眼,插手前对象的交际圈。 为此,稿主感到十分迷茫,特意投稿想问问大家,难道是他真的做错了吗? 打开评论区,就能看到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群众激情高昂地在输出。 [这不是绿茶是什么……而且稿主也是男生吧,虽然说还没和前男友复合,都是单身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打着异性恋的幌子撩同,踩我红线了] [换个立场代入一下,就是学妹天天拉着暧昧对象吃饭,女生不是很高兴了,学妹还要装无辜说自己有男朋友] [谢谢,早起没吃饭的低血压已经好了] [男生就不是绿茶了,得叫绿箭] [原来绿茶是不分男女的,大开眼界] [前男友升职了啊,这就很好懂了==稿主你看看学弟是不是和你前对象一个部门的,是的话赶紧找借口把他调走吧] 评论区一片申讨,也有让稿主看开一点的,早点跟前男友复合,这样也算是‘师出有名’了。但是点开实时广场,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哈哈哈真的会在评论区里笑死] [懂的都懂(龇牙)] [这可不是我们说绿茶的喔,人民群众都这么觉得,集体行为与个人无关]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因为词条和沈应淳并没有什么关系,其他人也只是在暗讽而已,如果真的较真去处理了,反而是坐实了沈应淳心虚的事实。这通闹起来之后,沈家的粉丝和团队反而安静了许多,像是躺平认嘲了一般。 周岁是中午吃饭时,收到了陈海萧提醒的微信。虽然陈海萧不再继续带他了,但是遇到情况还是会关心两句。 他看到后立刻打开微博,心里一沉。 一个小时前还是一万讨论度,现在已经涨到四万了。这两天没发生什么瓜,正是热搜空窗期,#新时代男绿茶#、#沈应淳被排挤#一前一后地挂在前排上,再加上自带的戏剧性,已经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席上大家吃饭热热闹闹的,周岁借口去洗手间,躲在隔间里给盛明寒发消息,问他知不知道情况。 盛明寒正在喝小米布扎,橙黄色的酒□□体看起来和啤酒没有什么区别。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提示音很特别。 盛明寒放下杯子,打开手机。 大家说说笑笑的,没有注意到,只有沈应淳耳朵捕捉到了信息,余光轻轻扫量着对方的动作。 看到是周岁发来的短信,他微微挑了挑眉,切出去看了一眼微博。 [知道了] [放心,柳时宁会处理的] 盛明寒发完消息,上半身没有动,只是微微抬起眼睑,视线透过睫毛的光隙,落在了沈应淳身上。 这种事盛明寒遇到的太多了。 自打他出道一炮走红开始,想走捷径的就没有过。有些是合作过的女主角,拿着一张常服剧场照就敢编排地下恋爱三年,更别提沈应淳这种为了蹭热度、黑红黑红的,比海浪冲上来的沙子还多。 沈应淳要的就是粉丝卷进争战中,把热度一轮一轮地推到高潮,不管外界对他是什么评价,有了话题度才有上升的空间,另外,也能帮助他虐粉固粉。 华星作为娱乐圈里资本势力最大的一家,风气也差得很,公司上下秉承了幕后大老板盛元姝的风格,都是一群追逐利益的吸血鬼,沈应淳会这么做,并不奇怪。 盛明寒收起手机,冷冷淡淡地想,还好沈应淳别有目的,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了解周岁。 越发重感情的人,越是不能接受因为利益而带来的相逢或背叛。 周岁在卫生间洗了手,很快回来了。 没过多久,两条热搜就都撤了下去。 柳时宁没第一时间撤,自然有她自己的考量。眼下盛明寒的电影正在各大影院上映,借着这个机会正好能多宣传宣传。 大家都是蹭热度,只是他们的手段可比华星干净多了。 吃完午饭,他们顺着街道一路向前,就看到了正在冰封的松花江。 这题,总算是轮到周岁了。 刚到江边,他就举手回答:“松花江是黑龙江在国内的最大支流!” 刚刚在厕所里,他特意查了一下呢。 郑从容举起小旗子,眉毛都沾了雪花,大喊了一声bingo,“答对了!” 松花江有南北两源,南源发起于长白山天池,流域面积十分广阔,占H省流域面积的30%左右,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十一月中下旬,哈市的平均气温基本都在零下到零下十度左右,江水一块一块的,没有完全冰封住。 最外缘已经起了薄薄的白色浮冰,像刚下完雪的陆地,东一块西一块的漂浮在水面上,冰面上有细碎的裂纹。河水中心水温还是暖的,雪天没有太阳,照得水流都是灰蓝色的。 坐在缆道上横跨松花江,颜色分层更加明显,蓝色的白色的,还有被河水冲刷成半透明的冰面。他们来得还是早了些,河水没有结成厚厚的冰,也暂时看不到取冰时流光溢彩的蓝冰景色了。 渡完松花江,他们又开着车,准备去往亚布力滑雪场。 其实在哈市的各大滑雪场中,亚布力距离远,开车要两个多小时,消费也不算便宜,但它实在是太太太有名了。 毕竟他们也就在这里待一周左右,打卡热门景点或许会后悔一阵子,但是不打卡后悔的或许就是一辈子。 他们十一点半左右正式出发,提前准备好了滑雪服装、滑雪板,还有一些其他的配套设备。大家在车上睡了一轮又一轮,终于在两点的时候,到达了亚布力。 * 第44章 私教。 亚布力滑雪场建在离市区两百多公里的亚布力镇周边, 度假区范围内涵盖了长白山脉的三座山峰,大锅盔、二锅盔以及三锅盔山。 名字听起来有趣,实力也不遑多让。雪山上共有50条雪道, 其中又按照难度划分为高中初级。不管从面积还是雪质来看,亚布力都无疑是国内最大、也是最好的滑雪场[1]。 度假区内,其实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滑雪场组成,节目组去的是阳光度假村,地方大, 设施新,雪道坡度也很适合新手。 刚一下车, 周岁就被冻得倒吸一口气。 关了两个小时的车厢,风猛然刮进来,一下子就清散了沉闷的味道,但随之而来的, 也驱除了积攒不易的暖气。 白天温度虽然还是零下十几度左右,但是从雪山上刮下来的风都好像夹带着米粒大的冰雹, 打在脸上一拳又一拳、生疼。 “唔……” 宋林书冻得嗓子都发颤, 不想下车。 他平时还是中性肤质,一到北方秒变大干皮,恨不得时时刻刻带着保湿面霜和护手霜, 一不留神脸就会被吹皴。 没办法, 这儿是真的干冷啊!! 宋林书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团揉好的面团,软嫩鲜活, 结果忘记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发酵, 过了几个小时, 被空气直接风干。 一点水分都没有了。 其他地方藏在衣服里还行, 能稍微挡一挡风, 但是脸总不能套个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吧?戴口罩是能挡一挡,但因为呼吸都闷在布料里,时间一长就会很不舒服。 最后周岁想了个办法,在厚实的口罩里面又套了个一次性的口罩,双层挡风又保暖,需要的时候把‘内胆’更换一下就好,也不用担心会把绒布口罩弄得潮湿。 十一月下旬,雪场刚开放没多久,除了外地的一些游客之外,人不算多,他们去服务大厅各自领了服装和雪具换上。 江繁和苏叶穿的都是粉白相间的滑雪服,嫩粉色在雪白的天气下显得格外透亮、明媚。戴上头盔和护目镜,在雪地上随便拍拍都很出片。 宋林书承担起了和江繁互拍照片的责任,看着相机里的成片十分羡慕,但是放眼望去雪场里穿粉色的都是女生,想归想,但他还是不好意思换的,怕被说娘娘腔。 毕竟,盛明寒和唐逸文他们的滑雪服都是黑白色的,看起来格外冷酷神秘。 [梦回流云山日出谁懂TvT] [帅的我裤衩子都飞出来了岁岁老公] [刚想黑名单警告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盛明寒的滑雪服虽然是黑白相间,但白色区域更广一些,只有从肩膀上垂下来的袖臂和外侧裤缝上镶嵌着黑色的长方形色块。 他手上扣着一块burton的单板,戴着一顶白色的头盔,前面扣着一顶雪地护目镜,v字曲线遮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留下半截高挺的鼻梁和薄唇,更显坚毅。 摄像师也似乎发觉了大家喜欢看什么,镜头直接对准了他的脸,无限放大拍侧写,恨不得连皮肤上细微的绒毛都收入囊中。 [翠果,给我重重的赏!] [别说鸡腿了,我直接请摄像师吃啃得鸡疯狂星期四(抱拳 )] [我已经预感到这会是出圈神图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跟雕塑一样站在风雪里的盛明寒忽然微微动了动,隔着护目镜看不太清楚,但依旧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镜头有所感应似的慢慢推了出去,戴着白色头盔,穿着一身婴儿蓝滑雪服的周岁略微笨拙地朝他们走来,脚步一深一浅的,腰上和膝盖上还绑着同色系的防摔小乌龟。 看到盛明寒,他抬起厚重的滑雪手套,把护目镜顶上去,笑着招了招手,雪天里露出一口漂亮洁净的白牙。 弹幕一瞬间爆炸了。 [啊啊啊岁岁(大哭)你带我走吧] [好可爱的乌龟宝宝(可怜)岁岁好认真,是四组里防具穿得最严实的] [见过的第一个这么piu亮的男明星是可以说的吗,真的白到发光] [这俩人站在一起就是视觉盛宴啊啊啊] [高傲冷酷的成年虎鲸头领和他刚满月的乌龟宝宝,呜呜呜海洋动物园我狠狠代了] 就连宋林书都忍不住羡慕了,小碎步凑上去,“还有这个颜色的滑雪服吗?我刚才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问前台那边也说没有。” 这是新上的颜色,放出来试试水的,目前场里也就十几套,早就被预定光了。 其他的蓝色倒也有,不过宋林书嫌弃款式不好看,就没要。 “这个我也不清楚。”周岁说,“工作人员跟我说这件是我的,我以为大家都有呢。” 不光是滑雪服不一样,他出来一看才发现,其他人都没有戴小乌龟…… 只有他一个人有,还怪窘的。 宋林书闻言,顿时眼泪酸得从嘴角流了出来,这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粉丝福利啊。 节目组大概在两个月前就提前跟滑雪场沟通好了,估计员工里有周岁的粉丝,悄摸摸地给他留了觉得最好看最适合的衣服。 这就是别人家的粉丝吗? 真的羡慕了。 周岁对这些也不太了解,他之前从来没滑过雪,还是在教练指导下才知道新手要戴护垫,不然在雪道上摔个屁股墩,就算没受伤,也是很疼的。 他和宋林书闲聊了两句,余光看到盛明寒站在一旁安静等候,就慢慢走了过去。 盛明寒的板子就放在他手边,明显logo和质感都和他们的不一样,估计价格不菲。周岁选的是双板,听说入门简单,更适合新手。 盛明寒既然拿的是单板,也没穿护具,那应该是玩得很熟练了,只是可惜的是,周岁之前都不知道他还会这些。 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不带什么含义的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去中级雪道吗?” 周岁下意识地觉得,盛明寒应该不会跟他一起待在在初级雪道。这里的游客是最多的,滑着滑着很容易碰到摔倒的新手,玩也玩得不那么尽兴。 盛明寒想了想,说:“暂时不去。” 暂时不去?这个暂时又是什么意思? 周岁茫然了片刻,盛明寒也没再说什么,夹着板子走到一旁跟工作人员小声地交流了几句,只是距离太远,模糊听不清楚。 宋林书见盛明寒走了,又悄摸摸地蹭了回来,体贴地问:“小周哥,你是不是不会滑呀?不然我教你吧。” “没事,你玩你的吧。”周岁开玩笑说,“我请了教练的,先让我摔一会儿好了。” “行,那你注意安全。” 宋林书其实也挺想炫炫技的,不知道咋回事,他的人设在上一季逐渐变成了笨蛋美人和搞笑担当,搞得他很不服气,决心这一季一定要秀一秀才艺,一雪前耻。 不过走之前,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行,那我就在初级这儿滑,我离你近一些,你要是有什么事的,喊我一声就好了。” 周岁闻言,心里暖了暖,又点了点头。 宋林书看着粗心大意,是团队里需要被照顾的弟弟,其实情商很高、性格又很耿直开朗,和他相处时不必担心一些小礼小节。 他在宋林书身上看到了沈应淳曾经的影子。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个爱黏人爱撒娇、又热情阳光的师弟逐渐变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包装得众星捧月的沈应淳。 “师兄。” 周岁回过神来,沈应淳从远处滑着双板缓缓靠近,最终停在他的面前。 沈应淳的目光隔着护目镜,轻柔地扫量着周岁,过了好一阵才说:“你穿这个颜色很好看。” 天蓝色和周岁冷白的皮肤相衬,在雪地里像是开了美颜和磨皮似的。周岁嘴唇和耳尖都被冻得微红,这一点血色在蓝白光线里便格外明显,清纯又诱人。 沈语阎'应淳心都快化了。 周岁干巴巴地说了句是吗,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好在他这个‘师弟’话还算多,已经抛出了下一个话题。 “师兄我带你滑吧。我有PSIA双板教练证,带你应该不算吃亏?” 说着,沈应淳调侃地眨了眨眼睛。 周岁没有回答。 他看了眼周围,他的跟拍摄像还在换滑雪服,因为雪场人多,现在是难得的没有被摄像机‘监控’的时间。 沈应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了回去。 果然,下一秒,师兄柔和但又坚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应淳,我想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从前无话不说的关系了。”周岁语速很慢,但又很清晰,“之前,我以为我们算是挑明了,但好像没有,可能给了你一些错误的暗示……” “师兄——” 他试图打断,但是周岁没给他这个机会,“这两年来我们几乎没有联系,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怕伤面子也怕伤感情,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周岁一向柔和温驯,不喜欢把事情闹得太僵,但今天说的这些话已经足够直接了。 沈应淳顿了片刻,伤感地笑了笑。 “师兄,当初你和盛明寒离婚时,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吧?为什么现在你能接受他、但是不能接受我呢?” 他努力地为自己辩解,“我知道我不算什么好人,但和盛明寒相比,应该也算是半斤对八两吧?我跟他之间,差得或许只是时间而已,你再给我几天……” “不是时间的问题。”周岁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躁,说话也愈发直白,“你们之间不管是谁和谁比,都没有必要。应淳,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你能明白吗?” 沈应淳的话一时间卡在了嗓子里。 不舒服。 他从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会是这个评价。 沈应淳就像手指边缘的倒刺一样,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他就算只是存在,就足以让周岁感到难受。 没人在看到倒刺之后,还选择不拔去。 沈应淳和盛明寒几乎是两个相反面,现在的他心思敏感多疑,是只情绪反复的笑面虎。和他待在一起时,周岁总是忍不住担心,他在想什么,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太累了。 信任这种东西,崩塌之后是很难再挽回的。周岁自认不是个狠心的人,但也没办法对着那张和自己有些许相似的脸无动于衷。 过了半晌,沈应淳才抬起脸来。 “师兄。”他还是用着最熟悉的那个称呼,只是这次开口时,斟酌了片刻,“你是不是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周岁愣了愣,只是沈应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盛明寒已经抱着双板走了过来,雪地鞋踩过厚厚的雪面,像是信号警报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两人默契地停止了话题。 盛明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什么都没问,只扬了扬下巴,“走不走,我带你。” 周岁:“?” 什么情况,怎么连他也过来凑热闹? 他嘴唇不知所措地动了动,刚想拒绝,沈应淳的视线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周岁话都在嘴边了,一个急刹车,赶紧咽了下去。 “哦……好。” 他不敢看沈应淳和其他人是什么表情,抱着双板、低头缀在盛明寒身后,真像只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跟着他走了。 沈应淳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也没等到他一个回眸。 哗—— 苏叶踩在双板上,两根细长的滑雪杖垂在身体两侧,从雪面上滑过时,留下两道隐约的划痕,最后轻巧地停在了沈应淳跟前。 沈应淳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滚吧。” 苏叶挑了挑眉,耸耸肩,收起幸灾乐祸的表情,唰地一声平稳流畅地滑下了雪坡。 盛明寒带着周岁走到一片空旷的雪域后停下,又拿过他的板子调固定器的释放值。周岁在旁边看得懵懵懂懂,心里不安。 “其实,我有约教练,他应该快来了。” 他说话慢吞吞的,一边说一边观察盛明寒的表情。 见对方不答话,周岁又低声解释,“刚刚你来的时候,正好我也不想和沈应淳再纠结下去,所以才借你脱身的。你没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滑你自己的就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不假思索说出口的一刹那,语气差得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周岁人生中少之又少的几次发脾气,好像总是对着盛明寒。他心里有愧疚,但又不止是愧疚,而是一种绵绵密密的难受。 他很明白、也很清楚原因。 盛明寒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的答案显而易见,看得周岁心里一颤。 明明知道是借口,为什么还要来? 盛明寒知道他很明白、也很清楚原因。 周岁只是在刻意回避而已。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 盛明寒没再说话,半蹲了下来把滑板放好,又碰了碰他的腿,“先把脚尖放进来。” “……” 周岁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他低下头,照对方说的先把左脚穿好,简单适应了一下滑板和雪地,紧接着开始穿另外一只。 “走一走,适应下。”盛明寒说。 周岁听着他口令,抬着滑板踩了踩雪道。初级雪道也是有坡度的,两只滑板刚穿完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浓重的不适应感。 横着站在雪道上还好,一旦调换个角度,周岁下意识地重心前倾,立刻有种板子要载着他直接往下俯冲的感觉。 吱呀一声—— 周岁寒毛直竖,小腿动都不敢动,原本握在手里的滑雪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下意识地扶住了盛明寒的肩。 盛明寒还半跪在雪地上,背脊微弯,好像一早就做好了为他当雪杖的准备。 他撑着周岁的掌心,慢慢地站了起来,“没事,我扶着你,你不会摔。” 周岁俯视着他,隔着厚厚的手套也能感受到盛明寒肩颈的力量。他睫毛微颤,嗯了一声,等对方站起来后,慢慢收回了手。 “不要害怕下坡,刹车很简单的。双板前溜,做一个八字就可以减速了。如果前面有人,你担心撞到他的话,身体慢慢蹲下,侧身倒在雪地上,这样双板就翻过来了……” 平地移动、上坡下坡、刹车减速,两人倒真的像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一个教一个学,周岁也没再提自己约了教练的事。 他是个好学又勤奋的学生,一开始还不知道脚掌发力,只能不知所措地顺着惯性和重力往下滑,不一会儿,就已经能轻重有序、有模有样地在雪坡上滑行了。 只是摔倒后还没掌握技巧,像他屁股墩下面的那只灰蓝色乌龟一样半天起不来身。 盛明寒在旁边看着止不住笑意,等他挣扎得累了,才伸出手,让他借力站着起来。 周岁刚站起来,就没好气地打了下他的手背,以还刚才的嘲笑之仇。 他没怎么收力气,不过盛明寒戴着手套,倒也不怎么疼。 “休息一会儿吧。”盛明寒看了眼时间,“滑雪是个耗体力的运动,练太久了明天起来可能会腰酸背痛。” 周岁揉了揉小腿肚,应了声好。 盛明寒不说,他也打算休息了。 一张雪票正常情况下只能滑三个小时,他们来得晚,真正滑雪的时间最多也就一个半小时。周岁原本还觉得有些惋惜,但是自己滑过之后才发现,这玩意是真的累,尤其是新手,在雪道上摔得多,费的体力也多。 中午他们吃了煎扒鸡排、金枪鱼沙拉、土豆泥烤鳕鱼、蒜香面包,俄式红菜汤,还有罐闷牛肉。他原本以为吃得这么撑,晚饭应该吃不了多少了,没想到这一通运动下来,已经明显感觉到消耗了不少能量。 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喝下午茶了。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哎哟。”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宋林书正站在不远处,脸上一副‘被我逮到了’的表情。 “刚刚还和我说有教练,不用我带。”他调侃道,“现在一看,还真是私人教练啊。” 周岁看到对方身后的跟拍,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摄像师已经在远处不知道拍了多久了,他顿时微窘,“不是的……” [十五分钟后,xql终于发现了世界上原来还有跟拍摄像和直播间这种东西(疲惫)] [真的谢谢你,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多狗粮] [你们不要再滑了,要滑去床上滑好吗?] [没关系,我知道我是选项E,是planB,是第五排的第六人,是西装的备用纽扣,是被雨淋湿的小狗(哇地哭出来)]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盛明寒懒得解释,反问宋林书,“刚才还看见你在下坡呢,怎么一转眼你就在这儿了?” 宋林书眼角得意的笑顿时僵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很大声] [还能为什么,宋小狗想炫技结果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哈哈哈哈哈] [我看到日月同岁cp粉说已经把宋小狗的摔跤动图搞出来了哈哈哈,黑助攻队友真有你的,记得到时候给我发一份] “哼,你烦死了。”宋林书怒道,“就你这个臭脾气,一辈子都别想追到老婆了!!” 说完,气冲冲地踩着双板从下面哒哒哒地往上爬回去了。 剩下盛明寒和周岁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不知怎么的,都有些莫名的尴尬。 过了半晌,盛明寒走过去,“时间差不多了,趁着天还亮,再练一会儿吧。” 说着,伸出了手。 周岁垂下眼睑,应了一声,再抬手时犹豫了两秒,才默默地放上去。他低着头,看到膝盖上的两只小乌龟已经沾上了白花花的雪晶,也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潮湿的。 等他站定之后,盛明寒把滑雪杖递给他。周岁道了声谢,对方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觉得呢?” 他抬起头,“什么?” 盛明寒缓缓问:“你觉得,能追到吗?” * 第45章 胜者。 [啊啊啊他终于a上去了!!] [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这里是直播不是视频app……恍恍惚惚,这是我能免费看到的吗??] [啊啊问出了我想问的TvT好着急] [这还用问?答案你不知道吗?] [正确的,直接的, 中肯的……后面忘记了呜呜呜呜] [啊啊啊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但是能做出决定的人只有岁岁自己,我们没办法对他的感情生活负责,大家冷静一下吧,让岁岁自己选择, 不要给他们压力] 弹幕把直播间挤得满满当当,连打赏的播报都挡得一干二净, 只看到无数条白色汉字迅速闪过,热度在疯狂地往上涨,估计要不了多久,微博上就会出现相关热搜了。 但此时此刻, 在距离哈市两百公里的亚布力雪道上,网络再轰动, 也与他们无关。 周岁缓缓地眨了眨眼睑, 他轻轻地把滑雪杖握在厚厚的手套里,杖头轻轻地斜.插.在雪道上,留下两颗细小的雪孔。 他的动作并不迅速, 甚至比慢条斯理还要慢一拍, 像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盛明寒声音不算大,但音量足够周岁听得清清楚楚, 不小心剩余了些许余温, 才透过夹在领口的收音麦传回了机器中。 他的语气也很平常, 就像是下楼跑步时偶然遇见, 打招呼询问他晚饭吃了什么。 但周岁却没办法笑笑, 随便糊弄过去。 没听到是一回事,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是另一回事。柳时宁的提议很好,但他做不到。 因为他曾经就这样不小心撞到了盛明寒的冰山一角,为此损失惨重、折戟触礁。 他缓缓张唇,“老实说……” 盛明寒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周岁开口时,他耳朵处的肌肉微微紧绷,连带着颧弓都被拉着上扬,眼角露出些许忐忑。 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胆怯。 连跟拍大哥都替他捏了把汗。 周岁顿了顿,坦然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 别说直播间的观众们了,就连摄像师脑袋上都忍不住冒出了几个问号。 话音落下,盛明寒的表情反而轻松了不少。他镇定地点了点头,又询问:“不知道,就是不打算立刻拒绝的意思,对不对?” 周岁愣了愣,原本想反驳,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没有答应,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没有拒绝…… 他张了张唇,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对于旁观的cp粉来说,周岁的答案充满着不确定和危险性;然而对于盛明寒而言,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穿上滑雪板,转头跟周岁耐心地讲解了一些进阶的技巧,八字转平行、横滑降、斜滑降之类的,还有海浪湾,可以在坡上滑出漂亮的S型轨迹,很丝滑。 盛明寒进入工作状态时是很认真的,仿佛完全把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 周岁前两秒还在纠结犹豫要怎么表达,下一刻,就被强行拉入了‘滑雪教练课’中,表情是头盔和护目镜都挡不住的茫然。 ……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懵懵的小乌龟岁岁好可爱(可怜)] [哈哈哈明哥表示有机会就好,但是不想听岁岁说被拒绝的原因] [我觉得不是哎,明哥不是那种爱闹别扭的人(不是说岁岁很别扭的意思)他给我的感觉是笨拙又深沉的爱,岁岁说他哪里做得不好,他就会虚心请教别人,默默努力改正,不会故意逃避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哎,转移话题可能是因为岁岁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种不舍的纠结,又害怕重蹈覆辙……所以想给岁岁多一些时间吧,不想逼迫他] [是的,这时候逼得越紧越想逃离] [我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就是这样,分手后都很痛苦,根本走不出来。后来他提议做朋友,我想挽回就同意了。结果刚聊没几天,之前的性格和生活矛盾还没有解决,他就追问我要不要复合……瞬间下头] 雪道被滑雪板划出细碎的痕迹,远看像是一团灰色的砂砾。盛明寒穿的滑雪服比雪地还要白,他脚下的双板也是黑白色,没怎么用力,轻轻一滑就滑出一片距离。 他握着两根黑色雪杖,重心往内收,双膝微弯,自然而然地拐了个弯,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干脆利落地停在了周岁眼前。 “这个就是J弯……” 盛明寒说着,抬起头示意周岁也跟着滑一遍,目光触及那片身影,周岁微微愣了愣,片刻后才哦了一声,慢慢地滑了下来。 一个漂亮的横滑降。 他挑了挑眉,叩了叩周岁的头盔,像敲门一样,动作轻得连震动的幅度都很微小。 “你是不是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 “哎呀,你别碰。”周岁捂住头,把他的手推开,嘟囔地说,“刚刚没听清……” “你不是没听清,你是在发呆。”盛明寒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顿了顿,语气又柔和了下来,“……别想了。” 周岁的手微微一顿,不自在地撤开。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盛明寒也坦然地回答:“不知道。” 周岁顿时:“……” 盛明寒是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能大约猜到,周岁应该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 但具体是什么,盛明寒就猜不到了。 “……” 周岁心想,他自己是个爱委婉讲中和的性子,总不希望说话太直接,以免伤害到别人的自尊。但盛明寒却并不是如此。 或许正是因为听不懂看不懂也读不明白,所以对他而言,直白才是最好的方案。 周岁犹豫了片刻,还是忍着害羞害臊和尴尬,问出了口:“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说不知道是不表示拒绝呢?或许也是可以认为不表示接受的吧?只不过是委婉的说辞罢了。” 说到最后两句,他的目光不自然地移开,像是有些违心的表情,但又不那么像。 到底是什么含义,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但盛明寒却好像明白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砰砰地打鼓。 不是心动,而且畏怯。 没有安全感的人,被人看穿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感动,只会是失去底牌时的恐慌。 盛明寒没想到周岁纠结的是这个,一时间愣了愣,沉吟片刻后,他说:“或许就像你说的吧,两者都有。我那么说,只是安慰我自己的说辞而已,你不用在意。” 盛明寒抬起双眸,眼神透过零下十五度的寒霜冰风与周岁的目光相接。 他方才说得那样坦率,好像全然不介意自尊与面子这回事,但其实也还是有的。吐出最后一句时,他的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窘迫,但是却自始至终没有移开视线。 四目相对,最后周岁先吃不住,躲掉了对方直视的目光。他硬邦邦地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撑着雪杖快速流畅地滑走了。 留下盛明寒一个人立在雪道之中。 他是坦坦荡荡、正大光明的输家。 最后反而是胜者做了逃兵。 · 太阳下山得很早,四点多就收了余晖。天黑之后滑雪是很危险的,如果出了意外也很难施与救援。 将近四点的时候,广播里就在循环着播放着提示,四点半到,就正式关了门。 第一天的哈市之旅就这样暂时结束了。 滑雪是个很有意思的项目,尤其是在天然雪道上,哈市占尽了优势,短短一天也就只够尝个新鲜。 节目组在附近订了酒店,虽然不及大公馆那样五星级的豪华,但也算清新别致。 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喝果酒,而且泡完还能做spa!! 对于之前没怎么运动、但是突然跑一大堆行程的人来说,简直是救了大命了好吗? 今天打开微信步数一看,各个都是两万步,就算是平常爱健身的人也难免感觉疲惫、这时候泡个温泉,精神都放松了许多。 而且他们去的温泉间都是小包,隐私性比较好,大家分开来泡澡也不会尴尬。 宋林书抱着浴袍刚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周岁和盛明寒也打开了门,他顺口打了个招呼,“小周哥,不然你跟我一起泡吧?咱俩方便一些……” 周岁刚想答应,就听见他贱兮兮地笑了两声,戏谑地道:“明哥你没意见吧?” 两人:“……” 周岁心道,快闭嘴吧小宋,别说你明哥了,现在连我都想打你一顿了。 然而盛明寒却说:“别泡太久,你们隔一会儿就起来透透气,喝点水再下去。”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指望宋林书能帮忙照顾好周岁。泡温泉的时候,跟拍大哥也会进去拍一些素材,所以他不太担心。 宋林书反而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 没想到啊明哥,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他拿他们开玩笑都不介意了?? 盛明寒哪儿是不介意?他只是没得选。 四组里,和周岁关系亲近一些的就只有江繁、宋林书和曹锐,现在还要勉强算个沈应淳(毕竟镜头前面也不能闹得太难看)。 盛明寒和周岁离了婚,现在和同事关系,也不合适。他也舍不得让周岁一个人泡单间,担心他尴尬又无聊,没人陪着说话。 这样下来,再排除沈应淳,剩下的人里也就宋林书更合适一些。 属于是矮子里面挑将军了。 盛明寒郁闷肯定是郁闷的,宋林书一个直男,和周岁一起泡温泉……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过了一阵,他又很快想通了。 直男好啊,再怎么样也比隔壁那个装直的真gay好,起码宋林书还是他们的cp粉呢。 自从离婚之后,成了没有老婆的单身汉,盛明寒的阿Q精神也越发熟练了。 盛明寒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 只不过,他担心的方向还是错了。 周岁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冰丝浴袍,脚上踩着一双凉鞋走进了温泉池。浴袍的细绳结绑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走动时,开叉的裙摆微微露出一点光洁的皮肤。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原本还正常的弹幕瞬间朝着某种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一发不可收拾。 [岁岁的腿好漂亮啊我直接一个斯哈斯哈] [我们又都不是外人,岁岁也太见外了] [大家好,我是一个哑巴,已经哑了19年了,医生说治好我的唯一办法就是看到年轻漂亮的身体,希望有好心人可以帮我完成我的心愿(哭)(可怜)(涩涩)] [老婆呜呜,腿腿看看] [姨今年58 ,离两次婚,带俩娃 ,没有爱人,没有朋友 ,希望你能让我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姨前半生很苦啥也没有,只有两辆迈巴赫 ,汤臣一品三套房还有一个四合院在出租 ,别嫌弃姨 ,姨现在用带满钻戒的手擦眼泪 ,姨真的好累。][1] [岁岁是我的老婆(哭哭)不许你们看(拳头)是我的老婆(哭哭)] 在隔壁间独自泡温泉的盛明寒顺手打开了周岁的直播间,一眼望去全是lsp弹幕。 “…………” 谢谢,拳头已经硬了。 * 第46章 浴室。 盛明寒的温泉池是八个人里唯一的单间, 也是唯一没有让摄像师进来拍摄的嘉宾。 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很不喜欢暴露私生活,晚上睡觉也是早早地就遮了摄像头,所以本来也就没报太大希望, 只是在直播间遗憾地发了两句,之后就没有再提及了。 盛明寒脱了浴袍,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泳裤,靠在被熨热的冰裂纹瓷砖上。 房间里烟雾弥漫,隐隐约约遮挡住了他肩膀上微微拱起的肌肉曲线。他把手机放在温泉旁边的金属托架上, 关掉了直播,仰面看着微微刺眼的壁灯。 隔壁隐隐约约传来宋林书的笑声, 周岁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 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盛明寒可能不会想到,宋林书正在聊的话题正正好和他有关。 “我估计啊,明哥这会儿要郁闷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 宋林书抱着一个鸭子游泳圈懒洋洋地趴在水面上,虽然看上去不太美观, 甚至还有点幼稚, 但是很省力。 周岁靠在角落里,和他面对面‘坐’着。他还从没当着镜头的面泡过温泉,明显不太适应, 姿势不管怎么摆都带着些羞赧和局促。 米白色的浴袍早就被打湿, 这可能是今天周岁唯一一次失算。温泉暖水的浮力托着他的身体和衣物往上飘,浮浮沉沉的, 隐隐绰绰透出些许白皙到透明的肤色。 在寒冷的冬天泡温泉, 浑身的毛孔都好像跟着舒展开来一样。雾气把周岁的发尾都打湿了, 凝成水珠挂在他的眉眼间, 有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清冷的美感。 “是吗?” 他轻轻笑了笑, 放下水杯,刚喝过酒精饮料的唇上沾着一点半透明的液体,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唇色更湿润饱满。 宋林书趴在游泳圈上看着他,望着望着,忽然莫名的心潮涌动、面红耳赤了起来。 他晕乎乎了几秒,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心中暗道,靠,你可是日月同岁头号cp粉,还是组里难得宝贵的直男了,可千万不能叛变组织啊!! 朋友妻,不可欺! 不行,这!不!道!德! 宋林书轻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热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他垂下眼睑,不敢再看了,好在雾气遮掩住了他的害羞。 “说真的,小周哥。”他转移了话题,“我感觉你对明哥的态度不太一样了。” 和上一季简直是天差地别吧? 他还记得刚到D市,大家去吃早餐的时候,周岁和盛明寒在桌上就吵了起来,刀光剑影、针锋相对的,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刺人。吓得他们不敢说话,旁边的人也不敢劝架,曹锐还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那会儿小周哥对其他人态度都很好,唯独对明哥时不时地就冷脸,两个人相处时总是沉默多一些,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走到了尽头的夫妻,说不到几句气氛就冷了下来。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就大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宋林书能明显地感觉到,周岁比以前更爱笑了。 好像慢慢地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脸上也不再露出那种勉强的笑容。 在K市的小饭馆里,周岁抱膝靠在椅子上,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因为他不爱我’。宋林书每次想起他那时的表情,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柔软地痛了一次。 事实上,并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岁岁真的很需要被肯定的爱啊T-T] [其实我觉得岁岁和我有、、像,就都是讨好型人格,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同,会委屈自己做很多事,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就会很难过,现在想想其实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明哥经常给我一种感觉,他和岁岁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说实话,他们最初的性格和条件都不是很般配,但是岁岁性格很好、会包容,明哥也愿意为他做改变。可惜的是两个人都很爱很关心彼此,但就是少了沟通和磨合。好在明哥争取到了这两次机会,希望他们能修成正果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周岁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他知道不光是宋林书好奇,观众和粉丝们都很好奇。自从上一季播出以来,他和盛明寒的热度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已然成了新一代的万众瞩目的国民cp。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们最后的结局。 但周岁的答案就像之前他说的那样—— 不知道。 他爱盛明寒吗?答案毋庸置疑。 因为还爱,所以从来没有放下;因为放不下,所以才想要逃离。 盛明寒爱他,或许比他想象中爱得更深,但此时此刻,周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爱幻想的毛头小子了。 他从这两年的教训中深刻地认知到,光凭一腔热血没办法走到结局。 他们只是调换了角色角色,就像坐跷跷板一样,从前周岁坐在下面仰望着盛明寒,认为他们的距离牢不可破、又遥不可及。 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改变,只是盛明寒选择了妥协,替换他坐到了末端,做那个需要抬起头才能看清对方面容的人。 本质上,他们和过去没有任何改变。 意识到这一点,才让他格外踌躇。 不管是为自己好,又或是为盛明寒好,眼下都不是合适的时机。他已经习惯了信任一个人、爱一个人,就全身心地依赖。 周岁甚至可以想象到,一旦复婚,对方又会成为他生活里唯一的重心,天花板缝隙透出的最后一丝救赎。 这种‘救助’起初时会感觉很好,但随着时间逝去,只会一点点地成为别人的负担。 周岁酸涩地想。 如果某天,从盛明寒的口中听到‘我再也无法忍受你了’这样的话,他会承受不了的。 · 温泉水温并不算很烫,但是空气不流通,泡时间长了难免会头晕目眩。宋林书去冲了个澡,扒了个香橙,吃完就回来继续泡着了,还在一旁放《金枝欲孽》,一边吃水果一边和观众讨论剧情,玩得不亦乐乎。 周岁有低血糖,泡了一阵实在是吃不消了,就跟宋林书打了招呼,洗完澡后换上干净的睡衣,准备回房间。 刚推开换衣间的门,眼前就投射下一片熟悉的阴影,带着些许微凉的水汽。周岁抬起头,猝不及防中两双目光在空中相撞。 片刻后,盛明寒收起了微微惊愕的表情,浅浅一笑,“……出来了?” 他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短短的发尾隐约飘来熟悉的柠檬沐浴露气息。浴袍的带子系得很紧,把他裹得密不透风,只有修长的脖颈处裸露出一块皮肤。 周岁扫了两眼,忽然就移开了视线,“嗯,有点晕,洗完澡就不泡了。” 他垂着睫毛,目光落在脚下湿润的瓷砖,米白色在灯光的照耀下又滑又亮,带着些许摩擦力的拖鞋都有些站不住脚,像是随便迈开一步,就有可能滑倒。 他看着脚下,感受到盛明寒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对方没有移开目光,周岁耳朵尖的高温也一直没有褪去。 吱呀。 盛明寒的深蓝色男式拖鞋滑过地面,微微往前移了小半步,如果不是周岁闲来无事余光里盯着,几乎很难发觉他移动的踪迹。 盛明寒几近一米九,穿得鞋码也比他大几个号,站在他身旁时,衬得他米白色的拖鞋缩小了一圈。周岁靠在储物柜上,因为是铁制品,接触到皮肤的地方冰冰凉凉的。 盛明寒似乎想要离他更近一些,但是最终却又没有动,只停在基本的社交距离外。 他嘴唇微微张合,只是又什么都没说。 周岁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意。他扬了扬眉,顺势地调整了站姿,从原来的侧靠转到背部完全抵在储物柜上,慵懒又自然。 这是一个稍微卸下防备的姿势。 好像缩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又若有似无的,叫人捉摸不透。 盛明寒均匀平整的呼吸声渐渐地听不到了,他瞥了眼周岁,对方一脸无辜。 “……” 他唇角无奈地扬了扬,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抬手整理周岁垂散在脸颊两侧的发。 那几缕发被水打湿,合成细腻的一小股,摸着触感柔滑,有种奇特的丝滑感。 周岁微垂着眼睑,从余光里望着他。 盛明寒的动作轻柔又缓慢,仿佛摸的并不是那缕发,而是他柔软又温润的脸颊。 周岁站在他跟前,盛明寒的背后是一圈发亮的模模糊糊的光影。他一秒一秒地数着这段大家都静默的时间,大概十几秒过后,他的肩膀轻微动了动。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盛明寒已经收回了手。取而代之的,是他微微倾身上前,肩膀压住了储物柜尖锐的那一角。 棱角在他的手臂上陷下一道痕。 他也靠在柜子上,离周岁近了一些,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这样说话时不用费力,就能清清楚楚地传到耳蜗里。 “明天……”盛明寒注视着周岁,声音压得很低,“一起去滑中级雪道吧。” 他少有这样的时候,与示弱稍有区别,只是呈现出稍微柔软的姿态。周岁脑子里拉高了警戒,但耳朵又不自觉地麻了麻。 但他没有心软。 “不去。”他顶着盛明寒的目光,摇了摇头,“我初级都没滑熟练呢,不会滑中级。” “我教你,不会摔的。” “不要你教。” 盛明寒便不说话了,像之前周岁想跟他和好一样,用拖鞋轻轻碰了碰周岁的。 一下,一下,又一下。 “别动。”周岁把腿收了回来,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他,“水都溅到我身上了。” “哪有。” 盛明寒反驳完就下意识低头,拖鞋步过潮湿的淋浴室,鞋底确实是湿的。 嘴硬归嘴硬,他还是把腿收了回去。 只是话题又转了回来。 “去么。”他说,“去么。” 周岁揉了揉耳朵,意思是嫌他烦。盛明寒便像犬一样,抬手搭在他胳膊上,把他的动作挡下来。两人你来我往的好几个来回,这样的小把戏盛明寒好像不厌其烦,最后还是周岁先败下阵来。 太幼稚了。 还好没人看见。 “今天我问你要不要去中级雪道,你还说暂时不去。”他掀起眼皮,冷冷淡淡地说,“原来你是打好了主意,让我明天跟着你去,是吧?” 盛明寒听出他话里的松软,觉得可爱,笑声闷在嗓子里,在狭小的换衣室里发出轻微的震动。 储物柜也跟着,闷不作声地晃。 连周岁都感受到了,忍不住拍了拍柜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盛明寒便咳了一声,正经道:“那倒没有。你要是想滑初级的,我就陪你。” 他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讨人厌的身影,笑容又浅了,怪不情愿地说,“主要是嫌他烦。” 单听他的语气,周岁就明白是谁了。 按照计划,他们会在阳光度假村待两天,后天上午就会离开。 明天是滑雪村的最后一天,周岁简单的初级雪道已经可以随便滑,但是一些中高级技巧还要继续摔打才能练出来,难得可以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沈应淳不会放过。 初级雪道上本来人就多,时不时地就遇到摔倒的新手,与其说是滑雪还不如是在练避障。盛明寒之前就没滑得尽兴,再想到明天雪道上还要加一个沈应淳,就格外膈应。 好不容易来一次东北,还不能高高兴兴地滑个雪,也太可惜了。 泡温泉之前,他特意和前台打过了电话,让他们清出了一条vip雪道,除了救护人员和摄像以外,明天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他们可以从顶端一跃而下,滑板踏破雪空,直到动力消失、停在雪道的尽头。 不说别的,单论躲开沈应淳这一条,就足以让周岁动摇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 “你怎么这么讨厌应淳?”周岁很好奇,“之前我介绍你俩认识的时候,你们不是相处得很愉快吗?之后还陆陆续续地约了好几次饭……平时你都不怎么爱和他们打交道的。” 周岁的朋友很少,每每带他见朋友们的饭局,盛明寒都周全得像是拜见家长一样,从来不会让他们感觉到疏离和冷淡。 但实际上,除非有事,他一般情况下很少会和周岁的朋友往来。 周岁也知道他性格有些不同,内心不喜欢这些觥筹交际的场合,所以很少逼他去。 这些年来,周岁和以前的朋友要么失去了联系,要么大家生活圈子已经无法融合,没有了共同话题,自然而然地淡去了。 偶尔提到他们时,盛明寒也没什么反应。唯独提到沈应淳,他脸上厌恶冷淡的表情怎么都掩饰不住。只是起初的时候,他们交往还很密切的。 到了现在,差异就愈发明显了。 周岁心里疑惑,也揣测过或许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暗暗交锋过,大约闹得很难看。 他抱着这些猜想,仔细地打量着盛明寒的神色。然而对方不知道是掩饰还是真情,眼神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没什么,性格不合罢了。”盛明寒说。 话音刚落下,周岁就知道他在说谎。 当初提离婚时,盛明寒问他要原因,周岁看他那么固执,就随口说了个理由。 正正好就是这四个字。 到他和沈应淳这儿,这么巧,也不合了。 周岁挑了挑眉,“都到现在这一步了,还是不能告诉我?” “不是不想告诉你……” 盛明寒心道,是怕你觉得这傻逼干的事太恶心。他微微敛了敛神色,又想起下午的事,转移了话题,“他今天找你说了些什么?” 他拿着双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周岁和沈应淳在角落里说话,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不是很轻松。盛明寒想了想,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看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过去。 后来教滑雪,一不小心忘了这件事。 现在才想起来。 周岁学他说话,“没什么。” “……” 那活灵活现还欠欠的模样,看得盛明寒心里微痒。他忍住了想要捏他鼻子的冲动,严肃道,“跟你说正经的。” 周岁慢吞吞地看着盛明寒的表情,过了好半晌,后者露出无奈投降的眼神,他才满意,终于结束了这‘细密磨人’的惩罚。 “其实也没说什么……” 他简单地把下午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就这样,没了。” 周岁自认他已经说得够清楚,希望沈应淳留一份情面,不要再试探他的底线。 对方的反应在他预想之中,但也超出之外。尽管一开始他没懂沈应淳的意思,但听了最后那句话,周岁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 此前,他一直以为沈应淳只是嫉妒。 那天在酒店,沈应淳泄愤般、畅快地说出华星背后大老板是盛元姝,又故意诱导周岁认为盛明寒与沈应淳不合,为了施以惩戒,把自己转入了华星。 但周岁没有上当。 他听懂了沈应淳背后的怨恨。 他不单单是恨盛明寒,恨盛元姝,也恨自己当年盲目自大,无意中做了这对姑侄间争斗抗衡的棋子。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承认自己的失败太可怕了。 意味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推翻,付之东流。 周岁仔细地揣摩过他的心理,但他做梦都没想到,沈应淳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喜欢一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他实在无法理解。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是无法接受的吧。 周岁自认,没有直接处理,也算是为两人保留了最后一份情面。 沈应淳是他相伴了两年多、一手拉扯大的师弟,那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吃住都在一起,和半个亲人也差不多了。 他内心深处还怀着一丝对昔日情分的柔情,总不希望事情做得太绝。如果沈应淳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到此为止了。 ……希望如此。 他回过神,发觉盛明寒已经盯了自己很久,目光紧紧的,带了几分观察和审视。 像是在揣摩周岁有没有被打动。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 “他对你不是真正的喜欢,也算不上喜欢。”盛明寒带着一点醋意,但又真心地说。 这话其实是有些刺耳的。 但周岁没有被触怒到,他只是看着对方,戏谑地笑了笑,“我知道。” “不。”盛明寒拧着眉固执地看着他,“你不知道,真正喜欢不是他这样。” 这两句把周岁都听笑了,一时间没经过思考,调侃道:“我明白,就像你对我……” 他神色微微一变,立刻打住了。 话刚出口的瞬间,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只说了几个字,但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稍微琢磨一下就能猜得出来。 气氛瞬间变了。 周岁屏住呼吸,攥住指尖,有些懊恼。 ……不该说的。 就像残腿的蜘蛛和粘在网上的蝴蝶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畸形的,但在此时此刻,又保持着微妙的动态平衡。 一旦打破,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这整盘棋将被导向至不可逆转的结局。 但结局是好是坏,谁都不知道。 他们便默契地互不打扰,在这根破败危险的单人绳索上做最后的休息和停留。 但是此时此刻,周岁甚至能听到绳索晃动、吱呀吱呀、不堪重负的声音。 盛明寒抿着唇,看他。 好一会儿,周岁移开视线,轻轻笑了笑,转移话题,“你还没和我说,到底为什么讨厌他呢?他到底做了什么?” 盛明寒没有开口。 过了好半晌,他微微站直身体,周岁以为他是站得累了想换个姿势,但并不是。 盛明寒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周岁的下巴。不是勾,勾的动作太轻佻;也不是摸,那样总带着些对小猫小狗的逗弄。 那力道带着珍视,小心翼翼。 他碰了碰周岁柔软的皮肤。 轻轻的,一触即分。 周岁抬起头,盛明寒的目光里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得他心头一颤,涌起许多情绪。他们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对视着,但是这次周岁没有再躲开他的视线。 盛明寒的眼神露出几分柔软。 “今天太晚了。” 他轻声说,“下次再告诉你。” 他搭着微干的拖鞋,转身离开了。 留下周岁一个人靠在储物柜边,淋浴室的雾气已经散去了,好像连带着这场梦境也随之消散、远去,没留下一丝存在的痕迹。 盛明寒没有生气。 但周岁却不断回想起他离开前的语气,想到盛明寒看向自己时,那个深深的眼神。他不断地回忆,像是自我惩罚一样,心脏被一点点地攥紧,浮出一阵绵密的刺痛。 但痛过之后,又怅然若失。 * 第47章 好梦。 周岁回到房间里, 安安静静的。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他心里有点纳闷,又揣着些许忐忑和紧张, 快步走过去把防盗链拿了下来,链条撞击在金属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当当当!!” 下一刻,宋林书忽然出现在眼前,扮了个鬼脸, 嘿嘿地笑道,“是我!没想到吧?” 周岁微微一震, 表情里带着些许错愕,但和他想象中被吓一跳的反应并不完全相同。但很快,他就收起了那一瞬间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 他微笑着说,“快进来吧。” 说着, 他侧身,让出了一条道。 “哎呀。”躲在宋林书身后的江繁也探出头来, 手里带着一袋炸鸡和饮料, 装模作样地说,“早跟你说了,这样很幼稚……” “那是因为你慢了一拍, 没出来嘛。” 三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地进了屋。 “你不是说有点困了, 想回来补觉吗?” 江繁把炸鸡放到茶几上,自然而然地在地毯上盘腿坐下, “我们刚按完spa, 想到你还没吃晚饭, 就过来看看, 正好你屋里亮着灯, 我们就不请自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 周岁浅浅一笑,“我正好有点饿了。” “是吧。”宋林书十分得意,“还是我提议打包回来的呢。繁姐说怕你睡了,我说实在不行,那就把你叫起来,不能浪费了。” “我也没睡多久……” 江繁笑了笑,耳边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顺势抬起目光,环顾四周。 周岁的房间很干净整齐,不像宋林书的屋子放满了东西,乱糟糟的。 放眼望去,也只有桌上放了些书,底下还垫着白天随手拿的宣传手册。他的床挨着墙一角,被子完全摊开,褶皱处微微凌乱,但看样子是整理过的。 江繁的胳膊撑在沙发上,发现一侧有微微凹陷的痕迹,两边的摄像机还在继续工作,只是旁边放了枕巾,还没来得及叠起来,窗帘也严实地拉着。 单凭这些小细节,就足以描绘出今晚周岁的动线。 她忍不住想象,回屋后,周岁拉上窗帘、把摄像头遮盖住,在昏暗的光线下短短地补了个觉。 睡了一会儿,他就拉开被子起来了,把遮在机器上的枕巾拿走,穿着睡衣蜷在沙发的一角,看了会儿书,又或是开始刷手机。 安安静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让他们放了一些梅子粉,你爱吃吗?好,爱吃的话这个给你……” 耳边传来两人细碎的对话,充满了生活气息。江繁回过神,卷起袖子笑着说:“我想吃薯条,还有番茄酱吗?给我也来点。” 他们像是多年好友一般,不需要过多疏离的‘请’和‘谢谢’,动作和语句都格外自然。 “后天咱们就回去了吧?”宋林书嗦着鸡架骨,说话都含糊不清,“就郑导那个尿性,明天要是不办个滑雪比赛,我都看不起他。” 他都能想象到郑从容故意突然袭击,然后露出一脸坏笑时的模样了。 也不知道这次会有什么惩罚。 “可别了,饶过我吧。”江繁一脸无奈,“我一把老腰,实在吃不消。” 她刚出道那会儿,蹦极跳伞这种极限运动怎么刺激怎么来,滑雪单板也是好手。现在就不行了,虽然壳子保养得还算漂亮,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损和使用,反应和灵敏度早就已经和这些年轻人不是一个级别的了。 她还是站在旁边看看热闹吧。 “说起来,”江繁看向周岁,随口说,“小周你之前是没练过滑雪吗?我看你上手倒是挺快的。” 下午滑雪时,江繁也看到了盛明寒和周岁,马上拉着唐逸文到一边去了。毕竟录制时大多是集体活动,少有这样独处的时间。 等太阳快下山时,她滑得肌肉酸痛,慢吞吞准备回去时,就看到雪道上一抹独特的天蓝色身影,在昏沉的黄昏下格外靓丽。 周岁持着雪杖从顶端速滑而下,动作干净利落,留下两道细长的雪痕,看得她眼前一亮。下一刻,他抬起护目镜,白得发光的脸上露出了耀眼自在的笑容。 好像太阳还未离去,白茫茫的日光投射在茫然的雪地上,把他整个人都照得雪亮。 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周岁坐在一旁,闻言浅浅地笑了笑,“真没学过。双板挺简单的,好上手。” 他微侧着靠在沙发一端,侧脸恬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温驯的姿态,用词也谦逊,与下午她见到的张扬恣意的周岁判若两人。 一时间也说不出哪种更好。 但隐隐的,又有些惋惜。 “怎么,我夸你你还不好意思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是真觉得你挺聪明的,学什么都很快,人也细心……以后有这种机会,多多展示展示嘛。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你和盛明寒会这些,也太低调了。” 说着说着,她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像沈应淳的粉丝,多少年前的比赛排名了,还好意思搁那儿吹呢。但凡有点成绩,别人都恨不得打个大字报挂在脸上,好好吹一番。到这俩人身上,就变成哑巴了。 盛明寒不吹,是因为他已经在专业领域有了碾压别人的实力,其他的再好听也是锦上添花而已,更何况他也不喜欢高调。 但是周岁不一样呀,他还在上升期呢,暂时也没什么成绩,那自然是有什么拿什么,拿长处来弥补短板了。 周岁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 过了片刻,他垂下眼睑,敛起缄默的神情,开玩笑地说道:“不是故意谦虚,其实都是只会一点,年会表演凑个数还行……正经上台的话,别说粉丝了,我都觉得丢脸。” 他的艺术课都是刘总还在公司的时候帮他安排的,作为他们公司里最有可能火的艺人,老总和陈哥在栽培他上花了不少心血。 武术体态、音乐绘画、还有骑马击剑,刘总就像是中国式家长似的,填鸭式的多方面教育。就盼着内娱也搞一场偶运会,到时候蹭个热度,发发艺术小王子的通稿。 周岁每样都学了一些,有些老师也会夸他很有天赋,不过后来随着工作越来越忙,周末有空的话,他的精力也是花在台词和表演课上,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就越发少了。 和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相比,盛明寒才是真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看来你们老板是真心照顾你。”江繁随口说,“现在黑心的经纪公司太多了,不止要从粉丝那儿挣钱,连旗下艺人的也要挣,还没出道就被骗着倒贴钱学这学那……” 周岁手撑住下巴,眼睛微微弯着看着正在聊天的他们,脑海里却忍不住出了神。 吃过夜宵后,他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周岁简单洗漱了一下,涂上厚厚的一层面霜,重新躺回了床上。 窗帘紧紧地关闭着,房间里所有灯都熄掉了,只有淡得出奇的月光和街道的路灯透过米白色的窗帘洒进来,光影斑驳。 周岁原本也不是很爱说话的性格,宋林书和江繁一走,就好像连带着热闹也揣在兜里带走了,四周静悄悄的。 他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地把被子摩挲出沙沙的响声。 想睡,但是怎么都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伸出薄薄的指尖,把盖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翻了过来。 系统比他还早地进入了睡眠模式,所有消息都折叠好,堆在通知中心里。周岁一条一条地把软件推送清掉,点开短信,翻了翻,又打开微信,反反复复。 昏暗中,屏幕的幽光映在他脸上。 周岁翻了个身,正准备把手机重新盖下去,忽然掌心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愣了愣,点开,看到一条新的短信。 · 盛明寒搓了搓头顶的水珠,柳时宁又发了几条消息,是工作相关的,他回了个睡了,明天再说。柳时宁比了个ok,他没再回复,把消息框重新拉回未读状态。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脖子,习惯性地点开了短信,却发现刚发出的消息忽然提示了‘已读’。 只是还没有回信。 盛明寒愣了愣。 周岁之前从来不会开已读回执。 他挑了挑眉,回复。 [饿了吗?想不想吃夜宵?] 这个点他还没睡,有些罕见。 周岁回了个‘没’。 大概是觉得太简约,过了一会儿,又补充解释了一句。 [繁姐和小宋带夜宵给我吃了] 盛明寒把披在脖颈上的毛巾随手放到脏衣篓里,靠在边柜上给他回信息。 [那怎么睡不着?] 周岁只是已读,没有回复。盛明寒想了一会儿,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好半晌,也没想出适宜的话题。 他忍不住开始回忆平时宋林书和周岁聊天时的场景,从脑海里挤出几句贫瘠的话,慢吞吞地发了过去。 [今天的理疗师劲挺大的,按完我的脖子更痛了。你有去按摩吗?] 周岁还是没有回。 盛明寒盯着屏幕盯了好一会儿,觉得他应该是困了,便打算放下手机。 然而下一秒,叮铃铃叮铃铃,专属的短信提示音忽然在耳旁响起。 [晚上吃了炸鸡,吃撑了,睡不着] [也没有按摩] 第三条消息比前两条来得更慢,更迟疑。 他只回了短短的一句话。 [陆望远那里有撒隆巴斯] 盛明寒浅浅笑了笑,回复他:“知道了,早点睡吧。” “……” 周岁看了会儿手机,咔哒一声熄了屏,翻了身闭上眼睛,果然一夜好梦。 * 第48章 落泪。 第二天起来, 周岁刚穿好衣服,打开门,看到一堆摄像站在外面, 吓了一跳。 跟拍的摄像还是熟悉的老张和小赵,看到他,露出一个憨憨的又带点不好意思的笑。 因为改成直播的缘故,从昨天开始,早上朝九晚五是直播时间, 中午还会休息一个半小时左右,其他时间都还是录播, 这样嘉宾们也能放松放松,免得神经一直绷着。 周岁出门时也才七点半,一下子看到摄像,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他愣了愣, 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茫然,“这么早就开始录了吗?” 郑从容便从后面闪出来, 笑着大声说:“恭喜你, 抽中大奖了!!” “……” “昨天晚上我们和编剧组商量了一宿……” 他咳了两声,摸了摸下巴上因为熬夜不修边幅而长出来的小青茬,嘿嘿笑了两声, “临时决定加塞一场滑雪比赛。” “……” 周岁嘴角抽了抽, 没想到还真被宋林书蒙对了,他脸色有些为难, “郑导, 这样不太好吧?我才刚学一天, 跟他们一起滑雪比赛, 这太好吧?你这也太不公平了。” 郑从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周岁平时从不说这些, 一般导演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以导演和制片的意愿为主,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打工人的本分。 还从来没见过他和自己提什么要求。 如果是上一季,那周岁还不会这样‘放肆’,毕竟大家还不熟。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大家合作了这么久,周岁也算是摸清了郑导的恶趣味,竟然也能从容地和他提条件了。 “这样啊。”郑从容唇角扬了扬,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可是之前你不是都做得很好吗?而且,你连惩罚是什么都不听,就决定退赛,那万一退出的惩罚是你不能承受的呢?” 周岁想说,应该没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吧,但话到嘴边又顿了顿。 他还是保留了余地。 “什么惩罚?” “参赛有参赛的惩罚,弃权只会更严重。”郑从容信口道,“如果你弃权的话,那你的搭档也要被你连累,等冬季之旅结束后,他要一个人前往南半球,独自完成旅行。” 一旁的导演组和摄像组:“……” 周岁瞳孔微微震动,片刻后,他才轻轻笑了笑,双手环臂靠在门框上,“郑导,这该不会是你瞎编乱造的吧?要是我弃权,你真敢放盛明寒一个人去旅行?” 就盛明寒那个性子,没有导演看着,跟拍和他一起过去,那郑从容拿到母带时,看到的估计就只有他在房间看书吃饭的画面了。 表面旅游,带薪休假。 “……怎么会。”郑从容嘴角抽了抽,颇有深意地道,“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参加。” 他要是费力解释,那周岁百分百不相信,但郑从容什么都没说,轻飘飘地把选择权又交到他手上,周岁就免不了怀疑了。 过了片刻后,他微微张唇。 “比赛有什么惩罚?” 郑从容闻言,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放心,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他慢条斯理地强调,“我们节目,可是很——人性化的。” · 到达雪场后,周岁才知道人性化节目组的游戏规则,他们请了几位专业的滑雪教练,不过与正经的滑雪比赛不同,每个参赛小组按照技巧给分,单板双板不限,单人分数加在一起再乘以系数才是团队分。 公布结果时,冠军可以逃脱惩罚,并且从抓阄箱里为下一名随机挑选惩罚,可能是真心话也可能是大冒险,依次反复。 周岁听到惩罚是这个时,还松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对真心话和大冒险免疫了,郑从容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只要不搞出稀里糊涂的新招数就行。 起码这个他还能应对。 比赛时间定在下午两点,距离现在还有六个小时。周岁吃了点烤蜂蜜面包,换上滑雪服过去时,看到盛明寒站在雪地外面,脸色不是很好看,大概已经知道了‘游戏规则’。 等看到周岁时,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助理识趣地往边上退了退,把场地留给了他们。 “你来了?”盛明寒手套里还握着雪杖,叹了口气,“还以为今天能放松放松。” 没想到临门一脚,郑从容给他整了这么一出。原本他还打算上午和周岁在雪场滑一会儿,下午两人一起出去逛一逛。 A市虽然也有雪,但是积雪量远远不如现在,他们在川西时,也看到过雪山,但就跟奶盖上撒的一层巧克力碎似的,有,但不多。 十一月下旬,山上气温很低,亚布力几乎全线覆盖在这片巨大的白玉之下,银针雾凇荟聚成一片白茫茫的森林。防寒鞋走过雪地,留下深深的一串脚印,附近的雪场还可以看驯鹿,逛圣诞小屋。 盛明寒把一切都计划好了,谁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被郑从容搅得乱七八糟。 周岁隔着口罩无奈地笑了笑,虽然知道盛明寒看不到,但眼角的弧度还是扬了扬。 “毕竟是工作么。”直播还没开始,他的状态也会放松一些,“谁让你非要参加,大冬天的……不然现在就在家里吹空调吃火锅了。” 因为一些旧伤,盛明寒冬天会比平常更怕冷一些,也很少会在这个节点出去工作。 11月到来年的1月,是他固定的休假时间,合作过的导演和投资人都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在得知盛明寒会滑雪时那么惊讶。 往年这个时候,周岁格外珍惜他来之不易的假期,也跟着他一起休假。两个人便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一个看书一个看电视。 周岁抱着250克的薯片超大包装,像仓鼠一样吃得嘎吱嘎吱响,看着电视墙上的综艺乐不可支。 盛明寒盖着毯子躺在一边看书,他看得很杂,旁人对他的书单有刻板印象,总觉得他一定在读《戏剧表演》《方法派》这类专业的书目。 实际上盛明寒的书架上摆得大多都是些推理探案类的小说,从福尔摩斯到东野圭吾,不过他最爱的还是阿加莎·克里斯蒂,有一层专门放着她的著作,经典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尼罗河上的惨案》、《无人生还》。周岁第一次去他家做客的时候,看到书目还吓了一大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窥探到,盛明寒不为人知、隐藏在大众表象下的一面。 一整个下午,他们窝在沙发里,一个看电视一个看书,专心致志,互不打扰,期间没有过多的交流。等看完两集,周岁刚打了个哈欠,盛明寒就从沙发上坐起来,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他微微笑了笑,起身去厨房开火,准备做两个人的晚餐——自制牛油火锅。 盛明寒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到周岁微微出神,大概是也想起了那段平静的时光。 他隐隐约约觉得庆幸。 上一季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岁和盛明寒还处在不冷不热的状态里。那天盛明寒从S市飞回来,给他带了荔枝,不过两人并没有怎么交流,又陷入了凝滞。 好像变化就是从他并购那天开始的。 那一天,盛明寒才模糊地发觉,周岁的态度好像软化了。没过多久,郑从容就过来报信,说周岁基本同意了参加下一季。 但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周岁转变的原因。 “好了。”周岁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一瞬间将刚才的话题抛在了脑后,轻松地说,“不是说要来滑雪的吗?撇掉午饭和休息时间,那你现在只剩下四个小时特训了。” 他心情大概真的很好,和盛明寒说笑时,眨了眨眼。 俏皮又灵动。 盛明寒手套下的手心热了热。 他按下头盔上的护目镜,镜片正好抵在他鼻梁的位置,没有挡住他微微上扬的薄唇。 “知道了。” 说完,他率先从陡峭的雪道上滑下,冰雪飞溅,双板在地面上留下两条深深的刻痕,天地间只剩下黑白雪服果断坚毅的背影。 · “啊——” 一声短促,周岁没掌握好平衡,左脚拐了一下,摔倒在雪地上,好在没受什么伤。 盛明寒在他身前大概一臂的距离,卡住他的位置。看到他摔倒,盛明寒弯下腰,隔着手套摸了摸他的脚脖子。 “扭到没有?” 周岁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下面的雪道,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只敢盯着眼前的人看。 “太陡了。”他声音闷在嗓子里发颤,多看一眼都感觉晕眩,“我有点怕高。” 盛明寒闻言,看了眼身后。 他们现在处在半腰的位置,刚开始周岁滑下来时,就跟初学者似的,要他站在前面一点一点带下来。他还以为是暂时忘记了技巧,需要熟练一下,没想到是畏高。 “之前也怕吗?”盛明寒把板子斜过来坐在雪地上,宽厚的背挡住了周岁的视线,他帮周岁把左脚从滑雪板里解放了出来,运动裤和鞋子之间沾了白茫茫的一片雪。 他轻轻掸掉,隔着衣服一点一点地揉周岁的脚踝,语速慢吞吞的,带着一股安定的感觉,“之前,看你吊威亚挺轻松的。” 脚尖触碰到紧实的地面,周岁微微生出一些踏实和安全感。 “威亚可以有安全措施,系在身上。”他低着头,看着盛明寒的动作,“初级雪道的坡度不是很陡峭,摔个跟头也是摔在地面上……” 但是中级就不同了。 他能明显从视线上感觉到两者的不同,感受到那种踏在雪地上就会下意识往下冲的引力,一起步,他就感觉腿肚子微微发软。 就好像要跌倒一样。 但是他不敢往前摔。 盛明寒站在他身前,周岁摔倒了,一百多斤的重量会带着盛明寒一起跌下去。虽然还没有出过事故,但在周岁的想象中,已经等同于从电梯上摔下来的恐怖场景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一阵慌乱。还没等其他问题出现,就已经自己绊住了自己的脚。 盛明寒嗯了一声,顺势瞥了一眼身后,很快收回了目光。他并不是个畏高的人,再加上以前也喜欢登山滑雪的,比这还陡的坡度也见识过。 其实他们在川西爬山时,那四五千米的高空,比现在的雪道要陡得多。不过大概就像周岁说得那样,在山上,起码有前人走出来的一条道,两旁有山壁、有栏杆,手握着一步一步走上去,又或是一步一步走下来,心里是有安慰的。有安慰,就不会觉得害怕。 “那你还想要坚持吗?”盛明寒低声询问他的意见,“如果你觉得不行,那我和郑从容说一下,你单独去初级雪场,也没有关系。” 丢掉的分,他会想办法补回来。 周岁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在听到这句之后,一瞬间冻结成冰。 但他知道,这并不是盛明寒的缘故。 除周岁之外,四组基本都是会滑雪的。 像宋林书和曹锐,这纯粹是因为出道前家境就很不错,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兴趣和特长培养得多。江繁和唐逸文是因为年长,阅历丰富,有这么一两样特长并不稀奇。 至于沈应淳和苏叶,周岁虽然不太清楚,在公司时期也没见过他主动提及,但是沈应淳是个很爱表现、有‘上进心’的人,他会主动去学这个,也并不奇怪。 在上一季和这一季的初期,周岁从未有过这样浓重的挫败感。不,或者说是自卑。 他并不够优秀。 论学习,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本院校,而盛明寒是顶尖学府金融系毕业的硕士;论家世,他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至今都没能在A市有一室傍身。 论个人能力,宋林书和曹锐擅长rap和唱跳,沈应淳演技也在线,已经跻身准一线,江繁和唐逸文这样的老牌演员,更不用说。 周岁并不嫉妒,他只是觉得羡慕。 羡慕自己还在并着泥泞往上爬,好不容易停在山腰上喘口气,抬头往山顶上看去时,汗水模糊着眼睛,却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从综艺播出到现在,他红了。 红得虚无缥缈,没有根基。 周岁原本以为离婚后,脱去了盛明寒的光环,他能更清晰地审视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迈进。但是并没有,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能红,有一大半是盛明寒的原因。 他还在‘借势’。 只是盛明寒用一种无偿的、奉献的姿态,暂时掩盖了真相。 但等真相剥开之后呢? 他又是什么? 周岁微微张唇,看着盛明寒,眼睛有些湿润,可惜护目镜挡着,对方看不见。 “我只是觉得,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好。” 很平庸。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 盛明寒垂下眼睑,不知怎么的,不安地感触到了周岁敏感脆弱的情绪。 “这只是,滑雪而已。”他犹豫了片刻,斟酌着措辞,“如果你畏高,那么这件事做不好也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方向。” 他的感情必修课和人际交往课分数也很烂,但是没有关系,这只是人生中遇到的一点点挫折而已,就像河底的一颗砂砾。 但河水是不会枯竭的。 周岁茫然了一瞬,忽然意识到他们说的并不是一件事。他扯了扯嘴角,“我、我的意思是,感觉……” 盛明寒耐心地听了很久,但是很可惜,周岁像是失去了语言组织和表达能力似的,吞吞吐吐了半天,依旧不成句子。 他想了想,索性往前一步,膝盖窝陷在雪地里,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肩膀。 这几近是抱的姿势。 其实现在直播还开启着,不管在粉丝们眼里他们有多暧昧,但在实际上,永远师出无名。这一碰,并不应该,也有些草率。 但是,现在这些并不重要。 盛明寒抬起眼眸,朝连着直播插头的摄影师打了个手势,对方会意地暂停了工作。为了镜头的丰富性,往往在户外拍摄时,郑从容也会调配资源、尽可能地安排多机位。 直播虽然暂停了,但录播机器还没有。 盛明寒微微直起身,挡住了镜头,取景框下只剩下他白色的背影,以及周岁微微飘逸的发,看不出他其他的表情。 “怎么了?”他关掉麦,轻声地问,“是不是不开心?要是不喜欢的话,那就不练了。” 一场娱乐比赛而已,没有那么重要。 周岁抬起手掌,隔着厚重的手套触碰到自己脸颊,触感是很粗糙的。他分不清自己有没有在流泪,护目镜里镶嵌的海绵体挡在了他的眼眶下,就算有,也已经被吸收干净了。 盛明寒把他半抱在怀里,几近是依偎的姿势。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刚离婚时,他因为情绪很不好,和柳时宁吵了一架。 柳时宁冷酷冷血地打了他一巴掌,同时告诉了他一番话。 周岁看似温柔的背后,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脆弱敏感的心。 她说,盛明寒对情绪的捕捉和感知能力很薄弱,共情力也相应比较低,但周岁偏偏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烈的高敏感人群。他们两个在一起,注定周岁是会被他影响更多的那一方。 那时盛明寒认为这是她对自己和周岁的偏见,直到后来参加了《分手之后》,他才逐渐明白了这番话。 到如今,盛明寒依旧很难共情,缺乏最基本的感知力。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周岁因为他受伤了。 就像现在这样。 这几天,他的情绪波动一直很大。 盛明寒轻轻抚摸着周岁的头发,心里有很多安慰的话想说,但是又觉得多说多错,只能重新咽回嗓子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抱歉。 “不是……你的错。”周岁声音沙哑。 盛明寒脱掉了手套,带着温度的手指很快被寒冷的北风吹得冰凉、冻红。他轻轻地摸着周岁的脸颊,心里很不安。 “怎么了?”他追问,“告诉我,好吗?” 这样类似的话,盛明寒以前也说过。 就在送荔枝的那个晚上,他一直记得。 周岁沉默了半晌,他笑了笑,咬着下唇,装作没事人一样,手掌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盛明寒皱了皱眉,忽然率先站了起身,顺势握住他的胳膊,一把拉了过来。 周岁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趴在了盛明寒的身上。 他弯下腰,解开了滑雪板。 “我带他去旁边走走。”盛明寒看了一眼身边的工作人员,“你们先别跟过来。” “但是,我——” 周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盛明寒已经托着他,走到了雪道一边,顺着小道一点一点地带着他上了坡,隐入了一旁的雪林之中。 “盛明寒——” 周岁挣扎着想要下来,他脚上还穿着一只没脱的滑雪板,再加上厚重的衣服,压在盛明寒身上的重量是很重的。 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右脚,不把尖锐的那一面打在盛明寒的腿上。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有——” 盛明寒却没有理他,“现在我看不到你,其他人也看不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当我是个树洞也行。” 说这句话时,他一直埋着头。 像是践行了‘看不到你’的诺言。 “……” 周岁梗在他脖颈间的胳膊松弛了下来。 盛明寒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背走,简直就像是从摄像机前把人劫走了似的。周岁明白,从盛明寒踏出雪道的那一刻开始,他是一定要问出答案的。 就像他提出离婚时那样。 他张了张唇,头盔微微颠簸松动着,护目镜打在他的鼻梁下有些疼。周岁把护目镜抬上去,立刻被风雪吹了满脸。 视线都模糊了。 他只能重新躲回盛明寒的背后。 就像盛明寒说得那样,他背对着周岁,面前只有风雪。周岁环住他的脖子,听他踏过雪地时,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盛明寒没有再重复自己的问题。 他现在懂了,想要答案时不必追问得太紧。真正想告诉你的人,自然会说;缠着一直追问,只能得到敷衍的谎言。 他想要听痛苦但深刻的真话。 半晌后,周岁才哑声、缓慢地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盛明寒脚步微微一踉。 “你不觉得吗?” 最难的永远是开口之前的那段时光,真正说出之后,周岁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 “从一开始,就是你在照顾我。”他平静地说,“我没有房子住,你就想给我买车买房;我做饭做得并不好吃,你就接替了所有的家务活。我不会唱歌跳舞,不会rap也不会演戏,不管是哪一方面,都——” 话还没说完,盛明寒忽然停住,松开了手。周岁失去平衡,瞬间倒在地上,惊措地哎哟一声。 好在衣服穿得厚,没摔疼。 盛明寒转过身,拽着前沿把头盔扔了下来,仿佛是个屹立在雪地上的赛车手,目光冷淡坚毅,带着一眼洞穿人心的无情。 “盛明寒……” 周岁抬起头。 他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佛,目光落在周岁身上。半晌后,他只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比?” 周岁瞬间怔住。 他攥紧手掌,撑着地面站起来,愤恼地说:“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 盛明寒骤然打断。 他缓缓往前逼近,明明语气没有波动,但周身总带着一股强势的逼迫的气势。 “你一直在在意别人的眼光。”他脸色冷若冰霜,说出的话几近刻薄,“在意郑从容的,在意江繁的,在意宋林书的,在意粉丝,在意连你微博都没有关注过的所谓‘观众’。因为在意别人,才会觉得自己是累赘。”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但每个人对世界来说,都是没用的废物,将来化成灰,只会归于泥土。 大家都是一样的。 只有周岁觉得不同。 在雪天之下,他呼吸微喘,心脏狂跳,耳边也响起阵阵嗡鸣。 “我——” “我早就跟你说过,是你在当耳旁风。”盛明寒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我说过,你没必要在意其他人是什么看法、什么感受,你也不是他们的保姆。连他们亲人都做不到,你上赶着宽容谅解做什么?” “……”周岁心里被狠狠刺了一剑,他嘴唇都抖得发麻,过了半晌,才抬起微红的眼角,狠厉地看着盛明寒,“那我的好坏又关你什么事?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上赶着’——” 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盛明寒手指上沾了雪花,冻得发红发紫,却始终没有动一下。他目光很平静,就像一直等待着此刻的审判一样。 他预料之中的审判。 “我喜欢你,这件事,你不是知道吗?” 盛明寒平和地说,“你又不喜欢我,何必在意我的感受?” 周岁张了张唇,“我……” 盛明寒的这句话,并不是反讽。 是实打实的直译。 周岁对自己的指控,是极其荒谬的。 他不擅厨艺,但是却很擅长生活,知道超市特价几点打折,知道西瓜敲出来是什么声音才最甜最好吃;他不擅长唱跳,但是却有一把好嗓子,是万里挑一的清泉音色。 他不擅长演戏,但是却很会打理人际关系,进组拍戏人还没到,给搭档演员和工作人员的水果点心已经送齐。 周岁有一颗最温柔的心。 但是,他对自己又是最残忍冷酷的。 他像个刻薄的家长,对其他人倾囊覆杯的慈悲和包容,没有一滴降临在自己身上。 盛明寒走到周岁面前,他们近得几乎是抬头就可以接吻的距离。周岁扬起脸看着他,目光脆弱无助,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盛明寒顿了顿,否决了对方示弱求助的视线。他解开了周岁的头盔,用那湿漉漉的、冰冷的手一点一点地穿过他柔软的发。 没过一会儿,盛明寒抬起手指,看到左手指尖冻出了一个尖尖的小冰棱。 他换了只手,这只一直藏在手套里,触碰到他皮肤时,还带着温暖的温度。 “如果我曾经是你心中最爱,是你甘愿付出的最高标准,”他注视着周岁,轻轻扣着他的下巴,“那么从我们分开之后,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你这样在意。” 盛明寒的语气是温柔、但又坚决的。 他心里的第一位,只能是周岁自己。 没有人,可以越过这条线。 周岁微昂着脸,片刻后,温热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淌了下来。但是还没有落到他的下颌角,就被盛明寒轻柔地擦掉了。 这里的雪太冷,流泪是会冻住的。 盛明寒微微靠近,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是对方没有吻上来。盛明寒只是捧着他的脸,轻轻为他冻红的耳朵尖呵气。 这一点点的热,在北风里很快就散了。 但是盛明寒却像是雪天里的薪柴一样,为他保留住了最后一丝暖热的体温。 周岁感觉自己像飘在水面上的浮萍。 盛明寒像一阵风,把他托起。他还是在无根漂泊,但是,却不再那么孤独了。 他终于有了一丝慰藉。 尽管对方说,这微不足道。 * 第49章 月光。 “或许, ”周岁一张口,声音已经微哑,“你并不了解我。我暴露在你面前的只是冰山一角, 有好的那面,但也有坏的那面……” 盛明寒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一瞬间,忽然有种直觉让他把话咽下去。他忽然下意识地想,对周岁来说, 这或许是很难得的一次机会,他应该听对方把话说完。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 周岁忽然哽咽, 盛明寒抬手摸了摸他微微湿润的眼角,静心地听着。 他只是觉得,自己活得没什么意义。 “我很想靠自己去完成,不依靠你, 不依靠刘总,不依靠陈哥, 不依靠任何人。但事实证明, 我做不到,我不是你……” 从前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看不到也就不会在意。但是自从遇见了盛明寒后, 好像一切都变了。 他们开始对周岁有所要求,对他的长相、成绩和演技挨个评定, 细化具体分数, 稍有不慎就要拿出来劈头盖脸地指责一顿。 仿佛周岁从这一刻开始, 只是为了不断补充、完善‘盛明寒伴侣’这个标签。 因为他的爱人非常优秀, 以至于他稍微平凡普通一些, 就显得格外得不协调。 不仅如此,甚至于陈海萧、刘总和星程,这些原不属于他的责任,因为他戴上了一顶桂冠,而不得不承担起来。 他可是盛明寒的‘伴侣’啊,怎么可能捞不到好资源,怎么可能挣不到钱,随便从手指缝里漏一些出来,就足够养活整个公司了。 但是从来没人问过他,这种‘嘉奖’他想不想要,需不需要。 像是这些一直压在他心底的痛,像剪不断的细渔网一样,牢牢地捆在他的心脏上,每跳一次,就会感受到束缚,感受到内疚,折磨又无助。 周岁从来不会哭出声音。以至于盛明寒一直以为,眼泪淌下来的瞬间,是无声的。 但其实不是,不应该是。 这份痛苦,他如今也感受到了。 “你没必要一个人完成这些。”盛明寒轻轻把他的下巴抬起来,注视着周岁水盈盈的目光,“给他们发工资的是刘晓东,刘晓东卸任之后,还有我。我们才是他们的真正老板,这些和你没有关系。” 他明白,他都明白。 周岁是个道德感极高、又很有责任心的人,所以很容易就被道德绑架,架到他本来不应该去的高地上。 这些他都清楚。所以盛明寒毫不犹豫地为他卸下了这些不属于他的责任。 “他们拿着工资,就应该干好自己的活,做好分内的职责。我知道你和他们感情深。” 盛明寒掰正了他的肩膀,轻柔又严厉地说,“但他们不是你的责任,他们和你一样,都是靠发工资吃皇饷的人。只要在法律范围之内,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你提出要求,要你做什么样的人,你的人生只能你自己负责。” “可是……” 周岁的泪控制不住地淌下来,他像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但是盛明寒却不让。用一种逼迫的姿势让他仰头看着自己。 盛明寒甚至能感受到他一阵阵细小的抽动,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握在掌心里能感受到心脏起起伏伏的脉搏。 “我接受不了……我没办法接受自己。” 他终于说出了实话。 离婚之后的那两个月,他疯狂地接广告拍戏,每天晚上,独自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就有种死神下一刻会带走他的错觉。 在那段时间,周岁在每次下完工,回酒店的时候戴着墨镜,可眼泪总是含在眼眶里,又较劲发狠一样地憋回去,周而复始。 哭肿了,会影响拍摄。 他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用工作填满盛明寒带走的那部分空隙,但是还是不行。 但是每次在剧组拍戏,他坐在戏场的马扎上,看男女主调试走位、互相飙戏,轮到自己时,脑子里只剩下空洞刻板的台词。 所有的导演都夸他工作认真。 但是没有一个人认可他的演技。 大家似乎都习惯了,哦,这个是盛明寒他老婆,演技本来就不怎么样,反正是配角的戏份,糊弄糊弄过去吧,等配音来救。 周岁就坐在小马扎上,想象着盛明寒开机后会怎样处理、过渡这段感情。 但不管怎样,应该都没有他糟糕。 在无数个夜里,周岁总是徘徊着生出了想要退圈的念头。或许,他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做一些小本买卖,不用活在镁光灯下,他想出摊就出摊,不想做生意就挂牌休息,或许这样会自由自在一些。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没什么天赋的。 他从小就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本来什么都没见识过的时候,尚且可以安得其乐,但是当他跳出来看过世界,就再也没办法接受自己只是井底的青蛙了。 周岁也想优秀,想要足以站在他身边。 盛明寒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太自卑了,岁岁。”他平静地说,“你根本就没有想象的那样坏、那样差劲。” 周岁止住了啜泣,抬起泪眼看向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软弱、害怕孤独、不擅长、会搞砸事情……这些是人类的通病。你没办法摆脱,我也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你觉得我很优秀,但是我在感情上却格外的笨拙,比你还笨拙。”盛明寒说得一脸认真,“你看你,脾气这样好的人,都会受不了我,想要跟我离婚,可见我并不是完美的。” 周岁张了张唇,忽然听到他说:“我也不希望你把我想得太完美。” 他只是个普通人。 一个有爱恨、有欲念的普通人。 周岁把他架到完美无缺的天神宝座上,就意味着在这一刻,盛明寒在他心里已经达到了满分。但是现实生活中,是没有完美的。 江繁中年危机,爱情不顺,又陷入事业困境;宋林书年纪虽然轻,但是国内偶像市场建设不够完整,眼下他们团全靠他和曹锐麦麸为生;沈应淳看起来光鲜亮丽,然而在盛元姝的操控之下,还不是一具听话的玩偶?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幸。 周岁对其他人的不幸和遭遇报以同情、怜悯,却对自己的不幸刻薄对待,苛刻要求自己完美尽善,这样是不对的。 “你不是坏,也不是贪心。你只是把你对幸福的憧憬下意识地投射在别人身上了。” “不要难过。”盛明寒的手掌轻轻贴在他的脸上,“岁岁,慢慢来,都会好的。” 他的掌纹带着粗糙的纹路,触碰到周岁皮肤上时,像是滑过细小的砂砾。 你不是坏,也不是贪心。 这句话极大地抚慰了他脆弱难堪的心。 周岁眼眶湿润,忍不住抬起手臂环住了盛明寒的脖颈,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悲伤和害怕。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我……” 他嘴唇冻得通红,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架,发出哒哒哒轻微的响声。盛明寒听到了,便轻轻按住他的脑袋。 “我知道。” 周岁心里咯噔一声。 过了好半晌,他才酸涩地说:“你什么时候……” 盛明寒没有让他把那些话说下去,他垂着眼睑,说:“我一开始就知道。” 多年前,盛明寒拍完戏回来,动了凡心,喜欢上了同剧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龙套。柳时宁知道后吓了个半死,心想老铁树头回开花,一定要好好把关对方的人品,所以私下里把周岁的档案查过了一遍。 也是那时候盛明寒才知道。 周岁没有父母。 他是孤儿院里长大的。 周岁还小的时候,就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长得漂亮,一度被不少领养人看中,想要带回家做养子。 但是他身体不好,瘦瘦小小的,心思又敏感,刚被领回家的头一个月总是会像小动物一样呜呜地躲在柜子里哭,而且三天两头地就发烧咳嗽,领养人也很难和他亲近。 有两三户人家尝试过后,觉得小孩儿太敏感,又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不太适合领养,就把孩子退了回来。 院长没有放弃,想再尝试给周岁找一户有耐心的好人家,让他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但是因为长得太漂亮,有时候难免会招惹一些心思不正的大人,院长筛选了好几轮都不行,再加上好几年过去,周岁也已经上了初中,就渐渐放弃了给他找人家的打算。 周岁就这样在孤儿院里度过了他的前十八年。直到高考那年,他成功考上了A市的大学,虽然只是个普本,但在贫穷落后的小镇里,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大喜事了。 都说学习改变命运,但是周岁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大二时,他随意的参加一档路边的采访节目,被千里之外的亲生母亲看到,泪眼朦胧地收拾行李,赶来和他认亲。 当年,他的父亲因为家里破产,赔偿不起费用,没过多久,被追债人报复抱走了小儿子,拐到山区里卖了一笔钱。 夫妻俩奔波劳累找了好几年,一直没有放弃,可是却依旧不见小儿子踪影。原本就打算这样下去,然而细绳专吊苦命人,大儿子去外省读书时,为了救一个被抢劫的老太太,被歹徒连捅十几刀,当场就没了呼吸。 他的父亲也因此抑郁病发,患病去了。 儿子和老公都没了,他母亲没有一蹶不振,白天做女工,晚上纳鞋底,过着清贫苦闷的生活,一笔一笔地还完了丈夫的债。 直到撑到了二十年后,一次偶然间,她在电视上看到了小儿子。 太像了,和她丈夫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她完全没有怀疑,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走失多年的孩子。 时隔二十年,好不容易拥有了自己的家人,那时候,周岁路过学校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感觉树叶落下来时都是金灿灿的。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的母亲就被查出患有尿毒症,一天就得花费掉好几万的治疗费用。这对于当时勉强过生活的母子俩来说,简直是致命的一击。 也是在那时,周岁已经是穷途末路,冒着大雨去街道两旁找兼职,不小心被骑着小电瓶的陈海萧撞倒,才有了后来签约星程、出道做明星的事。 当年签约时,周岁穿着十块钱一件的短袖,满脸拘谨和青涩。他没有看合同,只望着穿金戴银的刘总,问了一句话。 “我做明星,能赚到我妈的医药费吗?” 刘总自己也有儿女,听到他这么说,很动容,没有写欠条,直接借了他一百万。 周岁便心甘情愿地卖了星程五年。 但是很可惜,他妈妈没能挨过第二年的夏天,在医院的病床上永远停止了呼吸。 周岁失去了他最后的亲人。 看完档案之后,柳时宁在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再出来时,严肃地告诫盛明寒不要去招惹人家,周岁承担不起玩的代价。 盛明寒知道,只是不想放弃,于是两个人便以两年为期,约定好这期间他先收拾好自己家那摊破烂事,不准打扰、也不主动关注,如果两年之后,他还是很喜欢,柳时宁便不会再干涉,也算是给周岁一个交代。 于是盛明寒耐心蛰伏了两年。 两年后,他真的来了。 周岁便像抓黑夜里月亮投下来的虚无缥缈的月光似的,紧紧地抓住,不想再放。 之前他不再有什么是可失去的。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也不要担心……你不会跟不上我。” 盛明寒把周岁拥在怀里,垂下眼睑。是他太不敏感,他在漆黑的海上点燃了一盏灯,却粗心大意,没有做好船只的引路人。 但现在不同。 现在的周岁,已经有试错的资本了。 “你没有犯错。”盛明寒吻住他的额头,呼出的暖热的呼吸氤氲了他的眼。 “如果有,都是我的错。” * 第50章 牵手。 主题:报!!分手最新路透!! 主楼:有今天去雪场的妹子拍到了日月同岁!![图][图][图][图] :我靠, 已经抱一起了??这么快? :太远了吧……这都看不清脸,不过衣服挺像的,和直播现场对得上 :我人都傻了, 刚开同人文,结果正主的发展速度比我还快??(看着存稿傻眼) :昨天他们俩练习的时候就怪怪的,嘻嘻嘻,就是又躲避又暧昧的氛围,懂得都懂 :上班没办法看直播, 中午午休《分手》也正好休息……呜呜呜打工人真的好难,求个姐妹给我复盘下直播的糖和时间线 :回楼上, 今天节目组好像在搞滑雪比赛,下午正式开始。刚才日月带岁岁去中级雪道练习,因为太难把岁岁练哭了(。) :啊???真的假的啊? :真的,哭没哭不知道, 就是情绪不太对,坐在地上很沮丧。日月应该是感觉到了, 就让直播镜头挪开了, 没让拍了 :还是第一次见岁岁这样,有跟现场的大粉说,关掉直播后, 日月抱着岁岁安慰了好一会儿, 但是他一直很低落,日月就把他背起来, 两个人到小树林说话去了。因为是vip雪道, 粉头也进不去, 之后就不知道了 :粉头说日月身体不错(竖起大拇指) :日月现在长大了, 知道老婆不开心, 还会哄人了(欣慰)还记得之前闹脾气,给岁岁点满满一碗葱的卤米粉哈哈,真有你的 :感觉不一定是因为滑雪的事吧?展现在镜头前的只是一部分。有消息说岁岁没换公司,还签的星程,综艺红了都半年了,岁到现在都没进组,估计背负了不少压力 :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公司都靠他吃饭吧?哎,确实压力大,希望日月好好安慰他 …… :囍报!!日月同岁手拉着手回来啦!一直到有镜头的地方都没松!![图][图][图] :啊啊啊啊!!我真的嗑死了,xql这就不避讳外人了,腻歪死我算了 :这是在一起了吧,一定是,不在一起我都不信啊啊啊,乖乖牵着手太可爱了吧! :甜死我了呜呜呜呜呜 :哈哈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怎么两个人的手套都没了,冻得好红哦,要小心冻疮 · 盛明寒牵着周岁回来时,瞬间受到了全场的瞩目。不说嘉宾,就连一旁的工作人员都跟个向日葵似的脑袋跟着他们转。 所有人像田里的苞米杆似的傻站在那儿,还是江繁先回过神来,走过去。 “你俩怎么回事?”她上上下下扫量了下两人,发现周岁的头顶微微积了雪,盛明寒比周岁还高,他的头顶江繁是看不到了,不过估计情况也差不多。 她忍不住说:“嫌天热,跳到雪里洗了澡才出来的是吧?雪泳?” 盛明寒:“……” 别说头发上了,他们肩上、身上也都是薄薄的碎雪,周岁的脸都冻得又红又白的,跟个冰皮柿子似的,又可爱又可怜。 江繁看了两眼,原本想念他们两句,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冻成这样?”说着,她把自己的手套脱下来,一人递了一只,又把自己围在脖间的围巾解了下来。 她的围巾有两米多,在手上能绕好几圈,全羊绒的很保暖。江繁原本是打算给周岁先围上,剩下的那头顺带给盛明寒,天气太冷了,他的脸色也被冻得很不好看。 不过盛明寒在察觉到她的意图后,就主动地把围巾接了过来,一圈一圈地全绕在了周岁的脖颈间,还不忘掖一掖,把唯一一点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 江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刚才盛明寒拿走围巾时,他的手背无意间撞到了江繁的手,比雪糕还冰。 她没说什么。 “衣服湿了没有?”江繁扯开了话题,“我们先回酒店烤烤火吧,正好也该吃午饭了。” 其实这会儿刚十点半,还没到下播的时间,不过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没必要在外面受冻,下午早点上工补上就行了。 周岁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他看了一眼盛明寒,只是很快又把目光收了回去,垂着眼睑,声音也模模糊糊的,“……嗯。” 都敢光明正大地拉手,还害羞啊? 江繁都忍不住笑了。 羊绒围巾确实很暖和,等到酒店时,周岁脸上很快就恢复了血色。 宋林书正在餐厅点汤饮,听到周岁他们回来后,一脸欣喜地冲了过去。 “小周哥,你们没事吧?”宋林书上上下下打量着周岁,关心地摸了摸他的脸和手,发现还是有点冰,连忙说,“我点了一些热汤,还要一会儿,等下你们喝了暖暖身体。” 他摸完之后才感觉自己有点莽撞了,盛明寒还站在这儿呢,这个陈年老醋坛还不知道要发作成什么样。 但是意外的是,盛明寒什么都没说。 刚才两个人牵着手进来,宋林书也不是没看见,就算刚才没看见,光看现在周岁靠着盛明寒站着,姿势不自觉地露出一丝亲昵和信任,那也该知道了。 宋林书心里啧了一声。 看来是确定了,心里有了底,自然就不会随随便便吃谁的醋了。 “没什么事。”周岁的呼吸慢慢从口中飘出来,变成一团暖乎的雾气,他慢慢地说,“其实就是聊了会儿天,让你们担心了。” 语气里还带了些不好意思的歉意。 “这有什么,你不要感冒就好了。” 宋林书关心地说。 他当然知道周岁他们不仅仅是‘聊天’,不过他也没眼力见差到非要拆穿。 盛明寒把周岁拉到小树林里聊了快半个小时,因为闭了麦又没有摄像跟着,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宋林书也是听到消息后有些担心,他原本是想留在雪场等他们回来的。但是江繁没同意,让他先回去点些吃的,别待在这儿。 宋林书想了想,也是,自己太话唠了,见到周岁就忍不住想跟他说话,要是一个不小心,勾起人家的心事就不好了。 眼下,看到周岁没事,他也放心了。 “我给你们点了番茄牛肉砂锅,这会儿应该好了。”宋林书余光里瞥到跟拍靠近,便笑着打趣,“早说了我教你嘛,刚才我也听导演说了,明哥也是,小周哥还是个新人,你那么严格干什么,这下好了,差点把他吓跑。” 周岁一听这番话就知道,宋林书是帮他们在镜头前打圆场了。 “是我的错。”盛明寒懂他的意思,干脆利落地背下了这口黑锅,“我第一次教人,没什么经验,是我太严格了。” 四个人一边朝座位走、一边聊天,闻言,江繁调侃道:“得了吧,我可不信。你俩平时在家里,难道不对戏接戏吗?” 像他们这种夫妻双方都是演员职业的,在家对戏是很常见的,总对着镜子对台词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得有个人接戏才带劲。 没想到周岁摇了摇头,“我们在家不对戏,平时也很少聊工作相关。之前我想过找他练习一下,但是都被他找说辞推拒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男人,目光里带着轻微的谴责。 盛明寒:“……” 什么??? 其他人都听呆了。 怪不得之前大家都觉得奇怪,盛明寒这么一个双金百花影帝放在家里,怎么周岁的演技还是那个水平,再加上大家关系还挺好的,他们也都不好意思说。 敢情是根本没吃上小灶啊??? “……你听我说。” 周岁脸上写着‘我听听你怎么狡辩’。 “……我不跟你对戏是有原因的。”盛明寒难得有些窘迫,他摸了摸头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索性对其他人说,“他是体验派,我是怕把他带歪了。” 江繁瞬间理解了,若有所思。 “怎、怎么了?”宋林书还是一脸懵懂,“体验派怎么了?体验派是不能学习吗?” “不是不能跟别人学习。”江繁解释道,“体验派要从自我出发,把自己完全融入到角色中,体验对方的一生,难度很大,拍完戏也很难脱离情绪……你看过《黑天鹅》吗?所谓的体验派就是这般,不疯魔不成活。” 和周岁完全不同的是,盛明寒完全是方法派,他的每个情绪都像是用代码编辑过似的,放在不同的文件夹里,需要的时候拿上场就能用。优点是效率高、发挥稳定,均分普遍七八十。但同样的,这也限制了他的最高分只能在七八十分。 这也是盛明寒在顶层的电影圈内并不受欢迎的真正原因。 一个有所保留、不能完全代入的演员,对名导来说,还是差得太多了。 极端的体验派条件是非常苛刻的。而且比起方法派,体验派更考验对戏的对象,以及外部的环境。当他已经习惯了和盛明寒对戏时对方的动作和语气,片场要突然去适应正式的对戏演员,会格外的不习惯。 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们早期对戏并不算多,但也有四五场,在这些片段中,盛明寒发现周岁在情感戏的拿捏上处理得非常好,他对于‘酸涩暗恋’、‘患得患失’、‘甜蜜爱恋’这类的情绪可以完全投入,但是对于‘发怒’、‘尖锐吵架’等暴露情绪的场合发挥得就十分不理想。 盛明寒后来思考了很久,才发现,因为周岁那时候并不是在演戏。 他是真情实感地代入了角色,就连诉说台词的对象,都带着盛明寒的影子。 * 第51章 权利。 说话间, 番茄牛肉砂锅已经端了上来,深棕色的陶锅上飘着朦朦胧胧的热气,鲜红色的番茄汤底伴着大块的牛腩和肥牛, 顶上撒了一把香菜,红绿相间,看着就格外有食欲。 周岁想吃点米饭,所以又单独要了一小碗,用砂锅的汤底浇在米饭顶上, 再铺盖上几条肥牛,一勺子挖下去, 米粒泡着砂锅汤湿润润的,浸泡着番茄味道的肥牛熟度刚刚好。 盛明寒知道他喜欢吃肥牛,索性把自己的那份也夹了过去。江繁挑了挑眉,和宋林书对视一眼, 两人心中便更加确定了。 要是在这之前,盛明寒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倒不是因为别的, 他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做了只会让周岁徒增尴尬。 只是也不知道那半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岁的态度竟然一下子就软化了。 江繁咳了一声, 笑着说:“小周平时吃得挺少的, 今天难得多要了一碗饭,可得全部吃完, 不许浪费……你现在是要保持体重么?” “不是。” 周岁摇了摇头, “是没食欲, 吃不下。” 六七月的时候, 他是有配合剧组减重的计划, 正好那段时间是他的失恋期,体重嗖嗖地往下掉,两个多月暴瘦了二十斤。 他原本就是男明星里骨架偏小的体型,这二十斤掉的不止是脂肪,还有肌肉。他自己虽然不觉得,但陈海萧要心痛死了。 《此间明月》的角色黄了之后,他没再节食,只是心情不好、压力也大,再加上工作忙没时间好好休息,所以体重再怎么涨也回不到健康时候的状态了。 算起来,离婚后,他胃口最好的时候就是参加《分手之后》的录制期间,运动量大,有朋友在一起聊天,一日三餐也开心。 “吃得少些也没事,只是不要为了减肥强行节食就行,要是得了胃病,那可难受了。” 江繁话还没说完,只是余光里瞥见一道身影朝他们走来,便没再说什么。 走过来的正是沈应淳。 餐厅里没什么人,刚才他过来时也没几步距离,隐隐约约听到了江繁说的几个字。他走到周岁身边,顺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关切地问:“师兄胃不舒服吗?”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只是沈应淳已经‘非常自觉’地坐下了,这会儿也不能再赶他走。更何况沈说话的对象也不是他们,江繁和宋林书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怪尴尬的。 沈应淳说:“我那里有胃药,如果师兄不舒服的话,我打个电话叫小飞拿过来。” 小飞是他的助理。 周岁握着勺子的手一顿。 他能感觉到沈应淳说完这句话后,盛明寒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没事。”跟拍还在旁边,周岁脸色不变,淡淡地说,“是你听岔了。” “师兄没事就好。天气冷,你一到冬天就容易发烧感冒,还是要小心点。下次别再冒着雪在外面待这么久了,起码也戴双手套。” 沈应淳声音柔和,像是真切的关心之语,然而话音落下,气氛却瞬间凝结成冰。 短短两句话里,刀光剑影。 周岁的手滞在半空中,他默默叹了一声,心想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他放下餐具,刚要说些什么,盛明寒忽然开了口。 “这里是哈市,户外都在下雪下冰雹,你让他别在外面待这么久,那还要不要录了?” 盛明寒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冰冷质感宛若银器、剑带寒光,“你要是这么心疼他,还不如投个八千万,改明让华星推出个室内棚的节目,跟《分手之后》对着打擂台。” “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就叫《师弟情深》。”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江繁摸了摸眉毛,目光落在桌面看上头自然的木头纹路;宋林书专心致志地捧着水杯喝水,喝得很斯文,几乎没有声音。 周岁不禁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这两个人也是的,谁都不肯让,吵起架来真是路过的狗都要挨一巴掌。 沈应淳脸上浅淡的笑意一点点地散去。 “您说笑了。” 他嘴上说不敢不敢,可眼眸间却十分冷冷淡淡,吐出的话也绵里藏针。 “粉丝们都说不应该叫《分手之后》,应该叫《破镜重合》,在这方面上,我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呢,您说是不是?” 这话几乎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周岁再好脾气,也是忍不下去的。 他皱了皱眉,“应淳——” “要我说,我觉得粉丝们说得对。” 盛明寒按住周岁的肩,止住他的动作,冷淡应对,“有句话说得好,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你说是不是?” 后面还跟了半句,上海人喜爱评弹、淮剧、越剧,要你北京人去批准干什么? 沈应淳一时间哽住。 这句话也算是耳熟能详了,给他和他的经纪人八十个胆子,也不敢当着镜头反驳。 “师弟还是多关心关心苏小姐吧。” 盛明寒不冷不热地道,“这么冷的天,她出门还穿着大衣、高跟鞋,你不去关心她冷不冷、吃得好不好,走路累不累,一天到晚没事往别人家凑……知道的了解她是你前女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只是同事呢。” “别介意,我也是为你们好。” 这番话说得是毫不留情面,沈应淳脸皮再厚也是坐不下去了,冷着一张脸站起来,只跟周岁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盛明寒暗自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周岁,却发现他脸上没有笑,心里忽然生出了些许不安。 “怎么了?” 过了几秒,周岁摇了摇头。 “没什么。”他重新拿起餐具,“吃饭吧。” 耽误了这一小会儿,砂锅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滚烫。他搅拌着汤里的粉丝,鼻尖处传来浓浓的番茄味,心里却在想刚才的事。 他其实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 沈应淳咖位虽然比不上盛明寒,但是却是吸足了爱撕逼的流量粉。眼下盛明寒当着镜头的面跟他闹得这么不愉快,播出去后不知道又要起什么风波。 周岁是觉得,自己已经和沈应淳说得足够清楚,对方还这样没有边界感和分寸感,那是他的问题。但刚才两人交锋,沈应淳落败,反而显得他们没理了。 但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是因为光明正大反击的权利,本就是自己给盛明寒的。 在此之前,盛明寒虽然不喜欢沈应淳,但也记得他们刚到哈市时周岁说的话,不会太给对方难堪。 今天盛明寒选择还击,不仅是有厌恶沈应淳夹枪带棒的原因,大约也是因为,盛明寒察觉到了他们关系缓和的契机,所以就不能再忍受沈应淳当着他的面挑衅了。 ……算了。 他管别人喜欢什么。 就是因为他顾及情面、不想闹得太难看,一次次的退让,沈应淳才会这样频繁地在警戒线边缘试探他的底线。 但这本来就是不对的。 周岁回想着之前盛明寒说过的话,慢慢地把自己说服了。再抬起目光时,他想了想,夹了几只罐虾放到盛明寒的碗里。 “这个好吃的。”他说。 罐虾也是哈市的特色美食,正儿八经算起来其实是俄罗斯菜系,茄汁口味。 盛明寒挑了挑眉,察觉到他别扭隐晦的示好,刚才的几缕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他尝了一口,评价:“酸酸甜甜的。” 和他刚才的心情一样。 “……” 周岁瞥了一眼,读懂了他的意思。 盛明寒大概是以为,周岁不喜欢自己当着众人的面欺负沈应淳。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可怜。 江繁目光挂在手机上,听见这酸溜溜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宋林书,也是挂着一脸姨母笑。 啊,嗑的cp发糖了。 好甜啊。 · 吃过饭后,盛明寒去找郑从容讨论上午的镜头要怎么剪,周岁回屋加保暖的衣服。 这里零下十几度到二十几度的天可不是开玩笑的,上午刚吹了风,他也担心会感冒,到时候耽误拍摄进度就不好了。 还没到房门口,宋林书、曹锐和江繁忽然出现在拐角处,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把人一把劫走,带到了曹锐的房间里。 没办法,他们之中只有盛明寒和曹锐离周岁挨得最近,一个隔壁一个对门,太方便‘拐卖’了。一进屋,宋林书又是闭麦又是遮挡摄像机,动作十分熟稔。 曹锐站在一旁,不阻止也不帮忙,倒感觉像是发生过许多遍似的。 “……” 周岁看得傻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废话少说。”江繁把胳膊横过去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像港片里的飒爽女警似的,威胁道,“速速把上午的事情交代清楚。” 周岁:“……” 原来是吃瓜来了。 宋林书也反手环着胳膊,冷哼了两声,哼完发现曹锐还跟个门神一样杵在当事人面前呢,顿时不满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玩游戏去吧,把耳机戴起来,没你事了。” “……” 曹锐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拧不过宋林书的淫威,只是走之前叹了一声。 他这一声意义不明,说不出是因为谁而无奈,但周岁的脸却瞬间红了,从白皙的皮肤底下一点点地透出血色来。 尤其是在曹锐这种顶级直男的面前,更加有种心事昭然若揭的羞耻感。 宋林书哪儿能不知道他会害羞,就是为了这个才把曹锐轰走的呢。 节目组订的都是套房,这会儿他们正站在客厅呢,把卧室门一带,就相当于‘与世隔绝’了。宋林书为了确保安全,还特意把周岁带到了卫生间,三个人挤在六七平米的洗漱池前,表情都很严肃。 “所以。”江繁面色沉重地问,“你们现在算是复合了吗?” 这期节目才刚录了个开头呢,这么快就复合,那后面的收视率肯定得大跌啊。 要不然这几年电视剧为什么前期甜、中期虐、后期非掐着大结局的时候才能让男女主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完播率吗? 估计等会儿郑从容见了盛明寒,也要问相同的问题。 他们在没在一起,后续影响可太大了。 周岁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还没有。” 他们都没有明说过,应该不算吧? 江繁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有点可惜。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没把握住呢?看他们俩回来时的那模样,知道的说是在录离婚节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恋综嘉宾牵手成功了呢。 宋林书倒是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他只问他最关心的问题,“亲了吗?!” “……” 周岁的头顶已经肉眼可见地冒烟了,他吭哧吭哧了半天,才说,“……没。” “……” 宋林书脸上的虎狼笑容马上垮了下去。 什么?!还没亲?!! 看周岁这个害羞的反应,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太对,他还以为两人干完一炮回来了。都说复合炮复合炮,不是打完炮就复合吗? 明哥,到底是不中用了。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问:“那你俩干啥了,真纯聊天啊?别的啥都没干?” 点菜的时候,他无聊翻了翻论坛,看到上面都说抱上了,还有图,把他兴奋坏了,就等着周岁回来转播呢,结果啥都没有。 凑那么近,都没想亲个嘴啊? 周岁被问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有些难为情。 情绪爆发宣泄完之后,他的记忆反而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中间自己几度崩溃失控,后来盛明寒把手套和头盔摘了下来,用被吹得冰凉的体温来触碰他。 在冰冷的温度下,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最后的最后,盛明寒紧紧抱着他,周岁贴着他的胸口,双手放在他的滑雪服口袋里,两个人静静地在冰天雪地里依偎着。 不像是暧昧。 倒像是相互取暖,相互安慰。 走的时候,盛明寒率先松开了手臂。 他便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盛明寒愣了愣。 或许是因为心里对他还有一丝爱恋,或许是因为周岁已经习惯了依赖他不想放手,又或许是其他各式各样的原因。 盛明寒明明知道。 他明明知道这个牵手并不那么纯粹,但还是把周岁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 第52章 寒刀。 周岁刚回到房间里, 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静默许久,打来的人似乎也知道他在犹豫, 所以迟迟没有挂断。最后,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中传来片刻的电流杂音,滋啦地响了片刻,很快,只剩下对方沉静的呼吸声。 周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又是何必呢? 沈应淳大约听见了他轻微的叹息, 他握紧了手机,过了一会儿, 张了张唇,喃喃地声问:“师兄,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透过收音器传来的声音带着些许模糊,他语气那样低, 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斟酌和冷静,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脆弱。 周岁沉默片刻, 缓缓说:“还没有。” 沈应淳的眼睑抬了抬, 但回过神来,那个‘还’字,又让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还没有, 所以是有可能吗?” 周岁没有回答。 “为什么, ”一想到沉默背后的答案,他的心脏就被攥成一团, 呼吸都难受得紧, “他把你伤得那么深, 让你承受了那么久的流言蜚语, 却置之不理……为什么我就不行?” 他语气苍白、愤怒, 还带着一丝不甘。 为什么他愿意回头、给那个人一次机会,而他们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叫他怎么甘心?? 如果他们现在并不是隔着手机,而是站在彼此面前,看到沈应淳眼角微红、手脚发抖的模样,或许周岁还会动一动恻隐之心。 但是那一点点的怜悯,随着沈应淳最后的那句话,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以为,你会有点自知之明。”周岁垂下眼睑,藏住了瞳仁里的那点冷漠,“盛明寒再不好……可你怎么敢跟他比?” 他不傻,也不是记忆只有三秒的鱼。 违约出走,害得星程损失惨重,资金链险些断裂;为了填上空缺,周岁连轴转了两个月,忙得脚不点地,家都回不了。 去了华星,明知道他们要打压自己,但代言竞品,整容微调,雇水军拉踩、踩周捧沈,这些事桩桩件件,他也都没少做。 沈应淳做的这些事,他都记在心里。周岁朋友不多,但其中,要论插刀,沈应淳要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沈应淳对他的喜欢,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嫉妒,是羡慕,更是占有欲作祟。 他是最会计算最精明的利己主义者了。 和盛明寒比,他怎么敢啊。 这番话沈应淳听在耳里,浑身血液肌理都似冻住似的,明明不在跟前,寒风却化成了周岁的手掌,狠狠地落下了一个耳光。 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沙哑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果然恨我,是吗?”说这句话,他还带着几分会被反驳的希冀。 但很可惜,周岁没有。 “我不想恨你,那太浪费我的时间了。”他直接道,“老实说,你的事我一点也不在意。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针对盛明寒了,离他越远越好。你那些挑拨离间的手段,我已经看得够厌倦了。” 话筒里许久没有回应。 “你说我的事你不在意,但是你却为了他和我说这些……” 沈应淳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他也觉得说这句话时很伤心,所以尾音都吞得模糊。 他只说:“你会后悔的。” 盛家是一滩不该淌的浑水。 这点,周岁迟早会明白的。 沈应淳挂了电话。 周岁听着耳旁的嘟嘟音,太阳穴附近的神经突突地跳。他把沈应淳的微信、电话号码全都删了,拉黑处理,沈应淳是用自己的私人手机打来的,但平台也给他们准备了工作用的微信和电话,方便大家联系。 他没有做得太绝,还保留了工作手机的联系方式,如果沈应淳是和他讨论节目录制的事情,他不会置之不理。 但私人电话,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揉了揉眉心,靠在门框上,忽然放松下来,四肢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疲惫。 方才,他和沈应淳划清界线时,看着沉着冷静,但回过神来,又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他并不悲伤,但也不会感到开心。 周岁平日里很少正面推拒别人的要求,更别说是主动、干脆利落地结束一段关系。 大多数的友情,就像是风磨平了砂砾,把记忆和情感一同带走了。大家保持着默契,互不打扰,也不参与对方未来的人生。 作为朋友,沈应淳是第一个。 他靠着墙上站了不知多久,腿脚都有些微麻发软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轻轻的,没什么规律。 笃笃笃的三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是盛明寒。 没有理由。 他打开门,因为进屋时随手挂上了防盗链,打开的时候稍微有些费劲,只看得到盛明寒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深蓝色薄款的衬衫,下身是一条复古做旧的牛仔长裤,显得比例更加颀长、优越。 帅得没边。 隔着门缝,盛明寒朝他轻轻挑了挑眉。 “……干什么。”周岁忍不住笑了笑,把门拉开,“找我有什么事么?” 盛明寒趁着他开口的缝隙,从不怎么大的门框里挤了进去,虚虚地揽着他的腰把周岁带到门后的墙上,顺手关了门。 屋内地暖温度微热,周岁外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靠着墙面、脊背能感受到背后有些微凉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了上次在换衣间的场景。 那时候的距离没有这么近。 但暧昧的氛围却很相似。 两个人面对面靠着,周岁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被盛明寒一把握住了下巴。 周岁唔地一声,脸颊边的些许肉被他轻轻夹出了形状。他不满地皱起了眉,含糊嘟囔地说:“干什么……” 盛明寒轻轻哼笑一声,周岁的皮肤很细腻柔滑,脸上有一层柔软的细毛,毛绒绒的。他拇指轻轻扣在他脸上,习惯性地摩挲了几下,就停住了。 “张嘴。” “啊?” 周岁微微一愣。 盛明寒便重复了一遍,“张嘴。” 有那么一刻,周岁下意识以为盛明寒是要亲他,让他张开……滚烫的温度从脚底蹭地升起,把耳朵尖都染成明艳的红。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盛明寒还不至于这么轻浮,应该是他多想了。 他半信半疑地张开唇。 “说,啊。” “……”周岁也跟着发声,“啊。” 一颗微酸的水果糖滚进了他的口中。 他吃了一惊,瞳孔微微放大,睁得圆圆的,有点可爱。硬糖的轮廓并不算圆滑,含在舌尖硌着口腔,有种粗糙的磨砺感。 柠檬硬糖遇水后味道渐渐化开,周岁被酸得微微蹙了下眉,很快,酸味过头,一丝软绵绵的甜味就从里面泛了出来。 ……好吃的。 周岁含着糖,说话不太方便,像咿呀学语的孩子一样,口齿模糊、腻腻乎乎的,“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看包装,像是之前装饰用的道具。 盛明寒不说话,轻轻拧了拧他的脸颊。虽然不痛,但周岁对他逗小孩儿的态度很是不满,往后躲了躲,把他的手拍开。 盛明寒笑了笑,看得出他很高兴。 “奖励你。”他说,“奖励你这么乖。” 周岁听见前半句还有些纳闷,等后半句出来,脸上就有些微热了。 他从上高中以后就没被说过乖了。 盛明寒怎么这么不害臊啊。 他不自在地往身后靠了靠,就好像再缩一缩就能缩到墙里似的,“你发什么疯……” “你和沈应淳打电话,我听到了。” 盛明寒说。 周岁猛然抬起头,眼里带着惊愕。 他扬了扬下巴,指向屋内摄像机的方向,轻声说:“郑从容在录像室,我有事要找他商量,正好看见你房里的镜头。” 本来他只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但是就在视线快要移开时,盛明寒忽然瞥见周岁接起了电话。宋林书和江繁刚在一起聊过天,不会这么快打过来,陆望远的话,也不太可能,如果有事一般会先报到他这里来。 他直觉打来的是沈应淳。 盛明寒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把房间里距离周岁最近的摄像画面放大至全屏,又把音量调到最大,但只能听到周岁一个人的声音。 “我以为,你会有自知之明。” “你怎么敢跟他比?” 虽然听不到沈应淳说了些什么,但他大概也能猜到。之后,盛明寒就关了录像,顺便删掉了这段的记录。 盛明寒没有完全听完,但周岁已经拿出了他的态度,这样就足够了。 周岁听完:“……” 他倒不是介意盛明寒‘偷听’自己的谈话,在录制期间艺人本来就是没什么隐私的。他比较尴尬的是,这种话自己私下里说说就好,结果还被盛明寒听见了。他知道就知道了吧,但偏偏还要跑到周岁面前说这些—— 啊啊啊! 真的好中二啊!!! 他心里已经刨了三米的坑把自己从头到脚埋得严严实实,脸上却还是风平浪静的,“你别多想,我只是不希望他之后再没事找事,把气氛又搞僵……不是为了你。” 他说得一本正经,盛明寒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就直勾勾地盯着周岁看。 过了一会儿,周岁咳了两声,看向手表,“是不是该去准备了?” 下午两点就要比赛,他们上午休息得早,下午得提前上工,正好还能练一会儿。 “嗯。” 盛明寒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中间重新腾出了约半米的距离。 靠着近了说话说得久,突然分出这么远的空隙,还有些、有些不习惯。 周岁默默地想,他挺直了背,准备去拿外套,“那我们等下就走……” 话音未落,盛明寒忽然说:“对了。” “嗯?” “我跟郑从容商量过了,他说,咱们先别那么快在一起,对完播率不好。”他站在周岁身后,手放松地插在口袋里,语气跟聊一日三餐吃什么没有太大不同。 周岁脚步一顿。 “你觉得呢?” 这还能觉得什么啊,周岁真不知道他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些话,他都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盛明寒的视线。 “你跟他说,他想得太多了。”说着,周岁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又开始套袜子,看起来十分忙碌,只是动作有些慌里慌张的,“而且,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说完,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什么叫暂时啊。 暂时就是以后有可能的意思吗?! 周岁真是眼前一黑。 早知道就说根本没这个想法了,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这么说,盛明寒会不会觉得他是认真的……不对,他不是这个意思。 绕来绕去,他自己都糊涂了。 还好背对着盛明寒,他脸上的慌乱就算掩饰不下去,也不会被对方捕捉到。 “嗯我知道。”盛明寒扬了扬唇,“我们只是在设想,万一有可能的话。” 周岁穿袜子的动作缓了缓。 过了半晌,他把白色袜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脚腕,垂着眼睑,轻轻地嗯了一声。 · 这次比赛,郑从容没有再搞花样、雪道是之前联系时的雪道,雪具用得也是原来的那套,但周岁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同了。 按照比赛规则,不同级别的雪道得分也不同,江繁、唐逸文和苏叶都报了初级,前者是不想出风头,顺便上班摸个鱼,后者是觉得录个节目没必要太拼命,拍出来也不够漂亮。除了他们三个,其他都报了中级。 之前周岁对自己要求高,心理压力大,总想着现在他要是做不好该怎么办,再加上有点畏高,练习的时候也很浮躁。 现在心态彻底放松了,反而滑得很自信随意,原本怎么练习都得在地上摔十几遍的动作,竟然一次就过了。 虽然还是一些入门进阶的技巧,但是对于刚学第二天的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宋林书倒是滑得很好,他胆子大,不怕摔,快速飞下坡时还做了几个有点危险的动作,都很漂亮得完成了,赢得了一片掌声。 他坐着轨道回来后,摘掉头盔,像小狗一样抖抖身上的雪,还开周岁的玩笑,“导演,你上次出的题目我想到了,咱们这次在哈市录制里最不会滑雪的,是小周哥!” 要是之前,周岁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也会若有若无地自卑一下,不过现在宋林书说这些,他已经全然不在意了,不往心里去,还能附和地自嘲一番,捧个哏。 “哎!!你们看!明哥!!” 身旁的工作人员高呼了一声,原先正在聊天的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盛明寒换回了他的单板,全身黑白配色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显得格外冷酷亮眼。 他速度很快,从坡下冲下去时几乎是一瞬间,摄像师小哥也是个熟稔滑雪的,一时间,雪道上只看到他们两抹身影。 但周岁的目光只为盛明寒停留。 盛明寒核心力量很强,贴地滑行在雪面上滑出一个漂亮的S型,单板压过地面,身后溅起一条白雪飞溅的拖尾,格外漂亮。 蔚蓝如洗的广袤天际下,远处是深色与白色交错蔓延的锅盔山,盛明寒重新直起身,单板在陡坡上利落地悬空转体,压地溅起一圈雪花,完成了一个个漂亮的平花动作。 顶空是长长的缆道线,在冬日,太阳的日光并不强烈,天空也几乎看不见云层,但周岁仍然能感觉到刺眼热烈的光投入他眼前。 或许不是日光,是雪光。 周岁望着逐渐远去的黑白影子,心潮彭拜,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想法改变了。 他不想再担心、不想再被抛下。 他要走到那日光深处,走到盛明寒面前。他不想再做无名剑鞘,他想做一把锐利锋芒的寒刀。 * 第53章 怪谁。 单板滑下雪道的时候很帅, 但上山的时候还是要和其他人一样坐缆道回来。 周岁站在缆道尽头,距离不远不近,从这里远远地看过去, 就只看得到一个方正的小缆车挂在上面,里面隐隐绰绰露出一个人影。 直播间这会儿还开着,从盛明寒和周岁抱在一起的路透图传了出来之后,热度就又飙升到了一个新高度。下午直播的在线人数暴增近百万,直接破了之前的最新高度。 每个人进来第一句就是问:周岁呢?盛明寒呢?他们俩到底在一起了没有? 没办法, 爱看热闹已经和种田一样属于出厂自带的天赋技能,刻进国人的DNA了。 摄影师也很懂, 拍了缆车上的一个远景之后,又马上怼了周岁遥望的特写。 [呜呜明明对视都没有,但就是好甜啊] [岁岁变成望夫石了哈哈哈] [明哥:小样,这还拿不下你?(自信)] [啊啊岁岁这个眼神, 我赌绝对复合了] [迷弟岁岁呜呜呜太可爱了] 盛明寒摘了沉重的头盔,单板夹在胳膊下, 工作人员打开缆道车的车厢, 露出他那一张带着些许寒气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看着还真像出来旅游的富家公子。 他微微抬头,看见周岁的瞬间,好像身上覆盖的雪气也渐渐消融了。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地打趣他, 说:“哎哟,明大少终于回来了。” 盛明寒:“……” 他没理这群逗比, 目光落在周岁身上, 对方没有站得太近, 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好像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说些什么。 他眼角微微扬了下来,朝周岁走过去,刚要开口,就听见宋林书感慨地说:“老奴伺候少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少爷会笑。看到少爷过得好,老奴也放心了。” “……你皮痒了是不是?” 盛明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一把按住宋林书的脑袋,报复性地搓乱了他的头发。 “啊!!!爱家的头发!!” 宋林书的发型是用心做过的,他又特别爱美,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声,但是又不敢报复盛明寒,只能抱紧了曹锐的胳膊,让他来帮忙‘劝架’,曹锐猝不及防加入战场,当起了两个人中间的‘肉垫’,一脸懵逼。 宋林书躲在曹锐的背后,还在嘶声力竭地喊,“少爷,看到您这么幸福,老奴打心眼里为您高兴啊!” 盛明寒:“…………” 现场混乱成一团,工作人员都要笑死了,全在一旁看戏,周岁也笑得不行。 直播间也是一阵哈哈哈,笑得四仰八叉的,画风十分奇特。 [笑死我了,小宋喜剧人石锤] [明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明,他身价数万亿,却被前妻狠心抛弃。这一次他回国准备开启他的复仇之旅,发誓一定要把失踪的前妻和被带走的孩子夺回来……] [新梗已经出现,老奴怎能停滞不前] [哈哈哈哈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笑死,敢整蛊到少爷头上,你们不要命了啊?少爷看看我,我能吃会拉,白天会呼吸,半夜能站岗,睡狗窝就可以(狗头)] 很快,曹锐被他们俩甩得眼睛晕了,被迫退出了战场。眼看就要被盛明寒逮住,宋林书一个滑铲、灵敏地躲了周岁身后,盛明寒便顶着一张黑锅脸,气势汹汹地来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玩老鹰抓小鸡。 周岁便连忙把他的手挡住。 “少爷,别生气了。”他眼睛弯成一枚软糯的冰皮月牙,笑盈盈地说,“看在老宋服侍少爷一个月的份上,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盛明寒:“……” 《分手之后》的录制时间加在一起,不正正好就是一个月了吗? 粉丝们都要笑死了,没想到周岁带头整活,坐实了明大少的身份。 宋林书心里更是喊冤,好家伙,直接抬了两个辈分,从小宋变成老宋了。 “少爷,”周岁戏谑道,“就饶了他吧。” 他脸上的那抹调侃还没褪去,眼睛里像蒙了一层薄若蚕纱的水雾,但仔细看又是晶亮晶亮的。周岁眼角形状圆钝,双眼皮线自然地往后扬去,虽然是开扇,但又微微是平扇的弧度,比一般的桃花眼的还要无辜多情几分。 盛明寒松了手,气焰慢慢地褪了下去。他脸色微热,还有些不自然,“……别乱喊。” 其实一开始他也没生气,就是腹黑劲上来了,就想看看宋林书能鬼吼鬼嚎成啥样。周岁不拦着,他过一会儿也就停了。 “知道了。”周岁还以为他是尴尬和害羞,又调侃地笑着说:“既然少爷不喜欢我喊您少爷,那我以后在外面就不喊您少爷了,只是不喊少爷的话,那我要怎么称呼少爷呢?” “……” 盛明寒听得心里乱跳,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也放软了,“别闹了。” 周岁被捏得耳朵一麻,就跟脱壳期被捏住的软壳蟹一样,被拿住了要穴,不动了。 半晌,他才带着点鼻音地说:“明寒。” 他声音很小,像是求饶。 直播间刚才还在哈哈的弹幕忽然停了下来,察觉到了什么,刷起了满屏的问号。 [???] [不是搞笑节目吗,你们俩现在在干什么] [笑不出来了] [啧啧啧,别人叫就不行,岁岁一叫就脸红,美死你了是吧盛明寒(指指点点)] [好家伙,原来少爷喜欢玩cosplay]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懂了] [我好像路过不小心被踹了一脚的狗T.T] 盛明寒笑了笑,眼看着郑从容的眼刀都可以化成实体了,他才松开了手。 大家说说笑笑的,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中间出了个意料外的小插曲。 日月同岁的cp录屏组因为觉得下午的这段太好玩了,就稍微剪辑了一下,随手投放在各大短视频平台上。本来就想着圈内自娱自乐,没想到一下子爆红了起来。 少爷梗本来就挺流行,再加上一向毒舌的怼怼王这次竟然被大家‘围攻’了,气急败坏地跟宋林书对打了起来,反差和笑点都有了,瞬间在网络上一传十、十传百了起来。 点开盛明寒、周岁和宋林书三人最近的微博,评论区底下全是跑来打卡的,可谓是振臂一呼,‘老奴’和‘少爷’云集—— [少爷,老奴服侍您两年,也干成铁粉了,可以带老奴看看我睡的保姆间吗?] [少爷,你过得好,老奴就开心了] [门口的石狮子可以换成我和我闺蜜吗(害羞)我俩便秘多年,贼能蹲] [big胆,我七年老粉还睡在对面的马路上,凭什么你们可以进屋(狗头)]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明……] 一时间,各种玩梗层出不穷。 以往盛明寒在社交媒体上的形象一向是高处不胜寒的,虽然因为太爱老婆,吸了一大批粉,但因为他太毒舌,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所以对他的评价也是偏两极分化的,这次倒是有点把他拉下神坛的意味了。 但是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除了盛明寒之外,周岁的热度也是居高不下。 上一季周岁在团队里扮演的是家里的贴心大哥哥角色,上有老(江繁唐逸文)、下有小(长不大的宋林书),中间还有个刺头弟弟(曹锐),还有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前夫…… 可谓是集家庭剧于一体,很狗血了。 负担整个‘家庭’的责任担在肩上,录制时也不怎么放得开,再加上他太过温柔退让,有时候反而留给大家的印象不那么深刻了。 就像影视剧里的温柔男二,观众们爱得要死要活,但真正吸引人的其实只是配角身上的不圆满和破碎感。如果真扶成主角,那么就不再有那样深刻天然的吸引力了。 倒是这回,周岁和大家一起开盛明寒的玩笑时,不小心露出的那点真性情,被捕捉到之后就显得格外可爱了。 尤其是盛明寒捏住他的耳朵后,他软乎乎地求饶,喊‘明寒’这两个字,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他声音虽然小,但耐不住收音麦就夹在领口,质量又好,一下子就录到了。 呜呜呜,岁岁老婆私下里叫明寒哎。 其他人都是喊明哥,或者是客气,称呼一声盛老师,除了盛明寒身边极亲近的人,几乎没有这样叫他的了。就算有,也大多不在荧幕前,所以粉丝们格外稀奇。 还有几个cp粉连夜剪了对比视频,从一开始周岁对所有人都温柔、唯独避盛明寒如蛇蝎,到雪山下他们于篝火中对望,再到完结时双人直播,周岁虽然无奈但是却没有拒绝,再到现在黏黏糊糊的预备小情侣…… 就像是养熟了的刺猬一样,没再天天竖着刺扎人,而是露出了柔软的哪一面。 某个盛明寒粉头群里。 :呜呜呜我真的get到盛明寒为什么喜欢岁岁了,他害羞起来真的叫朕爱不释手 :少爷黑脸警告!! :放肆,竟敢觊觎少奶奶,少爷你看看她!!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把少奶奶迎回家TT :我也get到了,会撒娇的小美人谁不爱] :噗岁岁在日月面前真的是两面派,各种意义上的,刚离婚的时候是生人勿近的流浪猫,现在变成可以顺毛的家养猫猫了 :他们俩真的不复婚吗?!再不在一起真的有点不太礼貌了 :…………你们不觉得,在明哥的唯粉群里说日月同岁,也很不礼貌吗? :……我靠!!这是唯粉群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亲友重叠度太高了,我没注意 撤回了一条消息。 撤回了一条消息。 :没什么,反正也没几个纯正的唯粉(虚弱)现在群里可能已经90%都是cp粉了,我想问问这个世界上是已经没有其他的盛明寒事业粉了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是放弃抵抗吧,我前身还是女友粉呢,墙头出柜立马连登崆峒山的那种,现在还不是被按头躺平了(安详) :没办法啊,他们给的糖实在是太多了(沉痛) :真的好好磕啊,我就没这么上头过,我和我姐姐轮流跟综艺,都快在哈市住下了 :你在哈市?说起来,今天有什么行程啊?郑老狗我真是服了,一看热度起来了,立马找借口断了未来三天的直播。三天!!你知道这三天我要怎么过吗(落泪) :今天早上坐车走了,好像是去漠河了吧?现在因为防控的问题,不给飞了,只能坐火车,直达的也要坐十七个小时 :我看哈市温度都已经零下二十多度了吧,这个天气在火车上待这么久,好遭罪 :就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之前我听消息说是想去俄罗斯的,但是气温更低,怕他们身体吃不消,不习惯,所以才换了方案 :明哥还好说,但岁岁好像挺怕冷的 :哎你们说,到了漠河,明哥和岁岁会不会重新住到一起啊? :???真的假的? :不会吧,除非酒店房间就只剩下四间,而且还有bg前任,还像以前混住的话,不太方便吧?上季都差点被骂死 :也是哦,是我多想了。 …… “什么,你再说一遍?没房了?” 曹锐站在柜台前面,因为寒冷,冻得要死,他周身的气压都很低。再加上他身材挺高大的,脸一拉,看着也很唬人。 前台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房间只剩下这么多了,我们店小,真的没有了。” 每年一到这个天气,就会有很多人跑到漠河来追极光,看不看得到另说,反正旅馆酒店的生意是挺好的。而且她们店也不是只剩下一两间,其实还有十几套空房。 但是为了录制方便,节目组肯定和嘉宾们住一个地方更节省时间,跟组的工作人员那么多,就算是紧着重要岗位住,一间两个人,嘉宾们也是要挤一挤才住得下的。 像在哈市那样豪华的酒店,是不太可能了再有了。 “……” 宋林书抬起熬出两个黑眼圈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一旁的郑从容。 郑从容:“……小宋,你看我也没用啊。” 他也要和副导演挤在一起睡呢。 屁! 就他那点花花肠子,谁还看不出来了。订房间这件事本来就是节目组后勤去处理,是要提前沟通好的,不可能让大家白天上着班,晚上睡大街吧?更别提这么冷的天,更加遭罪了,明显这就是郑从容授意的。 “……算了。”周岁拍了拍曹锐的肩膀,走到前面问,“没有那么多空房,那双人床房够吗?如果也没有,能不能加床?” 他们昨天下午近五点的车,在硬邦邦的床铺和座位上挺了整整一夜,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了。 别说其他人,就连周岁的语气也不像以往那样柔和了,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不过他已经算是几个人里看上去脾气最好的人了,小姑娘大着胆子说:“有的有的,我们还提供早餐,也有搓澡的澡堂子。” “……那个暂时不太需要。” 他是南方人,虽然之前和宋林书泡过温泉,但那毕竟还穿着件浴衣,他还是不太习惯在澡堂里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怪尴尬的。 商量之后,大家便统计了下留在这里的人数,周岁去拿房卡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这里的双床房没有客厅,像江繁和沈应淳他们男女合住会很尴尬,他们就商量了一下,让两个女生住在一起,这样也更方便些。 宾馆小,只有一趟电梯,嘉宾们拎着行李先上去,其余的工作人员分批陆陆续续搬运东西,声势浩浩荡荡的。 没有跟拍,宋林书松了口气。他和周岁、盛明寒靠得近,就小声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导演要给你俩安排大床房。” 双人床和大床虽然都是共处一室,但其中的区别可大了。 “随便。”盛明寒说,“没什么区别。” 话音落下,一电梯的人蹭蹭抬起头,目光望向他,电梯内一阵安静。 “……我是说和自己睡没什么区别,不是那个意思。”盛明寒忍不住皱眉,无语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其他人或放松或愧疚地低下了头。 就连周岁也尴尬地咳了咳。 宋林书心想,你俩现在那么暧昧,换了谁不都得往这方面想一想…… 那这能怪谁啊。 * 第54章 青茬。 出了电梯, 大家没有逗留太久,各自拉着行李回房间去了。 冬天的衣服带得多,行李也重, 盛明寒站在外面,管着大大小小四个行李箱还带包,活像个英俊挺拔的‘保镖’。 周岁刷了房卡,俩人进去后才发现空间不大,差不多三十多平米左右, 如果是女生住应该刚好,两个男人就稍微有些挤了。 房间的布局很普通, 原木主色调,双人床间错地放着,中间隔着一张床头柜,床头和床尾巾是咖色的, 颜色很和谐。 卫生间是实心木门,中间做了格挡, 要是磨砂玻璃门……那洗澡的时候也太尴尬了。 周岁把行李箱推到衣柜旁边, 简单地把常穿的几件挂了起来,盛明寒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他走到窗户边, 拉开了米白色窗帘。 他打开窗, 寒风从外面刮进来,把脸上的温度吹散得干干净净。 窗外就是漠河的街景, 和哈市的风格很相近, 没什么太大差异。不过大概是地理位置偏北的缘故, 气温也比哈市冷一些。 他们离开哈市的时候, 正好是取冰的时间, 松花江的江面上堆满了清澈冰透的蓝冰,煞是好看。漠河的雪域覆盖率比哈市还要浓重些,天地之间入目所见尽被银装素裹覆盖,几乎是座雪城了。 街头的云杉和樟子松枝头挂着厚厚的雪团,路面的积雪也已经十分厚重。 周岁贪恋雪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盛明寒站在他身后看了半晌,默默地走了过来,没有关窗,只是给他递了件围巾。 “漠河经济发展一般,风景倒是不错。” 周岁应了一声,把围巾圈好,旁边挪了挪,盛明寒便顺势挤了过来。两人一起站在窗前看户外纷纷扬扬的雪,肩膀挨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北极村、圣诞村都很有可玩性,有驯鹿、有白烨林、还有马拉爬犁……” 周岁觉得很奇怪。 “听说?你没去过吗?” 盛明寒是会滑雪的,而且还滑得很好,这些信手拈来的才艺,不难猜出他以前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教育。网友们虽然是开玩笑调侃,但他也确确实实过的是‘少爷’生活了。 “嗯?”盛明寒随口说,“你不是怕冷么?你不和我一起来,大冬天的我来做什么。” 他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还在欧洲念书,那儿每逢冬天格外寒冷,盛明寒喜爱滑雪和一些极限运动,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不过自从遇到了周岁,他就开始顾家念家了,平时有空的时候,基本就是在家里窝着,偶尔跟着生意伙伴出去钓钓鱼打打球。 但总体来说,比年轻时收敛了太多。 周岁愣了愣,他忽然想到几个月前,他们抽签决定前往D市时,那个下午,他正在和繁姐筹备组团买机票,盛明寒忽然走了过来,让周岁跟着他,他们俩单独走。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并不算融洽,他们也都不能明白彼此的感情。沉默的那个下午,恐怕是盛明寒在踌躇,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周岁,听从自己的安排。 他想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决定破罐子破摔,拿出所有勇气直接做出了决定。 万幸的是,周岁没有反对。 他一直很爱盛明寒的直接、坦诚。 这是他身上没有的,就像天上挂着的咸鸭蛋流油似的日光,澄黄澄黄的,让他看着心生羡慕、又心驰神往。 后来,周岁在火车上看到了银山云海。 那抹小窗外的景色,不知道盛明寒在拍戏时描摹了多久,终于有一天,把想象中的画面呈现在了周岁的眼前。 周岁呆呆地想了会儿往事,回过神,看到盛明寒正在注视着自己,又有些难为情。 “我不去你也可以去啊。”他敛着眼睑,神情不自然地说,“你又不是我的跟屁虫,难不成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他声音很小,带着点别扭,像熟透了裂开一条缝的西瓜,欲盖弥彰地掩饰着害羞。 盛明寒笑了笑,余光里撇见房间门是关着呢,便倾身过来。周岁还在走神,根本没发觉,等隐隐察觉到温热的呼吸声时,两人之间只隔了三寸左右的距离。 他呼吸顿时一收,心脏也跟着一停。 盛明寒撑着胳膊倚在窗台上,虽然靠得近,却没有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就只是眼睛里含笑的看着他。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看着看着,周岁脸上又微微地热了起来。 盛明寒脸虽然长得俊逸,但是嘴唇却薄,又是剑眉星目,放松时五官就显得格外的冷峻,看着脸色很臭。但是一笑起来,就像冰山融化了似的。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是盛明寒邀请他去看电影,《爱乐之城》。其实那会儿周岁已经看过一遍了,但是盛明寒已经提前订了票,再加上这是爱情片,约会的时候看正好,于是就没有拒绝。 本来他做好了打算,想着已经看过一遍,重温的时候应该不会那么难受了,没想到出门之后,还是泪洒现场。 没办法,他就是很容易被触动的人啊。 盛明寒就站在一旁,有些吃惊,一手抱着爆米花桶一手给周岁擦眼泪。毕竟他在片场演的感情戏加起来也能有上百个小时了,看这些片子其实没什么太大感受。 反而是周岁哭得眼睛都红肿了,他人生中好像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感性的,或许也有啊,只是只有周岁被他看见了,让他心软。 周岁哭着哭着,发现他的男朋友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地,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止住了哭声。 抬起头时,盛明寒眼睛里含着笑,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好像连微微颤动的眼睫毛都在诉说他遮不住的喜欢。 那直白的爱意让他心里一慌,手上好像握得不再是用过的纸巾团、而是刚从炭盆里拿出来的滚烫的鹅卵石。 当盛明寒问他,晚餐想吃些什么的时候,周岁下意识地找了个借口推拒了。 第一次约会把眼睛都哭红了,也太不好看。但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想要逃离。 才刚刚开始,怎么会陷得这么深。 就像现在这样。 周岁心里一颤,不知为何,这次他却没有再躲避了。他抬起手,轻轻拨弄着盛明寒垂在额前的发,就像他们婚后许多次早起时那样,盛明寒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触碰,温度并不高,却像是触电般的,表层皮肤被激得一跳。 饶是如此,盛明寒也舍不得放手。 他垂下眼睑、低头看去,自己的拇指食指刚刚好将周岁的手圈住,他肤色并不算黑,但在周岁的对比下,也黯然了许多。 盛明寒宽大的指节像是握着一块玉,乳白温润,带着一种破碎柔弱的美感。 他太纤细了。 周岁任由他握着,把他的头发整理整齐,顺势胳膊轻轻垂在了盛明寒的肩上。 盛明寒默认接受了这样的邀请,低下头,呼吸都缠在两人的脖颈之间。他微微张开唇,正要吻下去,周岁柔软温润的手指轻轻动了动,落在了他的耳尖。 像是安慰,像是撩拨。 “你还有一件事没跟我说。” 周岁调整了姿势,背脊懒洋洋地靠在窗户上,盛明寒半搂着他,手臂垫在他腰上,目光看着他圆润的鼻、高挺的鼻梁、一路慢慢上扬,和他的视线缠绵。 这目光看得周岁身上发软,靠着墙支撑,还有些许理智,才能挣脱得出来。 盛明寒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问:“什么事?” 他声音微哑,带着一股隐忍许久的火气,是针对周岁,但又不是针对。 周岁眼角微扬,他胳膊挂在盛明寒肩上,手指拨弄地玩着他的耳垂,学着他慢慢吞吞地说:“你之前说,以后我有什么烦恼,你都会帮我解决,这话做不做数?” 盛明寒想起来,这是那天周岁不开心,自己把他带到雪场附近的小树林里安慰了一番,临走时,他对周岁许下的诺言。 既然是诺言,就是要实现的。 他便回答:“当然作数。” “既然作数,那你告诉我……”周岁目光微抬,忽地说,“沈应淳到底做了什么?” 盛明寒前一句还浸在温柔乡里,听他呢喃撒娇般的口吻,半阖着眼轻轻嗅周岁发间淡淡的柠檬洗发露香气,沉浸沉醉。 但等到后半句一出来,又不得不清醒了。 他大眼瞪小眼地跟周岁对视了片刻,周岁神态虽然温柔,但目光却是坚定的,明显和上次换衣间时不同。 他便明白了,这次是插科打诨不过去的。 “……”盛明寒微微叹了口气,有些难受地抱怨,“咱们就非要这个时候提他吗?” 如果周岁现在还没有完全卸下心房,那即便是说几句心里话,他也很开心了。但这么好的气氛,干什么要提沈应淳呢? 这也太晦气了。 “我也不想的。”周岁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拉长调子说,“谁让你之前不说呢?嗯?” 这下,风水轮流转,转到自己身上了。 盛明寒又叹了一声,微微松开他,看上去谈论这件事是真的让他觉得很烦躁。但盛明寒越是躲避,他就越是觉得更不简单。 周岁手指微微一收,把人又拉了回来,唇瓣轻轻地碰在了他的下巴尖。 盛明寒这次出差,惯爱用的那个剃须刀坏了,在当地买了个类似的急用,只是没办法刮得太干净。他前两天刚清理过,现在还没有长出青色的小胡茬,只是触碰时微微带着些刺棱,这是之前没有过的感觉。 盛明寒总是会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从不会让周岁觉得,亲他是一件痛苦的事。 这一点点因为意外而生出的青茬,却并没有让周岁畏惧,反而有种新奇。 他闻到了盛明寒惯用的须后水的气味。 “明寒……” 他呓语不清地喊他的名字。 他这样暧昧、可爱地纠缠着,任谁都是无法推开的。盛明寒一颗心顿时被这两个字、被这短短的一句话泡软了。 “你不能这样。”他又是一声喟叹,在耳鬓厮磨间抽出一声徒劳抵抗的空隙,“岁岁……你这是在作弊。” “可我不管。”周岁托住他的脸颊,食指卡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像是一滩水卧在他怀里,柔软地说,“我要听你告诉我。” 他在刻意地、笨拙地勾引他。 盛明寒明明很清楚,但就好像身体、心脏里真的被周岁打下了那一句烙印,他答应过的,令出惟行,是改变不了的。 他真想亲一亲他的岁岁,但是想到沈应淳曾经做的,抚摸着周岁脸颊的手指又不自觉地顿了顿。 “这些事,很脏,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他几次张唇,都有些开不了口。 “……” 周岁刚才还水波盈盈的眼,在这几次卡顿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阻止。 过了十几秒,盛明寒才说:“你不知道,他之前还偷偷和王明辉说,他喜欢你,是我中间插足,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王明辉就是当初听周岁诉说烦恼的那位朋友,后来转了行,两人就不再来往了。 盛明寒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王明辉为了讨好他,故意把这话传到了柳时宁那里。 周岁没有开口。 他有种预感,按照盛明寒的性格,应该不会仅仅因为这个就对沈应淳这么厌恶。 盛明寒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子,半晌后大概是想起了沈应淳,脸上又带了几分厌恶。 “也就是我知道消息后的那天晚上,我和张导他们一起吃饭谈项目,去了才发现,钱总和王总带过来的几个人里,就有他。” 周岁脸色变了变。 盛明寒不想脏了他的耳朵,所以说得很委婉。但既然是谈项目的晚宴上,被老总带过来的没有合作关系的小明星,起得是什么作用,圈里的都清楚。 沈应淳明明知道他们已经订了婚,盛明寒是抢走他心爱之人的仇敌,但他更明白,在这一众大腹便便、肥胖谢顶的老板里,盛明寒是他最好的、也是最不委屈的选择。 但是盛明寒看不上他。 周岁挂在他脖颈上的手微微垂了下去。 过了半晌,他轻声问:“之后呢?” 盛明寒观察着他的表情,但周岁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之后……” 他平铺直叙地道,“他跟王总走了。” 怪不得。 周岁心想,怪不得那段时间,沈应淳突然接到了非常好的资源,从此一飞冲天。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 第55章 陌生。 周岁抿着唇压住了自己的情绪, 但即便什么都不说,他也能感受得出来。 “好了,不生气。”盛明寒揉了揉周岁耳朵, 哄他,“换个角度想,你捡到的便宜可要厉害多了,你睡的可是鼎鼎大名的盛明寒,不比他赚大发了。嗯?” “……” 他脸有些微热, “你要点脸吧。” 周岁知道盛明寒是故意这么说的,想宽慰自己。不过被这么插科打诨了一下, 他胸中的闷意也散了许多。 “睡的是盛明寒有什么用。”他小声嘟囔,“我也没占到你什么便宜……” “……好啊小混蛋。”盛明寒挑了挑眉,压着他凑了上来,咬着牙、声音低沉, “倒打我一杷是不是?买车不让,资源不要, 走的时候房子股份什么也不肯拿——也是, 你连我都不肯要了。” 说到最后,语气还很怨怼。 “什、你胡说什么……”周岁耳朵微热,撑着他的胸口, 不让他靠得更近。 怎么这时候说这些, 本来他就不是为了钱结婚的,离了婚更加不能拿了。而且最后那句是什么鬼, 说得可怜巴巴的, 他差点真以为自己是个负心汉了。 “明明就是你先, 我、我哪有……” 可惜他一到这种时候就嘴笨, 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说话都支支吾吾的、没有条理。抬起头时,眼睛都含着一层水雾,看着又可怜,又让人想欺负。 盛明寒呼吸微微沉了几分,他摩挲着他的侧脸,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周岁没有防备,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习惯性地闭上眼、唇齿间也张开,让他进来。等反应过来他们的关系,又猛然一个激灵,肩胛骨立刻紧张拱起。 盛明寒的手从外套下伸了进来,隔着一层毛衣和一件衬衫,轻轻地按在他的脊柱上。周岁哼唔了几声,很快背部就松软了,一点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迷糊间,他还听见盛明寒用责备的语气说:“还说没有,要不是我拦着,我看你连买套的钱都想A,是不是?” 瞎说,我哪有这样啊。 周岁很委屈,但是他刚想辩解,盛明寒就亲了过来,他只能唔唔地含着,眼角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羊羔。 太坏了。 故意不让他解释。 “你轻点。”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但隐隐还记得下午还有录制,仅存的理智微微回神,他捡着接吻的空隙,含糊地说,“还要、唔——录节目,不能……” 话音还没落,他短促地啊了一下。 盛明寒咬了下他的舌尖。 他捂着嘴唇,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盛明寒脸色还是淡淡的,只有不平整的呼吸能窥探到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嗯。”他语气也平静,重新俯下身去,可说出的话却不像样,“在亲了。” 周岁:“……”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背后的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关上,地暖把房间里的空气氤氲得燥热。 盛明寒卷起他的毛衣,衬衫裹着周岁清臞的身体,白色布料下是他精瘦柔软的腰。周岁微微仰起头,盛明寒含着他的耳朵,吻他形状突出的喉结。 还好、还好现在是冬天。 周岁迷离地想。 他指尖穿过盛明寒的发,无处是从,最后手掌贴在对方的脖颈间,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盛明寒没有回应,他在床上也很少会出声,总是沉默的。 以前周岁总是希望他能多迷恋自己,多亲近一些,所以面对这份沉默,心里就会忐忑不安、自责委屈。 但是大概真的是心境不一样了,周岁还是想要听到他的回应,但是却不再觉得冷漠。他从手中滚烫的温度和起伏的脉搏中,听到了盛明寒的回答。 “明寒……” 他反复地喊着这两个字,盛明寒察觉到了,浅浅地嗯了一声,抹掉他喉结和锁骨上的痕迹,重新吻了上来。 周岁抓住他的衣领,腿不自觉地抬起。他垂下眼睑,刚要回应这湿漉漉的水痕,下一刻,匆忙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他瞬间清醒,浑身毛孔竖了起来。 “盛明寒!盛明寒!!” 郑从容的大嗓门出现在门外,语气仓促严肃,没得到他们的回应,敲门的声音也愈发急迫了,“盛明寒!开门!” 靠,怎么搞这么一出。 吓死了。 “明寒,”周岁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把跟前的人推开,“郑导、郑导来了——” “……” 盛明寒微微皱了皱眉,完全不餍足,扣住他的下巴又重新吻了上来。周岁睁大了眼,这次接吻的时间并不长,但盛明寒的气势和力道都很凶。 像要把他拆骨剥皮一点点吞进去。 大概过了半分钟,他才松开手,周岁发红的脸上也多了两道浅浅的印子。 盛明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之后再跟你算账。” 周岁浑身发软,衣衫不整,他靠在窗台上,不远处是郑从容的叫门声,耳朵里是嗡嗡的耳鸣,头晕目眩。 天啊,郑导还在…… 他脸色通红,羞愧地捂住了脸。 盛明寒把大衣扣上,拉开门,冷空气一下子窜了进来,冲淡了房间里旖旎的气氛。他盯着郑从容,面色不愉。 “你最好有正事。” 盛明寒一字一句地说。 他连防盗链都没卸掉,挡在唯一的一道门缝隙里,郑从容就算是想垫着脚尖往里看,也看不到一根头发。 “……我的大爷啊。”郑从容脸都狰狞了,他扫视了一圈,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俩能不能等节目录完再搞,这是宾馆,不是你家!!” 没房间只是为了节目效果,工作人员要录制他们进门后的镜头,早早地就把他们四组的房间分配好了,摄像机也提前安置好,一直处在工作状态呢。 盛明寒往身后看了一眼,入目可见两台摄像机一只架在桌子上,一只固定在墙上,但从哪个角度都是录不到的。 他早提前确认过了。 盛明寒松了口气,但马上比之前更烦躁了,“你听到不会把机器关掉??” “……拜托!!”郑从容瞪大了眼睛,“我是可以帮你关机器声音,但是等下还要录制吧,你们都亲成那样了——我靠,回头观众问起来,总不能说你俩在这个天同时被蚊子咬了吧??” “那又怎样。” 郑从容听见这句简直要气得吐血,然而盛明寒冷冷道,“没复合就疑似接吻,不又是一波热议话题?” “…………”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哦,对啊。 只要没承认,就算观众觉得是死鸭子嘴硬,那也不作数。到时候还能引起一波争论,他俩到底在没在一起,这根胡萝卜也能吊着观众一直看到大结局。 ……所以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忙慌地跑上来,生怕这两人被发现啊! 而且,盛明寒看着他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了。 郑从容心里一凉,讪讪地笑了两声,“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那我就不多说了啊,宾馆里都有套卖的,还有。” 他指了指盛明寒唇上明显的咬痕,“就是你这个,还是得注意一下——” 郑从容瞥了眼他的脸色,立刻打住,“我滚,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滚。” 说完,马不停蹄地跑了。 盛明寒扶了扶额,沉沉地叹了口气。他关上门,发现周岁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忐忑不安地站在身后不远处。 他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走过去,语气都温柔了,“你听到了?我刚才是在打发他走,那些话不是真心的。” 周岁打断他,“我知道。” 盛明寒还需要借他来炒话题?没必要。而且,他知道对方不是这种人。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真的很肿吗?”周岁仰起脸,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小宋和繁姐他们不会都看得出来吧?” 还有沈应淳。 他明明跟沈应淳说他和盛明寒还没在一起,结果嘴就肿成这样…… 傻子都知道是谁亲的。 救命啊,好尴尬!! “不知道。”盛明寒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别噘嘴了,再噘又想亲了。” “……” 周岁立马抿住唇,抿得只剩下一道淡粉色的印子。等看到盛明寒眼睛里一点调侃的笑意,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好了,快张开,不逗你了。” 眼看就要发飙,盛明寒抬手帮他拉好衣领,遮住锁骨上一点粉红的印迹。 他慢条斯理中又带着点漫不经心,周岁的心情也跟着平复了过来,但宁静背后,又生出了些许空虚。 很想,很想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抱住了盛明寒。 盛明寒动作被打断,他愣了愣,很快伸手揽住了周岁的腰。 周岁比他矮了一个头,脸埋下去时,正好可以倚在盛明寒的锁骨上。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柠檬味的沐浴露。 除了柠檬之外,应该还有些什么。 大概是盛明寒的气息。 他们两个都不是天生就带有体香的体质,与其说他嗅到了盛明寒的气味,还不如说是一种感觉。蒙着眼只要触摸到、嗅到,他就能确定是对方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迷恋,又依赖。 他并不是到离婚前一日才决定要分开的,在那之前,因为异地拍戏,他们那时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更别提亲吻这种事。 分手时还是晚春初夏,眼下却已经入冬,算算时间,八个月都过去了。 “岁岁。”盛明寒低低地唤了一声,忽然把他紧紧搂住,之后就不肯说了。 原来爱着的人都会患得患失。 这就足够了。 周岁嗅着他的气味,抱着他蓬勃热气的身体,仿佛心室的空隙都填满了。 盛明寒微微低下头,周岁以为他是还想继续,于是下意识地垫脚扬唇,盛明寒却伸出食指把他挡住了。 “唔。” 周岁一脸迷茫和不解,一个字都没说,但脸上分明写着:不接吻吗? 接吻很好,但他不仅仅想要接吻。 “岁岁,有句话,我很久没听你说过了。”他慢慢地说。 周岁微微愣了愣,“什么?” 对方却没有再开口。 他抬起目光,盛明寒此刻和刚才接吻时的主动强势又截然不同了。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拥抱时的脆弱和胆怯。 周岁忽然意识到他想说什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盛明寒表达过确定又炽热的爱意了。 久远的,他们都觉得有些陌生。 * 第56章 下雪。 周岁犹豫了一瞬。 他其实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 知道盛明寒要的不仅仅是爱与不爱的回答。 从上一季《分手之后》就能看得出来,后来周岁闲暇时还翻出来重温,只是看了两三集就赶紧关掉了。不是因为剪得不好——是太好了, 他每一个躲避的目光、连颤抖的睫毛都一览无余。 也是回看的时候,他才发现,录制结束的前一天晚上,盛明寒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目光透过残存着些许暗影的玻璃, 落在人群中被簇拥的周岁身上。 盛明寒喜欢他,他喜欢盛明寒吗? 答案都是毋庸置疑的。 但生活不是在做试题, 没有擦去错误答案、重新写上完美解答这么简单。 他们在离婚证上盖了章,户口各自迁往一方,又在公众面前宣布了离婚的消息,不管是重新磨合性格, 还是给粉丝一个交代,这都不是容易的事。 他们现在的状态, 与其说是命运给了一次挽回的机会, 倒不如说,是周岁决定再跟盛明寒谈一次恋爱。 不是结婚。 而是一场正式的恋爱。 网上关于他们恋情的信息很少,大多都是胡乱猜测, 但有一点是被大众误打误撞猜对的:他们恋爱的时间太短了, 刚谈没多久就飞速结了婚。 从再次相识到正式开始交往,他们花了一年。交往才刚过两个月, 盛明寒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向他提出了求婚。 他准备得那么充足, 房产证身份证都带好了, 周岁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骗婚的,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值得盛影帝惦记的。 大概,盛明寒是真的喜欢他吧? 不过第一次求婚,他还是拒绝了。 盛明寒没有太沮丧,大概他们初次‘约会’就奠定了会失败的基础,他没再逼近,而是像当初的红黄玫瑰一样,守在一个离周岁很近但又不冒犯的距离。 做他全部的努力。 他是真的想要和周岁有一个‘家’。 偏偏就是‘成家’这两个字打动了他。自从母亲去世后,周岁在这世上就没有了亲人,他的社交圈有的只是领导、同事和朋友。亲密如沈应淳,关系也就只是如此了,毕竟不是亲弟弟。 但是盛明寒却会是他未来的伴侣,他合法的配偶,当他性命垂危时,盛明寒是唯一有资格为他签字的那个人。 周岁太心动了。 盛明寒不仅是他的初恋,他的密友,他的伴侣,更是他的至爱至亲。 他是抱着这样的幻想,一头热血扎进未知的婚姻里的。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恋爱的时间太少,甚至未能了解、看清彼此。日积月累,矛盾和隐忍下,才会生出这么多的误会和不甘。 所以这一次,他想要慢慢来。 只是不知道,盛明寒愿不愿意等。 他缓缓抬起头,鼓足勇气张了张唇,刚要开口时,门外骤然又响起一阵啪啪的敲门声。 周岁吓了一跳,像受了惊的猫一样。盛明寒轻轻抚住他的背,皱着眉提高了声音,“谁?” “是我啊,小宋。”隔着一道门,声音模模糊糊的,宋林书也没多想,大喇喇地说,“小周哥,录制快开始了,你咋还在房里呢?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周岁下意识看了表,果然还有二十分钟还要开始了,提前半小时到场是他的习惯,宋林书大概是过去后没看到他,就又折回来找人了。 只是……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去!”周岁刚回答完,就感觉盛明寒的手微微松开了。 他立刻拽住了对方的衣摆,抬起头,目光里含着些许紧张和不安。 “你刚才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他低声说。 盛明寒看了他半晌,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要现在回答我了。” 不管是什么答案,他都接受。 他从刚才片刻的犹豫里意识到了什么,盛明寒知道,周岁并不是不爱他了,而是这份爱里有了更多的权衡和考究。这是好事情,他从前总是飞蛾扑火一样,别人要什么就全部给出去。 只是听到答案之后,他心里可能还是会有点酸涩,虽然只有一点点。 周岁问:“你是不是……”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周岁也抬眸看着他,看了很久。 “可我还没有说是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你告诉我。” 盛明寒默了片刻,还是先服软了,捏了捏周岁的手,低声说:“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开心。” “我只是想,如果你的答案是‘或许吧,不过只有一点点’,那也没什么,很正常。但我想存起来,等到你愿意说,‘我发现,我真的很爱你’的那天。” 如果周岁每天给他一块钱,对于现在的盛明寒来说,这些还是太少太少了。所以他宁可现在一点都不要,耐心地等候,等到期时再结清全部的利息。 周岁久久地看着他,感觉眼睛有些微微酸涩了,又赶紧垂下了目光。 他动作那样自然,盛明寒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还可怜兮兮地开玩笑,“这样的话,算不算谈恋爱呢?我总不好无名无分地跟着你。” “呸。”周岁忽然抬头,凶恶地掐住他的脸,“你还想要什么名分,你就是个暖床丫鬟,想那么多……先暖着吧。” 说完,就出去了。 盛明寒愣愣地靠在墙边,抚摸着周岁刚刚掐过的地方,不知不觉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整理了一下衣角,跟着慢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 周岁刚下楼,发现外面还挺热闹的,几个穿着厚实羽绒服的影子正在雪地里铲雪。江繁他们正坐在门厅的沙发座上,身旁站了一堆生活助理,后面是扛着重重机器正在调试的摄影大哥们。 周岁一下来,江繁就看到了,推了推聊得正起劲的宋林书,宋林书连忙收起四仰八叉的坐姿,留出个座位给他。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会被看出自己唇上的痕迹,聊天说笑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十分忐忑。 然而大家根本没注意到,也没人拿这个开他的玩笑,周岁就找了个空档偷偷摸摸看了眼相机,发现一切如常。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大概是冬天,肿得快,褪得也快。 沙发不大,大家都挤在一块儿,盛明寒下来的时候周岁那排已经坐不下人了,他便自觉地坐到了唐逸文的身边。 周岁余光里偷偷瞥了一眼,大家座位亲疏分明,曹锐、宋林书、梁茴和他坐在大沙发上,宋林书和梁茴把他夹在中间,曹锐坐在沙发扶手边自己玩手机,偶尔插进来聊会儿天。 沈应淳和苏叶各自坐在单人沙发上,神情都很淡漠,并不怎么交流。轮到唐逸文他们,就只剩下一个双人座。 这两人在外性格都很沉闷,偶尔聊两句工作的事,大多时间不怎么交流。 他们的座位离周岁是最远的,像是被孤立的冰山一角,盛明寒和唐逸文不怎么聊天,看一会儿手机,又看一会儿他,之后就低下头专心处理邮件了。 周岁故意没有正面回视他的目光,怕看了害羞。但等盛明寒沉浸在工作中了,周岁又忍不住觉得,他被排斥在人群之外的模样有些可怜。 人啊,就是这样矛盾。 不一会儿,郑从容就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这个天他还能弄得满身汗,看来是真的累了。 周岁站起身,“郑导,都还好吗?” 刚才搬行李时工作人员才发现,有一批机器已经开不了机了,无法运转。 大几百万的设备,谁也不知道是路上嗑了碰了导致损坏,还是天气太寒冷的缘故。郑导在摄像团队和后勤组忙了一圈,挨个检查到现在,才终于有空。 户外拍摄有意外情况是很正常的,他们都已经见惯不惯了,在这么冷又艰苦的天气下拍摄,大家都挺不容易。 “没什么大事,有几台摄影机出了故障,还在修,现在的勉强凑合用吧。” 他们这次跟拍的人多,再加上预算给得充足,设备更新换代了,数量也多,路上即便有损耗也不怕。 郑从容唯一担心的是,本来今天下午的行程是体验一下马拉爬犁、再去一下漠河舞厅这些比较有名的地点,逛一逛,明天一早大家前往圣诞村和北极村,当天晚上就在度假村那边过夜了。 没想到这两天气温骤降好几度,冷上加冷冻上结冻,而且看天气预报,明后天可能还要下大雪,就怕到时候路况不太好走。 “现在大家纠结的就是到时候下大雪,这样咱们的计划就停滞了。” 郑从容和编剧导演小组也吵了好一会儿了,还是拿不定主意,索性过来和嘉宾们一起商量,让他们来决定。 “你们看是改变计划,现在先去圣诞村那边住个两天,等雪小了再回来;还是说原计划,等到明天咱们再出发?”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说话。 下雪天路上滑,大家都知道,而且,如果按天气预报那样,明后天都是大雪天,肯定是现在走比较方便。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手都冻得结冰了,这辈子没受过这种苦,好不容易可以在旅店休息一晚上,结果又要跑来跑去,大家心里肯定都是不乐意的。 而且,到了北极村那边,条件也不如这里好了,大家都是要睡平房和火炕的,倒不是嫌弃什么,而是睡不惯。 火炕烧起来灰尘大,而且受热也不均匀,炕头热炕尾凉,要么是冻得半死,要么容易上火长泡。 光是想想,就有些畏惧了。 但是看郑从容的意思,明显是更希望今天就出发的,所以大家都没开口。 周岁望了望四周,有些犹豫。 他转头看向盛明寒,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盛明寒便咳了一声,所有人就像是向日葵逐日似的,目光都转向他。 单从《分手之后》这一期注资人的身份来说,盛明寒的说辞就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了。 “还是明天再出发吧。” 他说完,大家的眼睛明显都亮了。 “你也这么觉得么?” 郑从容倒也没那么恶劣,他当然知道大家今天都很累了,工作人员也很累,只是他心里还有些犹豫不决。 “我们从漠河站下,刚落地就出发去北极村,回来再从城里绕一圈,这个旅游路线明显不合常理,就算你剪辑鬼斧神工,故事线和时间线也还是割裂的。” 就像做菜一样,要先去买菜洗菜切菜,然后才能下锅炖煮。要是直接那个成品菜端出来,再录买菜的阶段,就算再怎么缝合也是很奇怪的。 郑从容导演的本能瞬间就被动摇了。 “而且我刚才看过了,从这里出发到北极村,走漠北公路,大概七十公里。” 说着,盛明寒把地图打开,放大了路线图,“正常开也就一个小时,咱们明天早点出发,路上开慢点,也不会花费多少时间。如果路况很糟糕,那我们就改一下计划,延后去也行。” 郑从容最担心的就是下大雪看不清路,再加上轮胎打滑,万一出事故……停播这些都是小事,就怕有生命危险。 盛明寒都这样说了,郑从容也就没反对。毕竟今天大家状态都不好,疲劳驾驶的危害可不比恶劣天气好多少。 行程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因为设备问题,导致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无法直播,粉丝们得到消息后都不住哀嚎了。 这一季和上期一样,一共就录制十五天,等从哈市离开的时候,进度条都已经拉过三分之二了。 而且听说,接下来因为保密的缘故,除非特殊情况,是不会再这样全天直播了,也好减轻嘉宾的录制负担。 这样算的话,他们岂不是要到下下个月,过年开播时才能看到大结局?? 靠,这不得把大家都给急死啊! 第57章 舞厅。 -豆豉酱娱乐小组- 标题:分手之后算爆了吗, 没有吧 内容:如果爆了为什么还不发物料?rnm,退钱!! :一本正经地点进来想科普数据,然后被活生生笑死 :分手之后已经长达49小时没有任何路透和直播消息了, 我在此宣布,第五季已经糊了,大糊特糊,需要日月同岁15小时互动花絮大礼包才能起死回生 :郑从容看了直呼传.销都没你们会销 :哈哈哈哈哈哈,点进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了准备, 一看果然是在整活 :很担心你们分手玩家的精神状态 :别老说分手啊,看得我心里一颤一颤的, 以为已经be了呢。实在不行,叫我们复婚也可以啊 :哈哈哈smh娱乐圈天花板复婚战神 :我也等得好无聊啊,可恶,上次他俩抱一起被拍到之后, 就不开直播了,合理怀疑xql已经复合了, 只是为了话题造势, 不得不地下情,啧啧啧 :很有可能,说不定晚上都已经睡一个被窝了(星星眼)天这么冷, 明哥火气旺, 可以给岁岁暖被窝 :哈哈哈什么鬼,我进来只是想看数据啊, 有没有人正经涛一涛的? :这还有啥好涛的, 收视率全线破5, 后四集一路水涨船高, 基本维持5.9和6.1的水平, 市场份额15%……这成绩还有啥可说的,你看对家有人敢买数据注水的黑料吗?国民综艺实打实的 :今年综艺不景气,能破3就是小爆了,印象中这种大爆综艺我记得只有鸡条和跑女才有吧。复婚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凑全了,正好赶上日月同岁离婚的节点,大爆特爆了一把,绝无仅有了 :别忘了smh还有电影要上呢,录完综艺正好首映,又能互带一波热度 :《深海》好像已经送过去准备评奖了,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杀鸡成功,smh已经是连续两年蝉联百花影帝了吧?视帝已经大满贯了,就差一个金鸡,真不知道那帮老头子到底在倔什么 :无所谓了,反正你鸡歧视smh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想知道为啥岁还不接戏啊?他现在也算是一线了,就算演戏差,也没道理接不到剧本吧? :快了快了,小道消息,有部大ip在lx了,制作团队都很可靠 :???真假? :姐妹多爆点料再走啊(尔康手) :哈哈不能多说,只能提示是权谋小说改,还在洽谈。制片那边是想一鼓作气都签下来,大家可以期待一下2333 :权谋!哇,好期待 :等会儿,都签下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姐,求你别走!! · “卢常山?是我想的那个卢导吗?” 周岁微微愣了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怎么了?” 这会儿,他们正在车上准备前往漠河舞厅,大概要开六七分钟。直播结束后,大家明显都放松了不少,在车内也有说有笑的,反正后期可以剪辑。 周岁和盛明寒正并排坐在最后面,后备箱里装着行李和杂物,六人车厢里前面聊得有来有往,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靠着椅枕轻声说话。 “他和陈制片现在手头有个项目,前段时间递了剧本过来问。”盛明寒靠着椅背,脖颈间缠着一条黑灰色围巾,低声说,“之前没什么时间,所以一直放着,柳时宁和陆望远看过了,说不错,我看了觉得也行。” 周岁哦哦两声:“那很好啊,不过你不是说,不想再跟他搭了吗?嫌麻烦。” 盛明寒却说:“我是不想跟他搭,不过他这次指明了要的不是我,是你。” 周岁听出他的意思,猛然一惊。 卢常山在圈内也是很有才气的导演了,作品虽然不算多,但是质量都很高。他偏爱用有灵气的、天然未雕琢的新生演员,业内风评也很好。 “我啊? ”周岁一脸吃惊,还有些茫然无措,“不会吧?我……不太行,你知道。” 盛明寒轻轻一笑,原本想刮下他鼻子,但是想到有摄像机,又忍住了,只在底下碰了碰他的腿。 “他亲自打电话过来的。” 这下,周岁是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眼下正当红,不缺资源,但是好剧本是很难得的。陆望远之前也给他筛了一些不错的本子,但是要么题材老套陈旧,要么就是流量剧组,给背后的资本洗钱用的,周岁就都推拒了。 他本来想,等过了年,结束掉手头的工作再进组,没想到等着等着,竟然等来了卢常山。 卢常山虽然爱□□新人,但是周岁木头美人的刻板印象在圈里流传得到处都是,他也不至于非要给自己加难度。 卢常山挑中他,一方面是觉得,他的古装扮相很符合角色的形象和气质;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冲着盛明寒来的。 周岁弄明白这层之后,才松了口气。他倒是不怕给别人做配,就怕卢常山比他自己还信任他,让他独挑大梁。 到时候演不好,就太丢脸了。 “你之前还说死也不和卢导搭戏了呢。”周岁笑着说,“结果现在又变了。” 之前这两人也合作过一次,可惜卢常山嫌他匠气过重,很不满意,拍戏时磨了很多遍。 四十集的剧愣是拍了四个多月,后来把盛明寒都惹烦了,回来还难得地和周岁抱怨,说再也不接卢常山的戏了。 没想到,一嘴巴回旋,这时候打在自己脸上了。 “……”盛明寒微微尴尬,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与眼放什么,车就停了。 “哎哎哎,你们两个。”宋林书拉开车门,半个身子都已经在外面了,歪着脑袋调侃道,“车上话还没说完呢?这都到地方了,要不换个地方说吧?” 话还没说完,周岁脸就热了,连忙开了车门,一溜烟地下来了。车里的人都跟着笑,盛明寒只好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撑着车门也慢慢地晃了下来。 刚才的事,就暂且搁下不提了。 漠河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来了漠河,就不免要去看一眼漠河舞厅。这首歌在两年前火遍大街小巷,下车的时候,附近的超市音响里隐隐传来一阵悠扬的哼唱。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 你什么都没有说,野风惊扰我。 复古自由的民谣风格在耳边响起,好像音乐将时钟的分钟一秒一秒地拨慢,指甲盖大的雪片从顶空的天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路面的雪积出一层厚度,环卫工人清早已经铲过一遍,又被覆盖上一层晶莹磨砂的冰层。 原型的漠河舞厅坐落在商贸街的一间小店面,和想象中ktv或酒吧的模样大不相同,这里的街道还是陈旧的,带着一股浓浓的十几年前小街小巷的味道,街边的店铺前还铺着些许沧桑的台阶,上下错落,割裂分明。 漠河舞厅就在一层下陷的一间小屋子里,如果不是顶头挂着一张蓝底红字的招牌,恐怕大多数都不会注意到,还以为是车库或者是地下室。两扇复古彩色玻璃门顶端,挂着小小的‘生意兴隆’的横联,推开门,里面却又很冷清。 世纪初特有的彩色灯在空档的石板地上来回地晃着,屋内面积并不大,顶梁柱和墙壁色调统一,像是掉进了七彩染缸的灰黑色大理石。这会儿还是下午,太阳也未落,舞厅里空空荡荡的,隐隐透出一丝破旧落败的景象。 “……这儿就是漠河舞厅啊?”宋林书站在门框边上不住地往里看,有些纳闷又有些失落,“是不是导航导错地了?” 他之前在抖音上刷到过这首歌,只知道歌很红,是以现实背景写的。郑导说要去漠河时,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不过在他的想象中,还以为是个干净时尚、富有情调的大酒吧,也有不少网红打卡。 没想到就是个小城镇过时了的小舞厅,设备看着都很陈旧。宋林书心里难掩失望,不过他看到里面好像有人在打扫卫生,特地压低了声音,还是怕得罪人的。 “没错,就是这儿。”周岁知道他不懂,也没说什么,把玻璃门撑开一些,走了进去。 “哎!小周哥!!” 宋林书阻拦也来不及了,很快其他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老板?”周岁打了个招呼,里面正在擦桌子的那人便转过身来,大家顿时一阵惊讶。 他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虽然个子不是很高,但身材瘦瘦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转过脸来才知道,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了。 大概是来这里打卡的网红太多,看到他们一堆人俊男靓女,又扛枪架炮的,老板也没怎么惊讶,只温和地笑着说:“哎不好意思,各位,我们现在还没有营业,还有一小时呢。” 宋林书忍不住想,您这不营业开灯做什么呀,也没什么员工的,在这儿怪无聊的。 “我们知道。”屋里不怎么冷,周岁把围巾微微拉下来,露出一张白皙的、男女老少都喜爱的乖乖脸,他腼腆地说,“我们是录综艺的,想在您这儿取取景,您要是方便的话……” 老板看着他们的脸,忽然恍然大悟,“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你们……” 这就跟老板沟通聊上了。 宋林书在一旁看得挺纳闷,他环顾四周,越发觉得这地方没什么稀奇的,周岁不在,他也不敢拉着盛明寒问东问西,就只好抓着江繁刨根问底。 江繁还没开口,曹锐已经无语地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啊,来之前不做点功课吗?那歌词后面都写了,‘谨以此歌献给张姓老人及其已逝爱妻’……感情你是一点都不看啊?” 1987年大兴安岭一场特大火灾,烧毁了数个林场,几乎将整个漠河都湮没在火焰之中。这场火烧了近一个月后才得以扑灭,期间有两百多人丧生于火海中。其中就包括张姓老人的妻子,听说在此之前,他们夫妇因跳舞而结缘,妻子去世后,老人为了纪念她,就总是独自一人去舞厅跳舞,后来歌手到当地采风时,无意中看到了他,这才得知了背后这段故事。 如今,那位老人已经不在这里的舞厅跳舞了,也没人再见过他。歌曲的热度褪去后,舞厅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对于热爱跳舞、坚持营业的老板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 听完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有些难受。 其实那位老人当年并没有和妻子在这里跳过舞,在歌曲爆红之前,也只是偶尔出现了几次,但是在这段故事留白里,却莫名多出了些许孤寂、伤感的感同身受。 在此之前,他们也是对方深爱的爱人。 唐逸文平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主动走过去和老板商量出资修缮的事情来,大概是真的触动到了。 节目组趁这个机会请老板放了一首《漠河舞厅》,又对他简单做了个采访,到时候剪到正片或是番外里都很合适。 其他人也都走进去,一边参观一边闲聊。 盛明寒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单手插着兜不着声息地推门了出去。他的摄像师也赶紧跟了上去,镜头一晃,就看到盛明寒手里多了个烟盒,拇指按着一个银白色的打火机。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淡淡地抬眸看了一眼,不过没说什么。大哥察觉到隐隐约约的默许,刚想大着胆子往前靠近一点,盛明寒就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视线。 他识趣地退了两步,停在原地。 盛明寒烟瘾不重,也不喜欢在室内抽烟,很多时候,与其说是他迷恋烟丝烧焦时弥漫出的尼古丁味,倒不如说他依赖指尖夹着烟头的存在感。 他浅浅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白茫茫的迷雾一般的烟圈,和室外的雪与空气几乎融为一体。盛明寒打开手机,刚才震了好几下的短信现在又停下了动静。 他点开收信箱,看到上面简短熟悉的名字,内容大差不差,和他猜想得差不多。 盛明寒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的一点淡漠。 [和你没什么关系,别插手我的事] 短信刚发完,后面的彩窗门忽然咚地一声被推开,连带着撞出一点细碎的舞厅内的歌声。盛明寒把手机收回口袋,转过去,目光正好落到周岁身上。 动作自然连贯。 摄像大哥微微咳了咳,往后退了又退,都站到门口去了,恨不得退到门里面非正常拍摄。 跟拍这么久,他也发现了盛明寒的脾气,镜头越显眼,人家越不想配合。 看来是真不习惯上综艺啊。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周岁轻盈地走过去,挑了挑眉,“嗯?” 他刚才隐隐约约看到盛明寒好像在看手机,不过盛明寒手底下好几家公司,工作比他繁琐得多,手机不离身也是很正常的,他没在意。 “没什么,我抽根烟。”盛明寒轻轻一笑,扯开了话题,“你怎么出来了?” 周岁没有回答,从他手中抽出那根烟,夹在指间含着吸了一口,浓重的烟味呛在口腔里,烟雾从他柔软的唇中轻轻吐出,缭绕、氤氲。 《漠河舞厅》还在耳边悠扬婉转地唱着:“可是你,惹怒了神明;让你去,还那么年轻。都怪你,远山冷冰冰,在一个人的漠河舞厅……” 歌还没有放完,盛明寒从他手间温柔但坚决地抽走了那根残烟,轻声道:“抽烟不好,你别抽了。” 周岁挑了挑眉,刚想说你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盛明寒已经将烟头按在了身后粗粝的墙壁上,熄灭后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别学我,我也不抽了。”他说。 * 第58章 烟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台阶上聊了几句, 等到歌放得差不多了,宋林书出来找人,他们才回去。 舞厅要到下午五点才营业, 老板很热心,为他们提前开了音响设备,因为人少显得地方很空旷,后勤组的工作人员也一起加入凑数。没有规范的舞姿,就只是在光怪陆离的舞池里随意摇晃, 摄影师举着小型手持摄像机拍摄了一段旋转镜头,镜头轻微晃动, 在黯淡的光线下反而有种复古迷离的氛围感。 原本导演想拍摄一段当地人跳舞的场景,更有生活化,再剪切上一段冬夜街景,但是无奈行程紧, 嘉宾们不可能在这儿干等那么久,时间都浪费掉了。 最后副导和郑从容商量了一下, 留了两个摄影师在这儿拍摄素材, 其他人趁着天还亮,准备坐车前往松苑原始森林公园和九曲十八弯。 松苑公园和位于西林吉镇市区中心,1971年, 在建立漠河市时, 政府特意在市中心保留了一片原始树林,在喧嚣的城市中留下了这片清静自然的洁净之地。[1] 在当年的那场大火中, 几大林场未能幸免, 但松苑却奇迹般的躲过了这场火灾, 在当地人眼中, 这里也是福泽荟聚之所。 公园占地并不算狭窄, 也有五万多平方米,园内多种落叶松和樟子松,这两样都是可着劲往上长的松树,最高可达三十米,荟聚成一片松树林时,模样格外壮观。 白雪从天上落下来,先把树冠染成一顶毛绒绒的帽子,等到雪势大了、连绵不绝,鲜活的白色染料便一点点地流淌了下来,把松叶、树枝都画成一片皓白。远远一看,只有树干隐隐透出些许大地的深沉的昏黑的颜色。 下午的太阳缀在群树枝头,轮廓被细碎的纸条割裂,只有颜色晕染了出来,不像流心蛋黄那样橙红橙红的,变成切成两半的柠檬,露出明黄柔润的颜色,又把空气晕染成酸甜清冽的气味。 因为地势平缓,除了松树之外,也种了一大片兴安杜鹃,可惜杜鹃花五六月才开,他们没能看到明紫色杜鹃开满山坡的颜色。 宋林书开玩笑说:“导演,我说这儿是H省最吉祥最幸运的公园……这个算不算啊?能给我们组加分不?” 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还有答题的任务呢。这两天光顾着玩了,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估计就小宋惦记着。 “算是算,可是题目是哈市之最啊。”郑从容一脸无语,“漠河虽然挺小的,也不咋起眼,但人家的老大是H省,可不归H市管……” “啊啊啊啊!”话音未落,宋林书抱头哀嚎了起来,“我给忘了!!” 他还以为是在旅游地点里挑答案呢,这下他可丢大人了! 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天气已经够受的了,郑从容也就没想着太刁难他们,很宽容地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咱们就把条件放宽一点,就在H省内,这样可以了吧?” “哦耶!”宋林书刚才还愁眉苦脸的,这会儿立刻欢呼了起来,加上这一分,他就是四队里分数最高的了。 上一季播出后,宋林书涨了不少粉,但也有很多人看不惯他,说他故意营销自己笨蛋美人的形象,卖蠢,自作自受自讨苦吃,搞得他很冤枉。 要是营销大学霸他还有的说,谁会到处宣传自己很蠢啊?!这一季比赛下来,宋林书排名都挺考前的,也算是一雪前耻了!看看小黑子们还喷不喷了! 和他比起来,其他三队就都很佛了。只有沈应淳有点上进心,拉着打酱油的苏叶排到了第二,盛明寒和周岁懒洋洋地挂在了第三,江繁排在了第四。 对于他们来说,输赢没那么重要。 带薪旅游嘛,出来高兴才最要紧。 松苑公园旁边就是火灾纪念馆,大家进去纪念默哀了一下,节目组顺势做了下绿色公益,宣传了防火防灾的重要性。 从馆内出来后,周岁站在门口,帮盛明寒抱着他的包,看着他系鞋带。余光视线里忽然慢吞吞地挪来一道身影,他原先还以为是江繁,因为看着不太高,等到跟前了才发现,原来是苏叶。 他微微侧过身,目光一顿。 虽然大家一起录制节目,但这么多人里,也是分主c人物和镶边背景板的。 这里面一方面有咖位的缘故——像盛明寒,他虽然不怎么争镜头,也不爱闲聊,但是摄影师是一定会多拍他的,没办法,观众爱看。另一方面,也看各人的性格,像唐逸文就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不喜欢张扬。 苏叶么,倒算得上是意外。 能主动找关系参加上这档节目,说明她并不是没有野心,但是奇怪的是,她在录制过程中表现又并不突出,甚至是有点划水打酱油的意味。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嗑着瓜子冷眼看戏。 但要说周岁讨厌她,好像也没有。除了刚到哈市的那个早上,他们短暂地在餐桌上聊了会儿天,苏叶若有似无地散发着魅力之外,其他时候她总是平平淡淡的,不积极也不主动。 说不上喜欢,但也不算讨厌。 周岁想着,苏叶已经走到他面前,学着宋林书的模样喊了一声小周哥,又说:“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冻疮膏?我手有点痒,还有点疼,感觉可能有冻疮了。” 她的本音还是甜甜的,大概她本人也知道,所以说话的语气都很正常。 “冻疮?”周岁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药膏我带了,但是放在宾馆里没有带出来,你要不先伸手我看看呢?” 苏叶也不拘泥,把两只手伸出来,周岁只看了看,没有发紫破皮,但是指关节处确实有点红肿,是冻疮的预兆。 “等我回去拿给你,我这儿有几个暖宝宝,你先将就一下吧。” 暖宝宝贴在他的羽绒服口袋里,他抱着登山包不怎么好拿,正好这会儿盛明寒已经系完站了起来,顺手从他那边接了过来。 周岁解放了双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暖宝宝贴递过去,又关心地说:“你穿得太少了,怎么也不戴手套呢?” “没想到这里这么冷,我只带了半指的,还是冷。”苏叶说,“这些应该够用了,等回去我再买双全指的……谢谢你,小周哥。” “没事。” 苏叶便走了,没怎么打扰。 周岁心里想着事,一转身,就看到盛明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眉头一挑,“干嘛?” “你不是有双手套么?”盛明寒故意点了点他,“我还以为你会借给她……怎么,小周哥这么不懂怜香惜玉?” 他说的是那双羊毛手套。 他们上一季在川西的时候,盛明寒借给他用过,后来节目录制完毕,周岁觉得收他的东西不好,就又退了回去。 没想到这一期在东北录制,那双手套又兜兜转转地回到了周岁手中。 “……哎你好烦啊,走开。” 周岁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懒得理他,戴上羽绒服的帽子闷头向前走。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一件被他忘了很久的事。 初次见到苏叶时,她打扮得精致漂亮又妩媚,衣服上还喷了香水。他记得很清楚,是百瑞德的超级雪松。 盛明寒是百瑞德的全球品牌代言人。 当年和百瑞德签约后,第一张公开海报,拍的就是经典款超级雪松。 只是,刚才站那么近时,他闻到的好像又不是超级雪松的清冽木香了。 ……是巧合吗? 他心想。 · 日落黄昏时,他们又开车去了加漠公路458段,这里就是著名的九曲十八弯。国内的九曲十八弯其实有很多,黄河、丽江、 新疆、漠河,各有各的特色,别有风趣。 弯弯绕绕的湿地和公路像是一条柔软的绸带,随意地铺在大地上。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郑从容让人把无人机放了出去,自上而下把美景尽收眼底。 两辆黑色轿车缓缓地驶在宽敞的公路上,周岁趴在窗边看景色,黄昏的光线把附近的森林染成一片明黄,他赶紧拿出手机咔擦咔擦拍照,拍着拍着,忽然听到手机传来一阵嗡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消息栏空空荡荡的。他没有转身,盛明寒轻轻拿出手机,动作很轻,只有衣物摩挲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周岁抿了抿唇,把手机高度降低,相机镜头反转,画面微微抖动,很快出现了盛明寒的身影,他的手。 他看了一眼信息,脸色沉沉的。 周岁把手机收了回来,重新坐正,目光朝他的方向扫了一眼,轻声问:“怎么了?谁给你发消息?” 盛明寒拇指扣在输入框内,只是没有敲击,闻言,他抬眼看着周岁,半晌之后收回了目光,说:“我妈。” 周岁一愣。 前排坐着的宋林书瞬间竖起耳朵。 盛明寒心有所感地抬起头,看了眼后视镜,脸色淡淡的,忽然抬手忽然把车窗按下了一条小缝,凛冽的寒风呼啸卷进来,把脖子冻得一凉。 “我靠!”宋林书捂住脖子差点跳起来,嗷地哆嗦了一下,“明哥你干啥呀!赶紧把窗关上,冻死我了!” 郑从容跟他们坐在一辆车上,闻言,慢条斯理地说:“小宋,咱们这个是个旅游文化类节目,要讲文明,能自己做到的,就不要辛苦后期特效。你看观众天天听你我哔——,这好听吗?” 他说得慢吞吞的,中间还夹杂着宋林书哇嗷哇嗷的乱叫。 “等会儿就关,怕你睡着了,透透气。”盛明寒不冷不热地说。 “……” 宋林书就不敢动了,委屈巴巴的。 最后还是一旁正在闭眼休息的曹锐出来收拾了烂摊子,他把自己戴的两只耳机塞到宋林书的耳朵里,调了首劲舞歌,把后座的车窗重新关上了,顺便在座椅背后比了个ok的手势。 明哥不喜欢被探听隐私,这小子还敢撞上去,也真是。 他戴上睡眠耳塞,把毛线帽往下一拉,遮住眼睛和耳朵,重新睡了过去。 周岁这才问:“你妈妈怎么了?” 他和盛明寒谈恋爱以来,从对方口中听到她的次数寥寥无几,甚至连婚礼都没参加。偶尔几次接到妈妈的电话,也看不出盛明寒脸色好还是不好。 他不想说,周岁就一直没问。 不过看眼下这个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母慈子孝’的模样。 他一下子想起那天柳时宁跟他说的,盛明寒和父亲关系很不好,重伤进医院了对方都没来看一眼,他当时只以为盛明寒只是和父亲感情不好,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一家都有点问题。 不管不顾的父亲、心狠手辣的姑姑,再加上没见过面的盛明寒母亲……生长在这种家庭里,怪不得他性格那么冷淡孤僻,在感情上也很迟钝。 盛明寒还一个字未说,周岁就已经脑补出了四十集的家庭恩怨。 然而盛明寒的答案却让他很意外。 “她问我过年能不能带你回家。” “???” 周岁傻了眼,“啊??” 这么突然?? 他愣了一下,但盛明寒语气很平,听不出半分喜气,周岁怔了片刻,就反应过来了。 盛明寒追他追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母亲只要不是个山顶洞人,就肯定会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如果换成平常母亲,说这句话其实挺正常的,但是放在他们身上,就很奇怪了。 他们结婚的时候,消息撼动了半个娱乐圈,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参加他们的婚礼,却都被拒之门外。 甚至,连盛明寒的父母都没参加。 虽然盛明寒没有主动介绍,但如果他们真想知道,问一问柳时宁就能拿到他的联系方式了。当时一句态度都没有,怎么现在又突然问起他们的事了? 他隐隐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那、”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我要回去吗?” 盛明寒没有回答。 之后柳时宁又打了过来,他很少会在这种密闭空间人又多的地方接经纪人的电话,觉得不够隐私。两人说话时,盛明寒也是听得多,只偶尔嗯一声。 大概是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摄像师也默默地把镜头盖翻了下来,司机寂静无言地顺着原路开回了宾馆。 这一下午折腾下来,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们订了个土菜馆,打算热热闹闹地搓一顿。 下车的时候,盛明寒的电话也早就打完,他没再说之前的话题,脸色也恢复了原样。周岁有心想问,但碍于人多,又不好问,只好把话憋在了心里。 等吃的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回房之后,周岁先去了浴室。刚脱了衣服他就感觉到了凉意,他担心着凉,而且热水器烧水时间也很长,就没有洗太久,冲了个澡就出来了。 他踩着满是水的拖鞋出来,在浴室门口的吸水垫上蹭了两脚,毛巾还挂在他的脑袋上,吸收着头发上的水分。 屋里的大灯没有开,只开了一盏氛围小灯,他把湿漉漉的发拨到额后,抬眸,看到盛明寒脱了厚实的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靠在阳台上。 他背影模糊,双臂搁在栏杆上,如果不是灯的反光,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周岁直觉他又在抽烟。 他推开玻璃门,果然在冷冽的空气里闻到了一丝残存的烟味。盛明寒听到动静,喉结微微一紧,还没来得及抬手拿掉烟,周岁已经信步走到他身边。 他转过身,背靠着阳台栏杆,四目相望时,周岁挑了挑眉。 “……” 盛明寒被抓了个现行,表情讪讪的,刚要掐灭,周岁忽然抬手从他唇间取走了那根燃烧了一半的烟,风一吹,火光交替,忽明忽灭。 他看着烟蒂,笑了笑,没有调换方向,而是顺着小心地咬住了烟头,同时微微扬起脸。盛明寒眼底晦明难辨,片刻后也扬了扬唇角,侧过身去,温柔地抿住了另一端。 他们交换了一个没有接触的烟吻。 盛明寒轻轻吸了一口,指尖夹着从周岁的唇间取了出来,呼出口鼻尖的烟雾,才重新吻了下去。风是凉的,唇却是软的。 这个吻没有太多情.色的意味,仿佛回归了吻的字面含义。周岁不由心想,盛明寒很爱在冰冷的天气里和他接吻。 一吻过罢,盛明寒抬起头,指尖夹着那根烟,重新用牙齿轻轻咬着,两人一个声音模糊、一个声音温柔,却都几乎在同时说出了口。 “致敬,布莱恩与贾维斯。”[2] 突如其来的默契让盛明寒微微结舌,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有些许惊讶。过了一会儿,两人忽然噗哧一声,都笑了出来。 盛明寒把烟头熄灭,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回过身来,手掌覆住周岁的后脑勺,把他拥进怀里。 这次,却是一个长久缠绵的深吻。 周岁已经给了他答案。 电视剧里布莱恩温柔地忠告他的年轻爱人:“那个女人在利用你,为了钱,为了选票……别以为你已经胜利了,以为这一切已经结束。因为一旦你掉以轻心,你就已经输了[3]。” 他们在黑夜、同样寒冷的天气里交换了一个浪漫的烟吻。而周岁也和贾斯汀一样,给予了他相同的答案。 “只要有你保护我,就不会的。” * 第59章 晨起。 之后, 盛明寒也没有告诉他关于妈妈的事情,不过周岁也没有再问。 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当面说清的,就像他的身世, 周岁之前也不敢、不知道怎么表明,他很能明白那种话堵在嗓子里反反复复说不出口的感受。这次,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对方不想说的时候,那他耐心等着就行。 他知道, 盛明寒会自己处理好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周岁躺在被窝里都感觉到冰凉的冻意。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发现盛明寒已经起来了,正站在窗边把帘子拉开一小条缝,看外面的天气。 周岁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盛明寒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顺手把放在床尾的暖乎乎的衣服递了过去。 “把外套披上, 今天降温了。” 周岁抬头, 敏锐感觉到他声音有点沙哑低沉,他招了招手。盛明寒挑眉嗯了一声,弯腰坐到床边, 刚想去牵他的手, 就被周岁拍下了。他把手贴到他的脖颈间,摸了摸, 感觉温度有点烫。 “你是不是发烧了?” “应该没有。”盛明寒也跟着摸了摸, “地暖太热了, 可能有点上火。” 周岁想想也是, 昨天晚上还是挺暖和的, 就是早上降温了,才感觉有点凉,没道理这么一会儿就感冒了。 “那你也得注意,别动不动就在外面吹风,就算不生病,头疼不也难受吗? ” 盛明寒点了点头,“知道了。” 周岁总感觉他有点点敷衍,一脸怀疑地看着他。盛明寒咳了一声,把脸转过去,周岁哼了一声,掐着下巴把他的脸拧过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盛明寒轻轻笑了一声,眼睛微暗,周岁小动物的危机感突然迸发,赶紧松开手。 “哎对了。”周岁脸上热热的,趁盛明寒没说话,岔开了话题,“这会儿几点了?也不知道他们起了没有。” 盛明寒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扫了眼手表,“刚六点十五,外面雪挺大,我刚才看到工作人员都在扫雪。” “啊?下得这么厚?那还能录吗?” “嗯……恐怕不能了。” 他嗓音慢慢悠悠的。 “……”周岁头皮都绷起来了,一边咳嗽一边起身,“那我们起来吧,早点下去扫雪,正好录点素材,省得郑从容又来刁难——” “等会儿。” 盛明寒拽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拉,周岁唉地一声,一个不设防,就又重新跌到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机,昨晚吃完饭回来之后,盛明寒早早地就把镜头遮起来了,气得郑从容发微信骂了他快半个小时。 看见盖得好好的摄像机,他松了口气,又推了下盛明寒。盛明寒故意没撒手,把他抱在腿上,左手按在他雪白的裸.露的脖颈间,说悄悄话,“昨天……陆望远给你发的剧本,看了没有?” 一说到正经事,周岁就老实了,也小声地说:“没看完,就先看了人物小传,后来困得不行,就睡着了。” 其实不是因为困,是心里一直在想盛明寒妈妈的事,怎么看都看不下去,周岁索性就放下了,打算明天坐车去北极村的时候再看,反正路上也得开一个多小时。 没想到就偷了一回懒,还被‘前夫哥’当场逮了个正着。 “我的你也看了吗?”盛明寒微微仰着头,鼻尖轻轻蹭过周岁的下巴,喃喃地说,“你觉得怎么样,合不合适?” 周岁回忆着昨晚的人物小传,确实有了点想法,“说起这个……” 这部戏叫《望长安》,讲得是架空朝代里九子夺嫡、险象环生的故事。 主角梁原是个窝在小乡村里的小兵吏,因为一次意外卷进了一场阴谋中,他和路上结识的女主洛宝眉一同赴京,又被当朝皇子赏识,因此发觉到了朝廷势力下的暗潮涌动。 最后,梁原和洛宝眉选择扶持默默无闻但聪颖果毅的七皇子,顺势帮殿下扳倒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反派。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七皇子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淳厚善良,男女主也只是他布下的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好在,七皇子虽然外宽内深,颇有心机,但确实是治国明君,梁原他们也看破了阴暗水深的局势,决定不再淌这趟浑水,牵手一起归隐山林了。 周岁拿到的角色,自然就是这个主角梁原了,而盛明寒看的是七皇子。 助理发过来的剧本还只是试阅本,不过因为是小说改,所以后续的剧情也大概能猜的出来。 盛明寒让陆望远给周岁的剧本也包括自己的那份,他看过后,觉得还行,就让陆望远发给周岁,让他来决定。 “我觉得,我们俩的角色可能都不太适合。” “不适合?哪里不太适合?” “嗯……不是说这个剧本不好,只是。”周岁卡了卡,还是实话实说,“比起男主,我更想尝试一下七皇子的角色。” “七皇子??” 盛明寒吃了一惊,但仔细一想,又没有那么意外。 其实,要说真正想法的话,盛明寒并不觉得梁原这个角色适合周岁,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又很贴切。 梁原是看似温柔内敛、话不多言的有志少年,对未来充满期待和向往,某种程度上,其实和周岁是有些贴合的。 换句话说,这个角色讨喜,演起来不会太吃力,卢常山应该也是考虑到他的实力,所以特意这么安排的。 但恰恰是因为这样,周岁才更加觉得,不适合。 虽然只是看了人物小传,他也能感受到,梁原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 梁原一开始并不出挑,总被认为是软柿子,那是因为他出身小门小户,第一次上京事事都谨小事微。直到遇事时才初露锋芒,他外表看着温和,但实际上又内含着一腔热血,并不是个可以随意贴标签的普通励志向男主。 这个男主,在群像剧里已经算是很出挑的了,但是周岁看完后,反而更加对那位胸有城府的七皇子印象更深。 “其实,我感觉你可以试一试摄政王,你觉得怎么样呢?”他小声问。 盛明寒出道以来,就没演过反派,更别提摄政王在剧里只是男三的戏份。卢常山之所以想让盛明寒演七皇子,也是因为整体剧本更侧重于权谋,而不是爱情。到时候宣传时就可以说是双男主古装剧,这样不会引起粉丝反感。 周岁犹豫,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平时综艺小打小闹的还好,要是盛明寒真的给他做配,而且捧的主演也不是周岁,夫夫俩都是超级反派,这…… 估计官宣时,粉丝那儿不会好过。 盛明寒若有所思,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岁岁,你有没有看过原着啊?你不知道七皇子和摄政王其实有云期雨信、勾结私好之情吗?你这样,我很难怀疑你不是故意……” 他说得很隐晦,周岁刚开始还没听懂,但是听他的语气也反应过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了,一时间大惊失色,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不、不会吧?”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不敢置信,“这两人是那、那种关系?可是、可是——” 七皇子还亲手杀了摄政王啊! 他还和梁原说自己如何痛恨对方,说不定白天刚说完人家的坏话,晚上就和摄政王隐秘私会这样那样…… 妈呀,他三观都要破碎了。 “这两人之间不过是权色交易,相互利用罢了,哪有什么真感情。”盛明寒戏谑地说,“既然这样,那你要不要考虑,也来借借我的‘权势’,嗯?” 周岁:“……” 他尴尬得想在地上刨个洞钻进去,正愁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江繁打来的。 周岁如同见了水上的枯枝浮杆似的,赶紧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接起了电话。 “啊喂、喂?江繁姐?” 他平时都是叫繁姐,还没连名带姓这样叫过,有些奇怪。不过江繁也没往心里去,只当他刚睡醒还迷糊着。 “小周,你起了吗?” “嗯,刚睡醒没多久。” “外面雪大得很,导演说我们可能要中午才能走了。我们正计划要去扫雪呢,不然这门口车都开不出去,你要是起来的话,要不也一块儿来?” 江繁也是掐着点,知道他这个时间差不多该醒了,刚才经过他门口时又听到隐约的动静,就打了过来。 没想到,倒是跟周岁想的差不多。 “嗯嗯好,那我洗漱下就过来。” “好咧,我这会儿先去吃早饭,要我帮你点些吃的吗?等会儿你们一下来就有的吃了。” “啊,不用了繁姐,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去呢,到时候说不定就凉了。等我弄完就去找你。” “行。” 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岁放下手机,盛明寒还直勾勾地望着他,那目光像是要把他看穿。 他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本子,等我有空的时候再仔细看一下吧,我再、嗯,那个考虑考虑。” 刚才的电话,盛明寒也听到了,那要不,这会儿……就先下去? 这两句话他在嘴里琢磨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没先说出口。盛明寒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站起身,两只手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俯下身。 是要接吻的姿势。 周岁连忙往后退了半步,“我还没洗漱呢。”大早上刚起来,怎么不讲卫生。 他声音很低,虽然知道郑从容不会乱剪有的没的,但是难保机器不会录进去,到时候就太尴尬了。 “又不是没有过。” 盛明寒声音也很轻,他说得是两人结婚之后,这句把周岁臊了一下。 盛明寒轻轻一笑,重新俯身。 这回周岁没再拒绝,四片薄薄的嘴唇含着体温轻轻触碰着,柔软的、湿热的。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身体环绕着他,他不自禁地环住了盛明寒的脖颈。 没有深吻,只简单的耳鬓厮磨着。 迷迷糊糊间,周岁感觉又回到了刚结婚大概三四个月的时候,那会儿他们刚度过了新手夫妻的尴尬期,就算是宅在家里不出门,都觉得很甜蜜。 盛明寒在厨房做饭,他就跑过去坏心眼地挠他的腰窝,可惜盛明寒并不怕痒,反而放下砧板回身把他抱到流理台上,挠他的痒痒穴,怎么求饶都不停止。等把人弄得快哭了,又微微得意地哼一声,咬着他耳朵道歉,又哄又亲。 亲完了,又抱到床上做,做到晚上都快吃晚饭了,还是不肯停。等结束后,周岁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哭都没力气,就躺在床上看盛明寒点外卖。 厨房料理的食材都浪费了。 那是盛明寒爱意最强烈、最明显的时候,之后就很难再见到了。 盛明寒放开他时,周岁还没从幻境里走出来,歪在他怀里仰起脸。盛明寒不低头,如果只是平视,周岁是够不着他的。亲不到嘴唇,他就把脸埋在了盛明寒的肩窝里,皮肤暖暖的,热热的。 像个暖手宝。 周岁鬼迷心窍了一样,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抱着盛明寒,立刻感受到他身上的反应,一阵轻微的战栗,微微发抖,难以抑制,像触电一般。这种反应让他贪恋又满足,得意又迷恋。 盛明寒气息深了深,过了半晌,捏着他的脖颈,一字一句,咬着牙地说:“不想我弄你,就赶紧起来。” 周岁立马松了手,像是只刚吃完食的小猫一样,很乖不闹,但也很快就不理人了。 “那我去洗漱了,拜拜。” 说完,呲溜一下就钻进了卫生间,刚才拥抱的温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明寒:“……” 过了十几秒,他按了按额头上紧绷的筋,大步走过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我在刷牙,干什么?” 周岁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清脆的咔哒声。 他把门给反锁了。 “……” 盛明寒深吸了口气,手握成拳头落在卫生间的门上,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你赶紧给我出来。” 他顿了顿,侧身靠在门上,声音也几乎贴着门缝传进去,带着几分压抑和喘.息,“……先让我用,快点。” 周岁慢吞吞刷牙的手顿了顿。 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的愣头青小情侣,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 过了大概十几秒,等到哗啦啦的水声结束,周岁才拧开了门,顶着一张满是冰凉水珠的脸出来,还有一双害臊到完全不敢抬头看他的眉眼。 “……你记得把排风扇打开。” 路过的时候,他跟蚊子一样嗡嗡地叮嘱了一两句。 盛明寒没回答,只用手在他的唇上微微用力的一抹,他本来就饱满红润的唇,便像是染上血一样,红彤彤的了。 · 过了好一会儿,周岁他们才下楼,果然没让江繁帮忙点餐是对的,这一晃都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江繁已经到楼下帮忙铲雪了,她年纪上来之后,就很难再睡个懒觉,而且她和唐逸文都是喜欢做公益的人,在这种天气下铲雪反而是种乐趣了。 他们一进餐厅,就看到宋林书和曹锐坐在角落里吃包子,宋林书吃得哈欠连天响的,曹锐也不怎么说话,偶尔递纸让他擦掉嘴边的碎屑。 看到他们来了,宋林书精神一振,“小周哥!你们刚来啊?明哥……哎?” 盛明寒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径直去前台买早点了。 “……你俩怎么啦?”宋林书小声地问,“怎么明哥脸色那么臭,谁惹他了?” 周岁脸顿时一热,尴尬地说:“没什么,他自己发神经,不用管他。” 他这句话说得也没头没脑的,宋林书满脸疑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起床气是吧?之前也没见他这样过呀……是不是昨天那通电话弄的?要是这样的话,小周哥你多安慰安慰他吧,我就不说话了,免得挨骂……” 一说到这个,周岁脸上的温度就慢慢褪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盛明寒早上吃了几个小笼包、喝了一杯咖啡就没再动了,等周岁和宋林书慢条斯理地把早餐吃完,四人正准备出去时,迎面正好撞见了沈应淳。 面面相觑,目光中都多了几分冷淡,连气氛都变得针锋相对了起来。 沈应淳的视线落在周岁饱满的唇上,除了眼睛之外,他的鼻子嘴角都很精致,唇也是薄薄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唇珠,只是不太明显。 现在,他嘴唇的形状却变得圆钝了。 沈应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像要把想说的话映射出来,一字一句刻在空气中。盛明寒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最后还是苏叶忽地笑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看来,我们来得太晚了,你们都吃完了。” “你觉得晚吗?”沈应淳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觉得。” “……”她挑了挑眉,只当没听见这话中的波澜汹涌,还弯着眼角对周岁说,“小周哥,谢谢你的暖宝宝贴和冻疮膏,我今天好多了,我昨晚在药店买了药,等下还给你一盒新的。” “没事,一点小事而已。” 周岁怕这两人又吵起来,连忙拽了拽盛明寒的袖子,“那我们先走了。” “好,我们等会儿就去,再见小周哥。” 等出了门,盛明寒皱眉说:“她怎么老喊你小周哥?你们俩有这么亲近么?” “啊,有吗?”周岁也觉得奇怪,不过他想,可能是因为女生太少了,苏叶平时也找不到说话的人吧,再加上他脾气比较好,所以就…… 也心里还没腹诽完,盛明寒就已经把他一把拉了出去。 这场雪下得是真的大啊,之前的雪花堆在地上,冻了一晚结成了冰,又下了一晚的雪,覆盖在上面,一铁锹下去还有些吃力,大清早的,环卫工人和附近的居民都出来铲路上的雪了,大家戴着厚实的手套,冻得鼻子通红。 没办法,不铲掉,自家的车都没办法从车库开出来。 等到弄完,已经是九点多了。他们便收拾好东西,坐上租来的六座车,一起去往北极圣诞村,坐马拉爬犁,去最北邮局,玩泼水成冰,看圣诞老人冰雪雕塑。 这里,是国内的最‘北极’。 * 第60章 煎熬。 从宾馆到圣诞村, 会路过最北邮局。最北邮局并不是邮局的正式名称,应该说是北极村邮政支局,是因为是支局中位于最北端的, 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别名。 汽车开到邮局门口,墙壁用圆杆木头铺了一片,看着很有古味。绿油油的华国邮政标牌下面是一块木质牌匾,写着:中国最北最美邮局欢迎您。 来都来了,肯定要寄张明信片再走。 郑从容是这么说的。 “这也是你们来这儿旅游过的证据。现在都提倡文明旅游, 咱们除了刻石头拍照片,也可以买一张明信片, 夹进收纳册里,以后等过个几年十几年,翻出来,里面全是回忆。” 郑从容说得很正经, 宋林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吐槽他, “得了吧郑导, 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不买明信片也是可以留下痕迹的,你不要诱导大家消费好不好?而且我们录综艺, 只要水果台不倒闭, 别说几年了,都可以看十年, 还能选4K画质呢。” 郑从容:“……” 曹锐插嘴:“呃, 提醒一下, 就算水果台不倒闭, 也可能因为其他原因导致下架, 比如嘉宾——” 话没说完,就被大家集体呸了回去,“去去去,乱说什么呢。” 还在录制呢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万一真的应验了怎么办? 曹锐在大家一脸嫌弃下闭上了嘴。 “……”郑从容怒道,“你们一个个的,综艺还没播都说些啥呢,都给我住嘴!还有你宋林书,什么叫诱导消费,人家一张明信片才几块钱,这哪里是诱导了!” “郑导你是不是老了,没有听过有个词叫奶茶陷阱?就是打着几块钱的名号引导消费,哎亏你还是个导演呢。” “……我看你是皮痒了!” “哎哎哎别!小周哥救我!!” 一群人笑着闹着,背着包陆陆续续走进去,邮局靠着窗户的一侧是柜台,放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礼盒和纪念品。 邮局内也是木质装修偏多,中岛台像个很大的书桌,可以坐在边上写明信片的内容。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一两张,加上邮票也不贵,因为是寄到自己家或者是亲朋好友家,所以都请工作人员帮他们盖了几个特别章。 有北极圣诞邮局,有几个不同的华国漠河章,还有一个标记着邮局南北纬的邮局章,看着还挺特别的。 对于有收集癖的人来说,这个都可以挂起来做徽章墙了,很有纪念意义。 宋林书那字写得扭扭歪歪的,越看越不得劲,所以重新买了一张空白的,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坏笑起来。 “哎哎哎,”邮局里没有其他游客,他说话也没顾忌,朝其他人招了招手,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还记不记得,第一季郑导也让我们寄信来着?” 除了沈应淳,大家都抬起头来。 宋林书说的是他们在D市时,导演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个信封,说节目播出的时候会播出来。 周岁一听他提起这个,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宋林书说:“说起来,明哥的那封信到现在只念了个开头呢,咱们八个人,就他一个没有公开,啧啧啧,怎么回事,搞特殊是吧?” 周岁:“……” 当时他们在H市已经是最后一天,每个人都要录一段单采,说说这次旅行的感想,郑从容琢磨着快收工了,索性把信拿了过来,让他亲自读信。 后来周岁拆开信封,在镜头面前读,“岁岁,现在我在酒店的书桌边鞋子,一抬头就能看得到你……” 采访念到这里,就结束了。 节目播出之后,有很多人都一直期待着周岁和盛明寒的拆信。 最后一期看到周岁的信纸上只有短短一两句话时,其实大家也没有太意外,毕竟前期他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所以大家都很期待盛明寒那边的信。 没想到一下子卡在了这里,没有后续也没有下文,连着几天粉丝在官博评论区刷屏,但是制作组始终没有回应,最后只说是尊重了当事人的意愿。 后来,这封信的完整版,除了盛明寒和周岁之外,再也没人知道。 没想到这会儿冷不丁的,被宋林书提起来了。 “哦~”江繁拉长了调子,明显也是想起来了,调侃地笑道,“是啊,怎么回事呢?上一封信还没念,又来新的了。” “……不是。”周岁一脸窘迫,“这次不是自己买明信片吗?也没说写信啊。” “那人家给了你一张明信片,你不回礼啊?”宋林书戏谑地说,“寄回去的话,寄到到哪个家?” 他也就只敢仗著录播随便剪才打打这些嘴炮了,要是现在开的是直播,别说盛明寒和周岁,估计郑从容得第一个飞过来揍他。 “有完没完。”盛明寒淡淡地说,他把周岁的肩膀拨了过来,扯开了话题,“别理他们,你喜欢什么邮票?” “嗯……这两个就行。” 盛明寒就扫了码付钱,把邮票接了过来,递给他。周岁余光里偷偷看他,盛明寒面色平静,保持着沉默。 就好像真的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另一旁,宋林书也不是真的要窥探他们隐私,开了两句玩笑就散了。 周岁选好邮票和明信片后,拉出椅子在一旁填写地址和收件人,邮局提供的黑水笔就只有两三支,大家都是你写完我再写,换着来的。 盛明寒和他共用一支,周岁写的时候,他就撑着下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等到周岁写完,他伸手去接时,周岁就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几不可闻地在耳边响起,“怎么不念完呢?那封信。” 周岁没有回答,盛明寒抬起眼睑,在众人和摄影机的窥探下,暗流涌动。 他抿着嘴唇笑了笑,没有回答。 盛明寒看得心里痒痒的,他余光里扫了一眼,别人都没怎么注意到他们这儿,他就迅速抬起手想捏一捏。然而周岁反应很快,往后歪了下身体躲开了。 “……” 盛明寒便微微睁大了眼,好像很不可置信一样,收回去的动作都慢了一两分。周岁挑了挑眉,像只斗胜了的小孔雀一样,得意洋洋地转身走了。 大家写完后去盖了特色戳,折好信封贴好邮票去邮筒前面投递,苏叶站在他们面前,再前一位就是沈应淳。 周岁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直到沈应淳跟苏叶轻轻说了什么,两人换了下位置,沈应淳的影子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跟前时,他才感到微微的紧张和尴尬。 自从上次他警告过之后,他和沈应淳已经没怎么说话了,平时两人碰见,为了维系镜头前的和平,也就简短的打个招呼,但也没有更多的交流。 他不知道沈应淳现在换位置是为什么,是有话想对他说吗? 但是盛明寒现在就站在他背后,周岁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沈应淳刚靠近一点,他的目光也就跟着转了过来。 不灼热,也不冷淡。 但如影随行,带着点审阅的意味。 周岁的肩膀都绷紧了。 他感觉盛明寒在考察自己。 他胡思乱想着。 沈应淳微微侧过身体,没有完全面对他,不看他的脸,只从他细微的动作就能感受到那种踌躇、畏惧、胆怯。 周岁不可避免地有些伤感。 沈应淳很高,只比盛明寒矮一些,不过盛明寒那种高个头也很少有了。 他们关系最亲近的那两年,沈应淳就已经发育得很好,年纪轻轻一米八五的个子,手长腿长腰细,脸也阳光帅气,哪怕是放在偶像男团里都很耀眼。 他还记得沈应淳性格急、做事麻利,走路也这样,两个人并肩的时候,慢吞吞的他时常会被不小心落下一截。 他们日常相处,经常是沈应淳碎碎念了很长很长一段话,发现没有回应,赶忙回过头,发现周岁离他有两三米远了,就小跑着回来,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肩撒娇,又推着他快步往前走。 再想到现在,他又有些心酸。 他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 就连说两句话,都要斟酌很久。 犹豫了一会儿,沈应淳才轻轻地说:“师兄,可以给我寄张明信片吗?” 他失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不光声音低,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周岁没有回应。 “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说等红了就给对方签名?”沈应淳继续说,只是声音更低了,“那会儿总觉得你会一直在……现在想留个纪念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觉出周岁态度有点松动了,他又说:“我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我的那份一直留在家里,是科比签过名的篮球,上面也有、也有我的名字,就是没机会送给你。” 周岁感觉很为难。 为难是因为他确实答应过,而且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他现在和盛明寒已经和好了,又知道沈应淳对自己有过不可言说的心思…… 那再这样,就有些不该了。 沈应淳见他一直不说话,就将准备好的明信片和笔递给他。因为紧张,大冬天的,明信片上有一个微微湿润的拇指汗印,硬卡纸上也留了点折痕。 “签个名字就好了,其他的不用写。”沈应淳恳求他,“真的。” 周岁微微叹了一声。 半晌后,他把两样都接了过来,拔开笔帽、用手机背面垫着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虽然沈应淳说,只要一个名字就好,但周岁想到从前,还是心软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沈应淳情面。 给过去的师弟。 而且,摄像也在旁边拍着。 他只写了一句:祝小沈前途似锦。 这句话应该也能表明他的态度了吧? 写的过程中,他全程微侧着身体,握着笔的手尽量不遮挡盛明寒的视线。签完之后,怕他看不见,周岁又刻意双手拿着把明信片侧了侧。 当着他的面答应沈应淳这样的要求,周岁其实心里有些忐忑。 虽然知道盛明寒不会强硬地让他拒绝,但是说不定醋坛子倒了,等下直接伸手,说行啊,那我也给你签个吧,你拿回去挂在床头,就当我俩结婚照了。 周岁想了想,有点窘。 他感觉盛明寒干得出这种事。 但盛明寒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没生气,也没怼人,就很平淡地看周岁签完了那句话,包容、大度地容忍了男朋友给追求者写了一张签名。 沈应淳拿回签名后果然没再纠缠,沉默地转回去,之后也没再和他说话。 周岁看了眼摄像,跟拍去前面拍邮筒的特写了,暂时没镜头盯着他们。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肩膀没怎么动,手腕在下面晃了晃,盲抓住了盛明寒的两根手指。 邮局里有供暖,盛明寒的手热热的,摸着很舒服。周岁安慰地拨弄着他的手指,像是拨弄着汽车挂件的穗子。没一会儿,他又轻轻地扶摸着他手背的皮肤,像涂护手霜一样,一点一点地纠缠着,只是没那么紧密,若有似无的。 过了半晌,对方反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握手言和似的。 握了一会儿,看到跟拍就松开了。 周岁就藏住了笑。 他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 北极村的度假条件确实算不上太好,为了让他们体验东北特色,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都是民家民宿。 自家建的平层房子,装修有些年头了,但主人家收拾得很干净,家具都擦得亮晶晶的,四件套也是专门买的,没有用过,只下水洗过一遍。 睡觉的棉被有两层,都是好天里拿出来晒过的,盖着都感觉香香的,很蓬松。怕他们睡不惯,主人家又多加了两层薄垫芯,睡着很软,习惯软床的一觉起来也不会腰酸背痛。 凭心而论,这比酒店打扫得都还要周到。原本还有些洁癖、不适应的嘉宾也没什么怨言了。 因为房间有限,大家都是两人睡一间,一间一张床,其他人为了避嫌都或多或少的两两打散了。 周岁安安静静地等着导演给他们安排分房,他感觉郑从容不会让他们俩住在一起。毕竟他们还要在镜头面前保持一定距离,双人床房已经是卡在极限距离,再睡一张炕,也未免太出格了。 然而等到快天黑,也没有动静。他按捺不住想出门去找郑导,正好碰上了在外面闲逛的宋林书。 他这才知道,大家都已经分好了。 江繁苏叶,这两人是不用变的。剩下的六个人里,原本周岁和盛明寒拆散的话,就是宋林书和周岁,曹锐沈应淳,唐逸文和盛明寒。 但是不知道郑从容怎么想的,既然没把他们拆开,而是把宋林书和沈应淳安排到一个屋里去了。 周岁很惊讶。 不知道郑从容是怎么想的。 虽然从宋林书那里得知了答案,但他还是决定去找郑导聊聊。 他找到人时,郑从容正在院落里,穿着加拿大鹅,裹得严严实实的,检查无人机飞出去后拍的片子。 看到他来,跟拍习惯性地举起了机器,过了一会儿又赶紧放了下来。 周岁过来找自己,郑从容也大概知道是为什么,等周岁不安迷惑地说出自己的顾虑之后,他就笑了。 “没什么,观众不会说什么的。” 郑从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好好珍惜现在吧。” 周岁还是没弄懂原因,一脸迷茫。不过郑从容没再理他了,又继续忙着复查片子,他也只好先走了。 回去的时候,盛明寒正在整理行李,他把两人的衣服都挂了起来,大衣因为折叠放在箱里,摊开时露出了些许折痕。周岁一进门,就看到他拿着便携式熨烫机,正在给他的大衣熨平。 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家里。 之前周岁拍完戏回来,盛明寒就是这样,帮他收拾行李箱,把脏衣服拿去洗,干净的挂起来,熨烫整齐。 周岁坐到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上,久久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眼里满是依恋和柔情,盛明寒回头时,看到的就是他仰望的目光。 屋里的摄像机插线还没有连接好,这一幕没有被拍下来,只永久地留存在盛明寒的记忆里。 过了一会儿,盛明寒关掉熨烫机,把衣服挂了回去。他朝周岁走过去,周岁垂下眼睑,微仰着头,两人默契地接了个长久温存的吻。 结束时周岁依依不舍,盛明寒把他抱起来,自己坐到床边上。周岁便□□坐在他身上,两人慵懒地抱在一起。 周岁便把刚才和郑从容的对话跟盛明寒说了,问他郑导是什么意思。 盛明寒听完,反应过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还有些无奈。 “估计等我们离开这里,就不能再睡在一起了。”他说。 别说同一张床,估计一个房间都不可能。 郑从容算盘打得精明,他知道观众喜欢看日月同岁发糖,所以暧昧期时他很大方,但随着感情的深入,他反而会尽可能减少两人的接触,制造神秘感。 越是真挚,就越不能腻。 周岁听了也一脸汗,“郑导怎么不去拍电视剧啊……我看他很有天赋,拿捏人心这方面有一手的。” 要是拍电视剧,那追更的观众不更加被钓得嗷嗷叫? “有这个想法,所以他需要这期《分手》大爆特爆,好让他风风光光地在综艺界谢幕。” 谢幕?难道《分手》不打算录下一季了吗?还是郑从容不打算录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盛明寒的手抚摸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微微挑起,鼻尖嘴唇和他精细漂亮的喉结相互磨蹭。 却没有吻上去。 周岁的呼吸微微乱了。 大概是听到他错乱的心跳声,盛明寒的手从他的下颌线滑过去,拉下他外套的拉链,好在周岁穿的是无领毛衣。 盛明寒轻轻地往他的喉结上呵气,揉着他的脖颈和锁骨,一下轻一下重,在他的皮肤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红印。 周岁很白,红的颜色就更加明显。 “明寒……”周岁瞳孔的焦距微微散了散,他靠在盛明寒身上,享受着这份恼人的舒适,又低低地喊他的名字。 盛明寒嗯了一声,在他耳边用冷淡寻常的嗓音故意问:“你脸怎么这么烫……要不要我帮你,嗯?你自己选。” 他的语气那么冷,正经自持,好像事不关己,但又带着一股勾引的味道。 周岁被他逗弄得说不出话。 他全身的体温都热了。 盛明寒是很会调情的,在这方面他很用心,有时候前戏甚至要一小时。 周岁觉得很累,又有种很累的爽。 主动权被盛明寒牢牢地控在手里,他像只被萝卜钓着走的兔子,盛明寒有时候让他吃,有时候又不让,周岁忍得很难受,眼睛都红了,盛明寒才把他按在床上,强势又温柔地进入。 这时候,周岁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会说些好听的、他爱听的话。 都说每个男人在这种事上都无师自通,周岁感觉也不那么准确,他们做了没几次,盛明寒就已经很不像话了,但他好像还是没出新手村的样子。 青涩,毫无招架之力。 盛明寒体力也很惊人,刚新婚的时候,周岁只要敢放假,盛明寒就敢一整天都让他下不了床,怀疑人生。 周岁有时候觉得很享受,有时候受不了,就会偷偷给陈海萧打电话,让他赶紧给自己安排工作,别天天跟昏君一样不‘早朝’。 后来,盛明寒就克制了很多,一周一两次,也不会再弄那么久。 但周岁反而有些失落。 就好像过去了新鲜期,盛明寒已经厌倦了,连他的身体都失去了吸引力。 “在想什么。”耳边忽然传来沙哑低沉的嗓音,周岁还没反应过来,盛明寒护着他的背,翻身把他压在了床上。 “我……”周岁刚说了一个字,盛明寒卷起了他的毛衣,触碰他的身体。他微微喘了口气,想去拉他的胳膊,却被盛明寒的另一只手制止了。 盛明寒微微俯身,却不和他接吻,两人之间隔出一小片距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爱人,张唇时呼出些许热气,用一张冷淡的没有表情的脸,说出了暗哑的调情的语句,“这么不专心?” “我……我没有。”周岁完全陷在这段暧昧的不受控的情绪里了,他环住盛明寒的脖子,道歉地讨好地亲他的唇,“刚才在想你,没有别人。” 他小心地触碰着,盛明寒没有张唇,只让他厮磨着,但身体却放松了。 “明寒,我想告诉你,”他感觉自己现在很冲动,但是那股情绪已经填满了他的心,他不可抑制地说,“我……” 但是那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宋林书拧开门把手毫无防备地走进来,“小周哥,冻柿子你吃——卧槽!!” 他眼睛像个灯泡一样瞬间发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盛明寒迅速把周岁的毛衣拉了下来,冷着脸回过头看他。 “……”宋林书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立马低下头,像个被教训过的小学生一样竖着手立正说,“明哥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郑导说刘阿姨准备了冻柿子,每个人四个放在大堂里,我话带完了就先出去了。” 他语速这辈子没这么快过,简直是在和死亡做搏斗,说完他抹了把脸,想脚底抹油赶紧溜,盛明寒却叫住了他。 “宋林书。” 周岁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躲在盛明寒怀里,不敢看他,但又忍不住看他。有点埋怨,但也怕他被盛明寒骂。 “再有下次,”盛明寒声音低沉,“你就不用混了。” 不用混什么,都心知肚明。 这句话说得宋林书背上全是冷汗,他连忙说:“不会有下次了。” 说完,就退了出去。 走之前,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周岁靠在他肩上,忍不住笑了笑,笑声在盛明寒怀里震荡,好像肋骨都能感受到。笑够了,周岁才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嗔怪着说:“你干嘛吓唬他?” “我没吓唬他,我很认真。” 盛明寒捉住他的手,垂下头亲他,还用了点力,像是在表达不满。 因为周岁帮宋林书求情而不满。 周岁从他细密的吻里挣脱出来,轻轻笑,“哟,盛老师这么大牌啊?再有下次,那我是不是也不能混了?嗯?” 他光明正大地学盛明寒说话,嗯字还带了点尾音,很像。 周岁是在开玩笑,盛明寒却很不想听他这样说,索性堵住了他的唇。很久之后,他才说:“不要这样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会有人拦你。” 周岁便不笑了。 他的心因为这句坦诚的话而柔软。 “嗯。”他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缱绻地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盛明寒抬起头来,周岁甚至能听到他细碎的头发和衣物摩擦时的沙沙声。 他从来不知道这种声音也能这样好听,让他迷恋、喜爱、又怜惜。 怜惜。 盛明寒比他高那样多,重那么多,有钱那么多,有势那么多,可他还是会怜惜,心疼他,可怜他会为这份不定的感情而忐忑、动摇和不安。 那样冷淡孤僻、不留情面的盛明寒,也会这样毫无保留地爱他啊。 周岁觉得自己很不应该,但又忍不住为之开心、兴奋,心里酸甜酸甜的。 “岁岁。” 他心疼的那个人轻轻捧着他的脸,学着他刚才的模样讨好地吻他的鼻尖,语气含糊还带着几分小心,“这次录完,就搬回来吧,好吗?” 他说的是搬回以前的家。 那个他们住了快两年的婚房。 周岁没有立刻回答。 盛明寒在这几秒等待的时间里,内心七上八下的,感到煎熬。 他因为他爱的人而煎熬。 * 第61章 度夏。 周岁有点犹豫。 他犹豫是因为他想无论如何, 他都应该有个自己的家。 之前他让陈海萧帮自己在A市看看房子,《分手》播出后他一夕之间爆红,也挣了不少钱。前两天陈海萧还打了电话过来寒暄, 说帮他看了几套房子,三室两厅,采光好,价格也很不错。 迟疑的这片刻,他感觉到盛明寒手臂的肌肉有点紧绷。周岁回过神, 拍了拍他的肩膀,盛明寒便往后退了退, 两个人都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说话。 “其实,我打算……” 周岁就把自己想买房的事情和他说了,盛明寒知道后, 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反而神情还挺放松。 “这是好事, 买个大点的也好, 给你修个练歌房,这样你在家也能唱歌。” 他想了想,和缓地说, “回去之后我陪你去看看吧……对了, 南宁区那边,程秀华庭的大平层隐蔽性不错, 安保也很好, 也可以看看, 你喜欢就买。” 南宁区? 周岁挑了挑眉, 有点意外。 那里离盛明寒家还挺远的, 虽然都在A市,但A市面积也大得很,这俩区隔着一条江,几乎一南一北,开车估计都得开一个多小时。 “你舍得啊?”他故意问。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盛明寒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很懒散。 其实,盛明寒也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买房,所以不仅不会阻止,还想让他买得远一些。以后岁岁想发脾气、想离家出走,也能个地方去,不必再挤到陈海萧家里,他也不用担心了。 远一些,隔着距离,再生气,应该也不会轻易提离婚。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 周岁不知道,还在追问:“嗯?真的舍得?嗯?嗯嗯嗯?那我真买了?” 他学着盛明寒的语气,一边嗯一边凑了过去,盛明寒忍不住笑了,把他推开一点,“别学我说话……你要是想买房的话,那那辆小破车是不是也该换了?” 他说的是之前他们一起合买的那辆车,离婚之后,盛明寒问他车怎么处理,周岁便说,把车留给他,盛明寒出的那部分钱自己会按利息打到账上。 “那车也不算很破吧。”周岁对他诋毁自己的爱车很不满意,“又便宜又扛造,内饰也好看。你要是开不惯,车库里还有那么多车等着你去开呢。” 他却说:“我不。” 盛明寒不喜欢小破车是有原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每次他开都会头晕,明明开自己的迈巴赫就没问题,但他偏偏要强迫自己去适应。 周岁劝了好几次他不听,脾气比牛还犟,慢慢地,迈巴赫落了灰,反而是被嫌弃的小破车隔三差五地会去加油。 没想到有一阵没开,盛大少爷又嫌弃上了。 周岁不答应,盛明寒就搂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从他胳膊下穿过去,环住他的腰轻轻地晃。 没几下,周岁感觉自己像是坐在船上似的,只得投降,“好了好了,等我房子定下来,就去看新车好不好,你觉得哪个开起来舒服就买哪个。” 他对车没什么要求,空间大、安全、能跑就行,这方面迁就一下伴侣也不是不行。 旧车虽然开了一年多,但是平时爱护得很好,看起来很新,周岁也不打算折旧卖了,到时候放在车库里,有空就开出去保养一下,也挺有纪念意义的。 盛明寒抬起头,似乎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还有点犹疑,“……真的?” “真的。” “我挑什么你都买?” “嗯。” “那我也要出钱,出一半。” “知道。” 回答爽快得判若两人,盛明寒很意外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慢慢伏了回去,“骗你的,不买太贵的。” 他赚点钱不容易,盛明寒也不是真要买多好的车,再好的也不是没有,他只是想和周岁一起买,开同一辆而已。 “都行。”他话音落下,又想起什么,“等我买了房,你帮我来看看装修吧?你知道我没这方面经验。” “好啊,你喜欢什么风格?我明天就打电话联系设计师。” “不用那么着急,房子都还没看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交房。”他说,“风格么?你喜欢就行,反正还是我们住。” 他看到盛明寒露出吃惊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也能住吗?” 这句话把周岁逗笑了。 “你不住那我自己住啊?我一个人买那么大干什么,二室就够了。就怕你嫌弃,估计三室也不太够用呢。” 他们原来住的那套就是近五百米的大平层,很宽敞实用,盛明寒和他的东西不少,家里有很多多功能房间。 只可惜他来买的话,就只能买个百四十平左右的了。A市房价寸土寸金的,他虽然说是挣了点钱,但是在这种高奢房地产面前,也是杯水车薪。 盛明寒听了,过了很久之后,紧紧地抱着他,“那我来装修,既然是我们一起住的房子,我肯定也要出钱的。” 周岁笑了笑,感觉自己在哄一只金色长毛爱撒娇又黏人的大狗狗。 盛明寒又说:“岁岁,我爱你。” 周岁在心里说,我知道。 · 整理完行李后,趁着外面天还亮,大家散着步去了附近的七星广场,坐南线的游览车就到了北极哨所,隔着黑龙江可以清晰地看到俄罗斯的一角,大概也就几十米远的距离。 有时候,甚至能看到对岸上经过的外国人,喊一嗓子就能听到声音。 拿出手机,如果还没被零下三十度的天气冻到无法开机,那大半时候也是没有信号的,但是屏幕上偶尔会看到,变幻成了俄罗斯的时间。 一条江水就这样把国界线的边界感冲淡了,远远望去,这里与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却生活着不同的世界。 这种感觉很奇妙。 还有时间,他们就去了鄂温克使鹿部落看驯鹿。 鄂温克翻译过来就是生活在大山深处,他们的部落是鄂温克民族中人数最少的一支,也是国内最后一支使鹿部落。 鄂温克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只住在名叫撮罗子的帐篷里,没有文字只有语言,沉默又古朴地活在这片大山里,依偎在根河身边。 这里的鄂温克人许多年来一直以狩猎为生,不过自从国家禁止私人拥有枪支器械之后,他们不能再用枪捕猎,再加上政府扶持,安排他们在本地定了居,鄂温克人就逐渐演变发展起了旅游业,每年靠门票收入也能养活一家老小,也算是很欣慰了。 这里大概有一千多头驯鹿,三十元门票就可以进园,驯鹿颜色多种多样,有深棕灰色,也有白灰色。 还有一头格外漂亮,鹿头、背部到屁股是深棕,脖子却是纯白,像裹了一圈毛绒绒的毛领,一看到人就慢吞吞地跑过来,用鼻子、身体亲昵地蹭手臂、胳膊和大腿,嗷呜嗷呜地叫,向游客讨要零食,嗓音还特别粗沉。 阳光好的时候,驯鹿抬起头,头上顶着两只漂亮的木色的鹿角,仿若圣诞老人的坐骑,自带圣光,又格外温驯。 虽然叫声有些让人意外,没有呦呦鹿鸣的感觉,但是不得不说它们太会撒娇了,周岁没忍住诱惑买了两大包零食。走的时候,好几头驯鹿都围着他,恋恋不舍的,那只白毛领的驯鹿还咬住了他的袖口,没有用很大力,只是睁着一双大大的、黑棕色的眼睛看着他。 这哪里忍心走啊,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周岁都想买一只回去养了。 等到离开的时候,导游才跟他们吐槽,千万不要对这群驯鹿动真感情,人家那才是真海王,对每个愿意给予食物的游客都抱着同样的依依不舍的感情。 周岁听到后:“……” 等回去后,晚上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三十五度,不说在根河附近了,就是在他们住的民宿院子里都能泼水成冰。 虽然在抖音上看人家泼过无数遍,但自己玩的时候还是觉得新奇。只是好玩归好玩,但夜里睡觉还是难熬。 民宿的东北大炕是传统型的,也不能控制温度,往往中间是最舒适的,外面一圈要么冷要么烫,而且很容易上火,睡到后半夜就感觉口干舌燥的。 好在周岁在睡前已经烧了一壶水,放在保温壶里随时都能喝。 周岁下床时,动作虽然已经很轻,但簌簌声还是把盛明寒弄醒了,下意识地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又被周岁按了回去,“我上个厕所,你继续睡吧。” 盛明寒就又躺了回去。 周岁从卫生间回来,披着外套还是感觉凉飕飕的,他站在桌边倒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摄像机。 晚上睡觉时,他们俩都快搂在一起了。这好像还是离婚之后第一次同床共枕,周岁原本还想收敛一些,但是睡着睡着,闻到身边熟悉的气味,他就下意识地睡到了盛明寒的怀里。 还好镜头遮住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等温水喝下肚,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嗓子时,周岁又忽然反应过来,他们睡同一张床还遮摄像头,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哎……算了,不管了。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他又困又冷,打了个哈欠,喝完水赶紧爬上了床。盛明寒闭着眼,半睡半醒还注意着他的动静,听到他往这边过来了,就把被子掀开,周岁就快速地把外套脱掉放到床尾,滚进被窝里。 没过五分钟,两人就头挨着头、肩捧着肩,暖暖呼呼地睡着了。 · 他们在漠河又待了几天,马不停蹄地逛了北极村、圣诞村、北红村三个旅游村,又去了龙江第一湾,还滑了雪。 刚到哈市时,他们以为哈市的温度已经是人体极限了,直到在漠河睡上了东北火炕,体会到了什么叫夜间四十度,阎王命也无,过来旅游的八个嘉宾,有六个都感冒了。 那天周岁摸着盛明寒体温有点烫,其实已经是发烧的前兆。不过他身体好,过了两天就好了很多,只是还是会咳嗽。 没想到住着住着忽然习惯了。 受虐竟然也虐出了感情。 待在漠河的最后一天,录制已过大半,宋林书还抱怨怎么天天吃饺子和炖菜,但是真的要走了,他又忍不住点了三十个荠菜水饺和一碗猪肉炖粉条。 东北水饺怎么会这么好吃啊,白菜荠菜韭菜鸡蛋,几乎没有踩雷的口味,沾上醋和辣椒油,怎么吃都吃不腻。 要不是不太方便带走,宋林书都恨不得打包两盘生饺子回去自己煮。 走的时候也是坐的那辆K7041列火车,只不过隔了几天的功夫,漠河还经历了一次大降温,火车上就更加冷了。 车门的缝隙都被冻上了冰,晚上风撞击着玻璃窗,缩在小小硬硬的卧铺上,手指上的冻疮都隐隐作痛。 他们坐了十八个小时的火车返回哈市,来不及休息,就坐着最早一班的飞机飞往了南半球正处于夏季的澳洲。 从哈市飞往新南梅岛没有直达的机票,还要从A市中转,中间加起来飞行时长也有十五个小时了,再加上坐火车的时间,不说别人,就连周岁都有种暗杀导演的冲动。 一天半了,真就没在地上睡过觉。 从哈市飞回A市,哪怕只在机场短暂地停留了两个小时,气候变化也已经非常明显—— 在哈市登机时,周岁穿的是羽绒服、里面还有大衣、毛衣、羽绒背心和打底衫,真就能套什么套什么,飞行过程里一路脱,等到了A市,只需要穿大衣毛衣和打底衫就行了。 花孔雀宋林书重新穿上时髦的大衣,虽然脸色因为休息不好还很憔悴,但是整个人的眼神已经活过来了。 大冬天的,天气太冷,身上穿得衣服都恨不得有六七斤重了。 还是南方好啊! 周岁身上盖了件毛毯,一边喝奶茶一边吃空姐送的小点心,看到宋林书已经在旁边懒洋洋地玩起手机了,不禁笑了笑,又推了推他的手臂。 “咱们这趟要去哪儿啊?” 上两场宋林书组的积分最高,赢得了比赛,自然就获得了下一个旅游地点的选择权,为了保密,买完机票了郑从容也没告诉他们要去哪儿。 他们现在只知道要去澳洲,但具体是哪个城市还不太清楚,剩下也就三四天时间了,周岁还挺好奇的。 没想到宋林书抬起脸,也是十分诧异和迷茫,“我也不知道啊!” 周岁:“???” “郑导就只给了我几个大概的范围,让我自己选,现在天气比较暖和的,能符合春天主题的,估计就只有南半球的了吧?” 宋林书说,“那选来选去也就是南非南美和南亚这几个,我随便抓了个,就被安排到这儿来了。” 周岁:“……”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十二月份的澳洲,现在是过夏天了吧,这真的符合主题吗…… 他手臂扒在椅背上,朝后面两排的郑从容看去,忍不住问:“郑导,这都快落地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们去哪儿啊?” 郑从容这两天也挺累的,他不仅要统筹整个导演组,大晚上的也不能早睡,还要熬夜回看素材、忙着剪片,眼睛下面都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这会儿说话都有点沙哑。 “你猜。” “这不是猜不到才问你的吗。” 说着,周岁碰了碰盛明寒的胳膊。盛明寒正戴着眼罩休息,被推攘了一下,就懒懒散散地说:“你就告诉他们吧,提前查查攻略。” 他是资方,大金主爸爸,郑从容再怎么看不顺眼,也是要给点面子的。 “不用你们查攻略,下了飞机坐船转去新南梅岛。节目组已经安排了导游,全天候陪同、不限经费畅玩。” 郑从容说着,哼笑了一声,“……这回可别再说导演小气。” 新南梅岛[1]四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睁开了眼,一脸震惊。 宋林书张大了嘴巴,喃喃地说:“郑导,你是去抢银行还是去整脑子了啊?” 郑从容:“……” 周岁也有点恍惚。 新南梅岛……是他知道的那个新南梅岛吗?那个明星荟萃、富豪云集,被称为电音天堂、满是豪华游艇的世界级旅游胜地??? 郑从容嗯哼了一声,颇为得意。 ……我靠。 周岁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下是真让郑导装起来了,他是真的舍得啊。 但是,装得很好。 麻烦再接再厉。 * 第62章 海岛。 他们此行虽然要经过枫叶国, 但最终目的却是澳洲附近的奥桑尼亚,一个独自屹立在大洋海面上的小国家。 新南梅岛就坐落在奥桑尼亚的东南角,虽然在周围的群岛中面积已经算十分可观, 但是在地图上看去,只有一个小小的点,与一旁的枫叶国相比,就像是枝头上刚长出来的小小新叶。 飞机刚落地,还没走出去, 就感受到了一股燥热。舱内空调还开着,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温度, 不至于被热晕。 好在大家都有准备,里面穿了件短袖,裤子不用换,把上面的外套和毛衣一脱就行。 但即便是这样, 下飞机的时候,宋林书还是忍不住吐槽, “郑导你也太会折磨人了, 说好的渡春呢?怎么一下子变成夏天了,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郑从容其实也要热死了,但是面子上不能过不去, 他一挥手, 含糊地说,“哎, 这不是差不多吗, 反正都是暖和天么, 凑合凑合过吧, 要求别太高。” 宋林书:“……我还得谢谢您了。” 周岁站在转盘边上等行李, 闻言转头跟盛明寒小声吐槽:“知道的以为我们是在录旅游综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极限生存——” “小周!”郑从容在一旁大吼,“不要背地里说导演坏话,我听得到!!” 周岁:“……” 大家都哈哈哈笑成一团。 盛明寒勾了勾唇角,帮周岁把行李箱拿下来,路过郑从容的时候不轻不重地咳了咳,意味很明显。 郑从容知道他是嫌弃自己挤兑他老婆了,很是不满地拍了他的背。 一群人推推搡搡地准备搭车前往渡口,他们要坐渡轮前往新南梅岛。 这个季节南半球已经是盛夏了,太阳烈得睁不开眼,三十七度的高温,大喇喇地站在柏油马路中央,鞋底都感觉要烧融了。 渡轮上游客不是很多,再加上在国外谁也不认识谁,大家也都放松了许多,都跑到外面看海景去了。 太阳把海面照得波光粼粼,像是一面打磨得格外锃亮干净的镜子,渡轮乌隆乌隆驶过的时候,就像一把张开的剪刀,顺着尖锐的刀口将这面丝滑完整的绸缎破成两半。 空旷的甲板上摆着几把休息的躺椅,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水吧边,苏叶、江繁和宋林书正在涂防晒霜。 这么大的太阳,就算没有晒伤,晒黑了也不好啊。虽然大家都说抵制白幼瘦专一审美,但提起明星,又会指指点点:谁谁谁不够白不够瘦,颜值太低。 “还是小周哥好,”聊着聊着,宋林书忽然看向周岁,一脸羡慕,“小周哥是天生冷白皮吧?我就没见过比你白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望了过去。 周岁今天的私服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了。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胸口画着一只卡通仙人掌,下面是一条很宽松的黑色中裤,正好卡在膝盖的位置。 显得他露出的小腿又长又纤细,像刚洗干净的藕,水灵灵的。 本人还一脸的茫然。 视线刚停留两三秒,靠在沙滩椅上看手机股市的盛明寒抬起头来。 大家咳了咳,识趣地收回了目光。 苏叶也说:“小周哥用防晒吗?我这儿还有小半瓶,防水的。” 周岁本想礼貌拒绝,他之前已经涂过一遍了,但只是普通款。苏叶这么一说,他又有些犹豫,担心下午要下水。 “那谢谢你了。” 周岁接过,估算了下用量,挤了两坨在手心上,两只手对着揉搓了一会儿,把手心涂得腻腻的,再抹到脸、脖子、手臂和腿上。 苏叶买的防晒霜里加了二氧化钛,有匀肤亮白的功能,乳霜附着在皮肤表层,被太阳一照,就像是加了细粉碎钻一样,亮闪闪的。 格外瞩目。 他涂完就还了回去,苏叶接过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明哥要用吗?” 她说这句话真的只是客气,毕竟他们之中,只有唐逸文和盛明寒不太看重这方面。唐逸文是个老生,对脸没什么要求,沧桑一点反而还有故事感。 盛明寒单纯是不在意,他还有别的产业,也不光靠娱乐圈这一口饭挣钱。 而且苏叶说还有小半瓶是真的只有小半瓶了,这儿太阳这么大,她还指望着靠存货度过这两天的盛夏呢。 然而她话音刚落下,盛明寒就放下了手机,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嗯。” 大家:“……” 宋林书下巴快掉到地上,周岁也是一脸惊讶,偏偏当事人脸色还是淡淡的,就好像无比正常似的。 “……哦。”苏叶呆了一会儿,才僵硬地递了过去,“明哥你随便用吧。” 最好全用完,她想直接开新的了。 盛明寒嗯了一声,顺手接过,抬眼看向周岁:“大概要涂多少的量?” 他问得很自然,周岁就走了过去,站在他的椅子旁边,弯腰低声说话。 宋林书余光里瞥见,啧啧两声。 事实证明,涂防晒霜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他们刚在船上享受了一个小时的静谧时光,就被通知要参加一场中小型的钓鱼比赛。 之所以说中小型,是因为前段时间不光是嘉宾,几乎二十四小时待机的工作人员也都很辛苦,郑从容就干脆把大家都聚集起来,娱乐放松一下。 就当是小假期了。 宋林书知道要钓鱼,第一反应是:“这里还能钓鱼啊?能钓上海鱼吗?” “当然可以,记得老人与海吗,就是海钓。”周岁说,“或者换种说法,上了岸限制会很多,不如在海域上方便。” 很多海岛是有规定的,比如马尔代夫的栈桥、海岸线都是明令禁止不能钓鱼的。为了方便,大家一般会坐船去附近的区域,用的工具也基本都是海竿,甩得远还省力。 运气好,说不定能钓到蓝金枪鱼这类的,晚上就可以加餐了。 钓鱼的海域也是有讲究的,大多数海水鱼都是有避光性的,不能选在浅滩附近。滞水区的水流速度慢,淤泥多,生物链比较丰富,会吸引不少的鱼类。 像他们的船,就是停在了一处水流很慢、很平缓的海湾处。 宋林书听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在他的理解里,钓鱼这种活动一般都是他爸妈和爷爷奶奶那辈人比较沉迷的,没想到周岁竟然这么熟悉。 看样子就像经常来钓一样。 但是之前他们聊天的时候,小周哥还说自己没怎么出过国啊? 宋林书很疑惑,就顺势问出了口。 周岁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笑,“你忘了啊?他挺喜欢的。”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盛明寒。 宋林书这才想起来,哦哦两声。 周岁又说:“我们之前结婚的时候,比较闲,就从瑞士一路玩过去,到了威尼斯,就在那儿天天钓鱼、冲浪。” 他们从瑞士飞到米兰,去了威尼斯,又一路向南,去了圣马力诺、佛罗伦萨、梵蒂冈和那不勒斯。 当然吃了正宗的那不勒斯披萨。 用的是水牛奶马苏里拉芝士。 确实很好吃。他一连吃了小一周,回国之后还念念不忘。 他们在附近玩了小半个月,回去之后就面临堆得比山还高的工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就再没一起出过国了。 现在想想,还有点可惜。 宋林书忍不住靠了一声,眼睛里的羡慕挡都挡不住了,他酸酸地说:“你们俩也太潇洒了吧?还冲浪……小周哥你冲浪也是跟明哥学的吗?” 周岁点了点头。 “嗯,但我滑得不好。”他补充说。 盛明寒的技能点多得数不胜数,那会儿周岁晚上睡觉前还会异想天开,觉得他是不是伪装型的机器人……毕竟他会潜水、会跳伞、会开游艇,完全就是多才多艺的富家子弟典型代表。 不过盛明寒也并不是全能的,他做菜虽然很好吃,但也不是一开始就会。 起初,他缺乏基础的生活常识,不知道燃气灶怎么使用,不知道蔬菜怎么辨别新鲜,也分不清花蛤、文蛤和扇贝,也不知道要在哪里交水电费。 他的家庭虽然不算和睦,但从小到大,多得是助理和阿姨帮他处理这些。 周岁恰好相反,他做饭不算很好吃,也就养活自己的水平,但是他会挑菜择菜,会杀鱼刮鱼鳞,会看活虾会挑虾线,还会挑很甜很甜的西瓜。 这些对于盛明寒来说,都是很陌生的区域,就像周岁看他跳伞一样惊奇。或许,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闪闪发光。 只不过,盛明寒成长速度很惊人,大概半年之后,这些家务周岁就碰不到了,甚至比他们家的家务阿姨还熟练。 周末,盛明寒剥毛豆的时候,周岁就搬个板凳坐在他旁边,举着剧本册,靠在他背上一句一句地练台词。 “嗐,总比我这个旱鸭子好。” 宋林书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周岁回过神,听到他轻微抱怨地说:“哎,我从小到大最怕水了,小时候我表哥带我去水库玩,我差点淹死在那里,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下河了。” 周岁啊了一声,关心地问:“那你这几天怎么办,这里到处都是海。”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岸上。 宋林书想了想,说:“我努力克服一下吧,戴个游泳圈,就在浅滩上玩。” 其实刚才听周岁那么说,他心里也痒痒的,可能是羡慕吧。他虽然家里有点小钱,事业算一帆风顺,也有不少粉丝吹捧他,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愿意陪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在一个陌生浪漫的国家为他举办一场婚礼,手把手教他冲浪,在浪打下来快摔下去时护住他…… 不对啊,他是男的,还是异性恋,那怎么说都应该是他来照顾女朋友吧? 不过不管男女,这样的人还没有遇上,现在也只能瞎想想。 他一边羡慕,一边又觉得,自己应该是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真心是很难得的。 宋林书想想就觉得很寂寞,就对周岁说:“小周哥,你水性好吗?你能带着我玩吗?” 八个人里,肯定不止周岁熟知水性,更何况,节目组还请了教练和救生员,就怕出意外。 但是宋林书总觉得,周岁是性格最好的,他总能包容周围人的小脾气,自己再磨蹭也会被原谅。 他下意识地会想要依赖周岁。 宋林书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想,好像也不止是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团队里,有受了小擦伤,需要碘酒棉球之类的,总会下意识地去找周岁。有人闹情绪了、吵架了,也多半是周岁出来劝和、缓解气氛。 周岁就像是一座避风港,安定、温柔,沉默不语,但又诚实可靠。 说句没道理的话,他才是团队里的核心人物,是关系网的中心纽带。 只是…… 小周哥好像并没有意识到。 宋林书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岁。他脸上带着些许苦恼,考虑过后说:“嗯,可以是可以,但是最好再找两个教练陪同,以防万一。” “我来吧。” 宋林书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盛明寒的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 周岁刚才还在想盛明寒怎么办,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说,有点意外,但还挺高兴的,“好啊,那再带上曹锐吧。” “……” 宋林书的表情立马就萎靡了。 带上曹锐,江繁就不免要过来聊聊天了,结果还是团体出行。 呜呜呜,其他人都可以相处,但是明哥老是甩眼刀过来压力真的很大啊。 这边刚商议好,道具组就把钓鱼的工具都拿过来了。 “今天晚上咱们开个烧烤趴,争取搞个大丰收啊。” 郑从容拍了拍手,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这儿来,才哼笑一声,说,“都给我打起精神啊,这次可不是嘉宾队内萎靡竞争,你们应该也不想看到观众说你们连素人都不如,‘不行’吧?” 大家:“……” 郑从容,地表最强挑事精。 您这是,比黑子还黑子啊。 但是这句话落下,大家表情都挺微妙的,渐渐露出一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尤其是沈应淳。 * 第63章 夏季。 大概是从‘失恋’的情绪中缓过来了, 沈应淳终于想起了他参加《分手之后》的目的。不是为了追回周岁,也不是为了阻止他们破境重圆,而是为了红。 不择手段的红。 毕竟这样的事, 他早就做过了。 昨天晚上经纪人打了电话过来,警告他不要再做出格的事,眼下第六季虽然还没有正式播出,但是几次直播下来,很多粉丝已经对他很不满意了。 有说他绿茶的, 说他心机的,还有的说他们和宋曹一样, 是假扮情侣过来蹭热度,这个也确实说中了。 但是人家炒cp就没停过,营业那叫一个兢兢业业,再加上又搞笑讨喜, 所以不仅团里的cp粉嗑得起劲,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粉, 眼下已经发展成国内知名度顶尖的大势偶像了。 哪像他们, 演前任都那么敷衍。 再说其他人,江繁那对因为这次曝光拓宽了戏路,接到了不错的剧本, 明年开春就要进组;上一季被爆出人品不好的温溪, 今年代言也多了不少。 周岁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综艺播出后的最大受益人, 直接从四五线配角飞升到了新一线, 吸粉速度让人惊叹。 这样大势的综艺节目, 偏偏沈应淳和苏叶什么都没捞到。当初, 华星为了在盛明寒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塞进去, 花了不小的力气,结果沈应淳只交出了这样的答卷,公司自然十分不满。 这次通话,就是一次警告。 沈应淳挂断后,失眠了很久。 他很清楚,娱乐圈里等待被挑选的白菜太多了,沈应淳也没那么独特,离开周岁这个标签,他什么都不是。 他没有更多机会、也没有时间了。 周岁不再是他当年的师兄了,沈应淳牺牲了那么多才走到现在,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他有的。 沈应淳收回目光,径直走向工作人员身边,把接过的那支钓竿给了苏叶。 谢天谢地,他终于想起‘女士优先’了。 现在海钓船上一般都会安装声呐探鱼器,方便寻找到一些大鱼群,像他们这艘游轮就有。 海钓和河钓也不太一样,对钓竿这类的质量要求非常高,像长鳍金枪鱼,个头不算大,但是也有几十公斤,普通的鱼线还没拉上来呢,就已经被扯断了,那不得心疼死。 沈应淳的技巧是跟他爸学的,他爸以前就是钓鱼发烧友,虽然有七八年没再碰过钓竿,不过沈应淳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就适应了手感,顺便帮苏叶组装了一下。 可惜苏叶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沈应淳低声解说等下甩钩的技巧,她嘴上哦哦两声,实际上双目放空。 周岁觉得他们很奇怪。 沈应淳奇怪,苏叶也很奇怪。 尤其是最近他有种莫名的感觉,苏叶好像在刻意接近他,但是这种接近又太微不足道了,如果他是个稍微大大咧咧的一点的人,或许根本不会发现。 不过,也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他们站在甲板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太阳又大又晒。 盛明寒不知道从哪个房间找出了一顶编织草帽,帽檐很大,扣在周岁头上时正好能挡住他的脸,留下一片浅灰色的阴影。 周岁不太熟练地组装绕线轮、整理鱼线,盛明寒靠着船舷站在一旁,手里握着一瓶冰矿泉水,目光落在他身上,只是看着好像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等周岁把鱼竿组装好了,又开始调试和模拟甩钩的动作,盛明寒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把水瓶放在一旁,手臂搭在栏杆上,看着不远处的海。 风和引力把海水卷出白色的水浪,被太阳光一照,在澄澈碧蓝的海面上,像碎银泛出的一点冷光。 背景嘈杂,海却是安静的。盛明寒看了一眼,身后很多人来来去去,没有镜头注意到他们。盛明寒转过身。 他声音低低的,不是很起眼。 “等过完年,再一起去旅游吧。” 周岁手上没停,瞥了他一眼。 “没时间,你忘了?录完不是要去试镜,试上了年后得进组两三个月。就算不拍《望长安》,也有其他戏。” 他声音也低低的。 他们那次聊过之后,周岁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发来的剧本片段,又抽空把原着也看了一两遍。看完后他还是和第一次一样,更想尝试七皇子的角色。 盛明寒原定明年上半年也不接戏的,这次意外,就单纯是做陪跑的。周岁想试什么就试什么,他也没意见。 他给卢常山打过电话后,表达了周岁的意愿,卢常山迟疑了一下,最后说,还是要看周岁试镜的结果。 他也知道,让盛明寒出演戏份并不出彩的男三,背后有多大的压力。 这样一来,再像以前一样抽小半个月出去旅游,很难很难了。 盛明寒就轻轻地哦了一声。 听不出他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周岁没再听到下文,忍不住抬头,结束对话后,盛明寒就靠在船舷上,双眉放松下来,显得更加冷淡。 周岁忍住了想戳他嘴角的冲动。 他现在知道了,盛明寒就是个臭脸王。看着很唬人,其实说不定是在发呆。 周岁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合作,那时候盛明寒已经很有名气,是很红的新生代演员了。初次见面时是在片场,他带着墨镜穿着米色风衣,抿着的薄唇看上去有点刻薄,让人难以接近。 看到他,周岁第一反应是好帅啊,果然电视剧里那么上镜,挑不出什么死角。第二反应,又是有些羡慕。 那会儿他年纪还小,盛明寒也只比他大两岁,他就忍不住幻想等自己也这个年纪时,也能像对方这样小有成就。 谁想到,过了两年,他依旧默默无闻,却在盛明寒心里闯出了名堂。 盛明寒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周岁觉得,凭自己对他的了解,盛明寒应该没有生气,他大概率在想怎样帮自己把剧本吃透,好早点拍完收工。 又或者,在思考怎样在有限的春节里挤出只属于两个人的假期。 他们靠得并不算近,背后是喧嚣的人群,但盛明寒的声音却还是很清晰,周岁隐约听到了他平缓规律的呼吸。 或许,是臆想也说不定。 隔着这么远,真的能听到吗? 周岁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些控制不住思绪,他想去碰盛明寒的手臂。 “盛明寒,宋林书,还有其他人!” 他的手指刚抬起来,导演在不远处叫了他们一声,“都过来排一下站位。” 周岁就收回了手。 盛明寒被郑从容一嗓子喊回了神,正好瞥见他的小动作,就快速地碰了下他的脸。周岁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微圆。 盛明寒眼角扬起,似乎很满意自己因为他做出一些很少见的举动。 “走吧。”他简短地说。 周岁小步地跟上他的步伐,仗着周围人多,没人在意,说:“录制结束后就快到元旦了吧?有什么计划么?” “不是要去看房么?陈海萧帮你选的应该都是现房吧,动作快的话说不定这个月就能定下来,我想想,看看能不能开春的时候就装好,毕竟还要晾几个月通通风呢……” 两个人窃窃私语着,说些其他人并不感兴趣的家常话,内容很细碎无聊,和他们结婚之后没什么不同,还是柴米油盐的。但是周岁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区别,很微妙,他莫名地振奋。 他顶着太阳光,看向珍珠白一样的天,蔚蓝的海面把潮汐起此彼伏的水声一点一点地推了过来,灼热和湿透的气温蔓延浸透,周岁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 钓鱼大赛比想象中的还要热闹,但也有些出乎郑从容的预料。 比赛之前他放了话,钓上来的等晚上片了做全鱼宴,大家吃个开心,剩下有多余的可以折价卖给当地的商贩,就按市价补贴给他们。 为了这份奖励,大家卯足了劲。 就连周岁收获也颇丰,钓上来的个头还挺大,把江繁都吓了一跳,说他就是平时班上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实际上一到期末就名列前茅的乖乖好学生。 倒是盛明寒,郑从容中场的时候还特意叫了两个跟拍,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过去拍素材,结果筒里空荡荡的,就只有几尾很漂亮的小鱼,直接傻了眼。 不应该啊! 隔壁沈应淳拉钓竿拉得袖子都卷起来了,热火朝天的,那叫一个卖力。 怎么反而他一副没斗志的样子?? 郑从容哪知道,盛明寒是懒得和他们比这些无聊玩意,出了风头不好,不出风头又要被嘲笑,他索性懒洋洋地靠边站着,时不时地帮周岁打个窝。 偶尔周岁拎得手累了,盛明寒就走过去替换,等感觉下面有动静了,就让他接手,免费打工也很卖力。 筒里的那几尾小鱼,还是他手痒了,换了饵料随手钓上来的。 因为周岁说配色很喜欢,有热带风情。他就没打算下锅,索性倒了点海水先放着,在这儿钓的鱼,也带不回国内,还不如放生让它们回到海里。 郑从容没得到预期的结果,在旁边吹胡子瞪眼干看了半天,结果这两人没一个理他的,他在这儿站着也没意思,过了一会儿,就面色悻悻地走了。 在哈市的时候,周岁总觉得时间特别特别漫长,他们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坐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周岁一晚上要醒三四次,每次醒来,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手表,发现也才过去两三个小时。 周岁的小拇指还被冻得生了冻疮,红红的,涂了药才好一些。 他总期待着冬天可以再快点过去,可以早点去暖和一点的春天度假,享受最后的放松的假期。 但是当他真的来到时,又发现,新南梅岛的夏天走得好快,下午他们还在钓鱼,晚上已经开了酒、喝完了香槟。 他们跟着本地的倒油纵情地享受着这个短暂的梦幻的‘暑期’—— 在海上冲浪、潜水,坐天价游轮追飞鸥和海豚群,在沙滩上晒日光浴,等着专属的外卖人员开着快艇到码头送新鲜冰凉的荔枝和西瓜。 他们还去了附近的城市短暂地玩了一天,经过安特西市时,郑从容还坏笑地说,要不要去海边玩,周岁一脸迷茫。 直到盛明寒冷声警告、让他别胡说,周岁才知道,原来这边的是天体海滩。 穿衣禁止入内。 当时大家都笑了,虽然是为了掩饰气氛和开车的尴尬,但是内心里又觉得很刺激,肾上腺素在激升。 一堆成年人里,只有周岁红了脸。 跟拍也很懂事,怼着他脸上的颜色拍了足足十五秒,才满意地移开。 大家都觉得他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公共场合谈论这些,但只有周岁自己知道,他是想起那次去旅行时,他们曾短暂地在瓦伦西亚停留。 瓦伦西亚也有裸.体海滩。 他们是在酒吧喝酒时,听附近的小哥说的,那小哥说英语时也带着一股浓重的西语口音,周岁听得很吃力,等听懂之后,盛明寒的脸色也变了。 晚上回酒店后,他仗着酒醉,理智气壮地在屋内也开了一个天体派对。 当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岁觉得,他那些沉重的包袱,和羽绒服大衣一样,留在了哈市的冬天。 他在闷热潮湿的空气里,感受到了新南梅岛的阳光夏季,炙热、浓烈。并且,由衷地期望,A市的冬天也能调快发条,赶紧过去。 他好想看到春天早点到来。 * 第64章 不安。 一晃眼, 他们在新南梅岛已经度过了四天,难得的假期余额被彻底清零。不过录制还没有完全结束,登上离开的飞机后, 他们还要回H市再录制两天。 第五季刚录制时,《分手之后》还陷在狗血烂俗的低迷期里走不出来,没有人看好他们,拉不到赞助和广告,嘉宾们人气也是参差不齐。 除了盛明寒和周岁近期站在风口浪尖上之外, 其他人都是不温不火的状态。 然而,就是这么一档地狱开局的综艺, 在短短三个月内完成了逆风翻盘,从众多讽刺和不看好的目光中杀出了一条至高荣耀的血路,也成了无数公关和策划的模板教科书。 说是在H市重生也不为过。 既然他们是在那栋林间别墅开始的,从理应也从那里结束。 郑从容虽然没有明说退出了下一季的编导和策划, 但是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听到了一些消息,再回到H市时, 看到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心里满是感慨。 落地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们坐了半个小时的保姆车开往郊区别墅,车窗上被呼啸的雪风模糊了视野, 结出一片薄薄的冰霜。周岁裹着厚重的大衣, 还有种浓浓的不适应感。 就好像在真空里漂浮了一段时间,再落地时, 怎么看都觉得不够真切。 江繁坐在他身后, 昏黄的路灯照着模糊不清的大地, 汽车从香樟的常青叶下穿过, 沿着微微蜿蜒的道路一路上山。 过了一会儿, 远远地就看到两栋熟悉的别墅,小半年过去,周岁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它们在黝黑的夜里安静地矗立着,就好像和走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等下了车,江繁抬头看向路灯,雪花在光线的照耀下才更明显,上一次,她在这里看到的是灯下飞舞的蛾虫。 “时间过得真快啊。”江繁感慨地说,“还记得上次回到这里时,盛明寒把你约出去压马路聊天,你们俩走的就是这条路吧?” 周岁在见到灯下飞雪时,也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只是听江繁说起时不免吃了一惊。 “繁姐,你知道啊?” 说这句话时,他还有些尴尬和局促,江繁就笑了笑,“那会儿你俩关系不是不好吗?他大晚上的把你叫出去,也没说去哪儿,我担心你俩吵架,就在二楼远远地看了看。” 她打开窗,盛明寒和周岁正走在那条柏油石子路上,周边的梧桐盖住了他们的身影,模模糊糊的,走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隔这么远,江繁当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是看气氛都挺沉默安静,就没再过问,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们聊完天回去时,客厅也已经看不见江繁和唐逸文的人影了。 周岁恍然大悟。 那天晚上,他们的聊天其实并不愉快,周岁原本已经做好了录制后就彻底断开联系的准备,没想到盛明寒却对他说了那些话,说,他在讨自己欢心。 回去后,周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又睡得不沉,后半夜还做起了梦。 梦到盛明寒追求他的过程。 醒来后,周岁暗暗发誓,绝对不要重蹈覆辙。但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他们重返旧地时,又是另外一种关系了。 听到他们的聊天,盛明寒也走到路灯下,双手插着口袋,好像恢复到刚来时一副冷拽酷哥的状态。 他定定地看了路灯半晌。 “我不喜欢夏天。” 江繁和周岁都看了过来。 “那你喜欢什么?”要不是他亲口说,江繁还以为他对四季没什么偏好呢,毕竟他平时表现出来得也是这样。 她好奇地猜:“喜欢春天?” “不。”盛明寒回答快得出乎意料,“我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很讨厌。 “那你也不喜欢秋天?”宋林书也挤过来,插进他们的对话里,“明哥,我怀疑你每个季节都讨厌。” “秋天……还行。”盛明寒迟疑了片刻,说,“我最喜欢冬天。” 秋天是等待的季节。 盛明寒不喜欢等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又最擅长等待了。 其他人似乎还想追问两句,盛明寒却已经扭过身去,把周岁和他的行李箱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走吧。” 他话题结束得又快又生硬,宋林书忍不住发出抱怨的嘟囔,曹锐在不远处喊了他一声,宋林书很快就把这茬忘了,兴冲冲地跑过去搬东西。 周岁刚要迈步进去,江繁在他身旁压低了声音说: “他不喜欢,是因为你是在春天和他分手的吧?” 周岁微微一愣。 她说完,就像是磕到糖的cp粉一样,脸上带着笑,脚步轻松地走了。 周岁停留在原地,薄薄的雪落在他肩头。H市是很少下雪的,尤其是十二月还不算冷的天气,这也是这几天寒流突袭,骤然降温的结果。 没过多久,他就浅浅打了个喷嚏。 “小周哥,注意保暖啊,赶紧进去吧。”工作人员经过时,友善地提醒了他一句。 周岁点点头,推开别墅外面的铁门,脚步刚跨进去,忽然想起来了。 盛明寒最喜欢冬天的原因。 他就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圣诞节,答应了盛明寒的求婚。 · 他们回来的时间太晚,九点钟也录不出什么内容,郑从容就点了外卖,让大家赶紧吃了好回屋洗漱休息。 晚上,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关灯睡了,只有郑从容、副导和编剧团队还在客厅里抽烟,桌上垫了几大本台本,都是他们修改过一遍又一遍的,为了不浪费,有些废稿直接拿来当草稿纸了,红笔黑笔蓝笔在上面画得满满当当。 郑从容靠在主沙发上,手臂搭着扶手,点了支烟慢慢地吸,烟雾飘起来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其他几个人手里也或多或少地夹着烟。 还是副导演先打破了沉静,“这个结尾我感觉还是不够有冲击力。” 他说得还算委婉,但主创团队都明白他的意思。 《分手之后》上一季能红,一个是因为嘉宾之间的化学反应,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节奏紧凑,爆点不断。 这里的最大爆点,就是日月同岁提供的,那种分手后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和别扭微妙的酸涩,直接击中了追剧观众的心,忍不住想赶紧看到大结局。 但是这一季,氛围塑造就完全不一样了,从亚布力滑雪场离开后,这俩人好像冰释前嫌了,进入了蜜月期。其他人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他们这些天天盯片子剪片子的人触动更明显。 如果说上一季是破冰,那这一季的主打基调就是破镜重圆。对于cp粉来说,或者第六季是狂欢节,但是对于节目组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波折,节奏太平,就很容易给观众一种已经被满足的心理,就像是吊在小毛驴眼前的胡萝卜一样,一旦吃进嘴里,就懒得再往前一步了。 这也是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加班熬夜、今晚不休息又通宵开会的原因。 尼古丁能麻痹神经,给大脑一种上瘾又放松的感觉,神经一松弛下来,思绪在脑海里也更灵动了,甚至,队伍里最不爱抽烟的人都点了两根。 郑从容看了眼手机,二十分钟前他给盛明寒发了微信,但是还没收到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了。 他吐出一口烟雾,直起身,沉沉地说:“来,说说你们的想法。” 编剧团队里没有出声的,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咳了咳,开口说:“从沈应淳身上挖一挖呢?” “不行。”话音刚落就被郑从容和总编剧一起否了。 沈应淳前期有些针对盛明寒,大家都很清楚,也隐隐猜得出原因,不过中期不知道为什么,沈应淳好像突然就放弃了,整个人都有点萎靡不振。直到去了新南梅岛才好转了过来。 倒不是说节目组多善良,毕竟盛明寒的八卦和私生活之前也照拍无误。 郑从容只是觉得,快完结了又把安静沉寂的沈应淳拉出来溜,很无聊也很下作。就像回到了他接手之前的《分手之后》,无底线地炒冷饭。 那不是他想拍的。 “别往爱情线上剪。”郑从容补充道,“昔日师兄弟分道扬镳,多年挚友走向不同的道路,虽然回不到过去,但未来或许还能笑着互相打声招呼。” 现实五黑框,还能卖一波泪点。 编剧点点头,把这个点记了下来。 “还有么?都说说看。” “他们到现在也没真正确定关系吧?”另外一个说,“或者我们加个特辑版,搞个一日拍摄,跟踪一下他们之后的日常生活状态?” “嗯,这个点子不错。”郑从容点了点头,“不过这个还是留给番外篇吧,中间衔接不太够,得再填补一下。” “首先确定一下,这季的剪辑重点还是日月同岁吧?” “唔,其实我觉得江繁姐和唐哥也有那种破镜重圆的遗憾感,但是好像江繁一直在回避,所以也不太好塑造。” “确实,而且她们没有那种偶像感,唐哥太沉闷了,明哥好歹还是会说说笑话,有怼人金句的。” “如果说这是日月同岁的最后一季,那是不是不留下结局会比较好?” “我觉得可行。” “去年的爆剧《山河吞雪》不也是be吗?男女主的现实cp炒得火热,后来各自宣传新剧炒新cp的时候,还有很多粉丝无法接受呢,直接脱了十万粉。” “Be就不用了,但可以留个悬念。”这时候,总编剧也开口了,“观众在剧里受到了遗憾和情伤,会下意识在现实里寻找代替品。就像上一季尝到的酸涩,会在这一季用糖来代替。” “而且暧昧期和恋爱期最大的差别,就是不确定性。明明知道互相喜欢,明明知道在互相试探,心里感到甜蜜,但又有种不安定的恐慌,害怕。” 这几句,一下子让郑从容触动了。 “如果要往这个方向剪,就要删掉大量的互动了,上回老张还和我吐槽,说感觉他俩眼神都快黏在一起了。” “我觉得挺好。” “太甜就没那味了,”郑从容终于发了话,“他俩前期为沈应淳吃醋那段,你们都看过吧?那段感情就很动人,后续交叉剪辑一下,但不要过分。” 盛明寒虽然勉强算是他的朋友,但也是有底线和脾气的,郑从容虽然是很想再搞一季‘典中典’,但是也得顾虑一下当事人的意愿。 要是真把盛明寒惹上了火,别说能不能红了,说不定整季都得下架。 “那完结直播要不要再搞一次?” “嗯……”郑从容沉吟片刻,说,“一半一半吧,搞个惊喜连线,跟观众们打个招呼,之后再看情况录特辑。” “行。” 说到这儿,大家也都累了,记录完会议的重点后,就各自散了回去睡觉。 郑从容站起身时,感觉腰坐得太久都有点酸痛,他顺手拿起手机,发现盛明寒回了一条消息。 这小子,百八十年都懒得理他一次,今天终于知道回了。 他点开屏幕,看到了他俩的对话。 [兄弟,问个事,你俩要公开复合的话能不能卡在第六季播出中后期?] [不行。] 发送时间在六分钟前。 郑从容太阳穴神经一下一下地跳,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打字。 [行行好,兄弟,这可能是哥们拍的最后一部综艺,接下来就得逐梦电视圈了,给我个功成名就的机会吧。] 发完他就回房间洗漱了,洗到一半手机响了一声。 十一点了,盛明寒竟然还没睡。 郑从容啧了一声,点开来一看,这次回复的内容长了点。 [要还想逐梦电视圈,就别烦我。] 郑从容:“……” 真的会谢。 盛明寒睡不着,是因为去了新南梅岛之后,他就没能和周岁睡在一起了,别说一间房,就连相邻的房间也没分到。如果看酒店的布局图,就会发现他们正好在对角线上,是八个人里不管怎么排列分布,都很遥远的距离。 盛明寒从浴室里出来,擦掉头发滴下来的水,坐在床沿给周岁发消息。 [睡了吗?] 这个点,其实按照他们一贯的作息,周岁也应该睡着了。盛明寒并没有报他会回复的希望,但是没过几秒,屏幕就重新亮了起来。 周岁竟然也还醒着。 [没有] 盛明寒点开输入框,还在慢吞吞地打字,新的信息忽然像烟花一样快速地蹦了出来。 [你想我了吗?] 他打字的手一顿,大脑瞬间空白。 他们默契的和好之后,周岁总是被动内敛的,还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盛明寒往后一坠,倒在床上,也不管头发还湿漉漉的已经弄湿了被单,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有一点甜蜜。 他仰躺着面向天花板,白炽灯照下来的时候是有点刺眼的,但盛明寒还是把手机举起来一点一点地打字。 [想你] [睡不着,我可以去找你吗?] 嘀嘀,周岁发来了回复。 [不可以] 他的心便像举着手机的胳膊一样坠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周岁又发了一条:走廊里有摄像头,你到阳台来。 盛明寒感觉像是在坐过山车。 他赶紧从床上起来,外面套了件大衣,很抗风。他打开阳台的推拉门,屋外一片漆黑,安安静静的,连鸟叫声也听不到。 风从栏杆下面灌进来,把他裸.露的脚踝吹得冰凉,盛明寒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发现周岁穿戴整齐,正倚在栏杆旁边,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盛明寒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他松了口气。 两间屋子隔得并不远,阳台和阳台之间,也就大概一米左右的距离,小心注意着,是可以翻过去的。 不过盛明寒没想要冒险,他们坐了十三个小时的飞机,都很劳累,他想让周岁早点休息,只是在休息前,又疯狂地想见他一面。 然后周岁来了。 “摸摸。”周岁微微倾身、抬手,摸到了盛明寒的脸。他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体温应该是凉的,但他的手却是温热的,摸到脸上时,触感很柔软。 这份在冷空气中难以保存的温度,一直到微微凉去时,周岁才收了回来。 盛明寒忽然伸手把他拉住。 两只手臂停留在被隔开的半空中,有种快要下坠的失重感。盛明寒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指纹留下粗糙的手感,恋恋不舍。 还有一些不安。 周岁就很温柔地说:“你乖一点。” * 第65章 直播。 第二天, 周岁睡到早上九点才醒,睡了快十个小时,起来的时候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但是身体又觉得很放松。 看到闹钟时间时他也吓了一跳,又有些疑惑,盛明寒没叫他起床,宋林书也没一大早再来敲门了。 以往他都是卡着点准时来的。 他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哈欠,在被子里坐着发了会儿呆, 才爬起来洗漱。 这个点大家应该都起床了,但别墅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周岁扶着扶手缓缓下楼, 视线在客厅里绕了一圈,江繁正在换垃圾袋,余光里看到他,拍了拍手, 说:“起来啦?累坏了吧?” “嗯,昨天也有点失眠, 睡得晚了点。”周岁走过去帮她把装了垃圾的袋子扎起口, 顺口问,“明寒呢?” 江繁顺手把厨房的垃圾袋也拎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江繁说:“他和唐逸文出去买菜了。他们说今天就不点外卖了, 大家一起做顿饭, 当作是告别吧。” “这样啊。” 周岁点了点头,刚把垃圾扔进去, 就看到一辆黑色的SUV顺着蜿蜒的山路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地开了过来, 等快到家门口时, 车窗打开, 副驾驶上露出了盛明寒的脸。 今天竟然是唐逸文开车。 “我刚才还想着你们都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怎么还没回来。”江繁赶紧走过去,拎起放在后车座的蔬菜、肉类和水果,满满当当好几个袋子。 周岁目光从盛明寒身上扫过,没顾得上说话,也过去帮江繁分担重量。 “你们买这么多啊?” “嗯,大家爱吃的都买了点。还有零食,平时看小宋他们挺喜欢吃的。” 江繁和他们在一旁唠家常,唐逸文难得多说了几句话,不过周岁没在意,他翻了翻袋子,看到有牛肉干、薯片和话梅,还被他翻出几罐散装的菠萝啤。 怪不得这么多,这么沉。 “这个度数很低。” 背后的温度忽然微微升高,周岁感觉自己像个探测器,瞬间感知到了对方的体温。盛明寒手搭在车门上,微微弯腰,左手擦过他的胳膊,身旁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温热地揉搓着他的耳朵。 盛明寒从周岁的手里接过了那瓶酒精饮料,但没有完全带走。他把易拉罐转了个方向,“喏,你看。” 周岁这才把视线从他指节分明的手上挪走,看到罐身上写着一小行字。 酒精度1%。 果然很低。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当饮料喝?” “你忘了?苏叶喝酒容易上头,酒量也差,买几瓶让她有个参与感吧。” 盛明寒耳边的碎发几乎贴在周岁脸颊上,他把菠萝啤重新放回周岁的手里,似乎怕他拿不住,就连着他的手一起握着,说,“到时候,你也陪她喝这个吧,省得她一个人,尴尬。” 他声音几不可闻。 周岁原本也是这个打算,但听他这么说,又有点不爽了,“嗯,我忘了,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盛明寒微微一愣,几秒后,忽然噗哧地笑了,他的笑声闷在胸腔里,和周岁靠得那样近,心脏也跟着一颤。 真烦人。 周岁原本以为说完这件事,盛明寒就应该把菠萝啤放下、出去了。因为盛明寒卡在他背后,手臂挡在车门上,几乎把他圈在怀里。 他弯腰弯得有点累,又不好出来,总感觉自己要一头栽进车里。 ……周岁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他刚想站直一点点,盛明寒好像发觉了什么,放下啤酒,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腰,两人一起往后退了半步。 等站直后,盛明寒才松开了手,拎着旁边的塑料袋子,心情很好地走了。 周岁倚在车门上,耳朵微热。 过了一会儿,江繁走过来喊他,“小周,发什么呆呢?赶紧进去吧。” 他哦了一声,开机时间过长的老电脑一样,脑海里又空白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就来了。” 他攥着购物袋,塑料撞到腿上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但是周岁却像是戴了降噪耳机,听不见这些杂音了。 刚才盛明寒放饮料时,故意转了个角度。 他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好笑,又有点紧张。 怪不得刚才牵手时,他总感觉有个凉凉的东西硌着他的手背。 这男人……太幼稚了吧? · 盛明寒重新戴上婚戒的事并没有多少人发现,毕竟当偶像当演员的,戴耳钉戒指都很常见,也不会有人特意去关注他的手。 周岁回去时,宋林书正从书房里出来,他刚和曹锐一起打了把主机游戏。 一看到他,赶紧跑过来打了个招呼,“小周哥!你终于起了啊?桌上有早点,你吃饭了没有?要热一热吗?” “没事我这会儿不饿。”他刚起床还不是很有胃口,反正等下也要做午饭,现在吃了午饭就更加吃不下了。 盛明寒把菜拎到厨房择洗,听到这话,又对宋林书说:“你别听他的,小宋,你帮他热两个小笼包,一袋豆浆。不吃早饭他容易低血糖。” 宋林书这才想起来,“哦对,你是容易低血糖,上次咱俩泡温泉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我还是给你弄点吧。” “哎——”周岁来不及阻止,就看见宋林书已经去橱柜那里拿了个碗,夹了几个小笼包,又把袋装的豆浆拆开,倒到杯子里去热。 周岁看着他,很不放心,“你小心一些,陶瓷杯很容易烫到的,还是我来吧……” 话没说完,江繁就已经受不了了,“行了行了,你就是平时什么事都要大包大揽,身边的人才什么都不会干。都已经二十岁的人了,总不可能用微波炉还把自己烫到吧?要是烫了,那也是他活该,得让他自己长点教训。” 刚想光着手去拿杯子的宋林书:“……” 他僵在原地,片刻后,默默地转过身拿了隔热手套戴上。 江繁瞥了周岁一眼,目光有些得意,像是在说,看吧,教孩子我有经验。 周岁便无奈地笑了笑。 “你啊,我算是看出来了,就是个劳碌命。”江繁坐在餐桌边,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教训他。 “就你这样的脾气,身边再好的人,也得被你宠坏了,以后总会想着,有你去帮他处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一次不帮他做,人家就要翻脸。” 虽然周岁和宋林书并不是血缘长幼关系,但是看他那个爱护劲,和溺爱没什么两样。这些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她又说:“小周,你还是不能太没脾气了,你就是心肠太好,朋友尚且这样,以后家人呢?你的孩——” 哦对,他是gay,没办法有孩子。 瓜子卡在牙齿上,她紧急刹住了车,看了周岁一眼,他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并没有生气,只是讪讪的。 “繁姐说得挺对。”盛明寒走过来,给他弄了个煎鸡蛋,放下盘子后又说,“你就是太惯着别人了,才总受欺负。” 他虽然没听到江繁后面那句,但前面的却听到了。 周岁一脸无奈。 “……你知道什么就说对,我哪里有受欺负?根本没有的事。” 盛明寒也没说什么,放下之后就走了。 江繁目光一直在他俩身上转来转去的,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嗑起了瓜子。 “其实吧,小盛对你挺好的。” 这句话,她说的真心实意。 她和唐逸文的婚姻不算长,也就十一二年,但也不算短,眨眼间一轮生肖都过去了。身边的人也是来来往往的的,见过不少夫妻和情侣,也很明白一个道理:有矛盾和分歧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妥协和消磨。 今天他说工作很累、不想洗碗,明天他打电话说不能接你上下班;回到家你抱怨怎么又喝酒,他发脾气说要陪老板怎么能不喝。 他主动做饭,你又不满他没记住你不爱吃葱,连带着翻出许多之前旧账。 感情就是在这种点滴小事里消磨的,你学会妥协他选择让步,每一刀看似落在无足痛痒的地方,却又把两人割得伤痕累累,走向不可挽回的结局。 坦诚很难,接受对方的坦诚也很难,甚至两者都做到了,也不一定能走向终点。但至少,可以看到希望。 “嗯,”周岁微微扬起唇角,笑得很内敛,“我知道。” 盛明寒给了他希望和信心。 江繁愣了愣,从这短短几个字里好像觉出了点什么。半晌后,她哼笑一声,表情有些落寞、又有些感慨。 “挺好。”她轻声说。 “小周哥,我给你热好啦。” 宋林书把盛着小笼包的盘子递了过来,曹锐刚在房间里做完一组拉伸,看到他们都有事在做,就转头进厨房帮忙淘米了。 苏叶正在阳台吊嗓子,沈应淳接到电话,到门外接过定的花,是一盆长势很好的法国香水,他修理过枝叶后,就放在电视柜旁边的摆架上,嫩黄色的花瓣像刚出生的毛绒小鸡,青春又稚嫩。 郑从容坐在主镜头后,透过这小小的取景框,好像他们的时间也在这里锁住。明明看不到过多的交流,却有一种温柔的、包容的气氛在流动。 这是周岁带给所有人的变化。 从剑拔弩张的前任、同事、到并不熟悉的师兄妹,变成了一同经历过悲欢离合许多故事的朋友、伙伴。 郑从容忽然发现,他之前太狭隘了,真正的温柔是有力量的。 是他在娱乐圈的染缸里待了太久,连真实的人心都忘了,只想追求能被所有人看到的、被观众喜欢的东西。 “我想,”他说,“让这场收官之战重新归于寂静无声……好像也不错。” 晚上,大家做了烧烤、还点了炉子煮起了火锅,热热闹闹地庆祝他们留在H市别墅的最后一晚。 就连苏叶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五罐菠萝啤都喝完了不说,还要去抢周岁手里的啤酒。周岁怕她真喝醉,也怕盛明寒吃醋,拦着没让她喝。 苏叶却不消停,嚷嚷着还要喝,江繁拉着她的手劝解,郑导看了都头大,怕到时候节目播出去,她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质问,怎么让她喝这么多。 大家乱做一团,沈应淳喝着喝着,忽然把酒杯放下,披上衣服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瓶rio。 周岁拗不过她,帮她开了酒瓶,但只倒了小半杯。rio的度数比菠萝啤高一点,苏叶喝得整个脸都红了。 等一杯干完,她又突然哭了起来,所有人都没见过她这么伤心与眼放。周岁心里哭笑不得,又觉得感慨。 她在这一季里一直都是透明人的角色,也不知道这两滴泪里有没有不舍。 今晚大家都喝了很多。 比上一季结尾时还要多很多。 等到下半场,夜已深,瞅着他们吃得差不多了,郑从容刚想把盛明寒喊过来说件事,忽然有个工作人员跑过来,着急地说有个设备出了点故障。 这是等下还要用的,郑从容当即一皱眉头,跟着技术人员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助理去通知一声。 助理哎地答应下来,转头再看餐厅里的几个人,周岁已经不在了。 嗯?小周哥呢? 助理左右环顾一圈还是没找到人,他看了眼时间,怕耽搁事情就进去找了盛明寒。 明哥靠在椅背上,面色很沉静,眼里看不出几分醉意,助理就把导演交代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怕他喝多了记不清事,又说了一遍。 盛明寒扫了他一眼,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我会和周岁说的。” 助理终于放下心来。 他又说:“这儿等会我们来收拾,明哥你也千万别喝了,我估摸着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开始了,您让小周哥看着点时间,别耽误了。” 盛明寒又嗯了一声。 助理就走了。 盛明寒坐在椅子上,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宋林书喝得头痛,一直在留鼻涕,刚想找周岁,却发现他座位上已经没人了,就连苏叶也不见了。 他愣了下,“明哥,小周哥呢?” 盛明寒沉默。 宋林书:“?”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吞吞地指了指楼上,“扶苏叶上去了,江繁说她喝得太多,搀不动。” “……这、这样吗?” 苏小姐也才九十斤出头吧?!很难不怀疑这话里有没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盛明寒没说谎,不过江繁原本不想让周岁单独送苏叶上去的,担心回头会被观众误解,但是苏叶却一直闹,后来没力气了,才趴在她肩上,小声地对面前的周岁说,说她有些话想说。 周岁犹豫了片刻,想想房间和走廊里都有摄像机,让江繁帮他一起扶到房间门口,就回去了。 盛明寒根本没听到这番话。 “好了,”周岁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在墙上,把手抽出来后,松了一口气,“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叶摇摇晃晃的,感觉站着好累,索性顺着白色的墙面坐在了地上,又朝周岁招了招手。周岁便蹲下身,只是和她隔了半臂有余的礼貌距离。 “我,我想跟你说,”苏叶瞳孔失去焦距,她打了个酒嗝,慢慢地道,“你要不要娶我,嗝,当老婆?” 周岁:“???”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眉头都皱在一起,“你说什么??” “我说,你,”她指了指周岁,又指了指自己,“嗝,要不要娶我?” “……” 周岁脑海里空白了一瞬,沈应淳的前车之鉴瞬间剖开浮现在他眼前,但是他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苏叶虽然有在暗戳戳地接近他,但是动作并不明显,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有爱意。 如果说非要有点什么,还不如说交易。 他顿了顿,回答:“不想。” 苏叶果然并不像一般失恋女生一样很难过,她的反应甚至是松了口气,大着舌头说:“那就好,是你、你不想娶我,嗝,非战之罪。”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说得糊里糊涂的,周岁听得也很迷茫,很怀疑这是不是酒鬼的胡言乱语。 “我说得很清楚,是、是你,笨。”苏叶点了点手机,明明眼睛都快看不清了,还语重心长地说,“我的、经纪人,嗝,让我和沈应淳,嗝,来勾引你们。但是我失败了,不是我不努力,嗝,是因为你是基佬,懂?” “……” 这下懂了。 周岁忽然理解了之前柳时宁跟自己提到盛元姝时露出的复杂神情,她说,盛元姝手段很阴,给盛明寒下了不少绊子,盛明寒很烦她。 现在,周岁也有点烦了。 “我、我也是无辜的。” 苏叶唉声叹气的,似乎是怕他误会自己,还在断断续续解释,“我就是个打工人,嗝,老板发工资让我干,我能怎么办?嗝,我也不想和沈哥炒作,他是个基佬、基佬啊,他和有钱男人睡,嗝,你懂吗,你懂吗?” 她越说还越激动了。 “……”周岁头皮发麻,不得不捂住她的嘴,“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说了。” “唔唔唔——” 他都怕这姑娘喊一嗓子让沈应淳听到了,他和沈应淳是和解了,但沈应淳小心眼,被戳破了这么难堪的事,以后回了公司说不定还要为难苏叶。 苏叶挣扎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我困了。” 她摸摸兜,“嗯,我房卡呢?” “咱们睡这儿,没有房卡。”周岁听她说困了,松了口气,睡着了好,睡着了就没这么棘手了。 他把人拉了起来,打开房门和灯,把小姑娘扶到床上去就出去了,转头准备给江繁打个电话。 这一个姑娘家的,他也不好帮忙在人家房间待太久,但是这种天气让她这么睡着肯定会着凉的。 电话没打通,他就又发了短信。 他刚发出去,身后忽然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周岁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猛然抱住,高大沉重的身体把他压得直接按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岁心脏猛地一跳,吓得差点叫出声,然而下一刻,一只手伸了出来,比他捂苏叶时还要用力也暧昧得多,瘦弱的身体几乎完全箍在了暖热的怀里。 “……别叫。” 盛明寒在他耳后根说。 周岁耳朵很敏感,这几个字轻轻吹过来,激得他肩膀一抖。他挣扎了一下,盛明寒还是没有放手,周岁就尝试地舔了一下他的手指,下一刻,盛明寒像触电一样地缩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落在他脖颈上的吻。 带着粗重滚烫的呼吸。 像要留一个标记。 周岁被正面压在墙上,腿几乎立刻软了下来,但他还清醒地记得走廊有摄像头,他微微喘.息着,反手去摸盛明寒的脸。 “去……去你房间。”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屋里的摄像头有没有关了,但盛明寒只要非工作状态,或者离开屋子,就会习惯性地遮起来。 相对而言,会隐蔽一些。 盛明寒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把他翻过面来一把抱起,手臂上微微突出青筋的模样,周岁小声地惊呼了一下,下一刻,盛明寒已经抱着他打开了卧室的门,两个人关上门,抵在冰凉的墙上,黑暗中,呼吸都急促沉重。 周岁几乎第一时间环住他的脖子,想要索吻,却被盛明寒按了回去。 “你一点都不爱我。”他身上还带着一点红酒和啤酒混合的味道,掩盖了柠檬沐浴露,但同样好闻,周岁安静了下来。 盛明寒摸上他的脸,他的唇,周岁感受得到他是很想接吻的,可是他又没有。 “你都不想我。”他双手绕到胳膊下把周岁举高一点,周岁唉地一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踮起脚尖,谁想到盛明寒下一刻直接把脸埋了过来,埋在他肩头。 像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七十斤、钻不进主人怀里的长毛大狗狗。 周岁哭笑不得,觉得他很幼稚,但是又有种感动,就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我哪有啊,一直都想你,昨天不是也说了嘛。” “没有。”盛明寒闷闷地说,“你没有说,老公,我想你。” “……”周岁一脸黑线,“我什么说过老公。” 盛明寒把他抱紧,嘟囔,“就现在。” “嗯?” “就只有现在说了。” 周岁怔了怔。 过了一会儿,盛明寒才说:“他们都叫你老婆,他们都能叫,只有我不能叫。” 周岁就没有笑了。 因为盛明寒真的在伤心。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后才问:“谁?谁喊了?” “粉丝。” “他们都是乱喊的。” “不是,他们都说,岁岁老婆好漂亮,性格还温柔,都打你的主意。” “……不是这样的。” “就是的。”盛明寒执拗地说,“他们还说,你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我。还说庆祝美女脱单,千万不要复合。” 周岁梗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美女说得是自己。 盛明寒没听到他的回复,又说:“他们都喜欢你,我只是其中之一。” 周岁心都软了。 “没有的事。”他原本想解释的,但是想想,跟一个醉酒的人讲什么道理?于是就顺着他的话哄他,“我以后叫她们都不许再说了,好不好。” 盛明寒嗯了一声,又说,“那明知故犯的每个罚款一百,你来收。” 周岁被他逗笑了,又觉得这样吃飞醋的盛明寒很可爱。 盛明寒不是那种特别爱拈酸吃醋的性格,应该是看到他把苏叶扶上去后,又待了一段时间,所以才有些不高兴。 “好,我来收,凑够五百块,就重新办婚礼,好不好?” 周岁说完,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很细微,盛明寒又问他五百块够不够,他就把这件小事忘在了脑后。 “肯定够的。” “不够怎么办?我们还要买房,还要装修,我怕养不起你。” “不会的,你忘了?我们房子已经买了,装修也够了,婚戒也有,五百够结婚的。” “那你还是我的老婆吗?” 周岁有点害羞,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盛明寒被他哄了一会儿,终于满意了,摸寻他的嘴唇,用气音说:“老婆,亲亲。” 周岁耳朵一热,张开了唇。 盛明寒不是很用力、但很缠绵地亲吻他,周岁颤抖着换气,忽然想起,盛明寒给他的备注就是:老婆,亲亲。 现在真的亲到了。 还不止一次。 他们热烈地亲吻着,周岁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但忘记的人是想不起来的,下一刻,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沉重的响声,“砰——” 两个人被猛地吓了一跳,周岁差点跟个虾子一样地蹦起来。 “什么人?” 盛明寒被震得恢复了一点清醒,冷着脸打开了灯,然后看到了一屋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手持摄影器材的工作人员。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 草。 * 第66章 一对。 盛明寒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屋子里十几个人, 客厅都快站不下了,以往吵吵闹闹没个停歇,现在罚站军姿, 面面相觑反而安静了快一分钟。 “……” 周岁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不是盛明寒的房间吗?? 他一脸呆滞,下意识想推门看看外面的房号,是不是自己走错了,那副可怜窘迫的模样郑从容看了都于心不忍。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晚上要搞惊喜直播, 你们装作不知道,然后进来被我们吓一跳……” 郑从容越说声音越小, 盛明寒的眼神感觉已经可以杀人了。 他摸了摸脖子,视线又转移到了一旁的助理身上。 郑导还没发话呢,助理已经感受到了甩锅的味道,他肩膀一缩, 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说话也哆哆嗦嗦。 “我我我确实通知了的呀, 因为观众都说想看明哥的房间, 我还反复跟明哥强调过千万别走错……” 结果真的没走错。 可、可这也不怪他们啊! 为了节目效果,他们还特意把灯关掉了,所以这俩人刚进门的时候, 大家还以为是在‘演戏’状态呢。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盛明寒记错了时间, 提前来直播了,还想着将错就错, 但还没等他们出声惊吓, 这俩人已经又亲又抱的, 虽然拍不到画面, 但是听声音也听得出来。 大家都傻了, 完全忘了应急措施。 他哭丧着脸,又怕盛明寒发了火,以后他转行都干不下去,疯狂鞠躬道歉,“明哥,我、我真不是……” “是我的错,喝多了。”盛明寒太阳穴一阵刺痛,他拍了拍身后已经完全呆滞的周岁,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他脸色虽然难看,但语气却温柔。 周岁脸皮本来就薄,这种事被人看见已经很尴尬了,更何况是这么多人,还不如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逃避可耻但有用,等他处理完,明天起来虽然还是尴尬,但起码没人敢闲言碎语地开他们的玩笑。 周岁还没有从一开灯就开出这么大盲盒的‘惊喜’里走出来,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回过神来又很头痛。 他喃喃了两句,声音很小,真有些羞愤欲死的味道了,盛明寒离他那么近,也只听见‘算了’两个字,很轻。 “……”周岁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让其他人先出去吧,不是还有拍摄吗?” 他一看到拍摄机器才反应过来,大概又是郑从容临时安排的任务,虽然现在他真的很尴尬,但时间不早了,再耽误下去,不知道几点才能收工。 郑从容也是没想到周岁能这么敬业,一时间有些佩服。 他咳了咳,跟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副导演、助理和摄影大哥们就赶紧出去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跑快点,等下被明哥看到了脸,暗戳戳记上仇了怎么办? 等这堆人脱离了盛明寒的视线,一路跑回他们工作用的小别墅,顿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讨论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神采飞扬,眼睛里写满了八卦。 “卧槽,我不是在做梦吧,这种好事也能被我撞上??” “我感觉我像听了一部十八禁广播剧,他俩都恋爱结婚好几年了吧,怎么还这么腻歪……真的好羡慕。” “广播剧都没他俩会亲,明哥反差也太大了吧,在岁岁面前像个忠诚大狗狗一样,感觉代年下也很好嗑啊!” “别说,岁岁真的好娇,平时在队伍里是成熟稳重的三哥,在明哥面前语气都软了,像个被欺负的小兔子。” “我现在理解泥塑粉的心情了,谁听了不想叫他一声老婆?太可爱了。” 谁能想到,这俩私下里也这么甜蜜啊? 平时不在老婆跟前就拽个臭脸的盛明寒,竟然还会撒娇哎,还说‘他们都喜欢你,我只是其中之一’,又酸又可怜。拜托,那可是盛明寒哎!! 这传出去,得撼动半个娱乐圈吧?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种莫名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他们的手机瞬间响起了各种平台和社交软件的提示音。 “叮铃铃、叮铃铃——” 周岁摸出手机,看到是陈海萧打来的电话,微微一怔。 陆望远接管他之后,他虽然还和陈海萧保持着联系,但陈哥很懂分寸,不会做让陆望远觉得不快、多余的事情,平时只有等他有空在家的时候,才打个电话,聊聊天约顿饭。 像这种大晚上打过来的情况,少之又少。 他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按下接听键,还没听清陈海萧在说什么,下一刻陆望远的电话就插了进来。 两个来电挂在一个屏幕上,满屏的绿色接听和红色挂断键,看得他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先点哪个。 等他反应过来时,却又都挂断了。 “呃,有个事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郑从容忽然开口。 “……”盛明寒有所预感似的扭过脸来,郑从容被看得脸上发麻,只能顶着他锐利的视线,硬着头皮解释。 “今天晚上这个特辑,他、他是半直播形式的,虽然还没到直播时间,但是,我们平常都会提前五分钟到十分钟开直播间,做预热准、准备……” 盛明寒的目光越来越冷,郑从容的声音也越说越小了。 盛明寒:“……” 周岁:“……” “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他小声说,“其实我已经提醒过了,刚才我把机盖翻下去,切断了直播,只是你俩正好在视线盲区,看不到机器的红点。” 他们出国后,各大粉头也没跟到剧组,而且官博也没有发布任何花絮和物料,导致观众们被压抑了一个多星期的八卦欲高倍速膨胀,直播间热度也直线上升,还没开播就已经挂了三个热搜。 郑从容忍不住为今明后三天预订了热搜的团队和商家默哀。 周岁低头看了眼手机,两个电话自动挂断后还没有停歇,在此期间还有其他电话不间断地打了进来,因为占线打不通,最后都变成了短信。 来电秘书提醒您,来电号码137… 来电秘书提醒您,来电号码156…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号码。 短信像哈利波特接到入学通知信一样、雪花般的涌进来,两拍的提示音甚至播放不到结尾,被压缩后,铃声就变成了‘叮~叮叮ddddd’,怪鬼畜喜感的。 “……” “你的意思是,”周岁哽着嗓子,“刚才可能有几百万人在线,然后……” 郑从容很同情他,但严谨地纠正,“准确来说,是一千二百三十三万人。” 也就是说,有一千多万人在线看到他和盛明寒接吻、调情,还说不许让粉丝再叫他老婆的话。 周岁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为爱飙出的眼泪流成大河,流向国内的每一条分支,流到土壤深处,就算在地心里也要汇成‘日月同岁szd’ :嗑了内娱二十年,塌房三十次,终于让我搞到真夫妻了啊啊啊 :热搜前十全是日月同岁,天哪,我感觉当年天后和相差二十岁的男友结婚都没这么轰动过 :啊啊啊啊!微博怎么这么卡啊!求好心人发一份录屏,我就趁还没开播去洗了个澡,回来就什么看不到了TT :醉了,让我吃瓜啊!!这么崩 :这是实锤复合了吧?工作室才要出来澄清吗,该不会说这是两个很像盛明寒和周岁的工作人员吧?那样我真的会萎的(枯萎) :不会这么扯的,我感觉是真的,明哥不是那种会藏着掖着的性格。当年他要和岁岁结婚,直接就公布了 :确实,好激动啊!希望明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他们的婚讯!! :哈哈哈明天早上也太早了吧?微博这尿性,估计要崩到明天中午 :让他生!让他生!三年抱俩!!(已经矢智)(胡言乱语) :基友是某博程序媛,原本约好了等下去吃夜宵的,现在被紧急召回公司加班了哈哈哈哈,大家再耐心等等,她们已经再赶工了(笔芯) …… :我已经抱着视频美滋滋地重复十六遍了,今晚我的睡前曲就这个了 :刚和男朋友分手在操场emo地散步,现在我绕着跑道嚎叫两圈谁懂 :盛明寒,我的复婚战神!!! :我真的嗑疯了,我比汪峰还要疯,我要感谢我的父母,感谢郑从容,这五百块钱份子钱我先出为敬,喜酒我也可以不喝,千万别客气,我活该的! :卧槽盛老师好会亲啊,之前演《无期》和女主接吻都是借位,大家还都以为你是性冷淡,啧啧啧 “啊啊啊啊!!” 盛明寒声音一顿,望向被子中间鼓出的一大团,周岁蜷缩着躲在里面,像包得破破烂烂的饺子陷,还不忘发出悲痛的呐喊,“不要念了,好羞耻啊!” “这不是你想听的吗?” 盛明寒觉得很好笑,从侧面把被子掀开了一点,周岁就像亡羊补牢的牧民一样,赶紧把洞堵住。 饺子皮缝缝补补又三年。 “你不要掀了,我真的没脸见人了!”他沉痛地说。 “好好好,我不掀了。那你也别压得太死,别喘不过气。” 周岁闷闷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热了,两只脚在床上一蹬,就露了馅。 露出一张眼泪汪汪的脸。 “都怪你。”他捂住脸,哭得很伤心,“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现在被所有人都看见了,好丢脸啊。” 盛明寒就放下手机,慢慢过去连着被子把他抱住,一边嗯一边亲他。 “是我不好,我听岔了,以为十一点才开始,视频我已经让人去删了。” 周岁的脸闷得很热,像蒙了一层水蒸气似的,盛明寒亲着亲着,吻就变了味道。周岁微微攘了攘他的肩膀,把他的脸从脖颈处推开。 盛明寒抬起头,摸了摸他的耳朵。 “现在不想亲。”周岁忧郁地说,“我都要对这里有阴影了。” 盛明寒本来想说不会的,但是一回想晚上的情景,也有点心梗。 “不亲。”他说,“我就抱着你。” 说着,盛明寒也侧身躺了下来,倚在周岁身旁,又把他脸颊两侧凌乱的头发整理干净。因为刚才出了一点点汗,黑色柔软的发沾在脖颈上,像带着海水湿气、缠绕不休的海藻。 盛明寒顺着头发理向他的耳垂,还没碰到,周岁就伸出胳膊抓住了他的手指,“你再给我读几条评论吧,要不好的那种。” 他声音还是郁闷的。 盛明寒就叹了口气。 “刚才不是给你念过了?都是cp粉在狂欢,没什么不好的。” 周岁没说话。 “有人喜欢,自然有人不喜欢,会觉得在作秀、炒作。”盛明寒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作秀吗?” 他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盛明寒说,“粉丝的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上一秒她们能因为你的温柔爱你,日后攻击你时,说辞说不定又换成了软弱。” 他语气沉稳平和,虽然是非科班出身,但他的台词一向抑扬顿挫,轻重有序,很有沉淀下来的故事感。 周岁不自觉地平静了下来。 他之前被黑得最惨的时候,媒体最爱给他打的就是‘软弱’、‘娘化’的标签。 可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去,他的‘软弱’就变成大肆表扬的‘温柔’了。 他从来都没变。 变得是偏见和人心。 “之前,我对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盛明寒握着他的手,低声说,“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很不开心。” 周岁点点头。 那会儿,盛明寒没有给他任何理由,直接拒绝了周岁想邀请他朋友来参加婚礼的请求,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和朋友们关系渐渐疏远。 周岁很不理解,后来还和盛明寒聊过一次。他们没有吵架,就是心平气和地讨论,聊完后,周岁第一次发现了他和盛明寒思维上的差距。 “我不需要在意他们的看法,假设我们邀请客人,那么必然会出现A不喜欢这道菜、B觉得位置不够亲近,C是看笑话的同行和对家这种情况。但这是你和我的婚礼,不是他们的。” “我只想要我们开心,其他我不管,也不想管。他们觉得不满,那应该讨厌不让他们参加婚礼的我,而不是直接讨厌你。” “岁岁,我觉得你的朋友并不够优秀。对你来说,现在分开是件好事。” 那时候盛明寒还没完全学会融入到一段亲密关系里,说话和初见时的风格差不多,像个机器人,直来直去的。 伤了他的心。 因为那句‘不够优秀’,周岁一直很自卑,觉得盛明寒是因为他的朋友们很平凡普通,才不想去交际。 所以,即便盛明寒解释过自己的想法,周岁也完全无法理解。 当时,他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当时间加速流转到两年后的现在,周岁又好像有些隐隐地理解了。 他迟疑地问,“你那时候知道……” “嗯,我不希望你和他们交往下去,是因为他们目的不单纯。” 盛明寒很坦诚地承认了。 “他们都曾经偷偷要过我的联系方式,以你最好的朋友的名义。加上微信之后,隔三差五地跟我聊天,发一些有的没的话。也有单刀直入,上来就说想让我帮个忙,牵线这个或那个导演。” 周岁的表情瞬间冻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攥紧了手,喃喃道:“我不知道……他们从来没和我说过,他们可以跟我说的。” “他们当然不能跟你说。”盛明寒轻轻把他的手掰开,指甲掐在手心,会很痛。他低声道,“你帮不上,你也不会和我说,对不对?” 周岁嗯了一声。 半晌后,慢慢地把手缩了回去,他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出神。 但凡是好朋友的心愿,周岁都会尽力帮他们去完成。但倘若这个心愿需要向盛明寒提要求…… 他确实开不了这个口。 盛明寒比他更懂‘人心’。 是他太蠢了,竟然没有发现,还要盛明寒帮他去处理这些事。周岁垂下眼睑,几乎能想到当时盛明寒的心情。 很抵触,但因为是他的朋友,不想这些朋友让他伤心,所以默默地处理完,又好心地提醒他,记得远离。 可惜他太笨了。 “岁岁,”身旁一只手伸了过来,抚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轻轻掰了过来。盛明寒轻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周岁的情绪只维持了几秒钟,但这几秒钟也是很难受的,他缓过神来,转身把盛明寒抱住,闷声说,“你跟我说过了,不要在意别人。” 他记住了。 这一次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真听话。”盛明寒奖励地亲了亲他,过了片刻,又说,“其实在我小时候,有很多人想跟我做朋友。” “嗯?” “不是你想的那种,嗯……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都是司机来接送的,喝得牛奶、吃的面包和饼干是从家里带的,用的文具也是最好的。” “有些孩子会说,盛明寒我想跟你做朋友,我同意后,他就光明正大地问我要铅笔、要巧克力,甚至要我的零花钱。有些孩子……会直接偷。” 盛明寒并不觉得小孩子生来完全纯粹天真,起码他小时候遇到的并不是。 有些小孩就像小猫小狗一样,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如果老师更喜爱谁,他们就簇拥谁;如果老师讨厌谁,他们就团结起来排挤谁。 他被簇拥过,也被排挤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周岁难以分辨的人心,对他来说,却轻而易举。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周岁抬起头,听见他说,“是在剧组,那会儿我刚来,你很好奇地到处打量我。” “……哪有到处啊。”周岁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我明明就只看了几眼,马上就走开了。” 盛明寒就笑了,“是。” 就是因为那几眼,盛明寒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单纯的羡慕和崇拜。后来拍戏时,他验证了果然如此。 女主和别人会时不时地上来跟他搭话,打量他身上穿戴的衣服和饰品,在化妆间里热烈地讨论他的饭盒是六十块钱的价位;会偷拍他的照片,装作粉丝要他的签名,然后转头挂到群里贩卖。 只有周岁什么都没做。 他时常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服装(那个时候很流行),坐在台阶上发呆,等到有他的戏份,就会提着长长的裙子小跑过去。 路过时,盛明寒嗅到一点汗味。 “啊??”周岁皱起了眉,有些窘迫,“你闻到了吗?可是我每天都有洗澡的,戏服我也有搓……” “不是那种汗味。”说着,盛明寒凑到他鼻尖轻轻嗅了嗅,周岁没想到他又靠这么近,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 盛明寒抬起头,露出浅浅的笑。 “就是这种味道。” 是出了一点薄汗,细密汗珠挂在皮肤表层的香甜气息,像澄花的香味。 他曾经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能闻到,他还让柳时宁帮忙去闻闻,那时候柳时宁还在跟组,听到他的要求后大骂他变态,盛明寒只能让助理去偷偷闻。 搞得那阵助理看到周岁都得绕道,感觉怪尴尬的。 但验证下来,确实只有他一个人闻到了。或者说,人家根本就没有味道。 干净得很。 “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周岁想了想,“其实,我也经常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就是你常用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 盛明寒便露出惊讶的表情。 过了半晌,他才说:“可是,上一季播出后,我的沐浴露就用完了,后来我让助理帮我买了无香型的,就一直凑合用到现在。” 这下,两个人都傻眼了。 过了半晌,盛明寒捧住他的脸,笑着轻轻咬住了他的唇,“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唔……” 气息波动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岁抓着枕头的手松了下来,垂在柔软的床单上,他翻了个身,把不平的呼吸慢慢吐了出去。盛明寒掀开被子,抓着他的手让他重新正面仰躺着。 不怎么流动的暖风氤氲着整个房间,暖黄色的灯铺在整个房间里,给白皙的身体打上了一层细腻成膜的光影。 他擦掉唇角的痕迹,俯下身,亲了下来,“我就知道,我们是天生一对。” * 第67章 好合。 第二天清晨, 宋林书嘴里叼着牙刷,一脸困倦地敲响了周岁的房门。 这个点周岁应该已经醒了,他断断续续地敲了两三次, 听到里面有动静后,宋林书就靠在门框上放空自己。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耳边才响起浅浅的脚步声。门锁咔哒一声响起,宋林书精神一振,立刻举起手里卷尺状、一滴都不剩的牙膏, 半是撒娇半是抱怨。 “小周哥,我的牙膏没有了, 曹锐说他不——” ‘借给我’三个字卡在嗓子里还没说出口,宋林书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与其说睁,还不如说是瞪。 盛明寒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睡衣,宽松的领口被系带系成小v领, 只露出一点锁骨的边缘,面色不愉地看着他。 ……不是小周哥。 “盛、盛明寒??”宋林书嘴巴张成圆形, 宿醉睡得他脑子懵懵的, 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后退一步看了眼房号,没错啊, 是周岁的房间啊, 脸上就更加困惑了。 “……”盛明寒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胳膊撑在门框上,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你到底有什么事?” 现在才早上八点。 “我、我——”宋林书结巴了半天, 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我来借牙膏。” 盛明寒瞥了一眼他皱皱巴巴的牙膏, “在这儿等着。” 说完, 他转身到电视柜上拿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才朝卫生间走去。 盛明寒没有关门,但门口到屋里还有一段过道的距离,宋林书也没看清。 他扒在门框上往里看,脚还站在外面,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好像有个很模糊的声音在说话,应该是小周哥。 ……等等,小周哥?! 他不在,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林书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盛明寒站在卫生间回答说:“嗯,是宋林书,他来问我们借牙膏。” 周岁哦了一声。 宋林书听见被褥簌簌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周岁稍微坐起来了,这下声音清晰了一些,只是还带着点困倦。 周岁也没问为什么他不问曹锐借,好像已经对这俩人的打闹习以为常了。 “你拿我的那支给他挤点吧,再给他找个什么东西垫着,别甩掉了。” 盛明寒有一点洁癖和强迫症,在对待除周岁以外的人时会格外明显。周岁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担心他会介意。 盛明寒嗯了一声,“我用你的。” 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他手里端着什么走了出来。宋林书扒在门框上眼巴巴地望着,等他走近后才发现,原来盛明寒手里拿着一张酒店的宣传名片。 牙膏原来挤在名片上了。 他挤的很多,都可以刷两三次了,而是不是铺在卡片上的,是层叠堆起来的,上面还有个小尖尖。 要是挤少一点或者是抹平了放,那上面还会沾上名片的灰尘和细菌,现在他只需要从上面取用就可以了。 咱们少爷还是挺贴心的呀。 当然,这些话宋林书也只敢在心里打打嘴炮了,是不敢说出口的。 盛明寒等他拿稳后才松手,冷冷淡淡地说:“别再弄掉了。” 宋林书听他这个语气,就更加小心了,双手捧举过去,像捧着圣旨。 要完牙膏他还不走,挤了挤眼睛,“明哥,你俩昨晚睡一起啊?不怕镜头拍到啥不该拍的吗?” 盛明寒静了一秒。 宋林书感觉他的这个眼神很复杂,有种看路边老人天真地问小伙子,我这个手机能不能用3G电话卡的既视感。 看得他毛毛的,忍不住摸了摸脸。 盛明寒直接关上了门。 宋林书:“……” 不是,多少透露点嘛,太小气了! 他满脸好奇和郁闷地回了曹锐的房间,曹锐已经洗漱好了,正在换衣服,听到开门声时,他的毛衣刚好卡在脖子上,露出背上健壮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顿了顿,慢吞吞地把毛衣卷在里面的衣角扯了出来,整理整齐。 宋林书似乎忘记了早上的不愉快,拿着牙刷直接到他的卫生间里沾了点水,塞在嘴巴里。 “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去借牙膏时看到了什么,”宋林书兴奋又神秘地跟他说,“惊天八卦,绝对震撼全网!!” 曹锐沉默片刻,“看到什么了?” “我跟你说,刚才去敲门的时候,不是小周哥开的门,竟然是明哥哎!” “他俩是睡一起了吧?卧槽,我是没想到明哥会这么大胆,直接不当人了啊?”宋林书说着,又十分感慨。 最后一天搞这么一出,要是播出了,那热搜不都得爆了啊?哎不对,就是咱们这个尺度,他是能播吗……? 曹锐闻言无言了很久。 宋林书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圆圆的,像猫一样,紧紧地盯着他看,似乎在期待着他大吃一惊的表情。 嗯?嗯嗯嗯? 快给点反应啊,曹锐。 “……” 曹锐觉得刚才还抱有一丝幻想、认真听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惊天大傻逼。 其实他本来也没对宋林书抱有什么期待,共事两年,这小子有多不靠谱他很清楚。曹锐忍住了揍他的欲望,最终还是没笑话他,转身收拾起了行李箱。 但宋林书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是这么冷淡,傻眼了,一把搭住他的肩膀不让走,很不满,“喂,你这什么反应啊?” 语气还十分不满。 “……你还问我?”曹锐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一点一点把他的手指掰开。 “你是不是傻逼。”他无语又无奈地道,“你早上起床不看手机?你不知道昨晚明哥和小周哥接吻……被镜头拍到了吗?昨天郑从容连夜把他俩房间里的摄像机全部迁走了,一架都不敢留。微博崩到凌晨五点才彻底修好。” “现在你说说,他俩为什么要睡一起?嗯?你告诉我。” “…………” 宋林书彻底傻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把泡沫吸进嗓子里,咳了好几声,震天动地地,把脸都红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发出沙哑的、不可置信的怒吼声,“什么?!” 竟然有我都没吃到的瓜?! · 宋林书翻遍了微博也没找到资源,急得像个怎么都吃不上瓜的猹。 他还切了自己的小号在广场上厚着脸皮求视频,又给说有资源的营销号打了五十块钱,买了至尊vip版。 结果打开发来的压缩包一看,竟是全国第五套广播体操,还是高清版。 “……” 真的会谢。 “你到底有完没完。”曹锐手里拿着一件打底衫,不耐烦地甩到他脸上,“赶紧把衣服穿上,从我床上滚下来。” “我帮你收拾,让我再躺会儿嘛。” “我数三个数,别逼我揍你。” 宋林书闻言立刻往被子里面钻,曹锐立刻把被子抱起,带走了暖热暖热的气息,只留下他在床上打滚耍赖。 “呜呜呜,你们都看了。”宋林书大字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早知道我不喝酒了,现在连个车尾气都吃不到。人家现在都已经啊啊啊过一轮了,我什么都没有,还被骗了五十块。” “那是你蠢。” 曹锐低声说,“叫你别转钱了。” 宋林书很伤心,“那他不给我发资源,我怎么能知道他是骗子啊。” 曹锐:“……” 说他蠢他是真的不反驳啊。 宋林书还在床上哭,因为没有被子,枕头也被曹锐拽走了,他只能把床单掀起一角,捂着脸发出心碎的呜声。 他的cp糖,呜呜呜。 “你还敢要资源,”曹锐听得很无奈,“郑导都不敢惹他,底片都删光了……你是真不怕盛明寒封杀啊?” 宋林书把被单拉下去,哭丧着脸问他,“那你录了没有?” “我录他们接吻的视频干什么。” 曹锐顿了顿,“我又不是gay。” 啊?这跟是不是gay有关系吗? 不过宋林书也没在意。 “可你起码看过啊。”宋林书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那你给我口述转播吧。我听他们说明哥还吃醋来着,他俩真亲了吗?吻技怎么样?” “……这我怎么知道。” “哎呀,你就估摸着嘛。就打个比方说,和沈辰比怎么样?” 沈辰是他们公司的师弟,之前演了个霸总男主,红了一把。 宋林书还追过他的剧,大半夜哭得要死要活。曹锐睡在下铺烦得不行,开灯问怎么回事,宋林书就眼睛红通通的、一脸羡慕的说,沈辰太会亲了吧。 曹锐回答很冷漠。 “不知道。” “你咋啥都不知道啊?啧,要是大脑能共享记忆就好了,那我直接往你头上插个usb就能看了,还能转存……” “你真想知道?” 宋林书条件反射地点点头,“想啊、啊——” 曹锐忽然转身,掌心托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头。宋林书还没反应过来,但生理性地屏住了呼吸。 近在咫尺。 片刻后,他松开手。 “就这么亲的。” 曹锐脸色冷淡,他松开手,抓起一旁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留下宋林书一个人在屋里,缓过神时,心脏狂跳。 不是,曹锐这是干什么啊? · 周岁漱口的手顿了顿,不知怎么的,忽然打了个激灵。 “感冒了?”盛明寒走过来,手臂从他脖颈边绕过去,把他锁骨前的那粒衬衫扣子扣上,“今天有点冷。” “没事。”周岁摆了摆手,“就是感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怪吓人的。” 盛明寒便没说什么,等周岁擦过洗脸巾后,把他掰了过来,搂在怀里。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 周岁轻轻叹了口气,“还好我现在的经纪人是陆望远,要是陈哥,我今天但凡接一个他的电话,都得被骂死。” “他是关心你。”盛明寒说。 昨天视频泄露出去后,陈海萧是第一个打过来的。要不是后面电话太多,周岁又特别尴尬羞耻,直接关了机,估计陈海萧能给他打到凌晨三点。 三点只是朋友的礼貌,他要还是周岁的经纪人,估计会不停歇打到现在。 “嗯,我知道……”周岁点头,点着点着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对陈哥态度这么好?怪怪的。” 盛明寒从不会对他身边的人有过多的感情,和对方打交道时都很有分寸感。陈海萧就曾经跟周岁说过,和盛明寒通电话时,他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周岁经纪人’的标签。 就好像他此刻的礼貌、客气,都是因为周岁而带来的。这种独一无二的偏爱其实很有安全感。 所以离婚时,周岁自始至终都是觉得盛明寒是对自己的爱消磨殆尽了,而不是移情别恋。 他知道盛明寒做不出那种事。 不过,盛明寒什么时候跟陈海萧关系这么亲近了,还主动帮他说话? “陈海萧的醋你也吃?”盛明寒挑了挑眉,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 周岁哎哟一声,盛明寒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陈海萧知道周岁答应了他的求婚后,他给盛明寒打了个电话。 那天陈海萧喝了很多酒,所以没再顾着以往的分寸和谨慎,电话里说了很多,但都是请他好好珍惜、照顾周岁。 盛明寒对陈海萧的印象很深刻,大概是因为他从不逼迫周岁接一些烂俗剧,平时有事也是跟柳时宁联系,几乎不会跟自己有私下联络。 陈海萧是周岁身边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有分寸感、又很周到的人。 所以他的耐心才会多一些。 盛明寒回过神,转移了话题,“昨晚的热搜压得差不多了,刚才柳时宁给我打了电话,建议我们不回应。” “不回应?” 周岁想了想,“暂时不公开吗?” 盛明寒摇了摇头。 或者说,不公开,也不反对。 · 这次闹了这么大的窟窿,郑从容也不作妖了,老老实实地没再搞花里胡哨的。录制完毕后,大家简单搞了个杀青宴,在附近的玉泉楼吃了顿羊肉火锅。 说起来,上一季他们第一顿正式的聚餐也是在这里,还玩了默契小游戏。没想到来时垂柳玉泉楼,去时已见南方雪。 录完节目后,周岁终于开了机,给陈海萧打了个电话,说是想回A市看看房子,其他的当面再跟他解释。 陈海萧今天早上起来,再搜关键词时已经搜不出什么,就知道是盛明寒压下去了,于是没有再担心。 他又跟户主那边打了电话,对方表示明天上午可以看房,周岁就跟盛明寒定了同一班的机票,座位连号。 到机场时,周岁戴着口罩刚从车里出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尖叫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他们的名字。 “岁岁!!啊啊啊!!” 他吃惊地抬起头,发现外面聚集了一堆年轻的女生,手上还拿着cp手幅。 但他们的行程并没有对外公开。 盛明寒皱了皱眉,看向陆望远。 “我找人疏散一下。”他立刻说。 盛明寒最抵制私生,粉丝们都知道,更何况她们也拿不到盛明寒的身份证号,自然也就查不到他们的航班。今天《分手》杀青,她们都知道,粉丝应该是堵了不同的机场口,想碰碰运气。 “没事。”周岁摇了摇头,“大雪天的,她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而且,也没打扰机场秩序,都在外面等着呢。” 这倒是真的。 不管是他俩的唯粉还是cp粉,粉丝团体都是圈内数一数二的有素质,虽然她们是在蹲机场,但都是站在排队区外的空地上,并没有打扰其他乘客。 大概是知道他们录节目很辛苦,又是难得的私人行程,所以粉丝也只是在远处兴奋地喊他们的名字,没有靠近。 周岁就正面转过去,又往前面走了几步,朝她们比了个耶、又比爱心,等她们拍得差不多之后,才笑着招招手。 “啊啊啊!岁岁!!” 太可爱了吧!! 其中一名粉丝看着镜头里戴着帽子、开朗笑着的岁岁,不禁露出了感动的老母亲的笑容。 天哪,前辈们说的是真的,宝贝真的好会营业,还知道哪个角度好看,还会换pose!!救命,真的好宠粉!! 她要垂直入坑了呜呜呜。 可惜明哥一点都不配合,她快门刚按下去,这个狗男人就转过身了。不过虽然拍不到他的正脸,也是合照啦! 粉丝们一本满足,在机场蹲了四个小时的腿这会儿都不感觉到僵和冷了。 狗男人盛明寒正在跟陆望远说话。 “就这个什么红豆西米露吧,加什么你看着办,但是要热的,嗯……糖多一点吧,小姑娘应该都爱喝甜的。” 陆望远在美团页面快速地点了五十杯,刚要结账,就被盛明寒拦住了。 “等等。” “再加点零食,这个,还有这个。” 他戴着黑色手套,轻轻指向屏幕的某处,“不要叫外卖,让她们到店去取,坐下来吹吹暖气再走,打车费我来报销。还有,如果有在其他登机口的粉丝,你让助理给她们发个红包。” 他们来得早,还有近两小时登机,足够底下的人处理这些事情了。 陆望远都一一答应了。 要结账时,他忽然想起什么,“明哥,要不给小周哥也点一杯?” “不用。”盛明寒拒绝了,“他有乳糖不耐,外面的奶茶都不怎么能喝。等会儿进去给他买杯咖啡就行。” 说话间,周岁已经拍完了,轻快地小跑回来。盛明寒撇头看他,“要不要过去跟粉丝签个名?” 周岁摇摇头,“还是算了。” 其实他挺想跟粉丝互动的,离开哈市后他就没怎么看过手机了。再加上录制很忙,微博账号现在都是陆望远在管理,他已经很久没和粉丝聊聊天了。 但周岁转念一想,昨天的事刚刚爆出来,如果过去和她们说话,那肯定会被问到昨天晚上的事…… 啊啊啊啊—— 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太尴尬了,起码现在的他还不那么想面对。 盛明寒嗯了一声,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握住了周岁的那只。黑白交织,紧紧贴在身侧,不张扬,但也不隐蔽。 周岁怔了片刻,随后笑笑。 好嘛,原来这就是不回应。 他们拉着行李箱往登机口大门里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远处的粉丝群里忽然爆发出一声特别响的口号。 “日月同岁,百年好合!!” 喊得嗓子都快劈叉了。 其他同行的小姑娘怕她被认出来,连忙啊作一团,帮她打掩护。明明只有几十个人,但现场热闹得仿佛在过春节,连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好奇侧目。 盛明寒脚步一顿,忽然回过头来,在风雪中,在粉丝抓拍的镜头里,握着周岁的手,浅浅一笑。 * 第68章 小居。 -小青花论坛- 主题:(。) 主楼:少爷好狠的心啊, 上千层的楼说删就删,现在带谐音字的都不给显示了呜呜 :前排小心翼翼地蹲下 :大家注意护楼,不要发相关词汇, 小青花现在比小绿江还敏感,动不动就删,还搞大小号连坐,所有人一起坐牢(落泪) :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少爷收手吧, 外面都是cp粉(哭)起码给我们留栋嗑糖的地方啊 :毕竟xql昨天被上千万网民当场抓包,估计已经尴尬地抠出十套婚房了, 理解理解,嘻嘻嘻 :能不能开个打款渠道啊?少爷这效率太低了,老婆两个字我喊得嘴都快烂了,怎么还没人来收我的份子钱T-T :呜呜老婆说五百块就愿意嫁了, 呜呜呜,我真的会哭死, 他好爱他 :我现在合理怀疑小青花和工作室有一腿, 删帖删得这么快 :楼上刚通网吗,昨天大规模删帖后就有人扒过一轮了。你区标题挂大名的比比皆是,但只要提他俩的名字, 十分钟内必删帖, 小青花肯定收了钱的 :少爷怎么管得这么严啊?感觉某博都比咱们要松快一点,呜呜呜 :某博也不轻松, 精选评论、下热搜和锁广场了解一下 :没办法嘛, 之前年年被唯粉骂得好惨, 路人缘一直不太好, 删帖也是少爷保护年年的方式, 大家多多见谅 :???我只是两天没上论坛,怎么就吃不上瓜了?年年又是谁? :请自行填空,xx年年花相似 :科普一下,隐蔽词,xql的大名小名都不能打出来了,打出来一定会被删,而且是整栋楼一起连坐 :前段时间cp粉嗑糖嗑得很凶,虽然也有提大名的,但基本都没怎么删。只要不触碰底线,少爷那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次估计是xql太尴尬了哈哈哈,要是我我也得删(。) :是的,等过了风头估计就好了 …… :呜呜又看了视频,好甜好甜 :‘你都不想我’,‘他们都叫你老婆,只有我不能叫’,‘他们都喜欢你,我只是其中之一’。呜呜,这种依赖感眷恋感,谁懂? :我懂,名品大狗狗趴在宠物医院门口等待主人的既视感,狠狠戳我xp了 :谁再说我们少爷性冷淡孤僻不合群我就要生气了(怒)私下里就只跟年年撒娇是吧,smh你双标有一套的 :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在宿舍没戴耳机,从不追星的原耽小姐妹问我这是新出的广播剧吗,她也要买,哈哈哈 :他俩真的很有那种小说的梦幻感 …… :新图速递,xql今天回A市啦,一起去的机场!嗑死谁了我不说[图][图] :哇!!美照prpr :辛苦跟现场的姐妹们了,H市今天还下大雪,图片看着都好冷 :辛苦辛苦,感谢菩萨们 :有位跟拍姐妹发了微博!写了很长,真的很用心,我贴个链接大家快去看! [ 甜萌炒栗子:大家下午好呀,现在已经下飞机啦,思考很久,还是想聊一聊发生的一些事。今天H市真的好冷,因为送机是自发的行程,没有报备,所以我们也做好了见不到岁岁的准备。但是幸运之神眷顾,在机场登机口蹲了好几个小时后,还是见到了两只 QAQ 岁岁人真的很好,因为怕他们被打扰不开心,我们就没有靠近,但是岁岁还是主动转过来让我们拍照了,还一直换不同的动作、笔芯,笑得特别好看,我们拍的几乎没有废片,真的超级开心。 明哥嘛,他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但反正还是一如既往的拽,岁岁拍照的时候他就转过去和陆望远说话。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的习惯,也没打算拍他(捂嘴笑)离开的时候,有个姐妹忽然喊了一声cp口号,被他听见了,大家都担心明哥会生气,没想到他主动牵了岁岁的手,还朝我们笑了笑,呜呜呜真的好帅 等送完机后,我们就准备回去了,这时候明哥的助理跑了过来,跟我们说买了红豆奶茶,让我们到店里喝,打车费他们可以报销。助理小哥哥还说,女生在外不安全,他会陪我们待在在这里,直到所有人都平安离开,他再回A市。我们就问他是不是明哥的安排,他也不回答,只是笑,大家就都心里有数了。 其实这些事就发生在几个小时前,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好激动,不知不觉就打了这么多字。之前我并不怎么关注内娱,追日月同岁也只是觉得cp挺甜的,但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让我觉得,可以死心塌地地粉下去了。 作为一枚跟过好几次录制的小粉丝,我想说,或许隔着网络,我们看到的并不是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多一点耐心,多花一些时间去了解他们,去关注他们的作品,保持内心的判断。最后,我还想说,盛明寒和周岁从来没有谁配不上谁,他们一直都很登对(爱心)] 这条微博的评论区反响也很热烈。 :呜呜呜,栗子姐姐写的真好啊 :其实我之前是岁岁的跟风黑,也并没有了解过他,只是单方面觉得他配不上明哥。等看过综艺后,才被岁岁的温柔和坚韧戳到了,成了宝贝的死忠粉 :想到之前匿名区有位工作人员小姐姐透露过,说郑导私下里曾经用这么一句来形容岁岁,‘温柔也是有力量的’,看到这篇博文才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涵义 :明哥不喜欢和别人交际,但因为岁岁和繁姐、小宋关系很好,所以他也会顺手照顾一下对方。岁岁在团队里一直都是关心、照应别人的角色,明哥很清楚这点,所以才会分担岁岁的责任,嗑死我了TT我看谁还说他们不般配 :偶像和粉丝双向奔赴真的会把我圈死,真的会为岁岁的敬业和宠粉感动 :看完之后我只有一句话要说,日月同岁是真的! …… 这篇长博文简单直白地描述了和喜欢的明星见面时发生的故事,但因为情感真挚,读一遍就引起了追星人深深的共鸣,很快就被各大营销号截图转发,迅速冲上了热搜。 大概是觉得这也是粉丝们的一点心意,两方工作室都没有发声,但也没有把词条撤下来。 很快,#日月同岁cp粉写长信#这条热搜就冲上了前排,成为了自直播事故之后,第一条真正在微博榜单活下来了的词条。 刚刚好,这两天词条广场和超话都被炸得差不多了,很多cp粉无家可归,看到这条热搜一直没有被撤,就呼啦呼啦结朋伴友地把家搬了过去。 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这条热搜的广场环境明显宽容了许多,只要不发负面谩骂或者是和直播视频相关的,都不会被删。 甚至有些粉丝还声称,带上类似#盛明寒绝世好1#、#日月同岁世界第一登对#之类的彩虹屁词条,不仅不会被限流,还会神奇地加权重。 虽然是玄学,但是大家还是纷纷刷了起来。再加上这两天舆论一直被压制着,现在一下子反弹到了高峰期,连带着好几个古怪的词条都上了热搜。 #周岁能处,有粉他是真的宠# #盛明寒很行# #B市元旦预约结婚登记已约满# #娱乐圈夫妻世纪婚礼现场盘点# #今年奶粉价格大幅度下调# …… 柳时宁看到这些时都是哭笑不得,估计连周岁刷到都要惊呼粉丝的101种花式催婚的程度。 真是诡计多端的粉丝。 她颇为头疼,盛明寒今天又刚回来,估计累得很,柳时宁也就没拿这件小事打扰他,何况现在的舆论导向很正面,她思考一番后,索性装作没看到,不干预不处理。 另一方面,郑从容也低调了很多,这两天一直躲在家里夹着尾巴做人。眼看着风向有了转变,他赶紧打电话给剪辑,让他们赶紧开工剪素材。 开什么玩笑,蹭热度就是要蹭早,面都坨了再吃还有什么意思! 后期贡献了自己的肝,紧赶慢赶,终于在当晚21点、微博活跃量最高的时候,剪出了一段预告。 [分手之后V:亲爱的小伙伴们,再过两天就是大雪了,都说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大家有没有囤好物资准备过冬了呢?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一起与我们查看第六季的最新预告吧~愿你我今夜都好眠(比心)-附视频] :哈哈哈好家伙,有热度你是真蹭啊 :火速赶来了,今天把盛明寒工作室和星程娱乐的微博刷烂了都没等到回应,还是你小子懂事(斜眼笑) :盛明寒又被背刺了哈哈哈哈 :可以,我就欣赏你这种敬业的态度!隔壁xql都学着点(指指点点) 不得不说,运营部的人也是十分努力了,为了给这段预告加上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连两天之后的节气都能提前庆祝,谁看了不说一声芒果台努力? 粉丝美滋滋地抢了个前排打卡,然后才点开了视频。不得不说,郑从容的制作团队还是很靠谱的,虽然工期短,但是却并不敷衍。 开头先是一段雪中漠河的远景,无人机在低空中飞过,白烨林银装素裹,河水千里冰封,驯鹿顶着两只木色的漂亮的角在落叶林中穿行,景色交错切换,刚才还宁静古朴的村落逐渐推近,视频中的人声背景音渐渐出现,特效一转,切到了人烟喧嚣的哈市机场。 周岁和宋林书面对面站着,看了眼时间,“估计他要到晚上才能来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上一回他也迟到了。” 周岁听到他这样说,微微怔了怔,然后轻轻一笑,“是啊。” 官博虽然是刚发布动态,但闻讯赶来、在线观看预告的人数很多,很快这里就刷出了弹幕。 [呜呜呜,这个表情好像有点落寞,宝贝在想什么呢?] [明哥两次都迟到,差点把老婆给丢了] [这里他们两个还没和好吧,感觉岁岁还是冷冷淡淡的,好像也没看到他们有互动] 很快,镜头切换到大公馆内,周岁和宋林书拉着行李箱过去等电梯,这一段后期还特意放慢了倍速,配上了靴子在地面上哒哒走过的清脆响声。 下一秒,电梯门缓缓展开,沈应淳穿着长款烟灰色大衣,面色冷静,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冷漠的眼神却在见到周岁的那一瞬间,冰雪消融。 “师兄。” 他轻声说,“好久不见。” 这一段剪得太有偶像剧那味了,观众不禁屏住了呼吸,还没等他们有多余的反应,下一瞬,风雪的呼啸声已经提前而至,紧接着画面一转,墨夜无星的机场外,盛明寒穿着黑色大衣,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握着电话,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黑暗中更加突出,眼眸深黑沉静。 “岁岁,晚安。”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空中结成一层雾,“我爱你。” [啊啊啊啊告白!原来在这里!] [怎么回事,好激动] [果然是修罗场啊!我就知道!] [哈哈旧爱vs新欢,年下绿茶小奶狗和年上毒舌白月光,打起来,打起来!!] [沈应淳可不算新人,他和岁岁认识的比岁岁和盛明寒还要早,硬要说的话,也是竹马vs天降] 节目组音乐卡得刚刚好,短句和画面交替闪回,就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欠师兄的数都数不过来了。” “我去处理一下工作,你们吃吧。” “明寒……你生气了吗?” “教堂每天只开放三场音乐会。” “可以借用你们的钢琴吗?”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跟明哥切磋一下,四手联弹呢?” “……” “婉拒了。” “师兄帮了我很多,我只想尽一份微薄之力。” “有完没完,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 “……你好烦。” 这段是他们到哈市后,沈应淳很‘没眼力见’地打扰他们用早餐,在教堂看音乐剧时又和周岁说悄悄话的剧情。 大家都快把那几天的直播盘到包浆了,播放已知的剧情是没什么意思的,郑从容很清楚,所以他中间插了几句两人私密的聊天。他们声音很小,却被别在领口的麦忠诚地录了下来。 剪辑师卡着点剪成了快闪,节奏很快,上一句的话末接着下一句的开头。 [哈哈哈盛明寒吃醋名场面] [原来说的是这个哈哈哈] [沈应淳这里真的好茶,一口一个师兄,要我是盛明寒也气死了] 小教堂结束后,便到了亚布力滑雪场。 沈应淳主动约周岁滑雪,两人在镜头角落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盛明寒握着滑雪杆,站在他们不远的背后,神色不知是不是落寞。 下一秒,盛明寒教周岁滑雪,周岁跌到在地,宋林书从旁边路过,大吼一声,“就你这个臭脾气,一辈子都别想追到老婆了!!” “你觉得呢?”盛明寒问周岁。 “什么?” “你觉得,能追到吗?” [呜呜呜,明哥紧张了] [明哥别怕,岁岁现在已经是你的了] [救命,明明是破镜重圆,怎么看出了一股恋综的针锋相对的味道] 后面的剧情明显加快了许多,沈应淳的镜头慢慢少了,偶尔出现,表情也总是有些寂寥的味道。 最新的一幕,是他们在最北邮局,沈应淳和苏叶换了位置,将攥在手里的明信片轻轻递了过去,悠扬的钢琴与弦乐器的音乐在耳边交织,单单是听着bgm,都感觉到一股揪心的味道。 “我们说过,等红了就给对方签名。” “那会儿总觉得你会一直在……” “签个名字就好了,真的。” 他声音小心翼翼地,连之前讨厌他、说他绿茶的粉丝一下子都说不出什么话了。画面中,周岁下意识地仰起头,看向身后的盛明寒,似乎是想试探他的态度。 但盛明寒没有回应。 到这里,画面彻底暗了下来。 [???] [卧槽,这就结束了吗?] [郑从容你特么的……太会卡了吧(提刀)] [……我一口气吊在嗓子里上不来] [小沈这么看也挺可怜的,但还是求求岁岁不要签,签了明哥一定会伤心的] [呜呜呜预告也太短了吧,看不够啊] 但视频并没有结束。过了大概三秒,夹带着风雪的呼啸声再次响起,进度条燃烧着最后的时间,播放出了第六季全新预告的最后一句话。 “岁岁。” 盛明寒在大雪中轻声说,“我爱你。” 话音停住后,耳边只剩空白的风声。 都说无声胜有声,此刻这两秒的环境音直接留出了无限的遐想空间,好像下一刻,盛明寒就会说出千言万语。 但是他没有。 风声落下,视频彻底结束。 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的观众们还没有从剧情中走出来,画面上已经彻底陷入了黑屏,只剩下‘重播’的灰色按钮。 过了好半晌,她们点下重播键,把预告重新看了好几遍,才重新返回到评论区写下了一条条诚挚的感想留言。 [郑从容,你不去拍电视真的可惜] [最后明哥那句我爱你声音出来的时候,没有音乐,没有画面,但是我的眼泪却一下涌出来了,呜呜呜] [拍得太好了,剪得太好了(失语)之前我一直觉得,他俩复合之后下一季的收视率可能会跌,但是看到预告,我只想说,郑从容你大胆拍] [沈应淳和岁岁真的蛮可惜的,单单从友情的方面来讲,相识于年少微时,再次相见时已经各自站立在顶峰中,不能、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救命,都复合了为什么还这么刀] [我仔细对比了一下,明哥那句我爱你和去哈市那天晚上说的语气不太一样,所以他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又告白了一次吗?好期待正片] [啊啊啊,这么说我也好想看了!] 郑从容这招打得太漂亮了,今天这段预告一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效果,后半段弱化了日月同岁的感情线,把确定的结果‘藏’起来了,露给观众看的反而是酸涩的、不安、摇摆不定的。 这两天是日月同岁cp发糖嗑糖的巅峰,他偏偏在大家都欢欣鼓舞的时候放出了一版糖中带刀的预告,一下子把大家拽回到了上一季相互暗恋、却又不能明说的朦朦胧胧烟雨气的氛围里。 这就像看小说一样,明明知道主角他们终会在一起,明明预测到了结果,但是在看到他们因误会而分开时,还是会为这份苦涩的爱恋而共情。 很快,#分手之后新预告#的话题也跟着冲上了热搜,连带着好几天都热度不减,从而引起了一波追剧的粉丝和观众们戴着放大镜深扒每个镜头、每段花絮里两人微表情的风潮。 甚至,连许多年前他们共同合作的那部剧都被扒了出来,同框镜头一帧一帧地来分析。不得不说,这种伽利略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感着实让人着迷。 而在镜头窥探不到的角落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盛明寒和周岁,并没有在意这些,他们正戴着口罩、开车在规定时间前到达,一起去看新房子。 “一百五十平包括公摊面积的吗?实际是多少?”盛明寒仔细地看着房东拿来的房产证和户型图,认真地问。 “实际一百二十左右。”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耐心和气地回答,“送一个十平米的阳台,挺宽敞的。买回来我就没住过,只简装了一下,阳台我也没做全包,在这儿烧烤、听音乐、看江景都很好。楼层高,也没什么蚊虫。” 周岁点点头,说:“我们可以改造一下,看看能不能收拾出个小花台,春天开花的时候,就可以在阳台喝点酒……明寒,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怎么样。”盛明寒瞥了他一眼,实话实说,“之前你走的时候,不是把我们一起养的长春花也带走了?你一时兴起从花店里买回来的,又不会养,浇水捉虫都是我在干。上次去你的公寓,我看到花的叶子都萎缩了。” “……” 周岁窘迫地红了脸。 旁边房东似乎觉得他们拌嘴挺好玩的,善意地笑了两声。 周岁这下更不好意思了,背过手隔着衣服掐了一下盛明寒,嘟囔道:“你又不让我弄,我不实践怎么学得会。” “算了,你还是别学了,我来吧。” 盛明寒伸手包住他的拳头,目光看向那片空旷的阳台,默默地说,“以后还是要封一下。” “嗯?” “我想养只猫,养猫是要封窗的。”他说。 周岁吃了一惊,他们还没讨论过这个话题。盛明寒已经回过头,正儿八经考虑起来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猫?活泼的还是安静的?” 他目光认真,有那一瞬间,周岁差点误以为盛明寒要养的那只猫是自己。 过了半晌,周岁才点了点头。 “都可以。” 他握紧了盛明寒的手,体温暖暖的。周岁浅浅一笑,说,“我都喜欢。” * 第69章 对戏。 周岁里里外外看了三圈, 又拍了一些细节照,但心里还有些摇摆不定,就和房东约好了明天给他一个答复。 其实这家哪里都很好, 预算也正好卡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一次结清也不用还房贷。但因为多了个盛明寒,他就有些犹豫了,总是在想是不是合适。 担心面积太小,担心交通便利, 担心这个那个,明明自己一个人住是可以忍受的, 但换成两个人好像就不行了。 他们从电梯出来,A市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夹雪。虽然没有带伞,但好在小破车停得不远,走一段路就能到。 盛明寒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两人靠在一起走过微微湿润的地面。 轻微的自然音遮盖住了呼吸,雨水落下挂在厚重的大衣上, 水珠像嵌在绒毛里的碎钻, 用手一抹,就湿漉漉的,远看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地斑驳着。 周岁小时候不喜欢下雨天, 在福利院的时候, 总感觉雨水飘了进来,被子就是潮湿的, 睡觉很不舒服。 所以此后每逢下雨, 他总觉得好像闻到了墙角弥漫出的老旧酸腐的霉味。 但此刻盛明寒站在他身边, 彼此肩膀隔着空气若有似无碰撞在一起, 他又一点味道都感觉不到了。 只闻到了雪和雨清冽的气息。 察觉到他的目光, 盛明寒的视线追寻了过来,顺口问:“刚才不是挺喜欢的,怎么又犹豫了?哪里不好吗?” “也没有,就觉得还行吧。” 盛明寒嗓音微低,正好卡在只有两个人听清的距离。戴上口罩后像是用微信发的语音,带着一点砂质的模糊。 周岁听着听着,感觉心里痒痒的,就往他怀里靠了靠,顺势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被盛明寒发现了,他就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 “那……” 盛明寒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片刻间的温情。 周岁下意识地望了过去,手机屏幕有点暗,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来电人的名字,但是盛明寒的脸色却瞬间变了。 “……不接吗?”周岁问。 盛明寒没说话。 他对待很多人都是这副冷淡锋利的模样,但周岁还是敏锐感觉出了一点细微的差别。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去漠河时,他接到母亲电话时的模样。 但现在那股抵触的情绪要更强烈。 铃声还在响,盛明寒眼角的皮肤微微绷起,握着手机停顿片刻后,他还是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喂。” 话筒那边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周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有几个字飘过来,只是听不清楚。盛明寒几乎没怎么开口,只简单地回了几个嗯字。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电话里提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头,望向周岁。周岁一脸疑惑,但盛明寒没有回答,只沉沉地说:“没什么空,很忙。” 周岁指了指自己,带着点疑问。但盛明寒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 “到时候再说,可能不回。” 电话那头的声音就稍微大了一些。 但盛明寒还是没回答。 大概是他无动于衷的态度惹恼了对方,没过多久,电话就被挂断了。 盛明寒收了手机,脸色不是很好。 周岁沉默片刻,“是你妈妈吗?” 应该是催他回家的电话吧? “不。”盛明寒说,“是我爸。” 哦,不是妈妈还好…… 啊??他爸爸? 周岁眼睛微睁,脱口而出,“盛元崇吗?可你们关系不是——” 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他目光微微不安,想起柳时宁说的,明寒和盛家亲戚的关系都很差。 还说,这是他的雷区。 “……嗯。我们关系是很不好,很多年没联系了。”盛明寒倒没有生气,只是神色淡淡的,“他刚才打电话过来,是问我元旦回不回家吃饭。” 周岁忍不住想,这哪里是很不好?哪有儿子重病住院、生命垂危了,当爸爸的都不愿意过来看一眼。 与其说是父子,倒更像个仇人。 周岁回忆他们过去的两年,确实只偶尔听他接到过母亲的电话,但盛元崇的从来都没有。说句抱歉的话,有段时间,周岁还以为他爸爸早就过世了。 他脑海里转过许多念头,但说出的话还是小心翼翼的,“这么多年都没联系,怎么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该不会……是想和你缓和关系吗?” 不会。 盛明寒微微攥住指尖,沉默半响,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他没说话,握住周岁的手,慢慢往前走。 “那,你是不打算回去吗?” “嗯。” “……这样啊。” 周岁心里其实还有许多疑问,但是盛明寒不太想回答的样子,他就只好把话都憋了回去。 小破车停在路边,车窗上雾蒙蒙的。周岁弯腰坐进副驾驶,刚摘口罩,下巴就被捏住了,顺着盛明寒的方向侧过身去,和他接了一个简短的吻。 结束后,盛明寒也没有撤开,轻轻靠在周岁身上,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但周岁感觉,他好像心情好了一些。 “我妈妈会好相处一点。” 盛明寒忽然说。 周岁还没反应过来,“嗯?” 盛明寒的状态慢慢松弛了下来,就好像刚才静默无声地快速走过那段路,就是为了把时间留给现在。 “……但也没有那么好相处。” 他喃喃地说。 他语气带着一点苦恼和烦闷,周岁有些惊讶,“你和你妈妈关系好像更亲近一些。”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打趣吧? 而且提到她的时候,不像刚才和盛元崇通话那样,针锋相对的。 “还行。” 他缓缓道,“我们一家都是怪胎。” ……怪胎。 周岁很少听到有人会这样形容。 盛明寒说这句话时,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就好像他在很久远之前,就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他甚至承认了自己也是怪胎。 周岁心中浮出绵密的隐隐的痛。 车内的摆件轻轻摇晃着,是一只电子含羞草,草叶按着节奏左抬手右抬手,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哒声。 这是两年前他们一起买的。 盛明寒视线落在含羞草上,但好像又在看很远的地方,“他们在十几年前就离婚了,我住在爷爷家,一年到头见不到他们几次,没什么感情。” 周岁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你爷爷对你好吗?” “他对所有盛家的男性血亲都很好。”盛明寒面色平静,“我只是其中之一,侥幸投了个好胎而已。” 听到这儿,周岁久久无言。 他忽然想到刚认识、接触盛明寒的时候,对方的情商和说话用词,看着完全不像个正常人。但如果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又好像能理解了。 盛明寒有父母,有优渥的环境,但是好像处境并没有比他好多少。 “那……元旦的时候,我们去见妈妈吧。”周岁想了想,这样说道。 盛明寒回过头来,看着他。 目光里带着点惊异。 “我应该还算好相处吧?”周岁喃喃自语了两句,又笑着说,“我们俩的事也得跟你妈妈提一提,打个预防针。” 盛明寒捏了捏他的脸。 软软的,手感很好。 周岁身材很清瘦,之前工作那么忙,录制又累,怎么养体重都没长回来。也就是最近在新南梅岛放松了几天,天天玩,才养回了一点点肉。 休息好,感觉眼神都更清亮了。 捏得久了,周岁不满地唔唔两声,盛明寒才慢吞吞地松开了手,“我们的事,你可以不用太在意她。” 之前没让她插手,现在也不会。 但周岁却很严肃。 “不行。”他说,“她可以不同意,但是这件事,她必须知情。” 周岁神色严肃认真,盛明寒还没怎么见过他这样固执的模样,怔愣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倾身过去,讨好地亲了亲周岁的侧脸,“知道了,宝贝。” · 晚上回去时,车还没开到公寓楼下,周岁就看到了蹲点在楼下的狗仔们,还不止一个两个。 他打开微博,发现热搜上还挂着他们俩的名字,顿时,“……” 网友们是没有别的瓜可以吃了吗,这么点事怎么还挂在热搜上啊? 他关掉手机,叹了口气。 现在两方工作室都没有回应,但大众又对他们的关注度非常高,狗仔们就闻风而动了。但凡这个时候拍到一张他们共进晚餐、甚至是共处一室的照片,那复合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盛明寒那儿安保很森严、蹲不到,那就蹲他,反正也是一样的。 周岁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有点担心郑从容会直接脑溢血。 毕竟再怎么快第六季也要下个月才能完成过审和排档,现在就爆出实锤,会严重影响综艺完播率的。 “我看你还是先别回去了。” 盛明寒冷不丁地说。 周岁抬起目光,“嗯?” 他原本以为盛明寒是让自己跟他回去住,没想到对方却说:“我在江边小筑有套房子,阿姨会定期打扫。你到我那里拿些换洗的衣服,这几天就先在那儿住下,他们肯定查不到你。” 周岁想了想,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式了,就没跟他客气。 “行。” 盛明寒在江边小筑买房子,是因为有办公的需要。除了娱乐圈之外,他自己也有一些产业,虽然不像盛家那么家大业大,但也是需要打理的。 这里的布局和公司的公寓宿舍差不多,只是宽敞一些,简单装了性冷淡风,一些常用的家具电器都有。 在小区里出入时,周围也大多是各行各界的精英人士,对娱乐圈并不怎么关注。有时候下楼拿外卖,周岁甚至可以不用戴口罩,反正没人认得出他。 搬到这里后,周岁才隐隐感觉到,为什么那么多明星抢着在凤凰湾买房,但盛明寒却剑走偏锋,越住越远。 生活难得回归了平静和安宁。 与此同时,《望长安》的正式试镜时间也定了下来。之前周岁和对方沟通说希望试一下七皇子的角色,但剧组那边又有些犹豫,说会考虑一下。 等海选试镜过两轮后,导演组看中了一个沉寂多年的男演员,形象气质都和男主梁原很贴合,演技也很不错。 反而是七皇子楚宴,要么是外形不符合,要么就是情绪太外露、生气只会干瞪眼,试了一轮都没有找到满意的。 最后卢常山和监制他们商量一番,决定给周岁安排一次单独的试镜。时间就定在十五号,快的话,圣诞节之前就能出结果。 这大半年周岁都没拍戏,一直在沉淀和学习,为了这次试镜,他很努力,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早上七点起来拉伸和跑步,一边跑一边开嗓背绕口令,锻炼气息和咬字发声;中午吃饭时看同类型古装权谋剧,拉片分析老戏骨的微表情。下午对着镜子模拟试镜片段,因为这次是线上试镜,所以走位也要反复练习。 到了晚上,盛明寒回家后,两个人就开着微信视频,对练台词。 卢常山给了他两场戏的台词,这两场在整部剧里都是楚宴的高光点。 一段是他成功登上皇位后,主角梁原得知真相后前来质问,昔日好友翻脸无情的情景;另一段是成功扳倒摄政王后,楚宴亲自备了一杯毒酒、一柄短剑,孤身前往去见他最后一面。 对楚宴来说,这两幕戏都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摄政王倒台后,楚宴成功接近了权力中心,进入到所有人的视野中,成为了夺嫡热门人选。 而在他登基之后,唯一自始至终支撑他、扶持他的梁原最后选择了和心爱的人一起归隐山林,从此他失去了最后一位爱护他关心他的挚友、亲人。 从此之后,他是大庆朝历代以来最勤勉明德的千古帝王,但也活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卢常山的担忧也没错,楚宴确实是个很复杂的角色。 他有雄心壮志和不输任何人的才能,却饱受众人的欺辱和父皇的轻视,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屈居人下。久而久之,才变得敏感多疑、冷血无情。 楚宴并不讨喜,他自私自利甚至不择手段,但同时,他身上又有种矛盾阴郁的气质,让人为之叹息。 周岁一个人对着镜子练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和盛明寒对戏之后,就感觉出差距了。因为他要试两场戏,盛明寒也要切换不同的角色,上一场还是梁原,下一场就切换成了摄政王谢听阁。 盛明寒从业多年,已经形成了一套有自己特色的演艺系统,在表演富有深度和层次的同时,又能快速地从角色中脱离,但周岁却很不适应。 梁原是他的至交好友,楚宴对他有防备有利用,也有一丝少的可怜的温情。但下一刻,看到原本的梁原逐渐露出属于谢听阁的冷漠狠绝的神情时,周岁还是会下意识停顿住。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很难入戏,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再投入进去。 尤其是在刺死谢听阁后,楚宴久久凝视着对方,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这期间大概有足足一分钟的特写镜头。试镜没办法切机位、没有后期剪辑,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对周岁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试了几次之后,盛明寒也累了,把台词本放在一边,躺在床上举起手机,看视频里的他。 “你对我的脸太熟悉了。”盛明寒说,“面对释放善意的梁原,你代入会比较轻松。但是当我以摄政王的身份和你对话时,你就会很难受。” 周岁点了点头,他刚才也在想会不会是这个原因,可能换个人陪他对戏,影响都不会这么深。 有那么一瞬间,周岁有考虑过找其他人帮忙对台词,但是又很快放弃了。 如果他试上了这个角色,盛明寒大概率会陪着他一起出演,也就是说,对手戏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不如现在就彻底克服。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他虚心问。 盛明寒把手机放在枕头上,这个角度可以轻轻松松地和周岁视频对话。 “前期的楚宴看起来是很人畜无害的,所以他才能赢得梁原的支持,一路隐忍蛰伏到大结局的前夜。对你来说,难点在于如何拨开楚宴真正的内心。” 他用手肘撑着头,换了个姿势,“或许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你对楚宴这个人的见解,还有他对谢听阁的情感。” 要聊楚宴,就离不了谢听阁,反之亦然。谢听阁在楚宴的成长路径中有着倾倒性的绝对力量。 原着中虽然没有详细描述,但许多地方都暗示了,楚宴为了留在谢听阁身边,为了依附他的权势,牺牲了很多东西。他们之间有利用、有苟合、有恨,但唯独没有爱,有多余的情感。 周岁把自己的想法一点点地都说了出来,从盛明寒的表情中他看不出答案,但心里隐隐有了判断。 从接到试镜消息后他准备到现在,人物小传他都写了几千字,但对于楚宴这个人物,还是有些琢磨不透。 他觉得自己的回答应该不算好。 盛明寒耐心听完他的叙述,沉吟片刻后,才说:“你分析得没什么错,或许说,你眼中的楚宴,其实是大多数人认为的楚宴。” 但这是不对的。 楚宴心机深沉、多疑多思,最忌讳将自己真实的一面暴露在别人眼前。那么反推过来,别人印象中的他,应该也不是真实的楚宴。 如果周岁饰演的是梁原,甚至是其他任何人,他都可以这样给角色贴标签。但他是楚宴自己,那就不可以。 “其实从楚宴的角度来看,他和谢听阁并不是纯粹的玩弄和利用关系。” 盛明寒想了想,修改了自己的措辞,“或许有吧,但他对谢听阁应该是爱大于恨,崇拜多余利用。” 周岁懵了懵,“崇拜?爱??”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说是对权势的崇拜,那他还可以理解,但是爱又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这是爱,楚宴又怎么会舍得亲手杀了谢听阁呢?更何况,他们相处的点滴里完全看不到一丝温情和爱意。 周岁怎么琢磨都觉得茫然。 “嗯。谢听阁对楚宴而言,是集父亲、情人与对手于一身的。” 盛明寒说,“他对谢听阁有对父亲一样的至高崇拜,有共度□□的狭亵亲昵;但同时,谢听阁也是他不得不除掉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他此生唯一想要攀越登峰的对手。” 周岁立刻回想起了原着中几笔带过的楚宴身世。 楚宴的母亲出身寒微,连带着儿子也不受宠爱,是众皇子中的边缘人物,庆五帝对这个老七也更是不闻不问,常年不记得儿子叫什么。 幼年时,他就饱受宫女和兄长们欺凌。及冠后,各个皇子都褪去了小时候的青涩,争权夺利暗流涌动间,为了保住性命,顺便争取到一席之地,楚宴选择了谢听阁做庇护他的参天大树。 这不一定是个好选择,却是他当时难堪情境下唯一的选择。 万幸的是,他赌对了。 花了不小的代价。 谢听阁这个人阴险多变,楚宴都不及他万分之一。但也是他手把手带楚宴分析朝中局势,教他用人之道,与他对弈军事,把他一步步带上了这条路。 他是无名的‘帝师’,也是楚宴唯一的情人,针锋相对纠葛一生的对手。 那么,在谢听阁死在他剑下、停止呼吸的那一分钟,楚宴会想什么呢? “……我明白了!” 周岁忽然坐直了身体,虽然他现在还没办法立刻总结出来,但是却有种经脉都打通、与楚宴心意相连的感觉。 视频里,他的眼睛一瞬间亮了,手机轻微抖动,似乎是被人举了起来。 下一刻,周岁凑近对着屏幕里的盛明寒亲了一下,“我懂了!谢谢老公!” 隔着手机,盛明寒呼吸微微一滞。 周岁还沉浸在对楚宴的心理研究有所突破的喜悦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下一秒,盛明寒毫无预兆地把手机翻了过去。 ……草。 这就是对戏的待遇吗? 盛明寒抬起胳膊挡在眼前,遮掩住了微微凌乱的呼吸。他在心中抠巴巴地计算,感觉自己亏了一个亿。 * 第70章 欢迎。 盛明寒的话给了他很多启发, 当晚,周岁重新写了一版小传,还为楚宴设计了一套微表情和小动作, 都是根据他心中的那个角色形象来塑造的。 他还录了好几版视频,后期方便回顾和微调。 为了维系住灵感,周岁在电话里宣布,在试镜之前要减少和盛明寒的接触。 毕竟谈恋爱总是要见面约会的,拍戏的时候再看到那张脸, 他会很出戏。 “……” 前一天美滋滋做了一晚上好梦的盛明寒当即就沉默了。 “其实,”他顿了半天, 才说,“视频的效果并不好,微信滤镜太重了,会看不清表情。而且, 见面我也可以陪你对戏,这样效率更高。” 周岁觉得很有道理, 然后拒绝了。 “……” 周岁摸着台词本, A4纸的边缘都被他翻得卷了起来。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他随口说,“你昨晚和我聊的是你的楚宴,但是我想, 卢导那么挑剔的一个人, 对你又很熟悉,他肯定不想看到我完全复刻你的成果, 那样太没意思了……所以, 我想自己再琢磨琢磨。” 他想再深入刻画一下, 饰演出一个只会和周岁绑定在一起的楚宴。 盛明寒很想找出一个反驳的理由, 但是他心里又很清醒地知道, 周岁说的是对的。 一个经典的角色,就是需要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性。就算之后再出多少翻拍,人们第一个想起的总会是他。没有人会对他适不适合这个角色有异议。 因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说是这么说,盛明寒还是怪郁闷的,“人家都是嫌资源太少,就只有你,还嫌弃我帮得太多。” 这话里的怨念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周岁笑了笑,把夹在肩膀上的手机取下来,换了只手贴在耳边。 “我不是那个意思嘛。”他耐心地说,“有不懂的地方我肯定会问你的,而且我们每天都可以视频呀。” “就只有视频啊?” “那,”周岁想了想,“我每天都给你打起床电话,晚上睡前也和你视频,你想打多久就多久。等试镜过了,我们就一起出去过圣诞,好不好?” 盛明寒这才稍微满意。 “过节日可以,出去还是算了。那天节目组肯定要发不少物料,说不定还要上热搜,还不如待在家里清静。 ” 他又补充说,“我去你那里给你做饭吧,你想吃什么?有喜欢的吗?” “你做什么都行,我都爱吃。” “好。哦对了,阿姨已经把家里都打扫过了,你捡几样现在用的东西让他带过来吧。你走的时候,把半个家都快搬空了……我总觉得家里没人气。” 昨天周岁跟他回去时,盛明寒都没好意思让他进。 毕竟他自己也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和周岁分手后,他一直睡在公司办公室的隔间里,都没敢回去看一眼,也不知道家里被折腾成了什么样。 周岁的衣服,也是后来他重新添置了让柳时宁送过去的,总想着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听到这句,周岁眉眼温和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 · 娱乐圈里大瓜小瓜此起彼伏,日月同岁直播夜蜜语的瓜一爆出来,顿时刷爆全网。原本大家都想,等过段时间新瓜出现,这件事自然就会被淡忘了。 但几天过去后,周岁和盛明寒的相关词条还是在热搜上稳若泰山,这下,一些热搜专业户心态终于坐不住了。 没办法啊,接下来又是圣诞又是元旦,紧接着就是除夕和春节,是宣发的流量热门时期,谁能想到直接被一个未播综艺抢走了流量。而且,最快下个月月底《分手之后》就可以播出,那岂不是要被他们霸占热搜一两个月?? 这些人顿时脸色不好了。 和影帝离婚后对方追妻火葬场了,这种小说剧情发生在现实里,而且还是免费观看的高颜值‘偶像’剧,大家追得都格外起劲。那谁还关注同时期播出的都市烂俗霸总和穿书傲娇王爷啊? 赶着年底上线元旦春节档的制作组现在都要后悔死了,一个个地偷摸摸联系柳时宁,试图和对方沟通。 但柳时宁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天地明鉴,不管是盛明寒工作室还是星程娱乐都没花过一分钱,完全是群众的自发行为。 眼下又不是他们电视电影的宣发期,柳时宁不会过度消费艺人的名气,更何况盛明寒自己也很不喜欢。 同行一听,傻了眼。 是啊,这能怎么说呢? 要是柳时宁真的没买,那总不能让他们花钱撤热搜吧?但要说自己出钱帮忙撤热搜,一个两个还行,天天这么搞,怎么有种冤大头的感觉…… 大家左右为难,最后几家经纪人联合了一下,私下里联系了几个合作过的狗仔,势必让他们一定要拍出日月同岁石锤复合、同进同出的照片。 网民现在情绪这么高涨,很大程度上就是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等揭开面纱之后,热度就会过去了。 娱记们没日没夜地蹲行程守大楼,然而得到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失望,这段时间盛明寒和周岁竟然完全没接触—— 盛明寒一直睡在公司里,他作息和行程都很稳定,早起后去楼下咖啡馆吃早餐,之后有行程赶行程,没行程就待办公室,生活极其无聊。 和他相比,周岁就好多了。 他最近似乎搬了家,没再住公司公寓了,但新家离盛明寒家也很远,没有登记,狗仔们进不去。但根据几天堵小区出入口的发现来看,只有周岁一个人,没有盛明寒出入的痕迹。 与此同时,网上也有匿名用户表示自己通过某种手段拿到了内部系统的查询结果,证实两人现在还是离异状态。 也就是说,没有复婚。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是吧?你俩私下里那么腻歪,机场还一起牵着手回家,怎么一落地就没联系了,这都快元旦了哎,你们真的不考虑复婚吗?再不约真的要排满了啊! 渐渐的,也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跳出来,怀疑他们只是在借机炒作,实际上早就没了感情。直播也是故意设定好的环节,就是为了哗众取宠。 说这话的很快就被粉丝喷成了筛糠—— 哗你妹的宠啊,以盛明寒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好不好?周岁就更不用说了,他如果是这样的人,结婚之后就该狠狠蹭盛明寒的热度,也不至于这两年都寂静无声。 只是,说粉丝不担心也肯定是假的,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小情侣回去后就拌嘴了,岁岁还在生闷气。又或是配合节目组的安排,秘而不宣。 这种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尤其是恋综,谁和谁提前在一起还被拍到的话,相当于直接剧透到大结局了,观众看着没有新鲜感,会大量弃坑。 有些真情侣还会被要求保密到大结局播出那一刻,才可以真正公开。 但不管怎样,被狗仔、同行和民众三方热烈关注,这种全民关注的盛况前所未有。从此刻开始,周岁这两个字真真正正、深刻地刻进了大众的心里。 很快,就到了周岁试镜的日子。 这段时间,陆望远把这一切都处理得很好,知道他很重视这次试镜,所以帮周岁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工作,让他全神贯注地做准备,不被外界打扰。 因为是远程连线,全程录屏,陆望远还派了专人过来帮他调试设备,画质看起来更清晰,网络也更稳定。 试镜当天,盛明寒没有来。 也没出现在评审席。 在现实的拍戏中,不是每次都能搭到合适有演技的好队友,更多时候他们都要面对台词含在嘴里讲不清楚、甚至是讲一二三四五的数字搭档。 这也是演员生涯中很重要的一课。 周岁入行也有五六年了,不是什么没经验的新人,但是当视频接通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紧张地捏了把汗。 卢常山今年四十五岁,头发剃得很短,脸上有许多皱纹。他没有表情的时候眼角向下,看起来十分严肃。 以后盛明寒老了大概也会是这样。 但还是帅老头。 剩下的三个连线,分别是总监制陈慧,制片人方随,还有编剧组长周杏。 再加上不在现场的出品方,就齐全了,这几人都是剧组的爹,重要人物。 哦对不起,编剧除外。 内娱编剧日常蹲在最底层。 卢常山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周岁定了定神,平静自若地做起了自我介绍,“各位老师好,我叫周岁,这次面试的角色是《望长安》中的楚宴。我的身高是1米78,体重119斤……” 他定格缓慢旋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地展现自己的正脸、左右侧面和背面的形象。 这些都是试镜的固定流程。 监制下意识看向视频里的卢常山,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卢导应该很满意的。 当初吸引到他们的就是周岁的外形,清瘦俊朗,眉眼明艳俊秀,活脱脱从书中走出来的角色。 直到昨天,他和卢导打电话聊天时,卢常山还叹了口气,说他们考虑过的梁原扮演者里,他还是最满意周岁。 他身上有那种年轻人的朝气。 但现在看,又觉得他清瘦的体形和楚宴也很搭。只是不知道他试镜戏份能不能像他的外表一样优秀。 介绍过后,周岁迅速调整好走位,第一场戏是他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谢听阁被镣铐锁住、跪在地上的情景。 大概过了几秒钟,他的眼神变了,周身的气质好像也变成了另一个人。 说不上来。 和分镜中写的动作略有不同,楚宴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狱门外定定地站了片刻。没有特写,但简陋的半身镜头里依旧能感受到他那份阴郁的气息。 楚宴沉默着,凝视谢听阁。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做了个推门的动作,缓缓走了进去。想象中的谢听阁此刻听到吱呀的门声,没有抬头,反而唇角微提,轻轻笑了笑。 他们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有着非凡的默契。这种情况也不例外。 和其他试镜的演员不同,周岁的楚宴没有高高在上地仰视,也没有在他距离两米远的地方找了把椅子坐下。 他缓缓走近,屈膝微蹲了下来。 卢常山眯起眼,从刚才放松的坐姿中绷紧了,神情专注。 楚宴把毒酒和短剑放下,手肘轻轻搭在膝盖上,他和谢听阁的距离很近,甚至能看到对方因为折磨而苍白的脸色,疲惫不堪的神态。 这一点很新奇。 楚宴此刻好像还保留着从前依附着谢听阁的七皇子的神态,但谢听阁却已经不再是那株为他遮天避雨的大树了。 楚宴没有说话,轻轻拨开了谢听阁黏在脸上、脏乱的发丝。 露出了他原本英俊的脸。 谢听阁似乎很明白楚宴此刻在想什么,他抬起头,视线落在楚宴身上,口吻轻松,“不问我选什么?” 楚宴动作一顿,收回了手。 他背脊微直,和谢听阁之间的距离无形中被拉了开来,属于上位者的冷血无情在此刻一点点地归位。 楚宴的目光冷淡锐利,像反射过寒光的剑刃,轻轻一碰就会划破。 “你自己选吧。”他淡漠地说。 谢听阁哼笑一声,扫过地上的那两样,再抬起头时,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过楚宴的五官,像是老鹰攥住猎物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侵略性和恶意。 “那我选剑。” “你亲手杀了我,会让我更痛。” 锁链晃荡声在耳旁响起,谢听阁向前跪移了半步。楚宴忽然抬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眼底的狠意丝毫不逊色。 但谢听阁全然无所畏惧。 他脖颈间爆出青筋,任由楚宴捏住他的要害,只微微张着流血的唇,用气音笑着催促:“……你选啊。” 他尾音落在耳边,楚宴顿了顿,被难得激怒的一缕恨意慢慢收了回去。 “谢听阁,你太自以为是了。” 楚宴捏住他的下巴,语气无波无澜。牢狱里光线昏暗,他的神情被隐藏在黑暗中,但仔细看,又带着一丝轻蔑和悲悯。 那种,你什么都不是的悲悯。 谢听阁忽然暴起,耳边锁链相互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然而楚宴距离把控得那样精准,他根本无法接近分毫。 “楚、宴!!” 他沙哑的嗓音像含着血,又像是含着不甘和愤怒,怒吼声震彻了整层的牢狱。 但楚宴没有被触动。 他拿起身旁的那柄剑,重新站起身,自上而下打量着对方。他的手掌按在谢听阁的肩膀上,隔着衣物还是熟悉的触感,只是变成了微凉的体温。 “楚宴……”谢听阁微微颤抖,却又不像是面对死亡的恐惧。他抬起头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楚宴已经面无表情将剑地刺进了谢听阁的心室。 不偏不倚,没有一丝留情。 楚宴压抑住发抖的指尖,他按着谢听阁的肩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谢听阁,我杀你……是因为你该死。” 说罢,他利落地拔出了那枚短剑。 血,喷溢着散开来。 谢听阁仰着头,剧痛让他猛烈地喘着气,他的脖颈几乎弯到要折断的角度。谢听阁张了张唇,深深地看了楚宴最后一眼,喷出一口血后,他紧绷的身体慢慢垂了下去。 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谢听阁失去重量支撑,惯性地向地面倒去。但身后的锁链却牢牢地拽住,将他快要垂下的身体滞留在了半空中。 紧紧地,拉住了他。 楚宴微扬着脸,倒退了好几步,撞到了身后的铁栏杆都不自知,发出沉闷的一声碰撞。他轻微地喘着气,眼神望向谢听阁的方向,但却没有焦距。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平静了下来,神情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 楚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将那枚短剑擦干净,和毒酒放在一起。 位置都和他来时一模一样。 他没有再看谢听阁,只留下了一个冷漠的、决绝的背影。 试镜片段到此结束。 周岁靠在墙上,微微喘了口气,还没能完全从角色的剧痛中走出来。 他扶着墙,过了片刻后,跟卢导道了声歉,说自己需要一分钟调整。 卢常山没说什么。 这两场戏情绪都很浓烈,就算是技巧成熟的演员,走不出戏也是正常的。 盛明寒虽然没有来,但是已经预感到周岁出戏时不会太好过,特意让陆望远过来帮忙照顾。 看到他脸色微微苍白,陆望远连忙走上去,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温糖水。 甜味会让人心情好一些。 ……虽然下一场戏对楚宴来说,也不是很高兴就是了。 他轻轻拍了拍周岁的背,希望能尽快地帮他从戏中走出来。顺了一会儿,陆望远还是没忍住,小声说:“你演技进步好多,刚才我都有点震撼到了。” 这段时间周岁一直是在家里对戏的,陆望远并没有看到,对周岁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上表演课时老师的评价。 入了门,但没有完全入。 老师说,他打动不了人心。 但是刚才,陆望远却明显地感受到了周岁和之前的差别了。可能还是有些青涩,处理不到位,但是台词很不错,也有爆发力。他偷偷看了一眼屏幕,感觉制片和编剧都有些被震撼到了。 就是不知道卢导怎么说。 周岁其实心里也摸不着底,但他感觉刚才那场戏已经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发挥最好的水平了。 像整理谢听阁的头发,这些动作都是他自己设计的,分镜上没有。刚才周岁全程都是想象着盛明寒的谢听阁跪在他眼前,与他模拟着完成了这场戏。 他甚至能回忆起盛明寒习惯性在哪儿断句、重心和他的微表情。 休息了片刻,周岁快速调整好状态,调整好站姿,正准备进入下一场戏的时候,卢常山忽然抬手叫住了他。 “在下场戏之前,我想和你聊聊。” 他靠着椅背,屏幕中央,他面前摊开的记录本上隐隐透出一团黑色笔迹。 “我之前看过你的一些作品。”卢常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岁,语气沉静、不急不缓,但总有种无形的压力,“恕我直言,你的演技很一般。” 这段评价,周岁也预料到了。 卢导说的是事实。 “在此之前,其实我对你没有什么期待。”卢常山话锋一转,又道,“在刚才的片段里,我没看到你对谢听阁浓烈的恨,或者说,你对他还是有一丝眷恋的,只是这种情感很复杂……”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处理?或者说,是谁教你这么处理的?” 这话说的,就差没点名道姓了。 周岁不由心想,卢导不愧是老辣眼光,一眼就看穿了,还好他之前就担心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也并不慌张。 “谢听阁是楚宴的老师,是他名利路上的引路人。楚宴身上会带有谢听阁的痕迹,我想这是很正常,甚至说是必须的。不仅是此刻,在未来的每一刻,他都会带着谢听阁的影子走下去。” 卢常山没想到他会这么解释,有些意外。 其实周岁回答完,心里也有些忐忑。他在家里琢磨了很久,想过如何剥离盛明寒加诸在角色身上的影响,但后来发现,这是根本剥离不开的。 因为是盛明寒教会了他楚宴。 谢听阁对楚宴来说,也是如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比想象中更密不可分了。 那一剑,并没有彻底斩断这一切,因为在未来,坐在皇位上与昔日好友对峙的楚宴,也变成了‘谢听阁’。 周岁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但是,这个理由在旁人听来可能会有些荒谬。 甚至会觉得是走捷径。 他看了许多卢常山导演的作品,也看过他拍电影时的纪录片,但最后还是觉得琢磨不透。所以他还是选了最能让自己信服的解释。 卢常山没有出声,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点头。 “楚宴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其他人都只是揣测。” 卢常山隔着镜头伸出了手,眼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那么,欢迎你加入《望长安》,楚宴。” * 第71章 试试。 周岁听到前半句时还以为凉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卢导这个大喘气,差点没把他心脏都吓得跳出来。 周岁深吸了口气, 隔着屏幕和卢导握了握,激动得脖子上都是汗。 “谢谢卢导!”他诚心诚意地说,“谢谢您和各位老师愿意给我机会,进组后我会多多努力跟大家学习的。” 他大脑现在还嗡嗡的,心想, 试镜都能过,也是对他的肯定吧?那这段时间的辛苦也不算是浪费了。 然而卢导并不打算和他客套, 直白地回:“嗯,你的演技是有点辣眼睛。” 周岁:“……” 他嘴角的欣喜顿时停住,表情瞬间僵硬,漂亮的眼睛里透着茫然和窘迫。 卢常山抬起头, 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点调侃的笑意。 “你不用跟别人学,我看其他人也没见得比你好多少。不过你要是真想进步, 那倒确实有个人值得你学习。” 他说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只不过,能不能请动他……那得看他的心情了。” 卢导这话说得,就差指名道姓了。 “……” 周岁反应过来, 耳朵微微一热。 卢常山却没打算放过他, 挑了挑眉,问:“小周, 你有没有信心啊?” 这下, 其他人都不禁善意地笑了出来。周岁恨不得找个地板缝钻进去。 “应该、没问题。”他半是尴尬半是害臊地点头, “他也没什么安排。” 大家就都哦了一声, 意味深长。 “没什么安排……”周杏拉长了调子, 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看来盛老师的工作行程,都是小周说了算啊。” “看盛明寒那张死人脸,还真看不出是个妻管严啊,啧啧啧。” “《分手》还没定档吧,这是可以说的吗?哎小周,你可别光顾着老东家,到时候也多帮我们宣传宣传啊。” “你这就目光短浅了,有他俩在,咱们这剧还怕没热度?还用宣传?” “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我看没有万一,他俩这都快在热搜上挂小半个月了,什么叫实红啊?我还跟柳时宁打听过,人家就说是纯热度,没注水。陈慧,我也不要求你按照这标准来了,效果打个对折,就这个水平,起码能省个三百万吧?” “滚滚滚,这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你要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好好求求小周老师,让他吹吹枕头风。盛明寒上回给《分手》一投就是五千万,这么大个金主爸爸就在跟前,你能不能懂点事,别给我和老卢添麻烦。” 周岁嗫嚅地说了一句。 周杏听到了,“嗯?小周你说什么?” 周岁就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也……没有投那么多,就两千万。” 大家闻言都愣了愣,再看他表情好像挺认真的,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 陈慧笑得狂拍桌,忍着眼泪说:“哎,岁岁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不对,我能叫你岁岁吗?盛明寒那老醋坛子,不会这个也要生气吧?” “……” 周岁顿时一窘。 这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玩笑,都是老狐狸了,笑声揶揄得周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脖颈都是滚烫的。 十分不好意思。 他要没什么反应,大家调侃一下也就过去了。但偏偏一提盛明寒,周岁整个人就直接脸红了,真的就像送进蒸笼的虾子一样,一副害臊经不起挑逗的模样,谁看了不生出一点恶劣性逗逗他? 卢常山在旁边看他们闹了半天,等差不多了才淡淡地说:“行了,一个个的,欺负人家小孩还要不要脸?” 卢导发话了,大家就都收敛了许多,没再逮着周岁一只羊狂薅。 回归正题,卢常山又问了他一些人设塑造的问题,考察他对楚宴的理解。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把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合上,整场试镜才算告终。 “盛明寒那边能确定的话,叫他打个电话给我。”结束之前,卢常山又提醒他,“离开机还有两个月,过了年就要上工了,你好好在家磨练一下,我不想看到有低于今天的表演水平出现在我的镜头里。” 周岁只是过了模拟考这一关,但是实地拍摄的效果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表现‘出乎预期’,卢常山随时有可能把他撤换掉。 意识到这点,周岁刚刚还很高兴的心情微微紧绷了许多,他捏紧拳头,虚心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卢导。” “不是不会让我失望,是不要让观众失望。既然入了这行就要沉下心,对得起自己,真正学点什么东西。” 卢常山说。 这些话,换个人他未必会说。用模版化演技拍片的演员多了是了,卢常山不是没有接触过,有时候也睁只眼闭只眼,拿钱拍完就走人。 不过,也许是看在盛明寒的份上,也许是今天周岁表现优异,卢常山才多提点了两句。 周岁面色也沉静下来,点了点头。 “谢谢卢导,我明白了。” 卢常山这才满意。 结束视频试镜后,他没退出会议app,而是把陈慧他们都拉了进来。 “我有个想法……” 说着,他看了眼另外三人。 制片:“?” 监制和他合作多年,卢常山抬个眼皮她就能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她耸了耸肩,“我觉得没问题。” 制片:“??” 总编剧推了推眼镜,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叹了口气,“我说句实话,有点困难。剧本本来就没改好,还要临时要改编、插进新剧情……这个进度很难完成,我估计开机后得拍不少飞页。” 飞页就是剧本中没有详写、拍到哪儿写到哪儿的部分。要说最爱或者常用这种拍摄手法的,那莫属王家卫了。 但如今已经很少有要求高的导演会采取这种拍摄方式了,主要是剧本不够完整,就很容易放飞。现在加的飞页大多数都是前面拍了一大半、后面发了有逻辑/剧情漏洞,所以紧急补上的。 卢常山显然这两种都不是。 所以编剧才有些为难。 “不用加那么多。”卢常山说,“主要是楚宴和谢听阁的对手戏,再详细刻画一下,现在的场数还是有点少了。” 编剧想了想,比了个ok。 周岁这么贴合楚宴形象,是他没想到的。卢常山虽然很想要盛明寒参演,但对于周岁也并不是毫无要求。 尤其是他拒演了梁原,反过头来试楚宴,卢常山起初是完全不看好的。 但好在周岁给了他惊喜。 单看隔壁《分手之后》就知道了,不管是从话题度还是从演技来看,盛明寒和周岁能来,都是给剧组加了一针强心剂。只不过,以盛明寒的条件,演男三的戏份着实是有点可惜了。 几年前,卢常山和他合作过一次,盛明寒水平很稳定,表现十分完美,但有时候太无瑕反而也是一种缺憾。 直到有一场关于选择的重头戏,大家挑灯夜战拍了好几次,盛明寒在那场对手戏里情绪彻底爆发,奉献了他演艺生涯中最出色的演技。后来,他也成功凭借这部电影斩获了金马和百花奖,各项评奖提名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周岁刚才试镜时,卢常山从他身上看到了盛明寒的影子,但又不完全是,正是这种扑朔迷离的神秘塑造了楚宴。 一个很特殊的楚宴。 所以他不等试镜结束,问了周岁那个问题。周岁的回答很巧妙,盛明寒之于他,就像谢听阁之于楚宴,是不是盛明寒教会他的这已经不重要了。 周岁用自己证明了,这对于楚宴来说也并不重要。他就是楚宴。 看完这场试镜后,卢常山脑海里瞬间蹦出许多灵感和念头,起初他会希望,为了荧幕观感,淡化谢听阁和楚宴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可以多加一些,再加一些!! 他很期待在片场上看到,这两个人饰演的角色真正针锋相对的那一刻。 · 周岁挂断远程视频后,刚松了口气,得到消息的盛明寒已经打了过来。 “喂,岁岁?忙完了?” 盛明寒的五官出现在微信的画面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周岁从刚才紧绷的、考试似的状态中放松出来,再看到他熟悉的脸时,眼睛忽然微微一热。 “嗯。”他微微哽咽地点了点头。 盛明寒的笑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顿了顿,过了一会儿,盛明寒把手机凑近了些,微信加了一层浅淡的滤镜,镜头里只见他英气逼人的五官。 “怎么了?”他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屏幕上,“通过了还不高兴?” 陆望远在试镜结束后就很有眼力见地走了,现在家里只有周岁一个人。 “没有。”周岁摇了摇头,他心里很清楚,只是压抑的情绪一下子迸发了出来,所以又激动又忐忑,又兴奋又焦虑。 “我只是不敢相信。”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微红的眼角,喃喃地说,“不敢相信我真的过了,这可是卢常山的剧哎,卢常山导演,陈慧监制的剧哎……!” 他说着说着还激动了起来。 尾音都微微往上飘。 他演戏也有四五年了,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一点基础,一开始甚至无法习惯镜头,入行都入得比别人艰难。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天天泡在舞蹈室和录影棚的情景。 在和盛明寒恋爱之前,周岁拍了三年的烂剧,也算是积累了一点点经验了。后来结了婚,他的资源终于好了些,但和扛收视率的大男主大女主不能比,网上也是一边倒地骂。 他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很差劲,所以只能沉默地努力努力再努力。但是今天,他好像终于见到一点光了。 就好像沉寂了那么久,那些反反复复痛苦惋惜的日子,就是为了这一刻。 “你这么努力,有结果是必然的。”盛明寒安慰他,“更何况,你也算是我□□出来的,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 周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呸,不要脸。” 他顿了顿,又小声说,“谢谢。 ” 盛明寒眼角弯了弯。 他握着手机默默地注视着周岁,很长时间都没动。周岁还以为是画面卡了,轻轻点了点。下一刻,盛明寒也伸出手,隔着屏幕握住了他的。 “……圣诞节那天的晚餐,我已经想好了。”他声音微哑,半垂着眼睑轻声道,“你要不要提前过来试试?” * 第72章 想你。 周岁注意力还在他放在屏幕前的手, 随口问:“试什么?” 盛明寒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周岁还是没听到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盛明寒慢吞吞地盯着他看, 也不说话,只是目光深邃。 周岁默默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一点一点地涌了上来。 啊,不是试菜啊。 明明在漠河的时候,他还很适应, 但是隔了一个多星期没见面,就好像把他打开的阈值又一点点地关了回去。 “……”周岁避开了视线, 把手机压了压,把盛明寒的那张脸挡起来才好了一点,“大白天的,你不要乱说话。” 刚才还暴露在他眼前的人眨眼就走了, 只看得到底下柔软干净的灰色床单。盛明寒隔着屏幕敲了敲,直白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我要看你的脸。” 周岁假装听不到, “我公司还有事,等下要挂了。” 但盛明寒却没打算放他走。 “你公司没事。我看过你的行程单,你这几天都很有空。” 他特意在‘很’字上加了重音。 周岁:“……” 大意了, 忘记星程现在背后的大老板是盛明寒, 他一个电话陆望远就能给他把底裤都透得干干净净。 他沉默的时间有点久,盛明寒看着被抓皱的灰色床单, 声音很低, “你再不理我, 我就要开车过去了。” “你……”周岁有点难为情, “别。” “可是你对我很冷淡。” 他就无所适从地唉了一声。 光线从窗外透进来, 把屋子都照得亮堂堂。刚才为了方便试镜,他只拉了一层薄纱帘,保证镜头光线是充足的。但现在,周岁又觉得有点碍事了。 就好像同层高的别人可以透过这层纱,窥探到什么。 “……” 或许这只是他的猜测、他的臆想,但还是无形中给了他一些压力。 周岁放下手机站了起来,他把里面的遮光窗帘也拉上,屋内瞬间陷回阴暗中。只有些许光透过镂织的布料疏孔,让视线保持在看清但又昏暗的界限。 他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躺回床上去,还盖上了被子。 这样层层包裹着,他感觉很安全。 “对不起。”他摸索着在镜头上亲了两下,用轻柔的嗓音撒娇,“不是想冷落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盛明寒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但自发地往镜头靠了靠,头发在枕头上摩擦经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离得很近。 像抱在了一起似的。 “狗仔知道我住在这里,每个出入口都有人放哨,你一来就会被发现的,他们也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 周岁用被子遮住半张脸,低像素的镜头下,他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的葡萄,澄澈圆润,但桃花眼的眼角又微微上扬,带着一点恋爱的甜蜜的春情。 盛明寒眼眸在昏暗中更加深沉。 他的拇指按着屏幕,在周岁的脸上用力地摩挲着,呼吸变得更加沉重。 “那你说说看,”他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有一点逗弄的恶劣,“我们会干什么?嗯?” “我……” 周岁耳朵就跟打了麻醉针一样,这剂新型麻醉顺着他的耳蜗一直注射到心室中,心脏像被人握在手里用轻微老茧摩挲着,渐渐化了开来。 大概是,干我吧。 但是这句话周岁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盛明寒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原本还露在空气中的半截鼻子、被毛绒绒的被窝一点点地吞掉,漂亮的眼睛也被遮住了一大半,只剩下两片纤长的睫毛。 自然微垂着,垂在盛明寒心上。 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出来吧,我不闹你了,真的。” 周岁捂了很久,盛明寒都有点担心了,才听到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什么。 可惜声音小,再加上被被子蒙着,听不清楚。 盛明寒让他重新说一遍,周岁就把脸抬了出来,深呼吸一口气。 “我是说,你要不要试试视频……” 前面两个字还字正腔圆的,到后面就越发模糊温吞,好像含在唇间似的。 盛明寒起先愣了愣,但单看周岁在昏暗中都快红得滴血的脸,就明白过来了,顿时感觉一股热气直接往身上涌,烫得他浑身都紧绷。 …… 期间,周岁根本不敢看镜头,怕看到盛明寒的表情,他戴着耳机,降噪模式下音质格外清晰、真实。 每次呼吸,每次喘息,都好像是切切实实发生在他耳边。 中途,盛明寒又让他叫两声。 “什、什么?”周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窘迫,“叫什么?” 但盛明寒就是那个意思。 “你以前怎么叫的,就随便叫两声吧。” ……但,但那是真刀真枪的啊。 这、这怎么还带模拟试听的呢? 但是盛明寒又忍得一脸辛苦的样子,周岁就不忍心了,硬着头皮啊了两声。他觉得自己叫得应该是很烂了,毫无情趣。但盛明寒却很喜欢,微微出汗的脸靠了过来,黑色的发沾在额头上,用深邃的不像话的眼神望着他,又隔着屏幕不停地亲,还喊他宝宝。 周岁耳朵微热,眼睛不自觉浮出一层水雾。他从来没听人这样叫过自己。 孤儿院的院长没有,同学没有,老师没有,朋友没有,同事更加没有。 连他的亲生父母也没有。 他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很嫌弃这个称呼,觉得又幼稚又腻歪,但是轮到自己时,却好像怎么都听不够。 又或许,他喜欢的并不是那个称呼,而是藏在名字下掩藏不住的爱意。 宝宝,我爱你。 盛明寒不停地重复着,每句语调、语气、感情都不一样。他像只被人弄丢过又重新捡回家的流浪狗狗,又像是要把过去缺失的那两年补回来。 他比谈恋爱、比新婚时还要黏人。 结束时,盛明寒握着手机的手没有拿稳,镜头栽在柔软的枕头上。周岁没能再看到他的脸,只听到盛明寒性感、粗重的喘息。 1的声音,好像和0的是不太一样的。更低沉一点,没有那么媚。 但是很性感。 是那种很男人的性感。 怪不得这么多年,盛明寒的女友粉一直念念不忘,年年最想和他结婚的男明星榜单,盛明寒也都是高居榜首。 结果,他老婆本人现在都睡不到。 周岁眼角被刺激得微红,他闭上眼睛,想象着盛明寒现在就在他面前。他时常觉得自己像是漂浮的风筝,只能被盛明寒按在身下,随着床风雨飘摇。 他已经完全沦陷了。 周岁陷在幻想中眼神迷离,直到耳边听到盛明寒最后一次沉重的喘息,微微清醒了过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溢出来的滚烫的呼吸。 …… 手机还盖在枕头上,周岁侧身躺在床上,摘掉了耳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呼吸着。他听到盛明寒坐起身,去床头柜那儿抽了几张纸,收拾残局。 周岁便把手抽了回来。 他不想让盛明寒发现,盛明寒知道了,一定会诱哄他撩拨他,说些很可惜的话。他知道自己很喜欢他的脸,装几次可怜,他真的会忍不住见面的。 结束过后,盛明寒明显情绪好了很多,他重新拿回手机,眼角还是带着点餍足的笑,“还不够。” 说那句话时,他语气其实和平常一样,但是又自然流露出撒娇的感觉。 脸靠得那么近,还是很英俊。 周岁是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差点就被迷晕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你不是刚那个过吗?” 盛明寒说:“都半年了。” “你自己没弄吗?” “没有心情。” 这样看来,周岁是他的‘心情’了。 “……” 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没说话。 盛明寒刚弄完,正是最黏人的时候,看到他又沉默了,很是不满地敲了敲屏幕,“你又在想什么?” “啊?啊。”周岁回过神,扯开了话题,“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虽然是用来搪塞的借口,但他也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算是在骗人。 “哦。”盛明寒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被顺毛了,原谅了周岁刚才的走神。 “本来我是想二月十四和你去领证的,但是那天人太多了,而且过完年《望长安》就要开机,到时候我们会很忙,往返肯定来不及。” 结婚证要在双方户口所在地办理,随便找个城市就结婚是不行的。 周岁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设想过了,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过了片刻,他慢慢地说:“其实,不挑这种特殊时间结婚也是可以的。” 他们之前领证就是选的一个很普通的日期,因为盛明寒太红了,如果登记那天人很多,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盛明寒没有立刻答应。 “再看看吧。”他说。 周岁嗯了一声,他看向屏幕里被放大数倍的英俊的脸,忽然有点脸热。 “明寒。” “嗯?” 盛明寒就像独自在桌角趴着休息的狗狗一样,主人发出一点呼唤的声音,他就立刻抬起目光,追寻了过来。 于是周岁小声地说了一句。 “明寒。” 他说,“我也想你。” 盛明寒便哼笑一声,露出很得意的、抓到他马脚一样的表情。 要是表情能具现化,大概现在正写着四个字:我就知道。 * 第73章 见面。 试镜结束后, 周岁心中放下一块了大石,也终于有空上网冲浪了。 前段时间,他的微博账号虽然一直都在稳定更新, 每周都有新鲜的自拍产出,但这些其实都是之前拍的存图,让陆望远或是助理帮忙发布的。 虽然发得很勤快,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粉丝们还是发现了端倪。 毕竟工作人员每次编辑照片文案时都是去小黑书上抄的, 一搜索满大街都是同款。但周岁自己发就不会这么敷衍,他会写一些最近发生的小趣事, 再加一些自己的碎碎念,很可爱。 粉丝也都很喜欢他分享日常。 这天,周岁在公司上完表演课之后,闲得没事就打开了微博。 陆望远每天都会登录一次, 帮他会清掉未读消息和私信,这也是防止小红点在那儿, 艺人手贱点进去, 结果看到黑酸p图辱骂的情况出现。但周岁登上去时,还是有不少新艾特和评论,手机屏幕都卡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算起来, 从去哈市开始录制, 他已经有快一个月都没有跟粉丝互动了。 周岁想了想,打开相机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两张, 然后发了上去。 [周岁V:刚刚在公司上完课, 正在休息, 助理去帮我买零食和饮料啦。最近工作一直很忙, 因为导演有一些要求, 所以课表也安排了很多。但形体课和礼仪课还是要好好上的,就是好长时间不拉伸还有些不适应……明天就是周末了,大家过得怎么样呢?工作学习都还顺利吗?一定要开心喔。(图)] 周岁噼里啪啦打完,又修改了错别字和病句,然后带着图发了出去。 发送成功后,他截了下自己的微博文案,发给了《望长安》的宣发统筹。 对方微信名上很快跳出了‘正在输入中’的标志,只不过大概也被他这么长的文案震撼住了,过了小半分钟才发来回复。 [好的,谢谢岁岁老师,辛苦了!] [粉丝如果问起来的话,您可以不用回应,我们这边会联动yxh做一波话题的,具体方案会跟陆哥那边沟通] [祝您周末愉快(玫瑰)] 周岁回复了‘好的,你也辛苦了’,对方就又发来一个表情包礼貌地作为结尾,不让他的回复垫在最下面。 周岁察觉到这个细节,就往上拨了拨,看到统筹对他的称呼,叹了口气。 娱乐圈真是世上最瞬息万变、拜高踩低的地方。半年多前他在其他工作人员口中还是小周,等上了个综艺,就变成了小周哥;等综艺播完后大火,又升级成了小周老师。 到现在,又进化出了全新的版本。 岁岁老师。 这种过分的职场礼节周岁时常很无奈,但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娱乐圈就是这样,适应不了就只能被淘汰。 他重新打开微博,不少粉丝都已经拿了好几个月的铁粉,一收到特关提示,就闻讯赶来。 就在前两天,他的微博粉丝已经突破了四千五百万大关,在同年龄段、同水平的偶像演员里算是十分恐怖的进步速度了。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底下就多了好几百的活粉评论。 [前排!兜售瓜子皮和盛明寒] [一看到熟悉的小作文就知道岁岁回来了,陆望远看到你发这么多字会不会头都大了哈哈哈哈] [这年头真的什么都能兜售,笑死] [瓜子:早知道就烂在厂子里了] [呜呜呜岁岁终于出来了,还以为你要躲到大年初一才肯出来见人,想死我了,亲亲宝贝] [导演要求?什么导演呀,不是刚上完综艺吗,又接了新的行程?] [不太清楚,工作室也没通知……] [虽然综艺很好,但还是希望岁岁可以多拍些戏,有质量有热度的作品才是最重要的,也会走得更长远~] [岁岁这几天怎么没和小明待在一起呀?明哥还在睡公司吗?(狗头)] [复合了吗?求给个准信(哭)我真的嗑不了be,你们要是在一起了就给我点个赞,要是没有就回复我的评论] …… 评论五花八门,周岁扫了一眼,挑了两条评论回复,一条是粉丝说陆望远头大的,还有一条是给他建议的。 [陆哥不会生气的,他管不着我(酷)] [谢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回完评论,他又刷了一会儿,看到助理回来叫他去休息室吃饭,就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悠悠地走了。 周岁却不知道,他退出微博后没过多久,评论区已经吵了个天翻地覆。 起因是cp粉一直在底下cue盛明寒,毕竟日月同岁是大势所趋,想要再评论区避免这个是很难的。但是刷得多了,就引来了一些毒唯的反感。 [无语,不谈恋爱是会死吗] [姐最烦恋爱脑(尬笑)见到恋爱脑就是一拳一个(拳头)是没见过男人吗,人家又不是在跟你谈,贱不贱啊] [无语,还以为能看到娱乐圈大男主爽文,结果还是娇妻文学,脱粉了] [真复合我就粉转黑了] [综艺录制结束后各回各家,到现在为止没有私下见面,狗仔堵了这么久的小区大门连张照片都没拍到……还不懂意味着什么吗?盛明寒一厢情愿罢了,岁岁just配合综艺宣传,ok?] [搞不懂粉丝都在gc什么,当初是岁岁要离婚的哎,你们天天喊复合的能不能尊重下他的意愿?别狗叫了行吗] [不懂+1,看岁岁事业有成独美不好吗,非要跟舔狗在一起才算he?] 这群毒唯是标准的红人粉,白嫖怪还尤其得多,不花钱不做数据、不反黑也不产出,天天就是在各大平台闲逛,耀武扬威地宣扬自家正主的实绩。 结果一扒,综艺都播出小半年了,一个月的视频会员都凑不出来,社交平台的截图全是1080p盗版资源。 而且,这群人还抱有着非常扭曲的高高在上的心理,希望盛明寒可以一直‘舔’下去,作为他们炫耀的资本。 再怎么样,那也是影帝视帝哎,放眼整个娱乐圈还有谁能在同年龄段同水平和盛明寒比肩? 这也导致了周岁有部分毒唯同时还是盛明寒的黑粉,她们一边十分渴望对方继续这样‘舔’下去,好获得那种把优秀高傲的人踩在脚下的爽感。 但同时,她们又极度不希望周岁选择复婚,一旦证据确凿,这些人就会气得跳脚,各种‘□□’羞辱,仿佛那个刚才还说‘尊重岁岁意愿’的人并不是她们。 这几乎是每个上升期的明星都‘不可缺少’的环节,随着知名度大大提升,不可避免的,粉丝会或多或少的介入、干预他们的正常生活。 只是程度的轻重不同罢了。 陆望远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毒唯的动向,看到评论区吵起来了,就立刻安排了水军清洗,点赞把其他优质评论顶上来。 但尽管被他有效快速地压制了动向,但还是有部分原本很高兴的粉丝陷入到了低落的情绪。 毒唯虽然说得很难听,但有些也确实是实话。自从回A之后,日月同岁就没有再互动过了,这感觉就像是过了营业蜜月期、立马解绑撇清关系一样,原本一些还很坚定的cp粉也有点动摇。 [第二季快点播出就好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岁岁不是说最近工作很忙嘛,而且郑从容怎么可能让他们那么早在一起,剧透了收视率就不好了。] [xql不方便见面,可能会电话视频……算了,我编不下去了TT 来个人告诉我,H市机场那天日月同岁的牵手照不是假的吧] 这会儿底下的评论已经有上千条了,很多最新都垫在下面,看不见。虽然剧组宣发那边已经开始运作,关联了‘周岁透露新剧’的词条,不过还需要运营一会儿,暂时没上热搜。 大概过了五分钟,cp粉们的追星app上忽然蹦出了一条提示。 [叮~您关注的盛明寒已上线。] ??? 这已经不是上线了。 这得是诈尸。 上一回收到这个消息提示,好像还是上一回了吧……别说cp粉了,就连日月粉都觉得恍恍惚惚,不信邪地翻了下记录,果然,时间还停留在十月底。 还是为了宣传新电影,所以助理帮忙上号,短暂地爱了粉丝一下。 这次该不会又是工作人员吧……? 但最近明明也没啥行程啊。 大家忐忑地打开微博,刷了好几遍,也没看到盛明寒有什么新动态,但却一直显示在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过了一分钟,粉丝们就知道了。 一刷新主页,多了一条提示。 [10:20他点赞了该微博] 十点二十分,也就是在三分钟前。 追星app上显示的上线时间。 粉丝定睛一看,底下那条博文格外熟悉。熟悉到,不管是唯粉还是cp粉,刚才都去对方的主页逛过。 [叮~您关注的盛明寒已下线。] 粉丝:“……” 短暂的爱都没有了吗明哥?! 唯粉们内心面条宽流泪哭泣,但cp粉们却喜大普奔。 小两口又有(盛明寒单方面)互动啦!三个月了,埋在太平洋的明哥诈尸上线只为给老婆的微博点赞! 这要不是爱…… 那、什、么、是、爱! 粉丝们慌忙奔走相告,开心得像是过年。至于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毒唯,要么被禁言拉黑,要么常年被举报,阳光值和权重都低到不行,发言沉到马里亚纳海沟根本无人在意。 盛明寒切到小号,看着cp粉的评论重新填满最新和广场,十分满意。 他呼出键盘,在评论区敲下一句简短的‘加油,你有能力做得更好’。点赞评论转发一键三连后,他还不忘给岁岁和cp超话都签到,还发了活跃度帖子。 这些他原本也不是很会,也是一点一点看教程摸索着来的。 虽然数据只是品牌方考虑的一小部分因素,更多的还要看个人的号召力和购买力,但起码看着会好看很多。 盛明寒微博打完卡后,就退了出去,打开微博日常催促郑从容剪片子。 郑从容已经连着五天收到他的催更信息了,放在以前,盛明寒秒回消息是很难得、要被他截图打印、甚至供起来的,但现在他却非常崩溃。 [大哥,我昨天熬夜看到两点,看得眼睛都要瞎了,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天(刀)(衰)] 盛明寒看了一眼手表。 [到现在你已经睡满了八个小时,可以开工了,郑白劳。] 郑从容:“……” 他忍不住狂发消息。 [你是不是无聊啊???] [还是x生活不和谐?] [求求你,没事找个班上吧] [实在闲得慌,进厂拧拧螺丝也行] 盛明寒就当没看到,继续发催工信息,但是刚发出去,前面就跳出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竟然被郑从容拉黑了。 盛明寒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出神。他大概是真的太闲了,前两年拍戏、路演的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剩下的那点全部留给了岁岁。 今年下半年,他推了不少活动,难得数得上号的行程恐怕就是《分手之后》了。本来是多关注关注家庭,谁能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周岁忙得脚不沾地,有家不回了。 郑从容说得没错,他确实太闲了。 盛明寒看了眼微信——自从上一季综艺播出后,他沉重地反思了自己,之后改掉了用短信聊天的习惯,总是在微信上发消息,也会偶尔发下朋友圈。 一开始确实很不习惯,所以盛明寒又买了个新手机,重新准备了一个工作号,这样就清静了很多。 周岁十分钟前跟他报备助理给他买了好吃的点心,之后就没有回过,大概是又在上课。 他心里有些痒痒的,在聊天框上打下,‘我去给你上课,好不好?’,但是发出去肯定要被拒绝,就删掉了。 他转头又给柳时宁打电话。 “给我安排工作吧。”盛明寒开门见山地说,“时间线别拉太长,尽量不出差,非要有的话当天去当天回也行。” 柳时宁比他的粉丝还诧异,“啊?你说什么?不继续抠脚了吗?” 盛明寒:“……” 所以抠脚这个词到底是谁发明的。 “不抠了,出来挣点钱。”他慵懒地说,“岁岁年后想买凤凰湾的房子,我得给他贴补一些。” “……”柳时宁心里怒骂了一句,妈的,最烦秀恩爱的人。但脸上还是很云淡风轻,“行,正好这边有几个新代言在接触,我看都挺适合你的。” “什么类型?” “护肤品,卖男士清洁面膜的。” “你之前不是说这类少接?” “是啊,但你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柳时宁奚落他,“我看看能不能多洗洗你的厚脸皮。” 盛明寒:“……” 他轻笑着说了句滚,就挂了电话。 玩笑归玩笑,盛明寒难得想上班,柳时宁也拿出了十二分认真的态度。 她现在虽然是公司的CEO,但盛明寒还是她在带的,只不过一些比较琐碎的事都给副经纪去处理了,她只负责一些大方向和基调定性的安排。 没过几天,柳时宁就给他找了十几个剧本,两个代言广告,还有一些电影商会。他想上班,投资商和制片方简直是求之不得,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 原本他点完赞后大家就高度关注他们俩的动向,一看他复工的时间,和周岁前脚搭后脚,简直就像是xql度完假一起打卡上班。再加上这半年来盛明寒很少再参加娱乐圈内的活动,他们一扒工作室发的行程就对出来了。 当然,这多半也能说成是巧合。 但粉丝们依旧不放弃,转头继续扒时,不小心查到了陆望远和柳时宁。 陆望远是在半年前更换给周岁的经纪人,大家原本以为是公司岗位的正常调动,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是看他能力很好,立马又屁颠屁颠喊起了陆哥。 而天天让盛明寒在家里抠脚的柳时宁,就自然而然地不被粉丝们待见了。直到有人在查星程经纪公司时,意外发现百度百科上总经理竟然换成了柳时宁。 柳时宁。 …… 柳时宁??? 你不是盛明寒工作室的负责人吗,怎么跳槽跑到周岁那边去了?? 网友们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再用天眼查仔细一扒,发现除了CEO之外,整个公司都大换血了一番。 像柳时宁,这种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就不用多说了;但让大家吃惊的是,原来陆望远也曾是盛明寒的执行经纪,只是因为比较低调,一直都在幕后工作,所以大家都并不怎么认识他。 最关键的是,公司股东信息显示盛明寒持有量为51%,绝对控股。也就是说,他现在不仅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也是企业的法定代表,唯一的董事长。 “……” 再一翻出资日期,竟然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正好卡在周岁续约之前。 那会儿周岁根本没想过复合吧。 ……所以这是真实版总裁追妻,为了让老婆工作开心,就买下了公司顺便附送好用下属的典型案例吗?? 小说剧情照进现实啊。 网友们恍恍惚惚,因为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热搜又轰轰烈烈地炸了一番,cp粉又是呜呜呜地磕到了。 毕竟老粉都知道岁岁对星程的感情很深,之前还惊讶于陈海萧虽然不带周岁了,但好像最近发展也很好的样子,看来公司也没抛弃老员工,挺有人情味的,没想到有人情味的另有他人。 这下,粉丝们高呼娱乐圈有日月同岁了不起,直接在毒唯面前横着走。 网上的舆论跟油泼在开水锅里似的,又掀起了一番热潮。不过这些言论并没有打扰到盛明寒和周岁的生活。 一转眼就到了平安夜,这天,两人全副武装,戴着帽子口罩手套和围巾,穿得厚厚一只企鹅,去超市大采购了。 这天出来逛街的本来就很多,再加上正好是周末,盛明寒原本是打算在网上买菜,但他们俩快两个星期没见,周岁说不想一直待在家里,觉得很闷,两个人就瞒着经纪和助理偷偷跑了出来。 正逢大促,永辉超市里的人很多。周岁把胳膊挂在扶手上,懒洋洋地趴在推车上,盛明寒就站在他身上,把他圈住,任劳任怨地做‘司机’。 “家里的纸巾快用完了,”周岁话音刚落下,盛明寒就把推车推了过去,拿起两袋左右对比,“选哪个?” “无香型的吧,这两天有点感冒,上次用那个古龙香水味的抽纸,味道太重了,一直打喷嚏。” 盛明寒就多拿了两袋。 “沐浴露呢?要不要买新的?” “还够用。”周岁望了一圈,说,“你买点洗脸巾吧,你过来住几天?” 前两天,盛明寒以户主的名义向物业投诉小区外无关人员占用道路两旁的车辆,给他造成了很大的生活困扰。他每年光是物业费就要交几十万,对方高度重视,接到投诉后立马着手妥善管理,现在周岁家附近已经没有狗仔了。 不然,盛明寒也不能这样正大光明地和他一起过节日。 以前总觉得,国家不宣扬过洋节,那不过也没什么。现在才知道,不是因为喜欢过洋节,只是喜欢有理由有借口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什么节日其实并不重要。 盛明寒隔着口罩笑了笑,把纸巾放到购物车里,顺带刮了刮他的鼻子。 “你想我待多久?” 他故意问。 周岁哼了一声。 盛明寒随手拿了一瓶橄榄油放进去,吃着健康不容易胖。他又去酒柜专区看了看,虽然他们都不是嗜酒的人,也不想在难得一见的约会时间变成酒鬼,所以盛明寒只买了两瓶酒精度数很低的果酒。 回头时,他看到旁边有个小孩坐在购物车里,家长推着购物车优哉悠哉地走开了,就有些心动。 “你要不要也坐进来?”盛明寒轻轻拍了拍扶手,“我推着你走。” “不要。” 周岁摇了摇头,“我都多大了。” 而且人家小孩儿才多重?坐在车里没分量的。他好歹是个男人,体重不轻,要真坐进去,那购物车也太惨了。 盛明寒重新握住扶手,把周岁圈在怀里,一边看一旁的红酒介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多大了都是小孩儿。” 周岁就停住了脚步。 盛明寒跟着他一顿,垂眸。 “嗯?” 周岁转过身,纤细的腰隔着羽绒服靠在扶手管上,扬起只露出眼睛的脸。 “我想接吻。” 他说。 盛明寒默了片刻,回答:“但现在在外面,人很多。” 周岁还是盯着他看。 他们附近有一排高高的酒柜。 挡住了大部分路人的视线。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盛明寒叹了口气,但语气里也听不出多少无奈。周岁挂在左耳的口罩绳解开,只是戴着手套动作有些笨拙,盛明寒已经把口罩拉了下来,捏着他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有路人经过时,脸色微微诧异,周岁便伸出手环住了盛明寒的脖颈。宽大的袖子正正好,挡住了两个人的侧脸。 他们和其他没有道德的情侣一样在大庭广众下接吻。 周岁发现他比以前还要爱盛明寒,他清醒又着迷地在这段爱里沉沦。 但又有些庆幸,因为盛明寒爱他更深。 * 第74章 元旦。 购物车里堆着的果酒、牛肉和羊排终究没能在平安夜这天派上用场。刚到家, 盛明寒就从后面环抱了过来,把他按在门后的浅灰色储物柜上接吻。 客厅一片昏暗,遮光窗帘紧闭, 走道边的声控感应灯黯淡地亮着。 周岁的竖条纹围巾掉落在地。 盛明寒个子很高,肩膀也很宽厚,躲在他怀里时有种密闭的安全感。周岁感觉自己像是藏在箱子里的箱子的摆件,被层层叠叠的包围着。 他比盛明寒矮小半个头,仰头时角度刚刚好, 盛明寒温热的手心正好碰到他纤细的脖颈,留下浅浅的指痕。他喜欢掌控, 喜欢感受周岁不规律的心跳。 冬天的衣服很厚实,周岁帮盛明寒解开了外套,他自己的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散开了。 盛明寒倾身,身影几乎将他淹没。 …… 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 喜欢和x是分不开的,周岁也这么觉得。 就像现在, 理智在督促他先去处理需要冷冻的食物, 赶紧把它们放到冰箱里;可情感又在怂恿,想要放纵,什么都不要管, 现在只想和他待在一起。 最后, 周岁想出了两全的办法。 “把牛肉放到冷冻柜里面,放完我们就去房间。”他勾住了盛明寒的腰, 像八爪鱼一样攀到他身上去, 腻呼呼地说, “你抱着我去, 我不要和你分开。” 盛明寒呼吸一沉。 “你就知道折腾我。”他说。 周岁像奖励小朋友那样亲了亲他的眼皮, 笑着哄他,“你是我老公,我不折腾你,那我折腾谁呀?” 都这样撒娇了,怎么可能还会拒绝?盛明寒便抱着他,像带小孩儿一样,走到了冰箱的冷冻柜边。 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家里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这会儿倒是一点强迫症状都没有了,他把冰箱的抽屉打开,看都没看直接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去。 …… “要不要?”他低声问。 盛明寒就是故意的。 他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问。 是周岁却很吃这一套,他甚至有点迷恋这种被戏弄的感受。大概他是世界上最蠢的鱼了,所以哪怕盛明寒的鱼竿上什么饵都没有,他也心甘情愿地上钩。 …… 盛明寒在这方面似乎有些潜在的S,但好在他并不反感,甚至很喜欢。 这种与外表气质不符合的粗暴和简洁,反而很吸引人。 但他们还是回了房间。 外面太冷了,大概率会感冒。 两人一起进了屋,碰到身后的床沿时,周岁自然而然地倒了下去,盛明寒手掌托在他的脑后,轻轻砸了一下,有些麻,但也不碍事。 …… 盛明寒轻轻笑了一声,或许这声笑里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周岁还是觉得被嘲笑了,有些羞恼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含糊地说:“你故意的……” “没有。”盛明寒很敷衍地回答,又去亲他的喉结,“老公是真的没想到。” 这种话他真是张口就来,周岁听着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知道他怎么说出口的。 房间里只开了一小夜灯,昏黄的灯光映在地板上,盛明寒俯下身牵住他的手,周岁便顺从地和他交握。 …… 结束后,盛明寒把四件套都换了一套,把旧的放到洗衣机里清洗,又打扫了浴室。 周岁全程呆滞地靠在床上,困得想打瞌睡,但闻到厨房飘来的香气,肚子又饿得睡不着。 他真的不明白,盛明寒怎么还有力气啊?盛明寒今年27岁,他25没错吧?但是单从体力看,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比盛明年纪大很多…… 这样显得他更废柴了。 周岁甚至产生了某种念头,希望盛明寒快点步入三十,赶紧进入衰退期。 但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可能和其他三十多岁的男人相比,盛明寒还是处于吊打他们的水平。 “……” 这样一想,就觉得人生灰暗了。 盛明寒厨艺很好,小羊排煎得外焦里嫩,还体贴地把餐具都带到房间,让他不用下来、直接在床上吃。 只是因为情况特殊,吃太多油腻的会不舒服,盛明寒只给他切了几小块,剩下的等他恢复好了再煎烤。 周岁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挑食,就着他的手把香菇牛肉粥都喝掉了。 香菇嵌在粥里,散发出鲜香的气息,上面飘着一层饱满香嫩的牛肉。 别的不说,盛明寒的厨艺他还是很喜欢的。 第二天起来时,周岁刚睡醒,就听见盛明寒给陆望远打电话,说他感冒了,要在家休息。 这几天周岁没什么别的行程,基本都是公司的课程,老师那边也没有上课考勤这种说法,之后补课也行。 自由度很大。 陆望远也很懂事,没有追问为什么感冒、也没问为什么是盛明寒帮他请假,只回了句好的就挂了电话。 盛明寒把手机收起来,一回头,就看到周岁坐在床上,用很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便笑了笑,凑过去轻轻吻周岁的唇角。吻着吻着,气氛就不对了。 · 从平安夜过后,他们在家里休息了三四天,周岁都不敢回忆他们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 每天的生活都过得很简单,周岁基本上就是躺在床上看电视,吃零食,看盛明寒帮他打扫卫生、整理家务。 但过了几天,周岁躺在床上,一看日历,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因为元旦他们要去见盛明寒妈妈。 盛明寒的母亲名字很优雅,叫冷雪期,单听这个名字就有种扑面而来的清冷疏离的气质,和他初次见到盛明寒时的感受很像。 他父母的名字都很特别,不落俗套,周岁甚至会想,盛明寒的明和寒是不是分别取了父母的一半,一个‘元崇’,一个‘冷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庆幸,大概是因为,盛明寒之前确实是‘山尖之雪’,但却为他走进了人间。 这是他第一次见盛明寒的亲人,难免有些紧张。再加上盛明寒又说,他母亲很不好相处,他压力就更大了,提前小半个月就已经在纠结要准备什么礼物,只是到现在都没有挑出来。 他在网上查了很久,基本上搜出来的都是男方去女方家要带什么礼,要不就是送些烟酒之类的,但他们这次只去见妈妈,明显不太合适。 纠结了很久,周岁还是决定跟陈海萧求助。他好歹也是结过婚的人,又经历过岳父岳母的考验,在这方面比周岁经验丰富多了。 陈海萧听说了他的烦恼后,没有一上来就建议他买这买那。 “盛明寒的家世一看就很不普通,你送什么对他妈来说都很普通。” 陈海萧说,“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多了解一下他妈妈是做什么的,如果她喜欢时尚,那送珠宝肯定没错;如果她喜欢养生,那你就送些贵一点的茶叶阿胶,总之要对症下药。” 周岁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拉住了一旁熨烫衣服的盛明寒,问他妈妈是什么工作,平时有什么喜好。 “工作?女总裁吧。”盛明寒想了想,“喜好应该是赚钱。” 周岁:“……” 盛明寒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 这句话他是认真的。 周岁没有别的办法,就缠着他问了一些他母亲的旧事,知道了许多内情。 原来,盛明寒母亲也是江南富商的女儿,是做珠宝设计发家的,有权有势。作为家里唯一的独苗,冷雪期嫁给盛元崇也算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姻。 冷雪期虽然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小姐,但是却很有自己的思想,结婚后,她没有理会盛家人的劝说,直接继承了冷家的企业,也没有给盛元崇插手的机会。 在做生意这方面,冷雪期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铁血手腕和商业头脑丝毫不逊色于她的丈夫,是个标标准准的现代女强人。 也因为她和盛元崇都在打拼事业,生下孩子后,俩人更是聚少离多。等盛明寒上了高中,在孩子未来的发展方面,这对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的夫妻终于产生了婚后最大的分歧。 盛元崇希望盛明寒大学毕业后可以回自家企业发展,毕竟盛老爷子十分看好这个孙子,甚至曾经多次当面许诺,等他结婚生子了就赠送他8%的集团股份。 盛元崇对此已经虎视眈眈许久了,有了这8%,他基本上就掌握了盛氏集团的控股权。 盛元崇算盘打得响,但可惜,冷雪期也有她的想法。 比起留在国内,她更想送盛明寒出国念书,这样将来不管是在国外设立分公司、还是回来继承她的财产,进退都有余地,不必拘束在盛家争权夺利。 高中三年,夫妻俩为了这件事争执不休,中间还有个盛元姝在看戏,凑热闹不嫌事大。再加上盛老爷子的冷脸相对,冷雪期不想受这个气,就直接签了离婚协议,只是监护权被盛元崇牵制着,被迫留在了盛家。 等到参加儿子大学毕业典礼时,两人一见面,还是势如水火,针锋相对。 然而谁都没想到,盛明寒毕业后竟然进了毫不相关的娱乐圈。 让人大跌眼镜。 盛老爷子最传统封建,早早地就找好了盛家的接班人。只是估计他也没想到,唯一疼爱的亲孙子竟然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同性恋。 因为他的叛逆,盛元崇十分不满,此后拒绝再和盛明寒见面、联系,甚至断掉了他一切的资金来源,大有逼他退圈的意味,连他出事故都没来看一眼。 和他相比,冷雪期反应就没那么大了,她自己做珠宝这行,和娱乐圈的接触也很频繁,自然不会抵触。她甚至很乐意儿子往娱乐圈发展,这样能很大程度地断绝掉盛家对他的控制。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接受她的‘帮助’,但盛明寒很显然没有。 大学的时候,盛明寒炒股挣了一些钱,也投了一些有潜力的公司,每天躺着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分红。 进了娱乐圈,资本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他可以不必为了生计接自己不喜欢的戏,甚至出道两年就开了个人工作室,上下几十号人只给他一个打工。 儿子迟来的‘叛逆’让冷雪期很头痛,正好那阵子公司很忙,她就没有插手,想让盛明寒知难而退。 但是她实在没想到,就只犹豫了这一下,盛明寒就像无风跃起的鹰,从此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一步步只靠他自己走到如今。 从此,娱乐圈内,几乎没有人知道盛明寒是冷雪期的儿子。 他已经不需要向她证明什么了。 工作稳定后,盛明寒和冷雪期平时几乎不见面,不过冷雪期每隔两三个月都会给他打一次电话,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要不要来看看妈妈。 虽然每次都被盛明寒直接拒绝了。 冷雪期闻言就会表示自己很伤心。 但说实在的,这份伤心…… 也看不太出来。 冷雪期打电话过来,基本上都是公司的清闲期。但下个季度开启,重新开始新产品研发时,她就没这么闲了。 直到再得空,才会再打过来。 就这样如此反复。 周岁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他的家庭后,才隐约明白之前盛明寒的心情。 大概不是真的想瞒着,而是觉得这种亲情关系太可有可无吧。 就像拍戏时看着氛围和睦的剧组,在一起时大家是兄弟、是好朋友,但分开了呢? 没有合作机会,偌大的娱乐圈见面次数其实并不算多,大部分人的关系就在这长年累月的断联和新人的冲击下变得薄弱、岌岌可危。 而冷雪期比同事唯一好的一点是,他们之间好歹还夹带了一层血缘。 有母爱,但好像不多。 这下,周岁更纠结了。他琢磨着自己对冷雪期并不了解,到时候好心踩了雷也说不定,于是就跟盛明寒提了这件事,询问他的意见。 没想到盛明寒听完后,很客观地说:“我觉得她应该不喜欢我们带太多麻烦,或许你还是别带了。” “……” 盛明寒都这样说了,周岁索性破罐破摔,元旦节那天,拎着两箱水果和牛奶,还有几盒黄山毛峰就过去了。 冷雪期住在B市,两地虽然隔着一千多公里,但好在坐飞机很快,三个小时就能到。虽然是去吃晚饭,但周岁心想,第一次见面就卡着点到,那也太不礼貌了,于是就买了十点的机票。在飞机上吃个午餐,一点左右就能落地。 元旦节到处旅游的路人很多,虽然他们坐的是头等舱,还乔装打扮了一番,但还是在被隔壁的女生认了出来。 “那个,你好……” 周岁微微睁开眼,两个小女生满脸羞涩、扭捏地站在跟前,脸色涨得通红,说话也磕磕绊绊。 彼时,盛明寒正在跟空姐要毛毯,又点了一杯温热的橙汁,周岁喜欢坐飞机时喝点饮料,这样不容易低血糖。 虽然戴着口罩,但空姐阅人无数,光看眉眼就知道这两人肯定都很帅,所以说话也愈发轻声细语的,舍不得走。 她在走道里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坐在过道另一边的两个小女生就下意识地撇过头来,正好就看到被空姐微微挡住的盛明寒的侧脸,仅仅只露出眉眼、也看得出十分优越。 不过她们看完就看过去了,心里也没太多波动。 长这么大,谁没见过几个帅哥呢? 这俩小姑娘是趁着元旦假期一起结伴出游的,家里也还算富硕,平时上上班摸摸鱼,也爱追电视剧嗑cp。 她们没再过多关注,转过身去继续刷手机。这几天她们天天沉迷日月同岁的超话,好多绿江的大手都开了小号写文,偷偷摸摸地产粮,粉丝格外幸福。 一打开超话,就看到之前的机场神图贴被顶了上来,这套图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觉得甜得不行。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刷新的手,想再回味一下,但却越看越不不对劲了,怎么看都觉得熟悉。 就好像见过一样…… 其中一个心里卧槽了一声,握着手机转过去。再看隔壁座的两人,两相对比下,总感觉更加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正好空姐拿来了毛毯,盛明寒帮周岁整理好盖在腿上。周岁一抬眼,就看到小姑娘傻傻地盯着自己看,手机上还是他们俩的高清合照。 原来是cp粉啊。 他笑了笑,主动招了招手。 卧槽! 两个女生差点叫出声。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那现在就是石锤了。真的是岁岁宝贝啊! 呜呜呜,宝贝真的好可爱。 还主动和她们打招呼。 那他身边的男人也不用验证了,在他身边、长得又高又俊,对他还很温柔,光是这三点,就已经锁定了人选。 盛明寒。 天哪。 两个女生压抑住嗓子里呼之欲出的尖叫声,兴奋得脸都红了。 他们运气也太好了吧? 而且看这样子,日月同岁是私人行程吗,都没看到助理哎!! 其中做了黑色美甲的女生抖着手打开朋友圈,想赶紧炫耀一番这次的偶遇,却被另外一个棕发的按住了。 “算了,别发了。” 棕发女生其实心里也很痒痒,但还是忍着心痛说,“私人行程发了不太好吧?而且明哥也不喜欢被打扰……等下我们去问问,如果他们同意的话,再发吧。” “哦好……你说得对。” 美甲女生也清醒了过来,点点头。 身为盛明寒和周岁的cp粉,这点素质还是要有的! 她们便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手机也顾不上刷了,紧攥着手等待时间过去。 她们从来没发现,从飞机启动、在跑道上缓缓滑行、升空,再到平稳飞行的这段时间会这么难熬。 好不容易等气流稳定下来,就出现了方才的那一幕。 周岁就坐了起来,顺势推了推盛明寒的胳膊,又笑着问粉丝:“是不是想要签名呀?” 两个小女生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点头。 因为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突发情况,她们都没有准备好看的明信片和签字笔什么的,棕发女生找空姐借了一只很粗很黑的签字笔,又把手机壳脱了下来,想让周岁帮忙签在里面。 但是让她们意外的是,周岁拉开随身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叠方片大小的小卡,上面还印着他好看的自拍。 这些是公司之前订做的一部分礼物,打算微博抽了给粉丝的。周岁想了想,就跟陆望远要了十几张,还都是不同的款式。他特意放在包里,就是为了预备出门时碰到粉丝要签名的情况。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只是可惜没有带好看的笔。 两个女生站在盛明寒旁边,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周岁打开餐板,一边写签名一边说明缘由,还让她们不要介意,顿时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呜呜呜,怎么会介意啊岁岁宝贝。 粉了一个很宠粉的明星真的会很开心,双向奔赴的感情谁不羡慕啊? 周岁签完之后,又把小卡递给盛明寒,让他接着自己后面签。 盛明寒没有摘口罩,周岁推他的胳膊,他就醒了。让他营业他也不挣扎,接过来继续写自己的名字。 盛明寒。 苍劲有力的三个字。 和周岁工整秀气的风格截然不同。 美甲女生大着胆子说:“可以再加一个,岁岁平安吗?” 周岁和盛明寒便同时抬起头来。 其实说这句话时,美甲女生也很紧张。她是看刚才周岁签名的时候,有求必应,写了好几句祝福语,就想尝试一下,好事凑个成双成对嘛。 但是触到盛明寒眼神时,她又有点不确定了。 过了片刻,她怂怂地说:“不写也……” ‘行’字还没出口,盛明寒清冷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行。” 他温声说,“只有这个不行。” 在银山云海时,导演让他们给彼此寄一封信,盛明寒给周岁买了一张明信片,背面写得就是这四个字。 岁岁平安。 只有这个不行。 美甲女生耳朵瞬间红了,心想xql真甜蜜呀,脸上美滋滋地说:“那明哥麻烦写一个日月同岁,百年好合。” 周岁:“……” 女生说完才感觉不太对劲,怕他们误会,又连忙补充,“我们没什么意思,这个其实是我们cp协会的口号。” 盛明寒点了点头,“我知道。” 周岁:“……” 你知道个大头鬼啊。 他咳了咳,把手伸过去挡住卡面,温柔地拒绝,“抱歉,这个不能写……” “为什么不行?”盛明寒把他的手推了回去,隔着口罩看不到唇角,却能看到眼角隐隐的笑意,“我觉得可以。” 周岁无奈地盯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但盛明寒很执拗,最后还是他脸皮薄、先败下阵来,“……好吧。” 啊啊啊啊。 两个女生小声地在心里欢呼。 这个眼神太甜了吧!! “这个不能外传喔。” 周岁这句是对cp粉说的。 “明白,明白!!” 俩女生点头如捣蒜。 节目期间,搞地下恋情嘛! 她们懂,都懂。 嘻嘻嘻。 周岁又给她们签了好几张,委婉表示是私人出行所以不方便合照,也希望她们不要流出照片,她们都答应了。 “那我们可以分享今天偶遇你们的趣事吗?”棕发女生小心翼翼地问,“不发照片,也不会透露详细信息,就纯文字分享。” 自从机场站姐的博文火了之后,周岁宠粉狂魔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响了,很多粉丝都会互相分享见到他的小事,每一件都觉得温馨,可以回味很久。 周岁便爽快地点了点头,“可以。” 模棱两可没有证据的绯闻,更有利于综艺完结季的宣传。另一方面,出于私心,他也很喜欢看大家嗑cp的样子。 大概,谈了恋爱的人都是忍不住那颗想要炫耀的心吧?他也不能免俗。 “好耶!” 女孩子小声欢呼着,拿完签名就回了座位,识趣地没有再打扰二人世界。 这家航空公司的头等舱是可以使用网络的,美甲女生美滋滋地拿着小卡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发了条微博。 带了日月同岁的tag。 [一只蟹粉团子:呜呜呜哇哇哇,今天元旦出去旅游,结果在飞机上遇见了岁岁宝贝和明哥!! 岁岁真的好温柔,发现我们在偷看他,就主动招手示好,我们去要签名的时候,岁岁很好说话,祝福语说一句写一句,写完还推明哥的胳膊,让他签。我当时脑子一抽,说明哥能不能签个岁岁平安,明哥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说,只有这个不行。呜呜磕到了。 飞机还没飞的时候,明哥怕岁岁冷,还让空姐拿毛毯过来,亲自帮他掖毛毯的边边角角。岁岁也是一副很习惯的模样,我敢打包票这俩私下里早就和好了,他俩相处的模式完全就是蜜月期的小情侣!谁看了不说一声舌甘!!] 这条微博发出去后,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评论。大部分cp粉跟着在下面呜呜呜,表示我嗑的cp果然是真的,又对博主的幸运表示十分羡慕。 还有一部分黑粉和毒唯根本不信,在下面叫嚣让博主拿出签名,否则通通打成cp粉的脑内gc。蟹粉团子便好脾气地回复说,因为是私人行程,岁岁说希望不要透露有关的照片信息,所以她们也不会上传,至于真假大家自由心证。 因为这段回复,很快就被对方抓住把柄,说全是她们的臆想,嗑cp嗑魔怔了,然而这只是小部分不和谐的评论。 正是因为私人行程不能透露这一句,大部分的粉丝和路人才隐隐感觉到,可能这个蟹粉团子说的是真的。 他们甚至有了某种鱼竿,或许在未来的一两个月内,他们即将看到这对红遍半边天的国民cp,迎来所有人都期待的大结局。 他们会为《分手之后》第六季,画上无可比敌的顶峰句号。 网上议论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周岁刚下飞机,正在转盘旁边等待取行李,盛明寒在一旁接冷雪期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回来。 “她公司在忙。”盛明寒掩住了不愉快的表情,沉沉地说,“说接不了机。” · 买机票的时候,周岁就预想过这一趟或许不会太顺利,不过听到盛明寒说接不了机时,他反而松了口气。 不能接机而已,只要不是嫌弃他、不愿意见面就行。 “公司忙嘛,可以理解的。”他说。 周岁表示可以体谅,但盛明寒脸色却并没有好转。在他看来,明明提前几天通知了行程,冷雪期却还是抽不出时间,那这对周岁来说就是一种轻视。 * 第75章 改口。 买机票的时候, 周岁就预想过这一趟或许不会太顺利,不过听到盛明寒说接不了机时,他反而松了口气。 不能接机而已, 只要不是嫌弃他、不愿意见面就行。 “公司忙嘛,可以理解的。”他说。 周岁表示可以体谅,但盛明寒脸色却并没有好转。在他看来,明明提前几天通知了行程,冷雪期却还是抽不出时间, 那这对周岁来说就是一种轻视。 她根本没当一回事。 但是这话是不能跟周岁说的。 “别人都放假,就她上班。”盛明寒不冷不热地道, “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他说得很不客气,周岁听着出了一头的冷汗,忍不住想,这对母子的关系要是这样都还算‘和睦’的话, 那他和他父亲得吵成什么样子啊?不会动手吧? “没事的。”周岁想着,岔开了话题, “我们打个车先过去等着吧, 你知道那边的地址吗?我看看有多远。”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总不好元旦当天就让他们母子俩为了自己吵架。 这时候,盛明寒手机响了一声, 周岁也看了一眼, 原来是冷雪期发来的。 她说已经派了助理去接,现在应该快到了。她已经把盛明寒的手机号发了过去, 到时候助理会跟他们联系。 周岁忍不住想, 盛妈妈是真的不了解她儿子啊, 盛明寒最讨厌信息泄露了, 冷雪期还把他的号码给助理…… 他抬头一看, 盛明寒脸色果然很不好。大概除了信息泄露外,还很不满明明是元旦,冷雪期自己没安排好时间,结果还要耽误别人的假期吧。 盛明寒深吸了口气,按捺了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儿,对方发来回复。 [还不确定哦,晚上肯定能到。你先带小男友回家吧,阿姨买了菜放在冰箱里,等回去后我做饭给你们吃。] 小男友…… 周岁还从没听过别人这样称呼他,尤其还是盛明寒的妈妈,不禁又害羞又有点紧张。 他好奇地问:“你妈妈会做饭啊?” 他原本以为这种事业心特别强的女强人,应该忙到没空开火、家务琐事全都交给保姆和助理才对。 不说这些有钱人,现在一些不怎么红的明星都已经是这种配置了,就好像四体不勤是种新美德似的。 “会一点,只能说吃不死人。”盛明寒收起手机,把他的围巾往里掖了掖,B市风大、天气又干燥,很容易上火。 盛明寒抬头,看到周岁专注认真的目光,轻轻笑了笑。 “你意思吃两口就行了,不用给她留面子。”他说。 · 冷雪期的助理是个二十五岁左右、漂亮时髦的女人,大冬天的她还穿着长筒靴和短裙,外面套个大衣就过来了。 完全不怕B市的北风。 汽车停在出站口外的汽车专道,助理做了漂亮美甲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两人上了车后,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后视镜。尽管已经事先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但真正看到时,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 天哪,盛明寒居然是珠宝大亨冷雪期的儿子,而且是亲生的哎。 冷雪期竟然也会结婚生子…… 恍恍惚惚。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盛明寒抬头目光扫了过来,助理没有避开,淡定地提醒,“车窗有防偷窥膜,不用担心,这一路都不会有人偷拍。” 周岁道了声谢,把口罩摘了下来。 助理虽然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但是也接触过不少艺人,每次看到一些nbcs的十八线还全副武装都觉得很搞笑。 但这会儿从镜子看到他的脸,又不禁想,长成这样,戴不戴也没区别了。 周岁比她想象中还要标致得多。 不愧是内娱第一木头美人。 和周岁相比,盛明寒的眉眼间与冷雪期有些相似,五官透着一种很有侵略性的美。很不好接近的模样。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实际心中已经默默给两人写下了第一印象的评价。 出了机场,汽车平稳地驶上了公路,车内寂静无声,仿佛后车座只坐了两团空气。过了一会儿,周岁轻微地动了动,不是很习惯这份安静。 因为有外人,他没有跟盛明寒坐得很近,两人之间隔了大概两只手掌的距离。但坐得远了,又不方便说话。 周岁就把上半身慢慢吞吞地倾了过去,小声地问:“你之前来过吗?” 盛明寒摇了摇头,“没。” 爸妈离婚后,他常年都在学校宿舍住,放假也基本不回家,刻意避免了法律赋予冷雪期的每个月的探望权。 毕业后,他就去了A市发展,之后再也没回过盛家,再加上和冷雪期隔得远,就更加没机会见面了。 至于B市,他来这里的次数少之又少,难得的几次也是因为工作。很多时候冷雪期都是看到热搜后才后知后觉,知道他来过,又走了。 不过他们也都习惯了聚少离多,所以也并不觉得孤独。 ……大概吧。 起码在结婚之前,他是这样觉得的。 “哦。” 周岁点点头,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助理忽然按了什么按钮,驾驶座附近缓缓升起了一块挡板。 有些过于体贴了。 “……” 周岁脚趾狂抠地面,但尴尬完,还是放弃了那点微薄的形象和自尊。 挡板把车内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周岁靠在盛明寒的肩膀上,看着窗外飞速驶过的白杨和油松发呆,什么都不说,但心情却很放松。 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谢冷雪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的‘迟到’,给了他几个小时的缓冲时间。 助理开了大概四十分钟,周岁在车上都睡了一觉。醒来时看到四周不再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常青树布满了道路两旁,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叶子的肥厚,像是打了层蜡,又在灰里滚了一圈。 虽然距离不算远,但为了加班方便,冷雪期平时都住在内环寸土寸金的地方,只有周末或是小长假的时候会去郊区休息小住。 当然,这儿的郊区只是和市中心比,但要真论起来,和三环开外的近郊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这里地段刚刚好,附近群山耸立,空气格外清新,往外大概五公里就是汤泉度假区,冷雪期的私人别墅就在道路深处的一丛,面积十分宽敞。 家里常年配备着管家、阿姨,尽管一周都见不到主人几次,但这栋房子还是保持着崭新自然、干净整洁的模样。 他们下了车,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两鬓微白,瘦瘦高高的很有股斯文气,脸上还有不少皱纹,估摸着已经有五六十岁了。 一看到两人,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盛明寒平日里一副生人莫近的冷淡气息,这会儿却都收敛了起来。他摘下口罩,礼貌地点头,“杨叔。” 语气还很熟稔。 周岁一脸吃惊。 能让盛明寒这么客气、还主动找打招呼的,他就没见过几个。 盛明寒微微揽住他的肩,言简意赅地介绍:“这位是杨叔,之前是我外公的管家。” 周岁便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分量,也跟着乖乖地喊人,“杨叔好。” “小少爷客气了。” 杨叔一笑,眼角的褶子就更加明显。冷雪期提前跟他打过预防针,这会儿看两人举止亲密,他心里也有了数。 “两位小少爷快进去吧,外面冷。”杨叔领着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小姐一个月都不见得回来住几次,有时候工作忙,就直接睡在公司了。老先生心疼,就把我调过来照顾小姐了。” 他口中的老先生,应该就是冷雪期的父亲。看来这位杨叔已经做了很多年的管家,深得这三代人的信任。 周岁心想,还好之前自己没有贸然问盛明寒他外公外婆还健不健在。 那也太尴尬了。 只不过,如果外公还在的话,那冷家对唯一外孙的态度也是这样不闻不问吗?又或者他也没什么亲人,所以并不清楚外嫁女和独生子的处境…… 真是奇怪。 杨叔又笑呵呵地说:“您回来就好了,小姐平时最挂念您了,现在您在家,小姐肯定每天都赶着往家跑。” “……不是在这儿住下。”盛明寒不得不解释,“就吃顿晚饭,明天就走。” “哎,都一样,都一样。” 杨叔带着他们走进去,室内装修得很低调精致,不过分奢华,但是又有一种浓重的艺术气息。 桌上放着几只装饰的珐琅瓶、墙壁上挂着一副鲁本·桑托罗的油画,用色干净自然;楼梯的暗色浮金把手,台阶也是乳白色大理石,色调统一和谐。 很多细节上都有精妙的巧思。 杨叔带他们简单逛了逛,走到二楼时,又推开一扇门,“这是小姐好几年前装修时,特意为您留出的房间……” 给盛明寒的房间哎。 周岁立刻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膀往里看去。只是盛明寒似乎不是很热衷,周岁也就不好意思表现得很积极,又退到他身后去了。 此外,周岁的房间也已经打扫好了,就在盛明寒的隔壁。 床品这些杨叔都已经找人换过了,都是干净全新的。房间里还有内线电话,要是晚上饿了想吃些夜宵,拨个1,晚上值班的厨娘就立马知道了。 一圈逛下去,周岁好像能明白了为什么冷雪期不愿意回家住。 大概是觉得麻烦吧。 毕竟回来一趟跟总理外访似的,兴师动众,所有人都为她一个人忙碌,还有杨叔在旁边念叨要早睡早起注意身体。要是脸色憔悴一点,到时候话传到爸妈耳朵里,不免又要让他们担心。 从这一点来看,母子俩真的很像。 杨叔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后,就找借口离开了,留下盛明寒和周岁两个人待在房间里。周岁对摆放在橱柜上的瓶瓶罐罐很感兴趣,这些小陶罐摸着质感有些粗糙,倒有点像初学者的作品。 会是冷雪期自己捏的么? 盛明寒靠在一旁,看他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就把胳膊伸了过去,从身后揽住了他。 “今天跟我睡吧。” 他低声说。 这两天他们都是睡在一起的,突然要分开,盛明寒总觉得很不习惯。 “在你妈妈家,还是分开住比较好。”周岁拍了拍他搭在手腕上的手,“你妈妈回头看到,会怎么想?” 盛明寒不说话,只用鼻尖轻轻蹭他的发。 周岁便转过身来,摸摸他的脸。 “就一晚,好不好?” 他捏了捏盛明寒的嘴唇,平时都是盛明寒这样逗弄他,突然角色互换,盛明寒还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挣脱。 “你和外公外婆的关系不好吗?” 周岁忽然问。 “还行。” 盛明寒把他的手拿了下来。 “还行是个什么说法?” 周岁仰着脸,继续追问。 “……就是没什么交集。”盛明寒不太想聊这个,岔开了话题,“她应该要很晚才回来,不然我们先出去逛逛?” 周岁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到窗外响起一道非常漂亮的引擎声。 他打开窗向外看去,一辆全新的星空蓝帕加尼匀速从远方驶了过来,不管是颜色还是设计都格外张扬。 他立刻扭头看盛明寒的表情,对方脸上也是一脸惊讶。 周岁手肘撑在窗台上,耸了耸肩,“看来,你也没那么了解你妈妈。” 盛明寒:“……” 说完这句,他转身往外走了。 跑车驶过时的引擎声只要不是耳聋了都能听到,周岁立刻小跑下楼去迎接冷雪期,心里还有一点点紧张。 盛明寒跟在他后面,手插在兜里、慢吞吞地下了楼。 那辆帕加尼和周岁预想的那样,并没有停入车库,就这样坦露在别墅的前院里。车窗摇下了半格,管家正站在一旁束手等待,片刻后,剪刀门缓缓向上升起,一个穿着银白运动夹克、修身长裤的女人从里面走了下来。 她海藻般卷曲浓密的头发披在背后,北风一吹,就扬出漂亮的曲线。 还没下车,冷雪期就已经看到了候立在门口的陌生年轻人,那张脸她在综艺里看了无数遍,和真人几乎没有半分区别,她很快就认了出来。 这就是那位周岁啊。 冷雪期手上还戴着皮手套,她笑眯眯地走过去,正好和刚下楼的盛明寒迎面撞上,后者浅淡地掀了下眼皮。 “妈。”他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 真的是他妈妈。 好年轻啊。 算算时间,她今年也四十多了,但看着和三十多岁的没有什么区别。 周岁更加紧张了,刚才默背的腹稿差点没想起来。就在他张唇的那一瞬间,冷雪期忽然一抬手,戴着手套的拳头直接砸在了盛明寒的肩膀上。 这一下可是实打实的。 盛明寒一点防备都没有,上半身微微晃了晃,下一刻皱起了眉。 “你有病?” 冷雪期冷笑一声,手指用力地点了下他的额头,“每次叫你回家你都当听不见,怎么,今天耳朵终于康复了?啊?不当海伦·凯勒了?” 盛明寒很不喜欢被触碰,啪地打开了她的手,冷冷道:“有病就去吃药。” “哎呀,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学不会说话,真可怜。” 周岁:“……” 这该怎么说呢。 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盛明寒明显有些愠怒了,“你要是很闲,就滚回去上班。” 冷雪期嗤了一声,“老娘是闲得慌,要不然也不会来回开三百公里,就为了给你的小对象提新车。” “???” 周岁睁大眼。 啊?? 大冬天的,他脸涨得通红,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冷雪期抱着臂冷眼看着儿子,仿佛刚才根本没说过这话,周岁张了张唇,想说的话就全咽了回去。 原本他是想要拒绝的,但是又忍不住想是不是他会错了意,要是人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尴尬了。 从下车到现在,冷雪期没怎么看他,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周岁原以为冷雪期是没顾得上他,再加上人家母子说话,他插话不好,不说话也不好,就只能这样干站在原地。 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这时候,盛明寒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许,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那辆帕加尼。 “我也没让你买这个。” 盛明寒说,“他不怎么开车,你要真想送礼,直接打三千万到他账上。” 三千万……!! 周岁吓了一跳,刚想摆手,冷雪期却说:“那你也要给我账号啊,我打六千万行了吧?知道你钱不够用,没钱还是要跟妈妈说的,妈又不是不给。” 说着,还现场打开了手机。 “说吧,要是不够妈再给你添点。” “……” 周岁难得见到盛明寒这样失态的模样,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他站在这儿,盛明寒可能会当场跟他妈吵起来。 “你、你真的有病。” 盛明寒落下这句话后,冷着脸拉着周岁往屋里走,没再看冷雪期一眼,还压抑着怒气跟他说,“不用理她。” “再小点声说话,我听得到呢。” 冷雪期在他们身后扬声笑道。 “……” 就连杨叔都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 周岁被拽着一路上楼,中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冷雪期,忍不住兴奋、小声地跟他说:“你和你妈妈真的好像。” 不仅是眉眼像,这种爱怼人的毒舌也一模一样。 天哪,这就是基因的力量吗? 但盛明寒却很生气。 “不要再提她了。” 他说。 周岁觉得他的语气都特别可爱。 盛明寒此刻就像个被欺负了的小朋友,难得吃了瘪,但是又怎么都说不过对方,受了委屈只能跟他告状。 结果欺负他的那个人是他妈。 他亲妈。 周岁忍不住偷偷笑。 此后,盛明寒就一直待在周岁房间里没出门。他自己不愿意见冷雪期也就算了,也不让周岁见。 冷雪期充分发挥了什么叫做‘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的精神,隔一会儿就上来敲敲门,在外面亮着嗓子问面粉该怎么糊、油温怎么样算是四成热。 盛明寒冷着脸权当没听见,但周岁却坐立不安,觉得自己很没有礼貌。过了一会儿,他趁盛明寒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好在冷雪期也知道他儿子的脾气,没有直接闯进去,只是问了几个基础的厨房新手问题。周岁虽然厨艺不好,但教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就都耐心地答了。 冷雪期哦了几声,也不知道她学会没有,但表情看还是很满意的。 “小周,你是叫小周对吧?”她打开微信,说,“咱俩加下好友吧,回头我直接发语音问你,不用跑来跑去了。” 周岁便点点头,连忙打开扫一扫,又跟她交换了手机号。 等加完好友后,他又偷偷摸摸地溜了回来,手指摸着床单刚准备坐下时,盛明寒忽然翻了个身,面朝他。 “!!” 周岁吓了一跳,又有点心虚。 不过盛明寒没有生气,只是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 “她给你转账没有?” “啊?” 周岁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打开手机,果然锁屏页面有一条未读消息,点进去,是转账提示。 个、十、百、千、万。 真的是六千万。[1] “……”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周岁不想被电话打扰,所以就直接开了勿扰模式,一路上也忘记关掉,所以刚才冷雪期打过来时,没有消息提示。 盛明寒从他手掌心里接了手机,帮他点击了确认收款,叮咚一声,六千万就已经到账。周岁吓得瞳孔都放大了,想一把抢过却没来得及。 “哎呀,你干什么!” “她给你你就拿,不用不好意思。”盛明寒神色很淡定,像是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出,“她钱多得很,没地方花呢。” 话虽然是这样,但周岁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毕竟他连个正经的自我介绍都没来得及做,这次带来的茶叶也不是很贵,相较之下,这六千万就拿得很烫手了。 “可是……” “收着吧。”盛明寒眼角微微弯了弯,这会儿倒是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了,“这是改口费。” 前两年就该给了。 “啊?哦……” 周岁的耳朵慢慢红了,像是充血了一样。他低着头,藏起尖尖的下巴,“知道了。” 他在心里偷偷叫了一声,妈。 * 第76章 晚饭。 周岁轻轻推开门, 走下楼。别墅里安安静静的,管家和阿姨都在花园修剪树枝。下午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乳白色明亮的客厅, 一楼拐角的厨房传来咕嘟咕嘟水烧开的声音。 周岁走过去,透过透明的推拉门看到冷雪期正站在燃气灶前,手里握着一口煮沸的小奶锅。 她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灰蓝色做旧牛仔围裙,长发随手挽了起来,看上去和其他生活富庶的全职太太似乎没什么两样—— 前提是如果无视她手忙脚乱的动作的话。 冷雪期手里拿着两袋肥牛, 手机搁在墙上的支架上,她微微眯起眼, 认真地看上面精确到克数的食谱。 水开后,下入肥牛,肉色泛白后捞出,洗去浮沫—— 后续的她还没来得及看完, 奶锅里的水忽然咕嘟咕嘟冒地更浓烈了。不等她反应,白色的泡沫猛然溢了出来, 顺着锅壁往下淌, 碰到底下高高的火舌时,水火相融,发出滋的响声, 随后又化成一团雾气。 “……” 大概是从来没遇见过这种场面, 冷雪期愣了两秒钟。片刻后,她面色冷峻, 在凌乱的桌面上搜寻了一圈, 抄起一个锅盖果断地就要盖下去。 大有一股要抄家的气势。 周岁看得心惊肉跳, 在她动手前快步走了出来, 轻声说:“我来帮您吧。” 冷雪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转过身来,目光诧异且冷淡地看着他。 好熟悉。 和没有表情时的盛明寒好像。 他心里默默想。 母子俩真是一脉相承的臭脸综合征。 冷雪期一直不说话,周岁便紧张犹豫了起来,心想他是不是应该叫一声妈?但又觉得连个正经的自我介绍都没有,就这样直接开口会不会有点太冒犯了…… 纠结时,冷雪期已经嗯了一声。 周岁松了口气,但又有些隐隐失落,总觉得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他先把奶锅端走,离开灶台后,锅壁虽然还是滴滴哒哒地淌水,但已经渐渐平息。这时把火候调小,再放上去,就好了许多。 周岁把漏勺和碗都冲洗了一遍,紧接着将肥牛下到锅里,水温很高,基本上烫个十几秒就已经熟透。他随手撇掉汤面上的浮沫残渣,然后把肥牛捞了出来,放在一旁的碗里备用。 之后,他又找了个块抹布,把弄乱的灶台擦干净,洗菜篓、砧板、刀具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几分钟后,已经看不出一开始杂乱无章、碗碟瓶罐满桌放的局面了。 期间,冷雪期侧身靠在一旁,双手环抱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带着一点考究的意味。 周岁其实能注意到她的视线,虽然知道盛明寒不会因为他妈妈就对他怎么样,但周岁心里还是忍不住地紧张。 毕竟,这是盛明寒的妈妈啊。 在周岁东想西想的时候,冷雪期忽然冷不丁地发问了。 “你们在家,都是谁做饭?” 周岁顿了顿,迟疑了一秒钟。 这个问题本身很简单,但从对方父母的口中问出来,就总觉得掺杂了一些别的意味。 他之前听说,有很多男方的妈妈会心疼儿子,嫌弃儿媳妇不做家务。平时见面,也总是要隐隐地敲打一番。 来之前,陈海萧也跟他说过一些哄老丈人岳母的必杀技:要卖乖、嘴甜,懂事体贴,勤干家务,总之就是要给对方父母前塑造个听话疼人的好形象。 周岁本来是想这么做的,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我们都在家的时候,都是明哥在做饭,我煮得不太好吃。”他小声说。 嗯,还挺实诚的。 冷雪期又问:“那他现在人呢?” “他有点困,在楼上睡着了。” 冷雪期哦了一声,“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坐飞机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休息,到我这儿倒是一沾枕头就睡了。” 她语气听起来很是嫌弃。 但细看表情,又好像不是。 这话周岁也不好接,就只笑了笑。 其实是盛明寒昨天晚上紧急接到了下属的电话,在书房处理工作,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睡下,但早上为了赶飞机,也没睡得很安稳。 再加上飞行途中还遇到了粉丝,盛明寒熬夜后本来就不太舒服,索性没有休息,直到这会儿放松下来,才睡着了。 冷雪期也没再问儿子的事,她从冰箱里拿了两包青菜,站在水池旁一边择菜一边和他聊天,“你是叫周岁吧?” 周岁连忙打起精神,点点头。 “是。”他顿了顿,小声地说,“刚才见面,也没来得及跟您好好打个招呼,实在是对不住啊……妈。” 说到最后,声音虽小,却不含混。 “……” 冷雪期脸上一惊。 也不知道是因为还没适应又多了个‘儿子’,还是单纯没想到他愿意改口。 她抬起头,周岁身高一米七八,不算矮但身材很是清瘦,看着很乖很讨喜的模样,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垂着脸,看不到神色,但耳朵却是红的。 年纪轻就是好,脸皮薄。 她轻轻笑了一声,“是那小子叫你说的吧?” “不、不是,您误会了——” 周岁心里一紧,刚想解释两句,但冷雪期已经摆了摆手。 “没事,叫冷阿姨也好,叫妈也行,你觉得怎么自在就怎么来,不用管盛明寒说了什么。”她轻松地道。 周岁怔了怔。 “我这个人,在别的方面没什么本事,唯独赚钱这一样还算在行。” 冷雪期把不好看的菜叶子摘掉,冲洗了沾上泥土的手,又继续说,“所以呢,那六千万你也别不好意思,就一点零花钱而已,我钱多得是。也不用觉得你拿了我的钱,就得肩负起孝敬我的责任了,我这儿没有这样的道理。” 天哪。 盛明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岁忍不住想,冷雪期明明是全天下最好相处的人了,就算没有那六千万,她也是。 大概是盛明寒已经驯服了他,所以面对与盛明寒很相像的冷雪期,他没有多久就迅速地进入了适应期。 冷雪期发现这小孩儿又进入了发呆的真空期,之前在节目里好像也是这样,在别人和镜头注意不到他的时候,他有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就像在认认真真想心事一样。 她好奇地问:“在想什么呢?” “啊。”周岁这才回神,局促地回答,“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您刚才跟盛明寒说得一样……” 他把盛明寒说的话又转述了一遍,不能说大差不差,但几乎一样。 冷雪期闻言便笑了。 “那可不?我亲生的儿子。” 说这句话时,她眼角微扬,又是神气又是得意。 · 周岁和冷雪期说说笑笑的,又帮她准备晚上要做的饭菜,时间一点一点打发过去,竟然也不觉得无聊。 接触后周岁才发现,冷雪期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她性格干练直接,一张口就是信手拈来的促狭刁钻,但是中间又夹杂着几分陈年沉淀的冷锐。 充满矛盾,又富有魅力。 两人闲聊时,大多数是冷雪期在讲,他听。这时候,周岁温柔耐性的性子在此刻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就连冷雪期这种盛明寒认证了不好相处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和他待在一起很愉快,起码比她那个两三句不离‘你有病’的儿子好多了。 说话的艺术这方面,盛明寒还是得跟他老婆多学习学习。 周岁接话不多,但听得却很专注。 他尤其喜欢冷雪期回忆盛明寒小时候的趣事,听着她的口述,不禁浮想联翩。话还没说完,眉眼就已经弯了弯。 四五点时,B市的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窗外一片昏黑,别墅区静静地亮起了灯。 盛明寒一觉睡了快三个小时,醒来脸上还是困顿的。他下楼找了一圈,终于在厨房里看到了周岁的身影。 此时,冷雪期已经不在了。 盛明寒从背后过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打了个哈欠,又亲昵含混地问:“她人呢?” 周岁起先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才又放松了下来。 “妈妈说家里没有料酒,怕鸡翅还有腥味。本来葱蒜也能去腥的,但是她还有些其他要买的东西,就走了。” 生活超市在距离别墅两公里的地方,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回来,盛明寒也没怎么在意。等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皮才慢慢抬了起来,脸上浮现一丝困惑。 ……他刚才听错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叫顺口了? 周岁背对着他,正在调烤虾要蘸的料酱,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神情专注地做着手头的工作。只有微微发红的耳根和脖颈透露了他紧张羞涩的心绪。 盛明寒看了一会儿,拉长调子哦了一声,然后把重量倾压在了周岁身上,抱他抱得更紧了。 周岁感觉自己背上像长了个大黑熊,沉甸甸的。他不禁拍了下盛明寒的手背,“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多重啊?” “不知道。”盛明寒又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聊了你小时候的事。”周岁忽然转过身来,盛明寒便松了松手,两人面对面站着。 他靠着料理台,眼底透出一丝笑意,“你想听听吗?” 盛明寒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是很想。” 他掉头就走,却立刻被周岁从后面拦住,局势瞬间一转,刚才还把他圈在怀里的人现在反而被困住了。 周岁反手搂上了他的腰,盛明寒身材很好腰也很细,抱起来有一种有劲的有弹力的手感。他的背也很挺拔宽厚,周岁站在他身后,鼻尖蹭着他的脖颈,感受他皮肤下滚烫的温度。 “她说你房间的那几个小陶罐是你上小学时手工课做的。” “……”盛明寒没有说话。 “嗯?是不是呀?”周岁就抱着他晃了晃,故意调侃他,“我们盛艺术家?” 盛明寒听得有点受不了,就握住他的胳膊,他的手很热,一只掌心就能完全扣住。但周岁不放手,他就没怎么用力,无奈地抱怨,“丑死了。” 他完全搞不懂冷雪期在想什么。 但凡放些他出演过的电视剧蓝光碟,又或者是一些宣传海报,他都能接受。但是把他小学时做的丑东西放在他睡的房间里,一抬眼就能看到…… 盛明寒连回忆都不愿意,甚至不想再多看那个房间一眼。 但周岁却很惊奇地说:“哪里丑了,明明就很可爱啊。” “你喜欢我再给你做几个好看的。” “不,我就喜欢你小时候做的,很有童趣,我还要拍照片打印出来。” “……” “我跟妈妈说过了,她说我可以带走,回去我可以把它放在展示柜里。” 盛明寒便失语了一阵。 周岁看到他一脸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十分开心。他现在好像能体会到冷雪期欺负盛明寒时的乐趣了。 盛明寒很是郁闷,捏了捏他的手。 其实冷雪期还说了很多,比如说盛明寒小时候又乖又聪明,他爷爷喜欢得不行,但是奶奶不喜欢冷雪期,所以对这个外孙也是横竖怎么看都不顺眼。 有次他蹲在花园里,用木棍戳蚂蚁洞,盛老太太看到后回去就和其他人说了,话里话外隐隐刺儿媳妇没有规矩,连带着儿子也没有教好。 冷雪期脾气很耿直,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她没情商了,索性就仗着自己‘没规矩’,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那没办法啊,孩子有爹生没爹养,毕竟她一个女人又不能当男人使。 这话说得无从反驳,老太太气得脸都绿了,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本来这事就这样结束,但是没想到,这话正好被盛明寒听到了,他问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冷雪期就随口说了句,你去问你爸,他知道。 晚上盛元崇回家后,小明寒还真的去了,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痛扁了一顿。 因为这件事,第二天上学时,司机已经开着车在外面等着了,他却不肯走,小豆丁似的个头抱着杨叔的腿一直哭,说大家都欺负他,他要离家出走。 差点没把冷雪期笑死。 周岁一开始也笑,但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心酸和难过。 “那会儿他多大?”他问。 冷雪期没怎么思考,“八岁。” 八岁。 周岁想,还是个小屁孩儿呢。 不过他那会儿也才六岁,算了,大哥不说二弟。 后来小学过了大半后,盛明寒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也渐渐变得比同龄人更成熟、沉稳,被捉弄的机会就更少了。 冷雪期说起这件事时语气很轻松,就好像真的在讲一件趣事。 但周岁回过味来,又忍不住想,冷雪期对这段记忆描述得那样准确、那样怀念,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后,盛明寒对她失去了信任吧。 她对盛明寒最深刻的回忆,都停留在了他最可爱、也最亲近母亲的时期。 周岁想了想,“其实……”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两三道咳嗽声。两人抬起头,这才发现冷雪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这会儿正站在门外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周岁大窘,连忙松手往后退了几步,神情可以说是非常慌乱。 “……妈。”他蚊子声一样地说。 “哎。”冷雪期应了一声,她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顺手放到台面上,视线还不忘扫过脸色阴沉不满的盛明寒,打趣道,“我没打扰你俩吧?” “你说呢?”盛明寒反问。 明知故问。 冷雪期便哈哈地笑了起来,“哎呀,怪我怪我。但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弄完嘛,这锅鸡翅现在就等着料酒了。” “不会做饭就别做,逞什么能。” 盛明寒大步走过去,翻开购物袋一看,里面零零碎碎很多东西,他看得直皱了眉,“买速冻饺子干什么,不是说你自己包了?而且这个牌子很难吃。” 冷雪期刚才还笑着,这会儿一被挑刺,立马就不乐意了。 “不爱吃就别吃,也没求着你。嘴长着不会说话,当然吃什么都难吃。” 盛明寒:“……” 周岁在旁边听着一阵汗颜。 其实原本是有饺子的,也是冷雪期亲手包的,包了足足两大盘。但是刚才他们拿出来一看,发现好多都松散了,估计一下水就会被煮得破皮露馅。 所以才紧急拿速冻饺子来代替。 不过周岁想了想,还是没说。 冷雪期大概也不想让儿子知道,当妈的连个饺子都包不好这种糗事吧。 “算了。”盛明寒看了眼稀奇古怪的调料瓶,深吸了口气,太阳穴的筋突突地跳,“我来做吧,你出去等着。” 冷雪期一愣,过了半晌才说:“你要给我下毒啊?” “……” 盛明寒忍住了让她滚的冲动,连带周岁都赶了出去,还关上了推拉门,就差在外面挂块闲人免进的牌子。 俩闲人在厨房门口晃悠了片刻,看到盛明寒已经戴上围裙开始切葱切蒜、熟练处理生肉了,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吃不上他做的饭……说起来,这还是头一回呢。” 冷雪期十分感慨。 “他知道您不擅长做饭,但还是过来了,说明他心里自始至终一直保留着帮您救场的选项。”周岁说。 听到这话,冷雪期错愣地抬起头,默默看了他良久。过了一会儿,她有点小心地问,“是……这个意思么?” 周岁一下子就有点心酸。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他解释,“明寒是有点慢热,也不怎么会说漂亮的场面话……但是他心肠不坏,以前就很照顾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这样猜。” 而且,他要是真怨恨冷雪期的话,也不会时常跟她联系。隔壁盛元崇都好几年了,才见盛明寒接了一个电话呢。 冷雪期若有所思,“这样啊。” 周岁前面说的她都很认可,就是后面几句越听越陌生。她对儿子确实不太了解,近几年最近的接触大概就是在综艺上看到他私下里的模样。 盛明寒也会体贴、照顾别人么? ……不会是想出轨了吧。 冷雪期深深地忧虑了起来。 说实话,盛明寒当初结婚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时,冷雪期还以为是媒体在胡编乱造。等和盛明寒电话确认过后,她的吃惊里又夹杂了几缕欣慰。 毕竟她一直觉得,儿子这个破烂性格,应该是没什么姑娘要的。现在竟然有人愿意接盘,还是包一辈子的那种,她这个当妈的真的要谢天谢地。 后来得知,不是个姑娘,是个小伙子。 那也行。 总归是个对象,能和他过日子就行。 然而事实证明,可能真的太破烂了,连小周这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住要离婚。 她越想越担忧,握着周岁的手,沉重地说道:“要是他以后犯了什么错,你别着急,慢慢听他解释……” 但转念一想,盛元崇那个狗脾气她都受不了,她又凭什么要人家忍呢。 于是,她又改口说:“算了,他要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该离还是得离,你不用顾及我的面子。还有,他该给你的东西还是要有的,千万别客气。” “……啊??” 周岁听得一脸问号。 “冷雪期!你又跟他乱说什么呢?” 盛明寒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周岁抬头一看,刚才还紧闭着的厨房门不知不觉地打开了,盛明寒穿着小一号的围裙,拎着一口勺子,面色不虞地站在门口。 “什么冷雪期!没礼貌,不知道妈字怎么喊那就别叫了,当个哑巴又没人怪你。” 盛明寒懒得理她,转身又进去了。 留下周岁一脸哭笑不得,又觉得这种氛围奇怪得有趣。 这顿晚饭吃得鸡飞狗跳。 冷雪期做了油爆大虾、青菜炒香菇、鸡蛋羹、红枣桂圆汤,对没怎么下过厨的她来说,已经是十分优异的战绩了。剩下的香葱鸡翅、豆芽炒猪肉还有水饺都是盛明寒收尾的。 饭桌上,摆盘和成色泾渭分明。 虽然周岁也很想夸夸冷雪期,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厨房这方面,他们家还没人能赢过盛明寒。 吃饭时,盛明寒还把杨叔也叫来了,杨叔是他们家的老人,又是从小看顾他长大的,这么大年纪还没退休就是因为惦念着老爷子和小姐,这顿饭他理应同桌的。 当然,周岁很怀疑盛明寒更多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帮着他,所以只能拉了个更会念叨的长辈来分摊冷雪期的火力。 于是,饭桌上很快形成了冷雪期损盛明寒,杨叔笑呵呵地让冷雪期不要熬夜多回家,盛明寒不说话给周岁夹菜,冷雪期被杨叔念叨十分钟然后继续损亲儿子的景象,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一顿饭吃得比年夜饭还热闹。 周岁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么多人给他同时夹菜的待遇。 几乎人人说话之前都要给他夹一筷子,说句‘哎小周你这么瘦,快吃快吃’,然后才继续说回刚才的话题。 周岁不好推辞,就闷头吃菜吃饭,结束时已经撑得不行了,趴在桌子上等盛明寒去药箱里给他找消食片。 “不能吃就不要吃,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优先?” 盛明寒说着,抠了两片递给他。周岁便抬起头,就着他手里的水杯把药吞了下去,懒懒地说嘴甜的话,“妈做的好吃。” 所以忍不住多吃了一点。 他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还不忘给冷雪期刷点印象分。 盛明寒:“……” 那青菜炒香菇,端上来的时候盐巴都没化开,还好吃? 周岁睁开眼,看到他不高兴,就蹭了蹭他的腰,不遗余力地夸奖他,“但是你做的更好吃。” 盛明寒的脸色就和缓了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过了会儿,冷雪期推开门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二楼的扶手边往下看。 “我等会儿还要处理文件,你们俩也早点回去睡吧。”她说,“要是饿了,冰箱里有剩菜,你们热热就能吃。实在不喜欢,就叫阿姨起来做夜宵。” 看来,经此一役,她也知道自己的厨艺很勉强了。 周岁点了点头。 盛明寒说:“让阿姨安心睡吧,他要是饿了,我起来给他做。” 冷雪期点点头,刚要回去时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兜,又折了回来,对准下面的盛明寒扔了过去,“接着!” 盛明寒抬头,条件反射地伸手,正好接住。 是个有点咯手的盒子。 “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布置的房间,那就和小周睡一屋吧。”冷雪期又调侃地说,“哎,当娘的做到这个份上,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盛明寒没明白她在说什么,打开手心一看,发现竟然是避.孕.套的包装。 “……” * 第77章 腕表。 周岁看到盛明寒复杂的表情后, 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等看到熟悉的浓黄色外包装时,当场石化在原地。 超薄,尊享三合一。 简约的广告语还印在外壳上, 一眼望过去,分外明显,似乎有播音腔在耳边用激情昂扬的语气说:“just do it!” 周岁的表情已经僵硬住了。 所以,她下午说要买的必需品,该不会就是避.孕.套吧??? 偏偏冷雪期还不嫌事大, 托腮笑道:“哎对了,家里的装修是我亲自盯的, 用得吸音防噪的材料,就算是蹦迪唱k也都听不到,这下你放心了?” “跟你没关系。”盛明寒没有回答,语气冷硬地道, “你现在很闲?” 周岁:“……” 就是说,如果他没有看到盛明寒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把盒子收了起来, 而且因为没控制好力度, 还不小心捏扁一个角的话,那盛明寒这番话还有点可信度。 冷雪期靠在栏杆上,觉得他俩的反应还真的有趣。怎么都结婚两年了, 还跟新婚一样? 她笑了笑, 难得没有怼儿子,“是是是, 我多事, 随你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等她关上门, 周岁紧绷的肌肉线条立马松弛了下来, 他看向盛明寒, 一脸不敢置信地道:“你还把它收起来了!” 还是当着冷雪期的面。 救命啊,现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好吗。 “可是,”盛明寒还一脸正经地反驳,“这个也不好还给她。” 所以是他们俩可以用的意思吗? 见周岁傻住的表情,盛明寒笑了笑,上去拉他的胳膊。周岁推开了,他便知耻而后勇、迎难而上地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两人便这样拉拉扯扯的。 好在客厅这会儿都没什么人。 “……你干嘛。”周岁郁闷地说。 “刚才跟你开玩笑呢。”盛明寒在他耳旁轻轻吹气,“我又不是分不清场合,今天晚上保证不碰你。” 周岁耳蜗一阵痒,这么近正好闻到他刚吃完薄荷糖、口中清新的味道。 “做不到的话,”他威胁着说,“我就把你的小陶罐发到微博上,告诉所有人这是你小学时候的作品。” 盛明寒被噎了一下,又无奈点头,“好,我让柳时宁把微博密码发给你,你想怎么发就怎么发。” “那倒不必。” 他和盛明寒的手机型号不同,再加上现在微博还显示ip地址,周岁怕自己哪天上去闲逛时不小心暴露…… 哎?不对啊。 要是之后公开复合的话,那暴露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是别的什么人。 周岁正琢磨着那些关于未来的胡思乱想,盛明寒又确认地询问了一遍,“那说好了,今晚一起睡?” 他便犹豫了片刻。 盛明寒见他不回答,就晃了晃他的手臂,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嗯?嗯?嗯?” 周岁被他逗笑了,就说,好吧。 盛明寒便立刻抬起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宝贝,亲亲。” 从那次差点无法挽回的婚姻中,他学到了教训,现在越来越习惯直接表达爱意了。反而是周岁,每次听到时都觉得很新奇,像是看到了另一个盛明寒。 也确确实实是另一个盛明寒了。 两人肩碰着肩、袖子扯着袖子,一路打闹说笑地回了房间。关上门,周岁揽住盛明寒的脖颈,两人顺势接了个亲密温情的吻。 咔哒。 盛明寒随手把门反锁上了。 分开时,周岁嘴唇微肿,还沾着透明的水色。他看了一眼盛明寒的口袋,慵懒地问:“那、那个东西怎么办?” 盛明寒帮他擦掉唇角的水迹,擦着擦着,又吻了上去。这次缠绵的时间更久,他们在短暂的分离中汲取氧气,在细密的吻中脉脉温情。 过了片刻,他才哑声说:“不用。” 周岁挑了挑眉,“真的?” “嗯。” 他轻轻抬手,抚摸盛明寒的眉。 “不用,不是浪费了?” “……别闹。”盛明寒把他使坏的手捉下来,一脸无奈,“说了不碰你就是不碰,你再招我,我就让你负责了。” 周岁便立刻老实下来,安静地待在他怀里,又问:“那你怎么处理?” “等走之前再还给她,让她用吧。她年纪也没那么老,早点找个男朋友算了,省得天天烦我。” 周岁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抱了一会儿,盛明寒轻轻分开,“我先去洗个澡。” 他晚上做饭沾了一身油烟味,在外面时还好,但一回来就有点难受。他不喜欢把外面的气味带回房间。 周岁知道他的毛病,点了点头。 “去吧。” 他说着,往后退了小半步,但手却还留在盛明寒的掌心里。 盛明寒轻轻一拽,他便提线木偶一样地、懒洋洋走了过来,等快到的时候,周岁又忽然发力,蹭蹭蹭地往前跑,炮弹似的撞在盛明寒怀里。 盛明寒便抬着胳膊护在他身边,防止他摔倒,两个人一边笑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直到退到浴室门口。 周岁把盛明寒压在墙上,姿态强硬,像是在欺男霸女似的。他也安稳地扮演了被欺压的角色,不反抗,也‘无力’反抗。 强抢民女的恶霸也不做什么,只趴在盛明寒的脖颈处,用鼻尖感受到他皮肤略烫的温度。 像个天然的煮蛋器。 埋着埋着,周岁的脸真像是被煮过的鸡蛋一样,一点点地熟透了。 “真的要去洗澡了,宝贝。”盛明寒的手指缠住他的发尾,轻声问。 周岁嗯了一声。 盛明寒也没有立刻推开,等过了小半分钟,他又问了一次,周岁也又回答了一遍嗯。反反复复,两个人嘴上答应得很痛快,但谁都没有先动。 盛明寒的洁癖忽然就推迟到来了。 等过了一会儿,周岁站得腿都麻了,才微微推开他。再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把他吓了一跳。 他们竟然什么都不做,只单单拥抱就花了这么久。 比高中生还纯情,简直不可思议。 盛明寒最终还是去洗澡了。 周岁换上自己的睡衣,半躺在床上刷手机,但刷着刷着又觉得很无聊,就打开了相册。 一点进去,就看到今晚的晚餐,拍摄时间还很新鲜。 左滑几张,冷雪期站在镜头的右边,比了个耶,笑得很开心。盛明寒卡在镜头的右上角,和冷雪期正好在对角线上相反的方向,脸上满是嫌弃。 周岁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其实第一次上门,出于礼貌,他们是不应该同睡一个屋的。但也不知道前几天腻歪得习惯了,一想到今晚要自己一个人睡,他还有些不自在。 周岁还记得离婚后,他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找了新的公寓住。 白天还好,但晚上看到完全陌生的布局,独自在茶几上吃外卖,躺在不熟悉的床上,后悔的念头会疯狂席卷他的大脑,就好像离开他后,每个生活的细节都在提醒他离不开盛明寒。 不是在爱意和情绪上无法割舍,而是那些身体的、长在血肉里的东西。 他已经在这段婚姻里被社会化、群体化了,现在要怎么回到孤独中去呢?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后来,周岁只要在家就会打开电视机,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但家里有点人气,他心里会好受一点。 再后来,一个人也慢慢地习惯了。 再再后来,他的生活又开始习惯重新拥有盛明寒。 之前周岁总觉得,自己不能太依赖盛明寒,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但现在他反而明白了,正是因为人生终有离别,所以才更要珍惜。 依赖并不是一件会丢脸的事,有自主人格的依赖更加不是。 人生那么短,不必依赖羞耻。 周岁挑了一张构图好、没有人露脸的图片,稍微调了下照片参数,修得更好一些,然后发到了微博上。 [周岁V:元旦好,放假的第二天,大家过得开心吗?今天的菜色又丰富又好吃,我吃得太多,现在还有一点点撑呢。(饭菜图1)(饭菜图2)] 底下很快就涌出了各种评论。 [前排卡!岁岁宝贝元旦快乐!] [今天是没有自拍营业的元旦节,不过宝贝开心最重要啦,假期要好好休息喔,睡前吃两片消食片会好些] [岁岁的ip怎么在B市?今天有行程吗?难道真的和明哥出去玩啦?] [是拍摄任务吧,之前不是透露了有新戏吗?可能是剧组内部聚餐。] [看卖相就感觉很好吃!是点的外卖还是自己做的饭菜呀?] [大家不要cue明哥啦,明哥的ip现在还停在A市,两个人应该不是一起出行的。岁岁也有自己的生活,理解cp粉的心情,不过不要给他们俩造成太多负担喔。] [srds,明哥的微博八百年不上一次,虚假的ip属地] 周岁随手刷了一会儿,最后挑了那条问他是外卖还是自己做的评论回复。 [是和家人一起吃饭^-^] 再一刷新,便都是祝福了。 周岁放下手机,心情好了些,从网络世界里脱离后,耳边的水声便愈发清晰。他躺在床上听了会儿歌,五分钟后,又坐了起来。 “老公,你洗好没有?我想你了。” 仗着隔音,周岁声音那叫一个敞亮,说的时候甚至脸不红心不跳。 话音落下,浴室里传来沐浴露砰咚掉在地上的声音,一阵混乱。水声停了下来,大概是盛明寒在收拾残局。 过了一会儿,浴室半面磨砂的玻璃上倒映出一只手的影子。盛明寒什么都没说,只警告地敲了敲玻璃。 周岁便笑着重新躺了回去。 · 盛明寒原本计划在B市只待一晚,第二天就回去。一方面是他和冷雪期话不投机半句多,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周岁在那边很拘束。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不仅没有矛盾,还相处得十分融洽。 周岁知道妈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念儿子的,第二天早上起床时,他又说好话又给亲亲,软磨硬泡了盛明寒好久,才终于松口。 于是他们又在B市待了两天。 冷雪期说开了三百公里给周岁提车也不是玩笑话,其实这款她几个月前就已经预订好了,只是一只没有去取。 虽然和盛明寒现在的车库格格不入,但是冷雪期在看到流云山日出那天,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闲夹克,还有他们在亚布力滑雪场时穿的滑雪服,就有种隐隐的感觉,这车和他很相配。 不过现在,她又觉得,送给盛明寒或是送给周岁都没什么区别。 他们喜欢就好。 白天的时候,他们一起开车去兜风。帕加尼是两门两座的顶级超跑,只坐得下两个人。冷雪期也不想夹在小两口中间,就开了另外一辆aventador,银白色流线型大牛,外型沉稳又富有魅力,也是一辆经典款。 盛明寒便多看了两眼。 冷雪期看到,随口问:“喜欢啊?那这辆妈也送你。” “不用。”盛明寒收回了目光,“只是觉得你眼光也没那么差。” 说着,就钻进了驾驶座。 冷雪期愣了愣,半响后,轻轻笑了一声。 B市市区限行,再加上元旦假期人流量多,他们就没去凑热闹,只在附近兜风。别墅区周围最不缺的就是山,帕加尼原本就是赛车出身,虽然为了适应国内常用环境改装过了,但在这种弯道上的表现还是如鱼得水。 扁平的导风槽设计,显得车身曲线更加简洁,前排两个标志性的花生灯更是独特,周岁甚至能想象到,这辆车在城市中开过会是多么抢眼。 尤其,握方向盘的人还是盛明寒。 他们在山上泡了会儿温泉,正逢中午,就在附近找了家评分比较高的餐厅,吃了一顿地道的铜锅涮肉。 冬天气温低,为了长膘保暖,食欲也不自觉跟着上涨,吃一口带着热汤气的涮牛肉,沾一叠秘制酱料,浑身都暖洋洋的。 离开时,附近的酒店正好有一群富二代在开派对,他们在阳台上看到两辆停靠在不远处的豪车,顿时八卦起来。 对于富豪们来说,三四千万也不是出不起,但关键是购车资格却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尤其是全球限量版。 以至于他们出门时,即便是戴着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还是受到了隔壁酒店富二代们向日葵般的关注。 盛明寒此前是不怎么爱炫富的,大概他都已经有了,所以并不会特意拿出来炫耀。但是此时此刻,周岁却能明显感受到,盛明寒微微扬起的情绪。 他觉得很是稀奇有趣。 回去的时候,盛明寒和他换了座位,周岁开车的风格更温柔内敛,不激进,喜欢以安全为主。原本狂野性感的引擎声在他手下就变成了另外一种风格,很是特别。 盛明寒坐副驾驶时非常称职,不会指指点点让他加速或是超车,大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周岁忘记打转向灯这类情况才会轻声提醒一句。和他坐一辆车时,会不由自主地拿回对车的掌控感。 这一点很神奇。 因为周岁见过曹锐、唐逸文和沈应淳开车,大多数男人嘴上不说,但对于车都有会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但是在盛明寒身上就没有,周岁开车时,他的状态很松弛、安定。 也可能是因为,开车的人是周岁。 第三天,冷雪期又带他们俩去了自己的公司参观。现在还在假期,公司里几乎没什么人,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冷家的珠宝品牌叫做tesoro,意大利语中这个词是亲昵的爱称,叫做‘宝贝’。早年冷雪期父亲在登记中文名的时候,没有直译,而是译为了‘珍宝’。 据说,这个名字是为她母亲特意取的,足见老爷子对夫人的敬重和爱意。 冷雪期拿了钥匙,专门带他们去看即将在春季推出的一款限量腕表。 超复杂计时的腕表在现在来看已经并不少见了,能叫得出名字的顶级名表商都已经出了不少款式,冷雪期想要瓜分这部分市场很困难,另一方面,技术也是个问题。所以她索性简化了设计,回归到一块表最原本的功能。 时针,分针,秒针。 除了刻度和指针外,没有其他。 但它还是吸引了周岁的注意。 冰蓝色的表盘仿佛置身冰冷如雾的冰岛,透明冰块反射出海水天蓝的颜色,晶莹剔透,表径40mm,显得更加精致冰冷。 偶数位置都镶嵌了钻石,不怎么起眼,但手腕折叠转动时,钻石便会折射出若有似无的美丽的光。 这是一款简约型的钻刻表,一款做工极精美细致、宛若艺术品的铂金表。 但它也是一款男表。 周岁虽然是去年综艺播出后才接到几个不错的轻高奢代言,但也并非对这些完全不了解。 Tesoro虽然目前已经是国内珠宝的顶奢级了,但更多的还是为女性群体服务。他们虽然也开辟了男士款研发通道,不过因为款式很少,基本都是限量版,再加上设计精美男女都能戴,所以一经发售就被哄抢一空。 她们根本不缺有购买力的消费者,也就导致了国内能够代言tesoro的大花女星还能挑出几个,但男星男表却是屈指可数—— 不,准确说,是从来没有过。 冷雪期看着周岁专注地望着那块腕表,眼里流露出的欣赏,她清了清嗓子,直到把身旁二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才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 “周岁,我想邀请你做我们tesoro男士腕表的全球代言人。” * 第78章 提名。 周岁没想到冷雪期会选中自己。 Tesoro目前还没有男星代言人, 圈内人议论起冷雪期,也都说tesoro是要一门心思把女性市场闯到底的,但是她的野心还不止于此。 铂金表目前在市面上发售的数量并不算多, 虽然有不褪色、纯度高的优点,但是因为硬度高、伸缩性差,打磨起来非常费劲,导致了中低端的产量非常少,只有高端品牌钟爱铂金表壳。 Tesoro并非专业的钟表商, 却还是下决心制作了这款钻刻铂金表,从这点就能看出来, 冷雪期真正的目的,是旨在一步步将旗下产品推广到全市场。 这样一来,tesoro的首位男士腕表全球代言人,这短短一句话的分量已经不言而喻。 周岁还没有缓过神来, 下意识地看向盛明寒。按理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极有分量感的高奢代言,这应该算是件好事, 但他却并没有那样高兴。 “我不同意。”盛明寒脸色微沉, “我之前说过我不会和tesoro有牵扯,任何形式的合作都不会有。现在我告诉你,他也一样, 别乱打他注意。” 他说得异常的坚决和直接。 周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但心里却很吃惊。 盛明寒和冷雪期私下里竟然还有过这样的约定。 怪不得他之前回想盛明寒合作过的品牌,但是却一直想不起来有tesoro。 原本还以为是只代言了单线、或者是时间太久远记不清, 结果是根本没有代言过。 而且盛明寒说, 任何形式的合作关系都没有, 也就是说, 他甚至没有戴过相关的饰品。 这在国内红毯几乎必有tesoro的风潮下, 的的确确,有些罕见。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别人说小周的闲话。但现在环境不同了,品牌和艺人是相互成就的,并不是说今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这个位置让给他。” 冷雪期哂笑道,“我是真的觉得他很适合,正好他也缺一个有分量的高端代言,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但盛明寒异常固执,“他不需要。”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需要?”冷雪期微微敛了敛笑意,“你之前不愿意,是因为你有足够的资本,就算不混娱乐圈也不会饿死。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捷径,那我盛家这些年给你的教育和试错成本,这些又何尝不是捷径?” 起跑线上就比别人站得更早更远的人,凭什么直接断定‘不需要’、‘不用’? “解决流言蜚语的方法永远不是堵嘴,这是最蠢的方法。你是他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帮,却选择眼睁睁看着他走上一条更难更坎坷的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保护吗?你真的舍得?” 冷雪期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原先吊儿郎当的作风完全不见踪影,反而终于窥见了一丝严母的冷峻。 这一番话,直接说得他哑口无言。 眼看着气氛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周岁连忙开口解释,“妈,你误会了。” 冷雪期前一秒看着儿子的眼神还很锋锐,等到周岁开口,她才回过神来,目光转变得柔和了许多。 “什么?” “不是明寒不愿意帮我。”说着,周岁余光看到他偏开了脸,神色淡淡的。 他指尖微微抬起,轻轻握住了盛明寒的手,安抚地搓了搓,然后才坦白。 “其实,之前一直是我太要自尊心了,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是因为看中了他的什么东西,所以拒绝了他的帮助。” 之前想到这些时,周岁会觉得很难受,就好像自己的心意被质疑了一样,但或许是经历了许多,现在提起时他反而很平静。 “其实,明寒在工作上也帮了我很多,帮我对台词、帮我琢磨人物、给星程融资,给我换很好的工作团队,也按照我的意愿来规划以后的职业计划。” 周岁语速很快,像是报菜名一样,一个顿都没打,像是打过好几遍的腹稿。但其实并没有。 冷雪期站在一旁,原先还很严肃,但听着听着,脸上又露出几分错愕。 也是这时,周岁才知道,有些记忆是不需要回想的,它已经刻进了DNA和血肉里,一提到就会立刻响应。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又鼓起勇气说:“您刚才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我相信明寒没有这样想过。他只是知道太要强,担心我不好开口回绝您的建议,所以才主动做这个恶人的。” 在别人面前主动剖析自己太要强的性格,这一点对于周岁来说其实没那么简单,但是此刻他却轻松地说了出来。 他从来不是一味的温顺。 否则也不会在认为盛明寒不爱他后,果断地提出了离婚,签下离婚协议的当天就搬出了盛明寒的家。 周岁很清楚,他骨子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更要倔强,在很多时候,都是盛明寒迁就他更多。 冷雪期愣了愣,下意识看向盛明寒,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冷冷淡淡的,但是她却莫名地从那张脸上读出了一种默认的态度。 “是这样……的吗。” 她哑然。 “其实,您能这样为我考虑,我很高兴。”周岁诚恳地道,“可能明寒没有跟您说过,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多了您一位长辈,我真的很开心。明寒也是因为知道您是为我好,所以才没有刻意解释的。” 他知道冷雪期误会了儿子,现在心里一定很愧疚,但是盛明寒不会主动给这个台阶,那么有些话就只能他来说。 况且,这番话他也确实真心。 冷雪期也不是故意想抬杠,见盛明寒没有回答,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小周很适合,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她顿了顿,看向盛明寒,脸色还有些微微不自然,“而且这也不是立刻就能定下来的。 ” 周岁点点头,说:“那您给他道个歉吧。” 冷雪期前一秒还怪不自在的,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她?老娘给他道歉?? 周岁咳了咳,使了个眼色。 冷雪期望了望他,又看了眼浑身冒冷气的盛明寒,局促地蹭了蹭鼻子。过了一会儿,她才看着天花板说了一句。 “抱歉啊。” 说这句话时,她双手环臂,也不看盛明寒。如果不是听到了那三个字,单看她的表情,估计还以为是挑衅。 周岁:“……” 算了,要求也不能太高。 就像盛明寒自己说的,他们一家都是‘怪胎’,现在,周岁这个无父无母的‘怪胎’也加入到这个家庭里来了。 他晃了晃盛明寒的袖子,“嗯?” 盛明寒便转过身来,只是当作没听见的模样,手臂搭在周岁的肩膀上,稍微一用力,就带着他去了旁边的展柜。 “年底有很多红毯,你先看看吧,有没有什么好看的款式。要是不错的话让她送只给你,通勤和活动都能戴。” “……什么叫送!”冷雪期便环着手臂、哒哒哒地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老娘送的还少啊?现在放在公司里的都是样品,这怎么能送!!” 她吼完,转头对着周岁和颜悦色地说:“小周,我那儿还有几只今年新出的女式腕表,但是男生也能戴的。不过你要是喜欢这里的款式的话,回头我提了货,再送一只全新的给你。” 放在这里的样表都不知道被她们摸过多少次了,而且其中还有初代被废的设计款,拿这个送人听着也不好听啊。 要送就得送全新的。 “他一个男孩子,戴女款像什么样。” “你长耳朵没有,我刚才不是说了男生也能戴吗?通用款好不好?” “既然是通用款那为什么还要分男款女款?你干脆说中性风女款算了。” 两个人凑不出一张会说人话的嘴,但气氛又好像变了,变回了之前和谐的氛围。 周岁忍不住笑了笑。 他在这一刻,意外地发现了盛明寒那份从不示人的脆弱。 不禁让他觉得心疼、爱怜。 公司的食堂没有开火,他们决定到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吃饭,离开时依旧是周岁和盛明寒坐一辆车。 只是这次的司机又变成了盛明寒。 周岁在系安全带的时候,盛明寒的手臂正搭在方向盘上,他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周岁白皙修长的指尖。 “谢谢。” 他忽然轻声说。 周岁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谢的是什么,又忍不住一笑。盛明寒对着母亲的时候格外嘴硬,连一句辩解都不说,却会私下里对他说谢谢。 都说谢谢你、对不起和我爱你是最难开口的三句话,盛明寒是世界上最不可能说这三句的人,但周岁都听到了。 原来爱是一定会特殊的。 盛明寒是在很特殊地爱着他。 周岁眼睛微弯、忽然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 “你怎么回事?”盛明寒很是郁闷,捏着他的脸不让他走,“看到我说这两个字就这么开心?那我多说几遍?” “唯有(没有)。” 周岁唔唔两声,挣脱了他的手,转移话题,“明天上午我们就要走了。” 盛明寒懒懒地嗯了一声。 周岁瞥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要不要……再多留两天?” 这句话,他是替某个说不出的人问的。 盛明寒罕见地怔了片刻。 “……不了。”他缓缓摇摇头,“你忘了?年后就要开机,就你那点三脚猫的伎俩,现在是不可能让卢常山满意的,还不好好抓紧时间特训?” 周岁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别提了。”他叹了口气,休息了好几天,那种紧张感终于又提了起来,“回去后那么多活动,我还要把之前落下的课程都补回来,忙都要忙死了。” 盛明寒便嘲笑地哼了哼。 周岁又叹了口气,“哎,元旦假过了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妈妈。A市和B市隔得这么远……” 说着,余光里瞟盛明寒。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咳了咳,“三个小时的飞机还远?你要是喜欢,以后有空我就陪你来,这样总行了?” “就知道你最好了。”周岁便抱住他的胳膊,亲密地夸他,又趁机问,“那春节的时候我们也回来吧,好不好?” ……春节也要回来?? 盛明寒刚答应完就立刻后悔了,脸色有一点点绿。 “那,”周岁察觉到他的抵触,立马道,“除夕和初一我们都一起过,初二初三你回来陪我看看妈妈,好吗?” 据他观察,除夕时盛明寒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过年那两天他的心情都会很好,会拉着周岁去□□联和福字,还会做一桌的好菜,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时,他们就开着电视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在轻柔的音乐声中接吻。 不过周岁考虑到,如果直接提春节后再去,那按照他的性格,可能会拖到元宵。就算去了,冷雪期也会失落吧? 这么久了,都没能和他过个团圆年。 鲁迅说,中国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这句话没说错。周岁主动退了一步之后,盛明寒终于勉强地同意了。 “……行。” 他说,“但是不要待太久。” 周岁笑了笑,又凑上去亲他的侧脸。盛明寒张开唇,他们便在车厢里不激烈地、缠绵地接吻。 直到冷雪期等得不耐烦,按了声车喇叭,两人便像是被惊扰的野鸳鸯,快速分开。看到对方嘴唇的痕迹后,面面相觑半响,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天,他们搭着飞机回到A市。 过了元旦,周岁如预料之中地忙碌了起来。 年底奖项繁多,尤其是各大平台的红毯更是数不胜数,像微博之夜、爱X艺尖叫之夜、企鹅娱乐盛典,都是内娱艺人可以蹭——啊不是,百花绽放群英荟萃的庆祝盛典。 以往每年走红毯,都是女星们争奇斗艳的出圈时刻,零下几度的天气,大家减肥一个月,就是为了穿上一身光彩照人的艳丽礼服。对比下,常年各种西装搭配的男星们只有帮忙提裙角的份。 不过今年,大家的关注点却都不在大花们争夺毯星的名号上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日月同岁这对国民cp。 众所周知,今年的金鸡奖因为某些原因推迟了发布,直到1月10号颁奖典礼才正式开始。 盛明寒今年只播了一部综艺,此外几乎没有任何作品,但他前两年堆积的电影上了,成绩一如既往地优异。大家都在期待他这次可以杀鸡成功,同时也盼望着,这次颁奖典礼周岁也会出现。 毕竟今年,周岁也只拍了一部待播剧,没有特别邀请是不会来的。如果他出现在金鸡奖典礼现场,那么…… 他是为谁而来,已经不言而喻。 但惋惜的是,典礼前一天爆出了嘉宾座位名单,粉丝和路人拿着放大镜搜了百八十遍,也没能看到周岁的名字。 盛明寒身边只坐着两位老牌艺人。 大家顿时大失所望。 不过粉丝们没有泄气,又去扒了周岁工作室发布的行程,发现这个月他的安排也是满满当当,刷满了存在感。 像带点电视电影评奖的红毯,周岁只能镶镶边,当个发表会吉祥物。但水果台和微博评选年度最热、最受欢迎的男艺人,他和盛明寒名列前茅。 只是因为盛明寒要参加金鸡奖,要提前坐飞机过去,所以正好错过了。 粉丝们扒到这儿,只能大呼遗憾。 可惜,牺牲了这次难得同框出镜的机会,盛明寒两年的辛苦依旧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颁奖典礼上,盛明寒出演的《东升》和《旧江山》两部主旋律电影纷纷斩获了最佳故事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音乐等等多项大奖。然而作为本届金鸡中唯一被提名两次最佳男演员的盛明寒遗憾陪跑,无缘任何奖项。 结果公布之后,激动人心的交响乐在现场响起,然而座位席上鸦雀无声。 灯光和镜头反常规地全部聚焦在一席黑西装、坐姿挺拔的盛明寒身上,照亮了那张冷峻的脸。 直到被授奖的演员上台之后,大家才缓过神来,为他送去了热烈的掌声。 典礼结束后,盛明寒没有参与后续的聚餐活动,和柳时宁一起径直走出了颁奖大厅。在外等候许久的记者已经早早地得到了消息,看到他们的身影顿时蜂拥而出,挤得出口里三层外三层。 俨然复现了当初周岁机场被堵的盛况。 但哪怕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周岁,都不会再有任何一位记者敢粗鲁地把话筒递到他们唇边。 [今年是您第三次陪跑金鸡,请问对此您有什么想法呢?] [票房夺冠却被多次不公平对待,是否会质疑评委的公正和水准?] [周岁今日未曾出席颁奖典礼,请问你们是否已经提前得知结果?] [以往由你主演的题材都丰富多变,自成一格,为何今年的两部电影都是主旋律?是为了冲奖选择迎合评委审美吗?] 记者的话筒上各自标着凤凰娱乐、新浪某博等厂牌,几乎叫得出名字的娱乐媒体都聚集在这里,闪光灯一刻不错地响起,把拥挤的门厅照得亮如白昼。 盛明寒没有任何回应,在保安的疏通下继续往前走,只在某位小记者大声问出‘明年如果还有金鸡提名,你还会参加颁奖典礼吗’的问题后,脚步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准确来说,他望向的是镜头。 盛明寒在在这片每秒十几帧的快闪中停望了有十几秒之久,什么都没说,很快就在柳时宁的陪同下上了保姆车。 机器安静了一瞬,下一刻,记者们迅速出动,抢在新鲜热乎的时候推出了头条新闻,迅速霸占了大众的视野。 [盛明寒回应不再出席金鸡颁奖] [六部电影票房夺冠、却依旧陪跑三年之久,金鸡门槛为何如此之高?] [三年又三年,北风不到江南岸] [同年两次提名,本以为是国内版的巴里·菲茨杰拉德[1],却终是错付] 当晚,#盛明寒#的词条直接冲到了热搜第一,短短三个字,已经胜过任何千言万语。 事业粉怒而摆出他出道多年来的获奖履历,奖项之长甚至汇聚成了一张长图,路人都为之叹惋,cp粉也哭得妆都不剩,只能跑到周岁的微博下让他多安慰安慰。 此刻,周岁微博ip还停留在A市。 保姆车里,柳时宁沉默了许久,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盛明寒,但是,他反而比其他人想象中的都要平静。 其实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隐隐预料到了结果。倒是不是因为内投或是提前得知了消息,而是这届的评委组目的很直接,就是要拉着盛明寒炒话题。 他配得上,也要找个理由说不配。 看看今晚,微博上都要吵翻天了。 柳时宁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以后你想接什么片就接什么,你的喜好最重要,我不逼你去迎合他们了。” 他们想消费盛明寒,也得看看能不能消费起,此后不管结果,这都是他们最后一次参与颁奖了。 “算了。”盛明寒平静道,“之前我一直没和你说,可能年岁上来了,我对拍戏的感觉……也消磨了很多。” 柳时宁是经纪人出身,她带了盛明寒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点点头,“好,你要想转幕后,或者是做其他的,我都支持你。只是年纪轻轻的,别再说这种话了……你今年也才二十七,又不老。” “我只是说我年岁上来了,没说我老。” 柳时宁顿时一噎,但是又想,盛明寒还能说笑也是件好事。 就怕他现在笑不出来。 “周岁那边呢?”她低声说,“之前他那么希望你能获奖,要不然你也不会参加这次的……哎,他一定很为你不平。” 盛明寒也揉了揉眉心。 过了半晌,他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柳时宁点了点头,让司机把隔音板拉了上来,不打扰他们难得的相处时间。 周岁那边的活动刚结束没多久,这会儿正在后台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吃东西。接到来电,他擦了擦嘴,给助理打了个手势,对方就出去帮他守着门了。 “喂?” 他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盛明寒舒了一口气,压在胸口沉甸甸的情绪似乎也缓解了许多。 “在做什么?” 周岁看了眼时间,“刚看完女明星开屏,现在在休息室吃饭,你呢?” 他休息室的门锁是坏的,关不上,随时都有人在外面经过。有助理帮忙把着门,他也放心些。 防止他们聊个天还被偷偷录音。 “还没吃,打算坐车回酒店。”盛明寒顿了顿,故意问,“女明星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华丽了。” 周岁照实说,“我旁边站了俩小花,拍照的时候使劲凹肩颈线,我又不好踩她们的礼服,只能往后站。她们俩排在前面,一个穿的黄色一个白色,裙摆完全摊开来的时候就像鸡蛋花。” 盛明寒听见前半句时还很不爽,但听到他后面的描述,又忍不住笑了。 “这次我还做了新发型呢,把刘海都梳上去了,陆哥说这样很成熟,和以往的风格都不一样。可惜我合照时站得很后面,拍出来没有现实里的好看。” “那真是太可惜了。”盛明寒说。 周岁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他开口,便主动道:“其实我现在还没卸妆,可以视频给你看的。” 听筒那边沉默了半晌。 “算了吧。”盛明寒拒绝了。 周岁抿了抿唇。 “我这里光线很差。”盛明寒抬头,目光触到微暗的车顶,“而且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信号也不好。” “没关系的。”周岁说,“你可以把你那边的视频关掉,只需要看我的镜头就好。这样不会很卡的。” 过了会儿,他轻微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 * 第79章 生病。 周岁立刻挂了电话, 给他打去了微信视频。盛明寒很快就接了,但他没有关掉摄像头,路边一闪而过的车灯和路灯光从玻璃窗外落了进来, 带着光晕浅浅地映在他的脸上。 保姆车拐过一个路口,盛明寒的身影也跟着晃了晃。他双腿微叠,把手机放在膝盖上,镜头拉远到一臂的距离,他立体的五官也微微模糊。 周岁那边却很亮。 休息室的冷色灯光将他全部包围, 周岁把脸怼在手机前,镜头清晰到可以看清他画得根根分明的野生眉, 平素冷淡清丽的脸多了几分英气和俊逸。 他的刘海全部梳了上去,用定型梳成了一个大背头,只留几缕湿碎发垂在额前,用来打造层次感。 化妆师还帮他画了内眼线, 但画完了才发现白费,因为周岁睫毛浓密、画了也不怎么明显。她就索性在眼角处拖出一条棕黑的眼线, 和妆容服装搭配在一起, 就像个高贵冷艳的贵族小王子。 果然风格很不一样。 盛明寒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把手机拿到眼前,截了好几张图。 咔擦、咔擦。 虽然听不到声音, 但周岁看到他抬手的动作, 就知道盛明寒在做什么了。他不禁笑了笑,脸上带了几分得意。 “帅吧?给你多看一会儿。” 说着, 他还把脸凑得更近了, 这构图毫无技巧也完全没有打光, 但微信视频自带一层朦胧的磨皮, 凑近看一点毛孔都没有, 光滑得像剥了皮的鸡蛋。 白皙光滑。 盛明寒看了一会儿,指尖摸上屏幕,他毫无意识地喃喃道:“想你了。” 周岁刚才还笑着看镜头,听到这句话笑意就敛住了。他摸了摸视频里盛明寒的脸,好像这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可以穿透这小小的屏幕,给予些许安慰。 “明天就可以回来了。”他轻声说。 盛明寒原定的行程就是去三天,如果有结果,就留下来开庆功宴;如果没有,就坐第二天上午的机票飞回A市。 陆望远和助理其实并没有告诉他实情,是周岁签完名后看了眼时间,颁奖典礼已经快结束了,他就明白了。 如果是好事,那么不用陆望远说,多得是人凑上来跟他道喜。 但偏偏是寂静无声。 没人敢提。 周岁回到休息室后打开手机一看,微博上已经公布了结果。他又查询了今晚和凌晨的航班,可惜都已经售空。 开车过去要十二个小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其他办法,他只能独自等待着那通盛明寒打来的电话。 周岁有种很强烈的直觉,盛明寒不会希望自己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但他实在是太不放心了。 盛明寒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轻轻靠在座椅头枕上,表情放松淡漠,垂着眼睑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周岁静默地看了一会儿,主动聊起话题,“有想好今晚吃什么吗?听说X市有很多美食,景色也不错。可惜时间不太对,如果是二月份,我们可以驱车去海边,‘蓝眼泪’很美。” 盛明寒说:“你喜欢的话,等开春了我们可以请假去X市看海。” 那时候他们已经进组了吧? “……算了吧。”周岁想象了那个画面,“卢导说不定会买个泡澡盆回来,往里面放水和蓝色荧光剂,让我们现场看,这样就不会耽误拍摄进度了。” 盛明寒不禁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敬业卢导真的会干这种事。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柳时宁敲了敲隔音板,提示他到酒店了。因为行程远,有些无法立刻折返的艺人都被安排在了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此刻门口已经蹲守了不少记者。 周岁听到了柳姐的提醒,知道他不方便继续视频,就主动道:“你先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等下吃的晚饭要拍给我看。”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盛明寒随口说,“不会饿着自己的。” “还要注意别感冒了。” “嗯,好。” 盛明寒耐心听完他的叮嘱,然后才挂断了电话。屏幕暗下的一瞬间,他按了按睛明穴,黑暗掩盖了些许疲惫。 “还好吗?”柳时宁问。 半晌后,他摇摇头。 “没事,没休息好。” 盛明寒说着,拂去衣袖上的皱痕,重新整理了西装领带,然后推开了车门。 “走吧。” · 挂断电话后,周岁把助理叫了回来,一脸歉意地说:“让你等久了。” “没事没事,走廊里挺暖和的,也没什么人,我就玩了会儿手机。”助理顿了顿,觑着周岁的神情,关心地问,“小周哥,明哥他……没事吧?” 今天活动结束后,虽然别人没敢明着在他们面前说,但背后碎嘴子的可不少。有说金鸡连着三年都选的科班演员,应该是瞧不上盛明寒这种非科班的;也有说盛明寒出道就有资本在捧,所以播一部红一部,之前还被扒出来票房注水。 实际上,所谓的注水只是盛明寒旗下的其他产业为了支持老板的事业,买了公司团票,其中一家临时出了意外没去,所以看起来才像是被恶意锁座了。 后续这家公司都放出了购买记录和微信聊天,但黑子们假装看不见,还是故意拿这件事乱舞。后来,盛明寒就下了明令,禁止旗下公司冲业绩买票,这事也就彻底终结了。 只是没想到,圈内人竟然还有人在吃洗脑包,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找个理由故意黑盛明寒。 就算明哥没拿到金鸡奖,那他还有百花金像和大满贯视帝啊,也不是随随便便十八线酸鸡可以随便议论的好吧? 对此,助理十分愤懑不平。 “他……应该没事。”虽然是这么说,但周岁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他看了时间,忽然问,“陆哥呢?” “啊?”助理还没反应过来,“他好像,呃,好像还在前台——” “这样吧。”周岁打断了他的话,“你等下跟陆哥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完,他一把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匆匆地往外走了。 “哎?小周哥,小周哥??” 助理瞪大了眼睛,在后面追着说,“可是你妆还没卸呢……!” · 盛明寒半躺在沙发上,大概是房间的光有点刺眼,他把手臂挡在眼前,身上盖着毛毯,另一只手还握着手机。 “38.5℃。” 柳时宁收回体温枪,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 “哪个猝死的人会知道死因?” 盛明寒遮着光,回答慢了半拍,只是这破嘴说的话听得人直心梗。 “呸呸呸!!”柳时宁脸色发黑,“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呸掉!” “……” 盛明寒对她的过分迷信十分无语,但还是顺着她的心意敷衍地呸了一声。 柳时宁撕了一张退烧贴,把他的手臂移开,啪地往上一贴,跟贴小广告似的,盛明寒没忍住嘶地一声。 “疼是吧?疼就对了,给我忍着。”柳时宁很是没好气,看他还握着手机,眉皱得更厉害了,“困了就赶紧回床上休息吧,睡这儿回头再着凉了。” X市温度是没那么冷,但也就零上十几度的天气,还是要穿秋衫外套的。这里很潮湿,开空调会更潮,要是晚上再冻感冒,那明天更回不了A市了。 盛明寒闻言,打起几分精神来,但神色依旧困倦,“我躺在这儿,冷一冷,也能清醒点。” 柳时宁顿了顿。 “周岁还没回你消息?”她问。 他嗯了一声,心情有些沉重。 明明主动说要看他晚饭照片的人,可发了消息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关键是,周岁并不是已读不回的性格。 盛明寒有他的行程表,按理说今晚参加完红毯之后就可以回家了,但是也不排除有投资商和经纪人拉饭局,局上免不了要喝些酒。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公开,关系还是似是而非的,但有点眼力见的都明白周岁在他心里的份量。 就怕真有不长眼的…… 盛明寒又忍不住翻开微信,可惜状态栏上的消息提醒空空如也。 柳时宁看到他这副辗转反侧的模样,不禁想到他刚离婚的那段时间,那时盛明寒晚上大半时间都在失眠,睡不好,下午在公司休息时还会做噩梦。 梦里都在喊周岁的名字。 好在工作时还能勉强撑出个人样。 大概是病了的缘故,现在是连人样也没有了,恨不得把周岁两个字挂在脸上,二十四小时都照看着。 他俩谈个恋爱怎么这么磨人呢? 她都谈十几个了也没这样过啊。 “……”她叹了口气,妥协地问,“你给陆望远、小林和陈海萧打过电话没有?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小林就是周岁的助理。 “陆望远没接,小林的关机,陈海萧通是通了,但是他也要带自己的艺人,一晚上也没和周岁说几句话,只知道散场后他很快就走了。” 柳时宁心里啧了一声,心想真是的,活动结束后艺人失联三四个小时,经纪人和助理怎么能联系不上呢?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她没有说出口,不动声色地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可能他现在睡着了也说不定。” 盛明寒没说话。 “你今天累了一天,又病着,还是早点休息吧。”柳时宁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至于周岁那边,我帮你看着,有回复了我就通知你。” 盛明寒没动。 “——好吧,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一定让你第一时间见到他。” 柳时宁一脸无奈,“你现在把病养好,别胡思乱想的,明天我们坐最早的一班回去,到时候别说不回消息了,他就算是出轨你也能捉奸在床,行吧?” “……” 盛明寒的表情很一言难尽。 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他说。 柳时宁顿时翻了个白眼。 盛明寒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再加上偏头痛犯了,一阵一阵地刺痛,就躺床上休息去了。 其实参加颁奖仪式前他就有些不太舒服,只不过当时以为是压力大,没有太在意。等到回到酒店吃晚饭时,已经头痛欲裂,很严重了。 这时候他才觉得不太对劲。 在此之前,他还奇怪拿不到奖也在他意料中,没什么好难过的,但为什么胸口还是闷闷的,心情很不好。 ……原来是物理胸闷。 也怪他好多年都没怎么生病,一时间流程都有点疏忽了。 柳时宁就订在他隔壁的房间,有他的房卡,方便及时通报周岁的消息。 虽然说她没把盛明寒当个男人,盛明寒也没把她当个女人,俩人甚至性取向都截然不同,不过对方毕竟是个有对象的人了,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盛明寒躺回床上之后,也没想那么快就休息的,他还想再等等,看看有没有消息。但或许是被子里太暖和、又或许是在病中他烧得昏昏沉沉,盛明寒握着手机,一不小心就睡了一过去。 直到半夜两点时,他的手机发出了一道刺耳的铃声,尖锐得划破天际。 盛明寒是浅眠体质,很容易被外界的声音惊醒,只是这次他睡得格外沉,还沉浸在不知名的梦里。 铃声响了大概十几秒,他才终于听到了动静,强撑着翻身坐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接电话,铃声就挂断了。 “……”盛明寒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里面的血管像是要蹦出皮肤似的,下一秒,他听见屋外传来咔哒的响声。 “与言方嘀——” 门卡发出一道清脆的提示,盛明寒下意识地走过去,连拖鞋都忘了穿。酒店房间门口,通往外界的窄窄的玄关光线昏黄,尽头处站着一道身影,正拉开门朝里迈步走进来。 抬头一看,四目相望。 顿了大概几秒钟后,那人小跑着过来,手上戴着米白色的羊绒手套,穿着厚厚的大衣一把把他抱了满怀。 盛明寒下意识地伸出手。 接到怀里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了他从远方带来的冰雪的气息。 他愣了愣,目光聚焦了半天,才从恍惚的视线里捕捉到了熟悉的脸。 “……岁岁?” 他声音微哑、还带着几分迷茫。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做梦了吗? 但他梦里那个总是不远不近的身影此刻却抬起头,脱掉手套摸摸他的脸,又碰了碰他的脖子,过了好半天后,才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你身上好烫。” 盛明寒没反应过来,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顺着回答:“嗯,我发烧了。” 他还没完全清醒,很是迟钝。 他看着眼前的周岁,脸上还带着已经花掉的妆,眼角的一抹眼线格外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头发倒是散乱的放了下来,像被水打湿过一样。 “……我回A市了吗?” 问完这句,他才像是清醒了几分。 周岁愣了愣,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可怜,手掌贴着他的脸,轻声说:“不是,是我来看你了,我不放心。” 盛明寒半晌没开口。 他把周岁抱在怀里,感受那份踏实的体温和触感,随后捧住他的脸,张唇吻了下去。 “唔——” 周岁第一反应是想推开,但是盛明寒即便是病了力气也大得很,平时还会顾及着他的意愿,但现在完全是按自己的喜好做事了,搂住他完全不愿松手。 “明、唔、唔——” 两人接了个‘勉强’又绵长的吻。 湿漉漉的吻。 过了十几秒,周岁才从他手臂下挣脱了开来,微微喘着气,脸都红了。 “你干什么?!”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低声喊,“外面、外面!”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什么?什么外面?” 盛明寒的理智在汲取了他唇间的氧气后逐渐回笼,闻言,他下意识地抬起目光,远处,三道人影卡在门厅的位置,仿佛被定了身一般、一动不动。 小林扶着门框,眼睛睁得老大,身后的陆望远也已经呆滞了,至于最远处的柳时宁,已经自觉地捂住了眼。 五人空间安静了十几秒。 此时无声胜有声。 盛明寒:“…………” 周岁捂住脸。 这下好了,真‘一回生二回熟’了! * 第80章 照片。 盛明寒表情沉寂了片刻,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当下是什么状况了。他扫视一圈,不冷不热地问:“是要进来参观么?” 其他人:“……” 这话都说了,谁还敢进去啊? 助理立马看向他的陆哥, 三十年没谈过恋爱的陆望远全身僵硬、说不出话来,只把目光求助地投向了柳时宁。 “别理他。”柳时宁捂住额头,一脸无奈地道,“你们先去我那儿,我等下打个电话叫人再开两间房。” 话音落下, 陆望远和助理同时露出了轻松下来的神情,两人同手同脚、忙不迭地地赶紧溜回了隔壁房间。 等这俩电灯泡走了之后, 柳时宁还靠在门口,盛明寒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怎么还在这儿’。 “……”柳时宁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白眼狼 ,她说, “我已经给你改过机票了,后天下午走, 你俩一起。” 盛明寒的机票是早就定好的, 周岁想订同一班也已经买不到票了,还不如换一班,大家一起走。 而且, A市和X市之间已经隔了十几度的温差, 来回往复感冒更容易加重,还是等他养好病再说吧。 盛明寒神情一缓, “知道了。” 柳时宁便笑了笑, 临走之前还不忘戏谑地道:“别闹太晚, 还病着呢。” 周岁瞬间憋出了个大红脸。 盛明寒快步走过去, 一把把门关上, “话怎么那么多。” 柳时宁哎了一声,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咔哒一声,就瞬间被关在了门外。 世界安静了。 盛明寒舒了口气,眉眼间的冷淡渐渐褪去,再转过身抱住周岁时,又变成了刚才还黏糊磨人的样子。 “那么久不回消息,我好担心。” 他趴在周岁肩上,一脸郁闷,虽然身高略高往下抱着没有那样舒适,但盛明寒还是保持了这个别扭的姿势。 “啊?你给我发消息了?” 周岁看了眼手机,晚上出发得很匆忙,拿出来后他才发现手机没电了。这一路上打车支付的费用,都是陆望远统一支付的,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 “我赶着坐车,可能没有注意到。” 他摸摸盛明寒的额头,感觉还是很烫,就拉着他回了卧室。房间灯光昏暗,只有一盏小夜灯,窗帘紧紧关闭着,屋子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氛气息。 应该是酒店打扫房间后为了清新空气点的香薰,盛明寒不喜欢香气,大概这已经是已经通过风的结果。 盛明寒坐在床沿边,牵着周岁的手,微微仰着头,目光温和又脉脉。 两双膝盖几乎靠着彼此,周岁的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点一点地拨弄他的头发,“怎么突然病了?” 盛明寒脸色好苍白。 他以往连头疼脑热的情况都很少有,去年年底在哈市的时候,一群人要么冻疮要么流鼻涕打喷嚏,只有盛明寒什么事都没有。 但平时越健康,病来更是如山倒,哪怕光源是暖光,肤色底下依旧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和倦怠。 周岁看着有些心疼。 原先来之前,陆望远还因为他的任性很头疼,大概是觉得,盛明寒只是心情不太好,明天就能回来,他实在没必要转隔壁市再半夜赶飞机。 但他现在却忍不住庆幸,还好来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也不太习惯这里和A市的温差。”盛明寒把他的手捉了下来,解释有些避重就轻。他转移了话题,“这么晚了,还有机票吗?” 当然没有。 周岁是快要出会场的时候,被助理拦着通知了陆望远,陆望远知道后先是劝了一阵,发现劝不住,就索性跟他一起过来了,这样就算被拍到,他们三个人也能有个说法,不至于被媒体乱编排。 因为A市机票售空,他们就先坐车去了隔壁市,再买机票转过来,中间花了很长的时间。因为时间紧迫,要赶最后一班飞机,周岁连妆都没来得及卸。 不过这些事,周岁也没打算告诉盛明寒,只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正好还有几张机票,我们运气太好了。” “那你吃过晚饭了吗?” “你忘了?我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吃了呀。” “哦……” 大概是病了的缘故,他说话都慢慢的,抱着周岁的腰,垂着眼睑。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 周岁这才知道,人在发高烧时,嘴唇和口腔都是滚烫的。 半晌后,周岁推开他,呼出一口气,脸颊都是暖热的,“我还没卸妆。” 盛明寒笑了笑,看他刚才光着手就知道什么都没带了。 “你去卫生间,我带了一瓶放在里面。” 他虽然平时不怎么带妆,但这种重要场合,镜头拍出来全是高清怼脸照,就算不介意素颜不素颜的,也要担心会不会被抓到死角。盛明寒只会让助理帮忙简单打个粉底,再稍微修剪一下眉形,他的毛发很旺盛,刮一刮就是自然的野生眉。 “知道了。”周岁亲了亲他,“你累了一天,先睡吧,我卸个妆洗完澡就来。” 盛明寒嗯了一声。 其实周岁这天也也很累,早上就在忙着拍照片,下午出发前往场地,开始化妆、换衣服,排练场地走位。晚上刚下活动没多久,又在高铁站里折腾来折腾去,大半夜两三点跑到陌生的城市。 他匆匆卸了妆、洗完澡后已经困得不行,换上盛明寒的睡衣时,忽然想起柳时宁说,要记得给他定时量体温,高烧太久就要去医院了。 周岁顿时清醒了两分,快步走了出来,“明寒,体温枪在哪里,我……”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盛明寒缩在被窝里,眼睑放松地闭合着。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冲水声,手机里还放着柔和的音乐,平日里总是觉浅少眠的那个人,这次像是与世隔绝了似的,沉沉地睡去了。 嘀。 体温,38.2℃。 似乎好一些了。 周岁亲了亲他的侧脸,掀开被子一角躺到他身边去。睡梦中,盛明寒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把他搂进了怀里。 无比自然,又亲密无间。 · 第二天起来时,盛明寒的烧基本已经退了下去,只是还有些没精神,蔫蔫儿的,也缺觉,总想躺在床上。 周岁就给他点了一碗香菇咸肉粥,油条、三角糕,还有一屉虾饺,自己点了一碗偏咸辣口的沙茶面。 他在床上支了个小桌,空调打开热风微微暖一暖房间,两个人便坐在温暖的被窝里,你一口我一口分吃了带着些许闽南特色的早餐。 难得空出的这一天,周岁也没拉着盛明寒出去闲逛,酒店外面都是记者,他们几乎全天都待在房间里,白天就稍微拉开窗帘,两人靠在一起看电影。 原定的第二天上午出发的行程,却迟迟不见盛明寒出门,记者们也都不禁怀疑起来,是他们不小心跟漏了人,还是盛明寒修改了航班时间。 但和几个蹲守的同行互相串了下消息,又发现并没有。 毕竟,柳时宁还在呢。 虽然中间她有出门过,身边还带着俩男的,看起来身影有些熟悉,不过柳大经纪人风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常被拍到出入夜店,身边七八个男模。狗仔们见怪不怪,甚至相机都不想举了。 然而柳时宁身边的两个野男人,其实是没有内裤穿、被迫外出采购一次性内的陆望远和助理小林。 因为没带换洗的衣物,周岁还能穿盛明寒的将就,但陆望远和助理就不太方便了,好在酒店有一次性内裤售卖,白天他们又跟着柳时宁去了一趟商场,买了些临时用的洗漱用品。 小林跟着周岁也算是枪林弹雨什么都经历过了,不过大半夜的冒着被狗仔发现的危险去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去陌生的酒店,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昨天他们三个大男人从酒店门口进去登记时,戴着围巾口罩和鸭舌帽,一看就很可疑。但估计是太晚了,记者们看他们累得像条狗一样,风尘仆仆的,竟然也没怎么注意。 太、太刺激了。 小林现在想起来,都能回忆起那种肾上腺素飙升、心惊胆战的感觉。 “柳姐,”他忧心忡忡地问,“如果明哥病好之后恼羞成怒要暗杀我和陆哥的话,这算不算工伤啊?” “……”柳时宁拍了下他的头,满意地听到一声哎哟,才缓缓地说,“放心吧,你明哥高兴着呢。” 他都快高兴死了。 等到第三天,盛明寒烧已经完全退了,除了有些鼻塞咳嗽之外,没有太大的问题。他们收拾好了行李,等助理去办退宿手续。 柳时宁联系的商务车已经等候在门口多时,虽然住在同一家酒店的明星有很多,但狗仔们却都有种隐隐的预感,错不了。 这天上午,他们格外振奋,就着一张烧饼几个面包硬生生地在大冷天蹲守几个小时。大概几十分钟后,冰冷的转门后终于出现了几个身影。 “哦哦——” “是不是他们,是不是?” “看着像!盛明寒个高!” 高个子确实突出,周岁已经算是平均线往上很优秀的了,只是因为身材清瘦,看起来才‘名不副实’,但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时对比就很明显了。盛明寒更不用说,一米八八的优秀基因,在北方地铁上也丝毫不怯色。 当一群穿着黑衣服、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转门里出来,其中最高的那个比同行人高出一截时,他们就知道赌对了。 “快快快!!” “还以为他们不急着回去呢。” “哎不对啊,怎么多了几个?” 拍着拍着,狗仔们也纳闷了。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柳时宁、盛明寒和一个男助理,也是轻车简行的,没有带太多东西。怎么走的时候又多出三个了? 其中一个也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墨镜口罩,几乎看不到全脸。他全程跟在盛明寒身边,两人虽然没有亲密举动,但看着就是格外贴近、自然。 周岁昨天还在出席活动,怎么算都赶不过来……这该不会是盛明寒包养的小明星吧??? 靠,大新闻啊!! 狗仔们自己都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出轨也没这么光明正大的啊,除非他根本没和周岁在一起,所谓的综艺深情前夫也都是人设。 想到这儿,他们拍得更加卖力,相机快门都快按出火星子了。 直到车门拉开,几人正要上车时,躲在对岸绿化带后面的记者堆里,忽然忽然直起身大喊了一声‘周岁!’,盛明寒身边那个瘦瘦高高身材很好的‘小明星’便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来。 咔擦一声。 在相机里留下了一道成片。 * 第81章 公开。 闪光灯亮起后的那个瞬间, 盛明寒侧身挡住了狗仔的视线,柳时宁和其他人迅速把那人包在中间,盛明寒抬手护在车顶, 把对方推上了车。 浓墨色的车门关闭,防窥膜一片黝黑,连反光都看不见。 片刻后,车尾气发出一阵响声,汽车启动时轮胎扬起一片灰尘。 狗仔们调出照片一看, 发现上车时挡得严严实实,唯一一张能称得上是高清正面的, 就是那张看镜头的照片。 但一张照片已经足够。 “这谁啊?挺眼熟的。” “我看着有点像周岁。” “是吧,刚才叫名字的时候他转过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我们这两天不是一直守着么?他是怎么来的?之前也没看见啊。”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 来了一个之前蹲守周岁小区外蹲了两个星期的狗仔大哥,之所以只蹲了两个星期, 是因为有人跟物业投诉、把他们轰走了。 真的很难不怀疑是盛明寒干的。 那大哥拿过镜头一看, 其实照片里的人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帽子下露出一点被冻红的耳朵边。 他只看一眼就确定了。 “这就是周岁。”他信誓旦旦地说着,不等众人质疑, 然后把照片调到最大, 指着上面一个微不可察的小棕点,“周岁耳骨中间有个小痣, 天生的, 之前直播粉丝问他是不是打的耳骨钉, 他还特意澄清过。” 担心是拍到杂质, 其他人又连忙调出自己拍的照片观察, 果然,但凡是拍到正面照的,左侧耳骨处都有一个小小的印迹,只是因为这颗痣太小、太淡了,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 “不愧是王哥!” “还得是你啊。” “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恶臭,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太牛了。” 其他记者和狗仔都一阵惊叹,叫王哥的谦虚地摆了两下手,“哪里哪里。” 都是日积月累蹲出来的经验啊。 大家感叹完,又一阵振奋和激动。现在没人会去深究周岁到底是怎么来的了,他上天也好遁地也罢,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他都已经来了。 盛明寒推迟航班也终于有了解释。 好啊,太好了,这可是大新闻!! 酒店门口抓拍的媒体不少,谁先发谁就能抢占流量,这下,营销号们就跟疯了一样迅速发文爆料,文案也写得十分夸张—— [盛明寒冲奖失败,周姓小生连夜前往酒店安慰,二人闭门不出共度甜蜜两晚,直至今早才随经纪人坐车离开] 这条文案一发,瞬间点燃了流量。 起先是粉丝们看到偷拍图,文案在外面看不全,还以为是盛明寒出轨了。她们刚想发一句‘不会吧我天都塌了’,结果点进去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等等—— 周姓小生,周姓小生?? 这谁?谁?该不会是周岁吧?? 还有连夜前往安慰、闭门不出共度甜蜜两晚,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可以想的吗??啊? 眼下金鸡颁奖的热度还没过去,为了这件事,相关词条在热搜上已经挂了很长时间,看着还有继续发酵的趋势。 毕竟周岁出席某大牌的红毯之夜时,穿着一身高奢走秀款,活动中不仅多次被主持人cue到聊天,在红毯排名顺序上还压轴倒数第二个出场,单从这几点就足以看出品牌方对他的重视。 在反观盛明寒,作为不管是实力、咖位还是经济价值,在国内电影圈电视圈都是名列前茅的男星,不仅座位靠后,入场待遇普普通通,颁发最佳男演员奖项时还遭镜头恶意捕捉微表情。 简直是等着他发作一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因为这件事,日月粉都心疼地不得了,再一看前妻那边什么表示都没有,还照常吃吃喝喝发微博营业,评论区有关盛明寒的一概不看不回,就更加愤怒了。 明哥,做舔狗是没有前途的啊!! 唯粉们痛心地打下这句话,下一秒就刷到了狗仔的标题,顿时一脸问号。 信息量太大,烧着CPU了。 营销号水军甚至都不用买,只要带上关键词和话题,微博浏览量轻轻松松破几十万,底下无数评论。 粉丝群、论坛、豆豉酱全炸了。 其中有的认为周姓小生并不是周岁,否则营销号一定会指名道姓;有的认为营销号避开全名搞暗示是基操,毕竟挂盛明寒大名有流量,但挂周岁大名可能就是要命了。 还有的对此表示质疑,毕竟图片上一团模糊,从头黑到脚,就算是周岁亲妈站在这儿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他本尊,狗仔又是怎么确认的? 至于cp粉们,已经开始过大年了。 [别管我了别管我了,我嗑的cp就是真的,双手合十满足躺下] [双向奔赴谁看了不说一声甜!] [共度甜蜜两夜,盛明寒你很行] [睡觉睡到一半哈喇子都被甜醒了] [好,我宣布,《分手之后》第六季正式完结!(拍板)] [分手宣发组要哭死了哈哈哈] [怪不得郑老狗预告那么刀,原来剩下来都是糖(爱心眼)(爱心眼)] 一些大粉比较理智,毕竟这段时间被无良媒体和节目组溜馍溜怕了,这下简直是拿着放大镜对比网上流传出来的那两张图,想找到确凿有效的证据。 其实营销号发出来的照片都不会太清晰,但粉丝们硬生生地靠着复原画质,一点一点地对比出了那颗小痣。 此外,她们还发现当天在柳时宁身边的那俩黑衣男并不是新助理和保安,而是是周岁的经纪人和助理小林!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铁证如山啊姐妹们! 雷神之锤!! 锤得好,锤得妙哇! 刚开年就能看到大结局,太爽了! 大粉内部扒的对比图后很快发到了超话,超话又传播到广场,被各大营销号继续搬运,论坛也到处是热帖高楼。 小青花论坛里甚至有楼主专门分析、还原了周岁当天的路线。 :已知少爷的航班时间是上午十点,但凡晚于这个时间,他就已经回A市了,年年没必要辛苦跑一趟。我请朋友查过当天的航班,从颁奖典礼后到第二天上午,根本没有空余的机票,中间这么长的车程年年不可能自己开车去 :那么,年年就只剩下一条路,和上一季少爷从S市坐高铁赶回来一样,先乘车去隔壁市,再坐飞机过去,这样快的话六七个小时就能赶到 :A市附近的城市机场,当天只有三家还有飞往X市的机票,但由于高铁有时间冲突可以排除掉一家,另外两家落地时间分别是凌晨两点和早上七点 :鉴于白天进出酒店容易被发现,再加上离少爷的飞机起飞时间相近,所以我更倾向于前者。 :那么,全程大概是这样,年年下了活动之后担心少爷情绪不好,决定前往X市陪同,但是发现没有直达机票后决定转机,并且这次行程没有告诉少爷(我不相信在知情的情况下smh能安安稳稳坐在酒店里等老婆,哼哼)半夜两点年年偷偷前往酒店办理入住,因为太晚正好躲过了狗仔的视线,xql甜甜蜜蜜腻腻歪歪共度两天两夜,awsl :牛!!太牛了!! :姐妹我愿称之为cp界福尔摩斯! :呜呜呜,所以这次是可以石锤xql复合了吧?每次看到be言论都很想怼回去,但是又没底气 :我觉得可以算是石锤了,只是没公开而已。这总不能说是朋友聚会吧,朋友也不会共度甜蜜两夜呀(狗头) :其实我觉得经纪人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不回应也不否认,随你们怎么猜。大家还记得H市机场照吧?明明知道有相机在拍,俩人还是牵着手一起走了,说明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掩饰 :说得太对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网上一直都众说纷纭,那些be言论很多都是营销号传播出来搞噱头的,不知道为啥还有人宁愿信流言蜚语,也不信他俩真实的感情 :哈哈,说不定这些营销号里还有郑导的一份子呢(狗头) :笑死,第六季节目播出那日就是郑从容受死之时 :这下安心躺平等第六季发糖了 …… 周岁正坐在机场的贵宾室里等待值机,一刷新屏幕,帖子底下又冒出十几条新回复,顿时哭笑不得。 “她们怎么跟住在手机里似的,今天工作日不用上班上学吗?”周岁一脸纳闷,“我还以为都发酵一天了,结果一看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 “她们天天摸鱼。”盛明寒没收了他的手机,“别看了,回头眼睛又疼。” 大概是这两天住在电子产品里的原因,高强度刷完手机后,周岁一直说眼睛有点干涩,像是用眼疲劳。 “我就刷一会儿。”周岁靠在他的肩上,手指勾着盛明寒的袖子,小声商量,“等会儿飞机上我就不玩了。” 盛明寒沉默片刻。 “再看十五分钟。” 他还是放宽了时间。 “嗯嗯知道了,你最好了。”周岁美滋滋地亲了他一口,拿回手机,看着微博右上角不断往上跳动的数字,又有点发愁,“哎,这怎么都能认出来呢。” 靠一个痣就认定了他,太离谱了。 “白天人多,不好打掩护。”盛明寒说着,捏了捏他左边的耳垂。 其实之前他就发现了,周岁在这里有一颗小痣,因为折叠在皮肤里,平时又有碎发挡着,并不明显。 但戴好假发穿上戏服时,如瀑青丝别在耳后,刚刚好露出这一颗小点,反而衬得他的眉眼更加疏离、性感了。 这颗痣,长得恰到好处。 平添一缕风情。 但是从今天开始,看到这颗痣的,就不再单单是他一个人了。 盛明寒有些吃醋地摸了摸,但又不舍得让他点掉,便把头发往下捋了捋,遮住那一点小小的印迹。 周岁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 “陆哥刚才情绪好像挺低落的。 ” “嗯?” 周岁想,大概是被当成保安这件事打击到了吧。 毕竟陆望远长得也是很斯文端敬的,放在人群里也不完全是默默无闻的类型,竟然会被认成保镖…… 周岁笑了笑,忽然听到盛明寒说:“这次还好有他们一路上陪着你,不然你一个人大晚上出门,我不放心。” 他琢磨着回去就给陆望远加薪。 “嗯,我知道的,没有下次了。” 其实这点,周岁自己都没想到。 陆望远一看就是那种中规中矩做事板正的人,他现在想想,都被那天晚上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陆望远不仅同意了,还坚持要陪同他一起来…… 还真是不可思议。 “对了,”周岁忽然想起来,“那照片的事情……郑导那边怎么办啊?” 比狗仔还关注他们俩恋情的恐怕就只有郑从容了,他是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有空就打电话督促小情侣收敛点,那叫一个心力憔悴。录这两人的节目太掉头发,光是剪辑就让他头大了。 “他给你打电话了么?”盛明寒问。 “还没呢。” 就是因为没有才觉得奇怪,以往有点风吹草动的,郑导的电话就已经比人先到了,今天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大概率是放弃挣扎了。 “那就不用管他。”他说。 第六季早已定档,下个星期六黄金时间晚八点档播出,一周双更,水果台还定制了开屏海报和横幅预告,足以看出对这档节目的重视。往好处想,提前曝光,也能给节目带一带热度。 说是这么说,但这么大的事,盛明寒也不会独断专行,八成是两人私下商量过了,而且结果还是以郑从容妥协告终。 这下,周岁彻底安了心。 太好了,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基本都在一块,回去后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要是事事都要小心注意那也太累了。 他打开相机,随手拍了张照片。 取景框里,周岁戴着帽子,口罩拉到下巴处,显得脸更加小巧。他穿着黑色薄款羽绒服,脖子间绕了条黑色围巾,眉尾微挑、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咔擦。 盛明寒听到相机声,扭过头来,看到他正在编辑微博,“要更新了吗?马上就要检票了。” 周岁嗯了一声,没有抬头,“马上就好。” 他说的马上就真的是马上。 这恐怕是周岁字数最短的微博文案了,他快速地发了出去,起身和盛明寒一起、拉着行李箱走出了贵宾室。 他的微博配图只写了一行字。 [周岁V:马上登机~耶(小兔子笑)] 他刚出道时,是刘总预支了一百万借给他,后来,也是粉丝在背后默默支持,撑起了他还完这一百万的本钱。 再后来,他参加了综艺,多了很多cp粉,也吸引了很多更爱他的粉丝,他很珍惜这些得之不易的朋友。 很珍惜,所以才不想欺骗。 登上机舱后,因为这家民航规定飞行途中不能使用手机,周岁就挑了一部电影和盛明寒一起看。 放的刚刚好是《旧江山》。 他们在这片被飞行隔绝的小小的天地间,安静地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 另一端,微博上,人人奔走相告: 啊啊啊,奶奶您嗑的日月同岁终于官宣了!! 十几分钟前,周岁发了一张照片,虽然画面中怎么看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但是穿着打扮无不和刚才营销号爆出来的那张照片对应上。 而且,周岁的地址也变了。 明明这两天微博还有更新,地址一直停留在活动举办地,可是就在他发完图片之后,ip地址瞬间挪到了X市。 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 之前他们还天天喊着让岁岁好好安慰明哥,没想到人家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当天晚上就直接飞过去安慰了!! 救命,这是什么级别的双向奔赴! 大家欢欣鼓舞、欣喜若狂,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没过多久,柳时宁长草许久的微博终于也更新了。 她这个微博小号原本是用来网上冲浪的,某次活动时,盛明寒不小心艾特错了,大家就顺势关注了她的微博号。 不过她小号并没有关注同行,在掉马之前基本上发的都是吃吃喝喝,不然就是飞到伦敦或是纽约看帅哥脱衣舞秀,总之在经纪人里很是标新立异。 这次,她发的内容也很简短。 [真的会谢:某个生病的小朋友终于愿意回家了(白眼)] 也配了张图。 昏暗的光线下,穿着黑色打底衫的男人背身缩在被子里熟睡,角度问题看不清正脸,正微微露出一点额上的退烧贴。 盛明寒的日常照很少,要算起来的话,在《分手》这档综艺里贡献的可谓是史上最多了。不过即便如此,综艺上也没见过他病倒的模样,眼下这张模糊的照片,瞬间引起万千网友的心疼。 [原来是病了,怪不得没出门,飞机也没赶上,摸摸明哥] [是因为病了岁岁才这么着急飞过去照顾的呀,哎,每日辱骂一遍金鸡] [好可怜,还好有岁岁在] [越是这种时候,越能看出岁岁的真挚T-T……谁说明哥是舔狗的,给我站出来,他们是双向好吗] [明哥和X市可能真的有点八字不合在身上的,年年金鸡在X市举办,年年被拉出来躺枪,今年可能是最后一次来参加,结果还病了] [现在在看营销号标题,共度甜蜜两夜……甜蜜是很甜蜜,呜呜呜,但不是我想要的甜蜜啊,好心疼] 原本被营销号恶意曲解的桃色绯闻,在这两条微博下的引导下很快转变了风向,变得‘温情’了许多。 这样隐晦地处理,一方面是冲淡直接公开造成的影响,不必再占用更多的公众资源;另一方面,也是给他们洗去身上被‘污名化’的标签。 毕竟‘甜蜜两夜’这个词本来就有着浓重的暗示意味,再加上娱乐号故意用‘周姓小生’的神秘代号代替‘周岁’两个字,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歪解事实。 更何况,大多数艺人都不愿意粉丝过多关注自己的隐私。就算周岁可以忍耐,也不会希望别人打探、揣测他们的性生活。 这太私密了,也很冒犯。 现在这样的处理方式,应该也是所有方案里最温和、快捷也最有效的了。 与此同时,趁着周岁和盛明寒复合的热门话题,《望长安》的宣发组也坐不住了,连着几个电话打了过来,委婉地表示了要蹭热度的决心。 上次试镜过后,卢常山拉着编剧组导演组和制片统筹开了好几天的会,制片喊得脸红脖子粗,也没挽回卢常山要改动停燕线的决心——停燕就是楚宴和谢听阁的cp名,还没开拍,剧组的宣发就已经想好之后要怎么宣传了。 再加上日月同岁本身的纠葛感,淦,更好嗑了!! 周岁之前就听编剧老师说,预计要给他们加好几场暧昧和对决戏,突出在副线上的曲折,深化人物的矛盾心理和想法。到时候如何演绎,也是一个难点。 虽然难度有所上涨,但是好消息是,因为加了戏份,他们俩也升了番。 原先盛明寒在原着里就是前期的反派,戏份并不多,四十集剪出来不知道有没有三个小时。丰富之后增加到十八场左右,几乎占据了进度条的一小半,剧情也更加合理了。 虽然内娱里对番位极度看重,有时候连男女主各自宣发时都要心机抢番,不过这次倒是都老老实实的。 拜托,那语阎'可是盛明寒哎,谁的番压在他前头不都得被喷死啊? 周岁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他就是整本文里主角最大的对手,最近又正当红,更加没有什么异议了。 演员方面都没有问题,监制和编剧又都站在卢常山这边,以至于,开会时只有制片投了反对票。而被他用来当借口的资金问题,由于盛明寒的加入,原本就积极的广告商听到演员阵容,这下就跟抢超市促销的鸡蛋似的,全都疯了,一个个竞价也要抢冠名权。 谁有钱,谁上岗。 再加上今晚金鸡的热度,剧方宣发决定,干脆趁热打铁,一举官宣主演阵容。 主演阵容消息一经传出,本来就在沸水油锅里还未停歇的娱乐圈,此刻更是爆上加爆、彻底轰动了—— * 第82章 开机。 【喜报!《望长安》主演阵容正式落地, 日月同岁二搭确定!】 短短两行小字蕴含了无数信息,瞬间往滚滚燃烧的炉火里又浇了一瓢油。 《望长安》小说自从官宣影视化后,就一直受到各方的高度关注。因为剧情荡气回肠, 人设深入人心,原着本来就有着非凡的人气。从正式立项之后,不管是投资还是制作团队,完全都是S+的水准,读者也十分期待。 只可惜, 这家剧组一直都藏得特别紧,所谓的主演阵容现在全都是网上瞎猜的, 并没有真凭实据。其他人是恨不得开机前一年就开始宣传,就他们特立独行,二月份开机,到现在都还没公布, 连一组定妆照都看不见。 没想到,在这个夜晚, 《望长安》悄无声息地公布了。 起初大家点进去看微博正文时, 只关注到最开始的一行字—— 领衔主演:丁程(饰演梁原),叶婉晴(饰演洛宝眉)。 丁程是童星出道的男演员,早些年凭着一部古装剧红到家喻户晓, 不过因为近些年来娱乐圈更迭太快, 他在最好也是最出名的时候选择了读书深造,再回来时就变得藉藉无名了。 至于叶婉晴么, 是近期当红的95后小花, 实力很是出众, 手里有好几部爆剧, 最近也是公司力捧的人物。 要说男女主的选角么, 也还行,不是单纯挑选的流量,两人都是有演技的,能看得出制作组的用心。 但放在今天,就显得平平无奇。 没什么亮点。 直到网友们往下一翻,看到了特邀领衔主演这一行:盛明寒(饰演谢听阁),周岁(饰演楚宴)。 这一下,就像是过年的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炸得人措手不及,眼前发花。 不是吧不是吧,他们没看错吧?? 路人揉眼睛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终于完全确定。 真的是他们俩啊!! 另外一说,剧组派分的头衔也很值得细品,原先国产剧区分主配角最常用也最通俗的说法就是男女主、男二女二,其他若干配角等等,但这样放到报幕上就显得很不好听,也容易得罪人。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地引进了香港影视的联合主演、特邀主演等等说法,美化了报幕。 像领衔主演,一般来说只有两位,也就是全剧的男女主角。 再往下就是联合主演,也就是剧中戏份较重的主要配角;再再往下,联合两个字就没有了,变成了主演。 而特邀领衔主演,听特邀两个字就知道了,这得是制作组和导演特别邀请后才来的,大多是为了给剧组撑人气和场面,足以窥见对方的地位和分量。 后面又跟着领衔主演四个字,就说明了对方的戏份绝对不低,并不是简简单单走个客串过场。 常年混娱乐圈的很明显都了解剧方的这些套路,所以看到名单时才格外震惊。 [我靠,我嗑的cp二搭了??] [天哪,盛明寒职业生涯的唯二古装剧全是跟老婆搭的,太魔幻了吧] [草,这个饼砸得我头晕目眩,有没有周岁的粉丝们给我科普一下,怎么从来没听到消息啊] [我是年年粉,别说你们了,我们都一脸懵逼] [我室友追泰娱,看到这条微博她心情复杂地跟我说,泰娱都没有这样疯狂营业的,还问我现在入坑来得及么] [这两记锤把我砸坑里出不来了] [天哪,我记得原着谢听阁和楚宴就是一对吧??卢常山太会玩了,就要真夫妻,就要真夫妻来演!!] [特邀领衔主演哎……这戏份] [我打开制作团队看了三遍发现没有郑从容,这种复杂的心情谁懂] [前面的不要瞎说,真正的原着党都知道楚宴对谢纯纯利用,他俩就是彻头彻尾的be不带美学,嗑真人可以,但是不要代入原着谢谢,真的栓q] [呃,你跟我说娱乐圈我不懂,但是你跟我说望长安原着那我就有得聊了,我前前后后把小说翻过十多遍,可以确定楚宴对谢听阁是有感情的……] 后面评论全歪了,几十条都是原着党在battle停燕线到底有没有真感情。 但不管怎样,这条重磅消息还是如制作团队期待的那样,彻底爆了。 很快,有知情人透露《望长安》的试镜最晚是在十二月底结束的,也就是说,在元旦之前就已经定下了演员阵容。再联系之前周岁的微博,就可以判定出,大概是综艺结束回A市后,两人就正式确定了会参演。 那十二月份两人互动的空白期此刻就很好解释了,卢常山对待角色很重视,不可能让周岁空降,就算空降也不会只空降一个不那么讨喜的反派角色。 看来外界讨论得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人家正在认认真真准备试镜呢。 粉丝们都哭笑不得。 营销号真的太会带节奏了,下次,不管这些无良媒体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再相信了!! 大概是不甘心被卢常山的新剧抢走了风头,郑从容丝毫不示弱地在微博上放出了日月同岁的最新花絮—— 粉丝们以为是最新一季的花絮,兴冲冲地点进去,却发现画质模糊昏暗,机位和房间布局还有些眼熟。 仔细对比了摆设和床头柜,他们才发现这应该还是上一季在D市的内容。 起初,房间里一片昏暗,看来时间已经很晚了。下一刻,周岁的床铺传来隐隐的簌簌声,他拉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虽然动作已经很轻,但还是吵醒了盛明寒。 他有些困倦,但还是起来帮周岁打开了小夜灯。屏幕上顿时刷出几条新弹幕,‘明哥一直都记得岁岁近视,晚上起夜会看不见哎’。 过了一会儿,周岁回来时,他听到了盛明寒床铺上传来微微粗重的呼吸声。不光是他,观众们也听到了。 周岁便将摄影机遮住了。 此时画面顽强地切换了一下,从周岁床边的机位继续拍摄,周岁走到他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问他渴不渴,需不需要喝水。 画面中,盛明寒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翻了翻身,把脸贴在他手心里,然后含糊地喊了一声岁岁。 之后视频的声音就消去了,大概除了周岁本人和剪原片的剪辑之外,没人知道那晚他们还说了什么。 画面中只能看到,盛明寒紧紧拉着他的手腕,周岁坐在床边,就这样默默地照顾了他一晚,直到他宿醉的不适感渐渐褪去,呼吸重新变得沉稳、安适。 视频中有剪辑和倍速,但和各种滤镜特效的正片相比,反而显得很真挚。 [看十遍了,好喜欢] [+1,说不出形容词但就是好可爱] [和岁岁一起沉浸式照顾醉酒小明] [怪不得总有种很吸引我的感觉,真的像在看猫猫狗狗的直播,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就是很耐看] [啊啊啊为什么之前不放出来啊,还有明哥的信到底写了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该死的郑从容T-T] [其实能理解为什么没剪到正片里,第一季感情线太不明朗了,这段放出来容易误导人,郑导也担心给他俩造成不太好的影响吧?不过现在开播在即,岁岁又主动公开了,郑导就直接破罐破摔了(捂嘴笑)] [摔得好!扶本宫起来,我还能嗑!!] 原本大家都在揣测,S+级别的电视剧,卢常山执导,陈慧老搭档来监制,男女主得多大的腕才能撑起这样的配置啊? 现在阵容一官宣,反而没人去关注男女主了,都是在讨论楚宴和谢听阁的,金鸡影帝的事情直接被抛之脑后了。 广告商窥见了聚宝盆,开始争先恐后找门路联系,《分手之后》的广告投放门槛已经直接拔到了六百万,电视台和出品方赚得盆满钵满。在《分手》那儿排不上号的索性直接把目光投向了《望长安》,还没开播就收到了雪花一样的排期邀约。 郑从容和卢常山更是像较上劲了一样,今天你放一个花絮,明天我追加一组定妆照,粉丝们补物料补得嗷嗷叫,就差没拉个横幅让他们更卷一点。不过最后还是郑从容略胜一筹,毕竟他拍了两季了,花絮比他脑袋上的头皮屑还多,《望长安》更新不出来物料的那天,郑从容还乐呵呵地在微博内涵,悠悠地说,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把卢常山气得,当天直接让周岁现录了几句经典台词,当做花絮放了上去。 原先大家也就是看个乐呵,也没谁真对周岁的演技抱有太大希望,只要别在同框下被对比得太惨烈就行。然而台词花絮放出来之后,大家顿时眼前一亮。 和之前咬字不清、含糊底虚的感觉完全不同了,周岁的声音量感和之前的明显不是一个等级,变得沉稳了许多,更有质感、抑扬顿挫。 虽然国产剧盛行用配音,但这些年来,观众对演员的要求逐渐回调到十几年前的水准,他们已经不想再听配音老师的多角恋爱戏了,演员大军不得不互相卷了起来。 然而台词就像人的脸一样,一开口就看得出功底:有些人在现场对戏时像得了哑症,嘴巴死活张不开;也有些演员出声振聋发聩,隔着十几米都能感受到丹田发声的厚重感。 周岁现在就处于二者之间。 之前他直播唱歌时还有粉丝无心点评过,说他气虚不足,现在明显改善了许多。 短短半年进步就能如此迅速,一看就知道,周岁这段时间以来,一定是认认真真沉淀学习过的。娱乐圈的风向本来就更偏爱认真敬业的人,这下,周岁又是狠狠刷了一波风评,连带着路人都对《望长安》的期待感上升了许多。 1月21日除夕夜晚九点,《分手之后》第六季正式开播,每周六更新两集,总共十二集。 比上一季篇幅还长了。 定档前节目组光是宣发上就投了成百上千万,不计成本地制造话题度延续观众们的热情,但等到开播前几天,反而各个平台都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还有人不太适应。 其实,郑从容选在这天定档是很冒险的,除夕夜对国人有着特殊意义,再加上晚上有春节联欢晚会,大部分电视台都要转播,只有网络平台不受影响可以播放,《分手》的首播数据一定会下降,这个是不可避免的。 但郑从容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从上一季开播以来,不管是他们综艺还是嘉宾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尤其是在开年一月,流量爆炸到所有人都觉得恐怖的程度,话题度和热度像是喷发的火山一样不受控制地涌现。 这很好,但月满则亏,就不好了。 郑从容也是希望借着春节把首播的人气压一压,留给后续增长的空间。 虽然如此,在当天锣鼓喧天、庆祝新年的热闹气氛下,第一集 开播十五分钟,收视率就已告破1.9,等电视台几个小品播完之后,更是迅猛地涨到了2.8。 毕竟近几年来春晚越来越难看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是大合唱就是跳舞小品和魔术,有意思的几个节目播完之后,不少观众就已经感觉到疲乏了,往床上一躺就开始刷手机。 刷着刷着,就打开了视频app。 开头,就是各位嘉宾乘坐飞机前往哈市,没过多久,就出现了预告中周岁与沈应淳电梯偶遇的场景。 [我靠原来预告在这么前面??] [别说这画面剪得好韩剧] [要不是上周官宣了,现在看到这一幕我得着急死] [啊啊啊,明哥说我爱你,awsl] [小明这一季终于长嘴了,妈妈泪目] 郑从容擅长在综艺里捕捉嘉宾紧绷人设下的真实情绪,追剧的观众很快就情不自禁地代入了进去,一会儿为周岁的心理状态感到担忧,一会儿又为盛明寒主动出击欢欣鼓舞,等看到沈应淳的行为又露出一脸问号,十分疑惑。 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那个追剧的金秋,每个周末蹲守在app跟前,被综艺里每个人的情绪牵动着自己的心。 除夕不适宜上热搜,制作团队加班加点蓄势待发,一看到有任何苗头的词条就都压了下去。然而后台的数据却完全不低调,同app内综艺榜热度直冲六万,这还是刚开播的数据,播放量也是十分惊人。 单单看这个势头,和第二集 的留存率就知道,和上一季相比,这一季只会齐头猛进,丝毫不差。 广告商、平台方赚发了。 晚上,周岁还是和盛明寒一起回到了之前住的屋子。之前在公寓里被养得只剩下一口气的长春花也被接了回来,放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生长着,在冬天都能窥探出多了一丝生机。 除夕夜还是他们两个一起过,从上午时盛明寒就一直在厨房忙活,做了很多菜,清蒸桂鱼、羊杂汤、酒酿圆子、冷切口条、东坡肉,青菜炒香菇、辣子鸡丁。此外冰箱速冻柜里还放着年糕、汤圆水饺等等,应有尽有。 周岁在门外贴春联,浆糊黏得很,他不小心沾歪了,再想拿下来时才发现已经死死地钉在了上面。他把盛明寒叫了过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挣扎了。 就这样吧。 反正贴这个也就图个喜气。 今年,还是按照惯例,盛明寒拍了一张‘全桌福’,久违地上微博‘营业’。 [盛明寒V:大家天天开心。] 粉丝们评论得也很有梗。 [怎么不祝我们岁岁平安?是我们不配吗(狗头)] [有人在炫耀可以给老婆做饭,我不说是谁] [好了好了,盛明寒,我劝你收起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大家开不开心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你挺开心的] 周岁眼睁睁看到盛明寒点开那条‘开心’的评论,调出打字框顿了半天,大概是想回复但是又不知道回复什么。 于是最后,他给对方点了个赞。 和周岁预想中轰轰烈烈的新年有些不同,这个除夕夜过得很寻常,和前两年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好像又有些不同了。 他有粉丝的喜欢,有蒸蒸日上的事业,有逢节问候的朋友和家人,还有盛明寒全部的爱。 这就足够了。 他们在家里过了个足不出户的年。 等到初三的时候,周岁一大早就起了床,收拾整齐。之前盛明寒答应过他,这天他们要一起前往B市,和冷雪期以及她的父母一起过年。 冷雪期的父母、也就是盛明寒的爷爷奶奶,他们退休之后就回到了祖籍地,时不时地出去旅游,过得十分惬意。今年听说盛明寒要回来跟女儿过年,他们就干脆也飞了过来,大家一起团团圆圆,也省得女儿再跑一趟。 周岁和冷雪期通完电话,心想两个老人家今年都七十了,还愿意为冷雪期这样折腾,看来是真的很疼爱女儿啊。 但也不由地觉得很奇怪,既然这么疼爱冷雪期,那为什么和唯一外孙的关系却冷冷淡淡的呢?还是受了盛元崇的影响,所以对盛明寒也…… 周岁脑海中闪过了几百种猜测。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抵达B市后,这次是冷雪期亲自接的机。B市天气寒冷干燥,两个老人家虽然身体还硬朗,但也还是不适应,这段时间一直待别墅里没有外出。 原来的那辆大牛和帕加尼都让人送回A市了,让周岁他们开着玩,这次冷雪期换了一辆带他俩回去。 在路上时盛明寒还故意损她,说是不是舍不得几个钱,怎么这次开了这么辆这么破的车。等快到别墅的时候,他就偃旗息鼓了,环着手臂像紧闭的蚌壳,一字不提,脸色也冷冷淡淡的。 周岁以为他是对见长辈有些抵触,说话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等回了家,大冷天的,杨叔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儿了。 B市这几天天气有些恶劣,杨叔肩上都飘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冷雪期车还没停好,就把窗户按了下来,让他赶紧进去,不要在外面着凉了。 杨叔笑呵呵地答应了,然后走过来想帮他们搬行李。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周岁怎么能让他做这个?连忙跟盛明寒招招手,两人把行李箱提了下来。 耽误的这一点功夫,冷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搀扶着一起出来了,老头子瘦瘦高高的,穿得虽然多,但是一看就很精神。老奶奶一头银白发,脸像个银盘子,眼皮又双又深邃,看来冷雪期是继承了母亲的优秀基因,又把这段漂亮的数据完美遗传给了盛明寒。 周岁余光里瞥见两位老人,顿时背脊笔直,身体微微僵硬。 他刚要打招呼时,就看见老头子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看着他,一脸感慨道:“哎哟,明寒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啊?像个小猴子似的,可怜哟。” 周岁:“……” 老头子又说:“你看看你,我之前就说不要让孩子去什么娱乐圈了,家里又不是养不起。现在他尽跟你学,天天往外跑不着家,那么苦能挣几个钱啊?你这个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 盛明寒肉眼可见地头痛了起来。 冷雪期啪地一声把后备箱关起来,皱着眉大声道:“爸!那个是周岁,是明寒的对象!你认错人了。” 这回换老太太啊地一声,定睛一看,吓了一跳,“是外孙媳啊,哎哟哟长得真漂亮,水灵灵的。” “妈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小周是个男的!”冷雪期也受不了了,一把把他拉回屋里去,“你别烦人家了啊。” 老太太进了屋,还在问小周年纪多大,有没有结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盛明寒便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老太太眼睛和耳朵都不好。” 周岁:“……” 怎么说,好像有点明白盛明寒之前为什么那么抗拒了。 如果说盛明寒和冷雪期的毒舌和犀利是分人的,但对他都会收敛点,那外公的嘴就真是无差别攻击了,从上到下从老到幼,每个人都要被他念叨一遍。 再加上老太太特定地点特定时间段触发的眼花耳聋,真是有神奇功效,老爷子一开口,那真是十个冷雪期都招架不住。偏偏他还是单纯地念叨、关爱小辈,这种单纯的杀伤力就更加惊人了。 连冷雪期和杨叔都招架不住。 简直是天然黑一样。 周岁在B市住了几天,深感自己嘴皮子上的功底都上涨了,以后老了去大卖场买衣服,肯定能把120一件的打底衫直接砍到45一件。 不过,看着这老老少少在饭桌上互相怼来怼去,盛明寒还说不过、一脸吃瘪的表情,真是格外有趣。 周岁和盛明寒在B市住了几天,等到春节假结束他们也要回去准备拍摄新剧了,《望长安》是S+级别的电视剧,前期光投资就投了两个亿,晚一天开机就要烧掉好多好多钱。 于是,在卢常山的不懈催促下,这天,所有主演齐聚横店,庆祝开机。 “《望长安》第一场第一镜……” “action!” 第83章 片场。 周岁拿到安排表翻了一下, 发现他前几天的戏份都比较少,一天可能就拍个两三场。大概是卢常山特意关照过了,担心他状态不能及时地调整过来, 所以前期留了足够的磨合时间。 卢常山执导时有着很独特的风格,往往跟他合作的演员要么叫苦连天、此后听到他的名字就避之若浼;要么就是一拍即合,之后甚至会二搭三搭,成为镜头熟客……总之评价非常极端化。 追根究底,是卢导拍摄时比较自由, 比起太多剧本上条条框框拘束在文字里的‘表情’,他更希望看到演员自身的演绎, 毕竟表演是从人出发的。 他喜欢调.教、开发演员的潜力。 也是因为这个,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看中了周岁,周岁的演技虽然拙劣, 但却又能透露出一丝真率和自然。 自然这两个词,在大多数的演员身上, 似乎是越来越少的。 就连盛明寒也是如此, 在他的表演中更多的也是匠心,是多年来自然而然拿捏出来的一套演绎系统和模板,这点, 绝大多数的演员都是如此。 像一些‘劳模’演员, 每年可能要接十部戏甚至更多,每个角色都这样沉浸式体验, 返璞归真, 真正想做到是很难的。 在看完试镜之后, 卢常山心中的想法坚定了一些。 周岁是典型的体验派, 并不是说他完全不适合方法, 而是他在沉浸式代入角色后,反而能带来更多的惊喜。在这点上,盛明寒给他的帮助很多。 这下,卢常山不禁庆幸,当初眼疾手快把这两个人都定了下来,眼下盛明寒有时间,可以帮他多‘带带孩子’。 为了节约成本,剧组通常会把场景重复的戏排在同一时间里,可能上午女配还在拍游园群戏、下午就领了便当。 这种情况已经屡见不鲜了。 周岁进组后的第一场戏,是梁原破案有功,被陛下直接调任到大理寺,从而导致了朝中局势变动,太子倒台失势,其他人也是栗栗自危。而原本无人关注、渺小弱势的七皇子却逐渐进入到了皇帝的视野,加入了这盘棋局。 梁原为此产生了动摇,怀疑自己是否被人利用了,而且那个人还是一路以来互相扶持、他最为亲密的好友。 因此,当楚宴送他出西华门时,在这个天将黑未黑、灯摇影斜的时刻,两个人走在长长的青石砖阶上,梁原冲动下跟他进行了第一次试探和交锋。 这段走位他们已经彩排过好几遍了,副导的想法是从侧面切入、拍摄半身景,打光时正好让梁原站在光面、楚宴站在阴面,这样敌对的暗示感更足。 但卢常山仔细考虑了很久,还是更有意于拍摄一个长镜头,镜头由远及近推到两人的背后。这段谈话就一直拍摄两个人的背影,对话时镜头刻画他们的侧脸,嘴唇抖动的幅度,只在最后快要结束时,再补一个近景特写。 两位导演争执了很久都没下一个定论,最后又和主演们商量了一番,讨论出来大家都偏向于卢导的方案,这样镜头更有张力。 但唯一的问题是,这是周岁进组后的第一场戏,还是一场长达四五分钟的长镜头,虽然不拍摄面部情绪可以极大地削减表演难度,但是同时对肢体表达以及台词功底都是不小的考验。 周岁答应后,反而是卢常山有些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盛明寒担心再耽误下去阳光不足会没办法拍摄,大家才开始了第一次的尝试。 拍摄场地除了工作人员全部清空,戴着鸭舌帽的场记打板喊道:“望长安第四场第一镜,action!” “此次太子失势,你是最大功臣。” 镜头缓缓抬起,从阴暗的青石砖逐渐上移,落在了两抹挺拔的身影上。 梁原戴着一顶官帽、身穿深蓝色的官服,脚步沉稳。他身量在常人之中算是比较高大的,时常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反观七皇子身材清瘦、姿容昳丽,虽然身穿一身紫色贵服,却不见一丝攻击性。 他平日里待人接物时总是温润平和的,颇有君子之风。也是因此,他总是容易被人欺负,在他的几个兄弟里头也说不上什么话。 梁原每每看到,心中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想起他的为人,又生出一股要为他鸣不平的胆气,也愿意与他交心。 从前他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今日,他并肩站在楚宴身旁,却总是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偏偏这气息就来源于他最信任的同伴、挚友,像是这青石砖的影子,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就已经隐隐蛰伏其中。 “此系太子之过,非我之功。” 梁原脚步没有停顿,神色如常,只是和平时相比,稍显缄默。 他会这么说,楚宴一点都不意外,“你不必自谦,今日父皇将你破格调入大理寺中,已经说明了对你的欣赏,他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梁原正要开口,楚宴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已经道:“我知道你不喜名利,只是我想,这官场中恐怕没有比这一处更适合你秉公断案的地方了,如今,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梁原闻言,便不再反驳。 “只是我有一言,还望梁兄一定要听进去。”楚宴声线柔和,又带了些许担忧,“大理寺不比普通府衙,其中关系交错盘杂,不知暗藏了多少燕王的眼线,你行事不可再像从前那样鲁莽,万事一定要小心。” 燕王便是摄政王的封号。 谢听阁原是先皇后的亲弟弟,当年陛下十分宠爱皇后,甚至将她的弟弟破格封为藩王。彼时又正逢西北战事纷起,燕王便主动请缨,只花了两年就平定了祸乱,被举国上下奉为镇国将军。 此后,拿到兵权的逐步渗透朝野,再加上皇后病逝后,皇帝也力不从心,才发展到如今燕王摄政的局面。 梁原闻言,眉头皱起,“你一向不过问朝政,怎么会知道这些?” 楚宴还未答话,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卡’。 两人脚步一顿,同时折回身来,周岁脸上还带着些许忐忑。 第一场就被喊卡,无形中对他施加的压力肯定是巨大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监视器后面坐着的盛明寒,对方摇了摇头,神色倒并不是很严肃。 果然,卢常山拿着大喇叭就过来了,微皱着眉道:“你情绪不太对,再调整一下。” 说的内容大家都很熟悉,但目光的方向却是看向了丁程。 周岁愣了愣。 别说他,就连丁程也没想到和周岁搭的第一场戏竟然是自己先掉了链子,顿时有些尴尬,“是……是。” 这不是他的第一场戏,之前的几场卢常山都很简单地过了,再加上这段是拍背影,丁程情绪也就比较放松,一下子被导演批评,压力瞬间就上来了。 但更多的还是无措。 说他情绪不对,要调整…… 怎么调整啊? 他一脸无助和忐忑,下意识地看向了这场戏的搭档。 周岁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但是他接收到了丁程的求助信号,就不好意思继续保持沉默了。 “是不是情绪有点太直白了?”他试探地说,“就最后那句。” 卢常山闻言,目光转而落到他身上,不置可否地道:“怎么说?” “嗯……”周岁想了想,“我没有太深入了解梁原这个角色,但如果是我,好朋友说了一番告诫我的真心话,我应该会很感动吧?” 顾及到丁程的面子,他说得真的很含蓄了。 其实刚才对戏的时候,周岁就有一点懵,因为楚宴说完那番话后,是很希望得到梁原的正面反馈的,尤其是对他这种比较吝啬的人来说,这种偶尔的袒.露实属难得。 但是梁原刚才的那句话,却像是在逼问质问他,一下子把情绪拉了上去,明明是暗流涌动的地方却处理成了明面的争吵。但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将问题彻底放在台面上争论的。 卢常山也没想到他还能分析到这一层,看来嘴上说着没有深入了解,但私下里还是好好做过功课的。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进步很大。” 周岁听了,耳尖微微一热。 ……这些,其实都是他之前犯过的错误。 放假在家的时候,是盛明寒陪他一遍遍地对戏,不厌其烦地纠正、打磨每个小细节,周岁又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才能成功演绎出来现在这一版。 没想到,竟然被卢导认可了。 他羞涩的同时,又有种暗暗的高兴,就感觉自己认认真真备考了很久,最后终于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一旁的盛明寒挑了挑眉。 卢常山夸完他,也不忘给丁程讲戏,“楚宴待人温和,但却很少袒露心声,防备心很重。梁原听到这番话时应该是很惊讶的,感动于楚宴愿意跟他交心,但仔细品味又觉得心情复杂……” 如果楚宴说的这番话是真的,就表明了他确实并不像他表露的那样淡泊名利,相反,他也很关注朝中大事。 但如果这番话是假的—— 就说明楚宴别有目的。 他是故意说给梁原听的。 梁原的那句试探,应该是不动声色又温柔忍让,他想要知道真相,但是又耻于自己竟然会怀疑好友的用心。 丁程恍然大悟。 等卢导回去后,他偷偷地给周岁比了个大拇指,“小周老师,你这小半年进度可太大了啊。” 丁程年纪比盛明寒还要大一些,是没脸喊他小周哥的,但两人又不熟,他也担心得罪了这位正当红的小生,所以说话也很谨慎,听起来反而有些奇怪。 不过这句夸奖倒是真心的。 他在圈内也混这么久了,对周岁的‘名声’略有耳闻,这次拍戏前他还特意看了对方成绩最好的一部电视剧,发现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正式开拍时,他本来是抱着要带一带对方的决心的,没想到对方进步那么大,他反而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这样一想,又有一点惭怍。 周岁腼腆地笑了笑,“您太客气了,我也只是随口说两句……丁哥您比我大一些,以后叫我小周就好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场记走过来给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调整好走位和状态,一切ok之后就按下了场记板。 “action!” 因为是长镜头,卢常山希望中间不要有剪辑,他们就从头又对了一场戏。 等楚宴话音落下,丁程微微偏过头去,黑暗中他微微放大的瞳孔和张开的唇似乎都暗含了主人的诧异。镜头轻轻摇曳了几下,用抖动来表达主角内心的挣扎和焦虑。 “你一向不过问朝政大事……” 丁程的声线柔软了些许,“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的嗓音真的很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楚宴还是察觉到了。 他停下了脚步。 楚宴转过身,留下一道侧写镜头,他的脸型在这种近乎全暗的光线下很有优势,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就连嘴唇和下巴的夹角也完美得像是漫画书里画出来的角度。 夕阳在西头浅浅地挂着,昏黄光线流淌下来,却被浓重的高墙绿瓦挡在外面,只剩下一缕斜光打在青石砖上。 但谈话中的两个人却自始至终都处在阴影之中。 “我自幼长在那样的环境下,”楚宴望向好友,没有选择隐瞒,“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 梁原听到这一句,便有些释怀了。 他想要一个答案,楚宴给了,而且给的还很诚心。他甚至因为这意想不到的坦诚,而感到了不可名状的内疚。 “前几日,我看到你出入燕王府中。” 梁原说。 这其实是洛宝眉无意中发现的,但是梁原知道不能将她牵扯进来,就谎称是自己。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楚宴是否和燕王有牵扯,只是想问清这一句而已。但是话音落下很久,楚宴没有说话,只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情。 昏暗中,他喉结紧绷地滑动,微微侧过头去,刚才还坦率的目光滑落到对方的肩上。阴影把他轮廓线上的每一次表情的微变动都捕捉得很精准,楚宴咬了咬牙。 镜头里的张力让人惊叹。 单看这段剪影,谁都想不到这会是周岁的演技。 片刻后,他才缓缓说:“……我不想说。” 话说出口时,都已经哑了声。 梁原便明白了,这也是楚宴为求自保不得已的苦衷。在这一刻,他彻底动摇了,楚宴和燕王私下或许真的有交易,可那又怎样呢?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人,楚宴只是其中之一。可是他性情纯良,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所求不过是自保而已,若他真与燕王同流合污,又怎么会与自己图谋扳倒对方呢? 梁原一直认为,抛开动机单论行为是很可悲的,但是今天,他也险些做了自己最痛恨的那一类刽子手。 太可耻了。 此刻,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他一时冲动,上前轻轻捧住楚宴的肩。 “以后,我不会再疑你。” 他真心诚意地说。 梁原作为一个六品小京官,在城门下与皇子过从亲密,很明显是逾制了。 但楚宴没有半分不愉,他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道:“你知道的,我一直认你为此生知己、手足兄弟。” 这句话的分量,已然是很重的了,若是传出去,不光梁原要人头落地,连楚宴都要革去身份,降为庶民。 他与梁原说这些,又何尝不是一种承诺、重誓呢? 梁原道:“我明白了。” 随着这段对话的告终,他们走过了这段长长的青砖路,西华门的宫门大开,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照亮了布满阴霾的皇宫一角。 楚宴只能送到这里了。 梁原朝他拱了拱手,两人便做了拜别。等到上马车时,梁原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直到楚宴轻笑着点了点头,他才如释重负一样,钻进了幕帘之中。 自始至终,楚宴都站在阴影里。 随着马车咕噜咕噜地远去,他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也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 “卡!过。” 反复重拍喊action的时候是很磨人的,卢常山会跟演员不断调整,现场的道具、灯光、机器轨道全部要重跑。但真正过了之后,卢常山话又很少,工作人员赶紧去忙下一场戏的准备工作,现场另一种形式地安静了下来。 反而让人很不适应。 喊完卡后,周岁仰着头站在原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舒出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身后的戏服,已经全被汗打湿了,但是他还没有完全从戏中缓过神来。 盛明寒把外套带了过来,裹着他回到一旁休息的椅子上,助理早就把水温好了,一看到他就递了过去。 化妆师拿了个粉饼过来,原本是想给周岁补妆的,但是看盛明寒坐在旁边,就识趣地先走开了。 “怎么样,还好吗?”他问。 周岁缓了缓,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回到现实,大概花了两分钟的时间。 “还行。”他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肩膀,低声说,“长镜头很磨人。” 四分钟的时间,不能忘词、每个镜头特写都要尽善尽美、人物语气细节捕捉到位,对他来说实属不易。 想到一旦被卡了重拍,丁程就要陪着他重新对四分钟的戏,他神经就紧绷着,一刻都不敢放松。 “是很磨人,但也是一种锻炼。”盛明寒顿了顿,虽然知道现在他很需要安慰,但还是说,“刚才只是拍摄了侧写和背影,正脸时一定要注意,不要为了展现情绪而做表情。” 周岁闻言,知道刚才盛明寒一定在关注他,连忙打起一点精神。 “嗯嗯,我知道了。” “不用太紧张。”周岁戴了假发,盛明寒不能破坏造型,就只碰了碰他的耳垂,“卢常山前期不会对你太严苛,你可以慢慢进入状态,不要着急。” 周岁的戏份主要集中在丁程和盛明寒两个人上,他在处理楚宴的亲和状态时非常顺畅,所以盛明寒也就集中在楚宴情绪爆发的时刻帮他多对了几场戏。 可能上一场盛明寒饰演的还是谢听阁,下一场他就是梁原,中间还会夹杂着几句洛宝眉的台词,就这样一点点帮助周岁‘脱敏’。 这样的好处是就算丁程发挥不稳定,周岁还是可以很快地找到方法、稳定地进入这场戏的情绪。 演员么,都是这样磨出来的。 下一场戏,是梁原和谢听阁的第一次在长街上相遇,平民时期的梁原路过谢听阁的轿子,风吹起小帘时他偶然窥见了对方的样貌。 当时的梁原丝毫不知,擦身而过的这位官员,竟然会是权倾朝野的燕王。 这场戏拍摄起来相对比较简单,周岁后面还有两场戏要拍,就坐在了片场看盛明寒发挥。 其实这一场都没什么特别的,为了制造出风吹的效果,大冬天的他们还用上了鼓风机,看着就冷。 风吹起来的那一刹那,梁原不经意抬头,看到坐在轿子中微微撑着下巴,长眉入鬓、垂眸深思的冷峻男人。 燕王性格偏强势阴鸷,化妆师给他画的眉形也很干练果决,盛明寒头冠束起,其余黑色浓发整齐地散在背上,配着那双冷凝眸子,更显锋芒。 周岁捧着水杯,心动了一瞬。 真的太帅了啊啊啊。 他好像回到了好几年前,第一次和盛明寒合作时,近距离感受到那种带着攻击性的英俊和性感。 不光是他,现场所有女生都在花痴。 拍完这个镜头后,卢导很不满意地啧了一声,“……就知道耍帅。” 但镜头效果确实很好。 卢常山很不喜欢盛明寒的表演时常带着一份公式化的‘匠心’—— 他知道哪个镜头转身停顿最好看,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符合剧本表达,所以之前合作时,他才会屡屡挑刺。 因为他觉得,对方的潜力不应只到此,他甚至觉得盛明寒在敷衍他。但是卢常山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匠心的表达,镜头的商业效果确实很好。 接下来的戏都很顺利地过了。 开头的这一周内,周岁排到的场数虽然很少,但是卡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这并不是他表现得越来越差,而是卢常山对他的要求开始越来越高。 周岁没有气馁,反而很高兴。 这代表,卢导开始把他当做真正的演员一样重视了。 尽管如此,片场的生活不算轻松,像他们主演的戏服一般都有好几套,还能收拾得干净一些,但是其他群演的为了节约成本,只能一套穿到底。但是拍戏任务又很重很累,到处跑来跑去出很多汗,有时候拍大群戏的时候,现场都是一股汗水的酸臭味。 周岁倒是没有嫌弃,只是觉得心酸。 他也是从这些最卑微的群演一点一点跑上来的。 而且冬天拍外景很冷,大家的戏服下面都是套了秋衣秋裤,恨不得上十八般武艺。 拍摄秋冬戏份的时候卢常山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拍夏天穿薄衫时就没有办法了。他们只能在里面穿一件打底衫,全身贴暖宝宝,外面再套两层戏服罩衫。为了防止说话时有雾气,嘴巴里还要喊冰,但是说台词又会很模糊。 卢导不满意,就可能要喊卡。 这样下来,一场戏基本上都要分很多镜头来拍,一拍完大家就立马披上羽绒服,这样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好在再过一阵就是三月,气温虽然还是低,但也不会那么磨人了。 唯一让周岁有些遗憾的是,这段时间,他和丁程搭档最多、和洛宝眉接过台词、也在老戏骨的戏下没有怯色。 唯独没有和盛明寒的对手戏。 不过卢导说,等到了三月,这一整个月他们会主拍摄停燕的戏份,工作量很大。 周岁不免开始有些期待、也有些兴奋。 毕竟,他是‘谢听阁’亲手教出来的‘楚宴’啊。 * 第84章 台词。 等‘新人友好期’一过, 周岁拍戏就没那么轻松了。 卢导最近在侧重拍他们三人的早期戏份,剧情连贯而且场景相似,这样他们入戏会比较快, 上一场戏结束下一场戏开始时也能保持住不错的状态。 唯一的问题就是早戏和大夜戏的比重增多了。再加上造型很繁琐,每次准备都要一个多小时,基本上只要是拍早戏,周岁三点多就要起床准备,大夜戏更是熬到凌晨四点, 十分磨人。 两人的房间就在对门,忙成这样, 基本上收工后一起吃个宵夜或者早点,再说几句话,就要回去睡觉了。 更何况,在片场周围都是工作人员, 周岁也不能总和盛明寒腻歪在一起,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明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 但相处的时间却还不如在公司上课的时候多了。 盛明寒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周岁要熬夜拍大夜戏的时候, 明明没有他的戏份, 他也还是披着毯子坐在一旁守着。 有时候前一天他刚陪周岁熬完,第二天就是他自己的大夜戏, 半夜打着灯拍摄到四点, 眼下乌青清晰可见。 说不心疼, 是不可能的。 “今边疆战事未平, 儿臣以为……” 周岁举着剧本刚念两句, 忽然叹了口气,随手把本子放在一边。盛明寒靠在墙的那头,一边听书一边帮他按腿,看到周岁的动作,就把耳机摘了下来。 “怎么了?” “有点累了,想放松放松。”周岁说着一个仰卧起坐,腰挺到一半又倒下了,盛明寒就牵着手把他拉了起来。 “台词不顺?我跟你对一对?” “没有,挺顺利的。”周岁按了按腰,昨天有一场打戏,他吊完威亚后从腰往下都是酸痛的。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盛明寒躺下,“我也给你捏捏。” 盛明寒轻轻笑了笑,没听他的。 周岁就催促了下,“你快点。” 说着把手伸了过来,准备‘强买强卖’,可惜摸到一半就被盛明寒制裁了,“就你那个技术……” 我这怎么了? 周岁正想为自己辩解,就听到他警告地说:“不想做就别来招我。” “……” 他就老实了。 上次周岁也是说要给他按背,按到一半把盛明寒的兴致按上来了,但是偏偏第二天要拍戏,什么都不能干。 真就管杀不管埋。 周岁讨好地捏了捏他的脚脖子,又亲亲他的侧脸,很快被盛明寒捏住了嘴巴,变成了一只小鸭子。 “唔、唔唔。” “我记得你明天上午有两场和叶婉晴的戏,”盛明寒挑了挑眉,“怎么样,开心吗?和你的‘小迷妹’。” 剧中,男女主一开始是一对打打闹闹的欢喜冤家,洛宝眉机缘巧合下和梁原一同赶赴京城,对风度翩翩温柔俊秀的七皇子一见倾心,从此变成了他的首席小迷妹。 也是因为对方是她的‘初恋白月光’,洛宝眉格外关注楚宴,才误打误撞发现了他藏在温柔表象下的另一面。 这几天主拍的都是他们三人的戏份,剧中女主对楚宴暗生情愫,戏外叶婉晴和周岁也渐渐熟络了起来,偶尔两个人也会说笑几句,打打岔。 没想到被盛明寒看到心里去了。 “……”周岁没想到他连女主角的醋都吃,一时间觉得好好笑。 “你还笑?”盛明寒松开了手,去按他腰下的痒痒穴,“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你们的暗鲨摄政王小分队?” 周岁睁大了眼睛,“你知道?” 这是他、丁程和叶婉晴拉的微信群名字,因为他们三个戏份比较密集,卢常山的要求又很高,有时候私下里也会提前对一对台词,拉个群会很方便。 再加上他们在剧里都是反抗摄政王□□的主力人员,就取了这个名字。 周岁还觉得挺有趣的,就没有告诉盛明寒,在私下里偷偷发展小分队,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到了。 “我当然知道。”盛明寒把他按倒在床上,不辨喜怒,“和你有关的事,我怎么会不知?” 周岁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屏住了呼吸。 他记得这是剧中谢听阁的台词。 在察觉到楚宴和主角之间的小动作后,谢听阁没有选择直接解决‘隐患’,但也没打算装聋作哑,而是在一个狂风骤雨夜,直接和楚宴摊了牌。 剧本中,闪电落下的瞬间,照亮了楚宴脸上的表情,他也是这样伏在谢听阁身下,被他的手掌紧紧桎梏着,脸色苍白、眉眼中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恐惧。 还有惊怒。 他咬着牙,止不住颤抖地说:“所以呢,你想怎样?” 谢听阁闻言,嗤笑一声。 “你做出这种事,还问我想怎样?”他俯下身,轻佻地拍了拍楚宴的脸,“那么你来说说,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要杀要打,随你便。” 楚宴扭过脸去,大概是报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说完后,紧紧咬着唇。 在被揭穿后,谢听阁明显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颤抖,那是来自生命被威胁后,身体最本能的恐惧。 无论如何,都是战胜不了的。 谢听阁眼眸渐冷,拨开遮挡在他脸上的乱发,看到他和剧本俨然不符的被咬得殷红的唇,忽然破功地笑了笑。 “行啊,你说要杀要打都随我,”盛明寒轻轻往他耳朵吹气,“那你脸红什么?又或者说,你心里在期待什么?嗯?” “……”周岁捂住耳朵,啊地了一声,原地打了个滚,懊恼地大喊,“你怎么不按照剧本走,这根本不是你的台词!” 他羞愤地控诉。 “是吗?太抱歉了。” 盛明寒扯开皮带,语气却听不出一丝歉意,“那我现在就按照剧本,一丝不苟、完整地履行。” …… 大雨砸在青石砖上,水珠反复地弹跳,在空中形成一道迷离朦胧的水雾。 穿着银龙铠甲的护卫快步踏过寂静阴冷的小院,盔甲护住关节,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银质机械的响声。 他走到庭院里最深处的一间,门外守夜的侍从抬起眼皮,不消他提醒,挑起帘子、规律地敲了几下门。 护卫微微颔首,随后跪在门槛前,沉声道:“主公,属下有要事急报。” 半晌后,屋内传来了窸窣的响声。 护卫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比往常要久些,因为天气潮冷,他留有旧伤的膝盖处隐隐发麻,有些僵硬。 过了些许,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护卫绷紧神经,下一刻,门嘎吱一声推开,一双不熟悉的白色步履出现在他眼前。护卫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头,一只素净的手挑起了厚重的布帘,指甲上几乎看不到月牙的颜色。 楚宴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门后,肩上披着一件银色狐裘,遮住了他瘦削的身体。他墨色长发没有冠起,瀑布般地散在肩上,映着那张惨白的脸,在暗夜中反射出动人心魄的昳丽。 护卫心头一颤,瞬间敛去目光。 “问七殿下安。”他嗓音微颤,但很快就明白了什么,语气恢复了平静,“北疆刚传来最新线报,我方从恶路关输送的十万担粮草被劫,鹿城即将告破,可援军还有三五日才能到……” 自始至终,楚宴面色冰冷,没有多余的表情。等护卫一字一句说完后,他才道:“知道了,退下吧。” 语气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护卫道了声是,余光中瞥到那只白皙脆弱、宛若陶瓷的手松开了帘子,深夜将那抹浅淡的影子重新敛去,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计算了步数,等那人步入里间的暖阁,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再起身时,背后已是汗如雨下。 护卫看了一眼侍从,双方交换了一眼神,他没敢多待,匆匆地离去了。 …… “卡!ok。”卢常山喊了一声,又看了眼镜头,道,“调整下状态,等下再补两个特写,灯光调下位置……” 他想补一个周岁握着帘子、指骨微微折起的镜头。 剧本里,停燕线自始至终都是很隐晦的,藏在镜头深处的,所以卢常山需要这一镜表现出足够的脆弱和张力。 但他要的惨白又不是恐怖的阴冷的白,而是像月光一样的陶瓷白。 因为下一镜要接着拍,周岁就没有回休息位,站在原地等化妆师给他的手上妆。卢导需要的是要那种看不见纹路的柔和,化妆师就给他抹了一些高光,光线打下来时,若有似无、很灵动。 过了一会儿,盛明寒懒洋洋地从里间走了出来,半靠在周岁身上,下巴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耳朵尖。 他的视线也落在周岁的手上。 化妆师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不敢抬头,拍气垫的手都有点微微的颤抖。 今天早上周岁的妆也是她来上的,其实他已经很白了,但是为了在镜头里对比得更加明显,她就选了一号冷色调的粉底,打造那种粉白的质感。 抹脸的时候她还纳闷,为什么小周哥今天穿了一件半高领打底衫,等到给他的脖子定妆、拉开衣服看到上面隐隐的几个红印时,她瞬间就明白了。 啊啊啊。 这种暧昧的氛围好上头啊!!昨晚一定do了很久吧,辛苦了两位老师! 化妆师脑内疯狂开车,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谢谢谢谢,日月同岁有你们真的了不起!! 卢常山反反复复检查完上一镜,很满意,他是对镜头美感要求很高的导演,简而言之,就是要有那种言之有物的氛围感。 周岁完成得很好,那种隐忍颓靡的张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完美。 也比刚进组的时候好太多了。 他可是整个剧组都一路看着成长的演员啊。 卢常山神色和缓,正打算跟小周再交流两句时,一抬头,就看到盛明寒不加掩饰地贴在周岁身上。 两个人亲密无间地靠着门框。 卢常山:“……” 这俩人干什么呢! 卢导提着喇叭十分火大地走过去了,声音透过扩音器震天动地,“这里是公共场合,我希望我们剧组的演员都能有良好的素养,工作时间不纠缠他人,谨记演员的首要职责是拍戏,不是在片场打扰别的演员,做无谓的小动作…… ” 他的中气比小明星还足,台词那叫一个铿锵有力,十分迫切。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还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然而,话里话外被阴阳的那位只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没理他。 卢常山见他不回应,冷笑一声,干脆点名道姓,“盛明寒,你觉得呢?”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想看不敢看的模样。 周岁尴尬得脸都红了,他推了推盛明寒的肩膀,但是没推动,还被对方反手握住了小臂—— 周岁的手化了妆,不能碰。 “你要是吃饱饭闲得没事干,”盛明寒声音低沉,“我不介意给方随打个电话,看看还能不能追加投资。” 方随是剧组的制片人,不仅负责财务核算,也主管剧本统筹、后期的发行和申奖。可以说,掌管财政大权的制片人是整个剧组、也是导演的半个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卢常山脸色瞬间黑了,“……” 错了,他不应该以为请了个大腕来镇场子,他这是请了位祖宗! 他就说不能先拍这两人的戏份,看看、看看!这臭不要脸的就差变成芝士片黏在别人身上拉丝了!! 剧里腥风血雨不死不休的,剧外甜甜蜜蜜拉拉扯扯像什么样!! 卢常山现在就像是看到被猪拱了自家小白菜的老父亲,气得死去活来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含恨地让统筹重新去排戏,争取把后面他俩的戏都拆分到最小,减少这两人黏在一起的时间。 虽然是这么说,每次拍盛明寒为主的大戏时,都以惊人的速度收工了。 卢常山连指导都不用,他就已经自己过掉了这一镜,直接问鼎了全剧组一条过次数最多、也是最省心的演员。 不过卢常山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都拿了那么多影帝了,要是在这么多后辈面前还卡了那么次才过,那还是收拾收拾卷铺盖滚回家算了。 丢人。 · 转眼,剧组里拍戏也过去了一个月,隔壁综艺也终于迎来了大结局。 自从去了新南梅岛后,观众们每集都叫得像猴子,兴奋得不行。 尤其是镜头里还夹杂了大量日月同岁的小互动,那些他们本人自以为没人看到、结果被郑从容派去的隐藏摄影师拍到的暧昧眼神,简直是一览无余。 别人家cp都是铜矿即发糖、对视就上床,到她们家,同人大手子都赶不上正主发糖的速度,谁家粉丝看了不羡慕?? 唯一让她们觉得可惜的是,综艺大结局时,嘉宾们的感情却没有迎来最终的答案。他们就如同综艺名字那样,只是在《分手之后》与对方共同经历了一段段新的旅行,有了新的领悟。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节目的最后,给观众留出了无限的遐想空间,毕竟这只是一趟旅行,但他们各自的人生之旅却还没有结束。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那次直播事故的话,大概现在有很多观众都是一边嗑糖一边忧伤地看完了大结局,在这段空白里幻想着每一对嘉宾他们可能的将来。 这才是郑从容理想的结束。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不是因为直播事故,或许最终季也不会迎来这样全网爆炸的热烈效果。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甜蜜的遗憾收尾,又或是双方的互相成就。 此外,沈应淳的团队也跟着‘蹭’了一把节目的热度,播到最北邮局时,他们家连买了两天的水军,打着世纪绝美BE的旗号,把综艺里过火的那些行为都美化成了是友情,靠卖惨勉强吸了一波粉。 周岁知道这件事后,也没说什么。 他不想计较,一方面是因为沈应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没能从他身上吸多少血。另一方面,他多给一个眼神都是让对方平白蹭了他的热度。 从前他他们之间地位天差地别,现在距离并没有缩短,只是位置颠倒了。 他就是独一无二的周岁。 谁都替代不了。 周岁的团队虽然没有出手,但是都2023年了,谁还看不出沈那点心机? 观众们根本不买账。 再加上沈应淳的营销团队在下了节目后被柳时宁暗暗教训了一番,现在也不敢太得罪盛明寒,在热搜上挂了两天就下来了,畏畏缩缩的。 盛元姝花了那么多心思想恶心她的好侄子,结果浪费几年的时间,还是把沈应淳培养成了一颗废子。 从这以后,周岁都没怎么听到和沈应淳有关的信息了。不过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重要。 天气渐渐转暖后,在粉丝们的强烈呼吁下,官方终于组织了一次探班。 《望长安》开机后基本上就是全封闭的环境,别说粉丝,连记者都进不来。剧组更是严格规定不准工作人员外传任何有关的信息和视频,一经发现即刻开除。 也是因为严格,看不到最新物料时,粉丝们心里都像是有蚂蚁在爬。 毕竟日月同岁都在闭关拍戏,隔壁综艺又完结了,大家正在最热情的阶段,结果直接过度到长草期,是个人都要被饿得嗷嗷叫了。 卢常山虽然作风很老派,但也不是完全的老古板,探班对剧组来说也是一种合理的宣传手段,他也了解,索性给那天减了几场戏,大家轻轻松松地拍,也不至于太有负担。 这次探班选的都是后援会的熟面孔,周岁就提前买了一些小礼物,他给粉丝准备的是每人一条tesoro手链,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饰品,都很好看。 款式是他精挑细选过的,百搭又日常,而且价位在四五百左右,不算昂贵但是又有一番心意。 选tesoro也是因为,周岁在和陆望远商议过后,同意了冷雪期之前提出的合作。既然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就藏了一点支持自家产业的小心思。 粉丝们坐车到达剧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周岁还没开工,只化了妆戴了个头套,身上裹了件厚实外套,看到粉丝后就溜达过去和她们互动了。 “岁岁辛苦了!” “宝贝瘦了好多啊!” “这个造型好好看呀,感觉妆造都用心了!” “明哥在拍戏吗?没有看到他呀。” 为免打扰片场拍摄,粉丝们都站在矮矮的护栏外面,远远地就能看到卢常山的标志性菜市场大喇叭,还有现场乱七八糟的道具和地面轨道。 周岁就倚在栏杆上跟她们聊天,“是啊是啊,进组后一天三餐都正常吃了,体力消耗很大,我还瘦了两斤。” “造型好看吗?我也觉得,这个假发好贵,每次用完就要好好上油护理,虽然麻烦但也值得了。但是拍摄的时候不要拍到发套喔,我们导演不希望过早泄露,曝光后宣发会很难办的。” “明寒么,他刚才被导演叫走了,好像是有些细节要跟他讨论……” 正说着,后面响起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周岁还没回头,盛明寒的手臂就已经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肩。 “聊什么呢?”他问。 啊啊啊啊。 粉丝们不禁捂住嘴内心尖叫。 一点都不掩饰啊!! 盛明寒,真有你的!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粉大着胆子说:“刚聊到你,你就过来了。” “我?”盛明寒挑挑眉,眉眼中露出一丝不信任,“不是说我坏话吧?” “说了。”周岁懒洋洋地胡说,“说你收工后不洗脚,谁能想到大影帝都这么不注意个人卫生。” 盛明寒:“……” 粉丝们都憋笑憋得脸通红。 天哪,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明哥被岁岁堵得说不出话,太难得了! “叫你不要跟她聊了,你现在开口都是一股标准的冷雪期味。”他一脸无奈。 冷雪期?冷雪期是谁啊? 不过她们没有多想,举起手机想要拍摄这难得的一面。盛明寒余光瞥到,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背过身去。 他还是不习惯私下里被拍摄。 周岁听出他的抱怨,忍不住笑了,“什么叫标准的……我还不是学的你。” 那天盛明寒冲奖失败后,冷雪期还特地给他打了电话,得知对方没事后松了口气,又习惯性地损了他几句。盛明寒要是听见了,估计得气得跟他妈断联三个月。 简直是家族传统。 他想,盛明寒才是冷雪期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只是可能复制DNA时少粘贴了一截,导致怼人的功力大减。 当然,对付正常人已经很够用了。 不过粉丝还在这里,周岁就没有多说了,又转过去和大家聊天。 粉丝们一开始还很小心翼翼,担心他们不方便回答,不过对象是周岁的话就完全没有这个烦恼了。 他就是有问必答的小天使。 渐渐的,她们胆子也大了起来。 “岁岁去年年底的时候是不是在准备试镜啊?应该很忙吧?那阵子都没看到你和明哥互动了。” “啊,是有点忙。”周岁回答,“不过也没有那么忙……不见面是因为我请他帮我对台词来着,但是见面的话会干扰我的情绪,所以我们就视频对戏了。” 喔!打视频!! 果然,小情侣怎么可能真的不联系嘛,现代科技太发达了好吗!! 该死的营销号,吃我一茅! “岁岁今年和明哥一起过年的吗?微博的年夜饭照片是明哥做的吗?” “算是吧,我没怎么动手。”他笑了笑,不太好意思地说,“光吃了。” 噢噢噢!一起过年了喔!! 是默认同居了的意思吧? 而且跟粉丝的聊天大都是默许外传的,所以现在岁岁是也不避讳了吗? 粉丝们心情逐渐振奋,七嘴八舌地问了好多问题,盛明寒靠在栏杆上也并不参与聊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直到有个情绪特别激动的女粉上头了,没忍住问道:“那岁岁打算什么时候复婚啊?会官宣吗??” 话音落下,氛围又陷入了安静。 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周岁唔地一声,推了推身边人的胳膊,淡笑着说:“问你呢,什么时候?” 盛明寒这几天烟瘾犯了,正在摸索口袋里的烟盒,被他这一推,张开唇下意识地想说日期,话到嘴边又立马清醒了。 差点被套话。 粉丝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始作俑者还得意洋洋的,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盛明寒便有些头疼地答道:“……小孩子家家,打听这些干什么,又不是跟你们结婚。” * 第85章 手机。 “噫……” 粉丝顿时发出一片嘘声。 太小气了吧明哥, 都是自家人,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又不会在那天特意到民政局围观你俩领证。 都二婚了,大方点!! 大概是怕被粉丝纠缠, 盛明寒从口袋里把捏碎的暖宝宝塞到周岁手里,然后飞快地转身走了。 周岁双手拢在手心里,感受掌心处传来的热源,轻轻笑了笑,“他害羞。” 粉丝们都露出了‘磕到了’的眼神。 周岁又和粉丝聊了一会儿, 陪她们拍了一些照片,就要回去上工了。片场是不能拍摄的, 粉丝们在外面恋恋不舍地磨蹭了一会儿,跟着工作人员时,周岁的助理小林手里拿着一大堆派发的礼物,正在出口处等着。 粉丝们之前还有些纳闷, 为什么一向会给她们妥帖准备小礼物的周岁今天却手头空空,看到小林才知道, 原来是周岁担心探班时间长, 她们拿着礼物在风里站着,手会很冷。 虽然日历上早就过了立春,但冬天的影子还没有完全消失, 白天也只有零上几度的温度, 为了以最好的面貌见到偶像,有些女生还穿着光腿神器和裙子, 在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这一批探班的粉丝其实和之前在H市蹲机场的那批并不重合, 但是看到小林给她们准备好的奶茶时, 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天, 也是同样的寒风, 也是到连粉丝都没有注意到的体贴。 网上经常有人仗着匿名瞎爆料,说周岁就是立的宠粉人设,只要跟他合作过的都知道他私下底没有这样的好脾气,都是镜头面前装出来的。 但是此时此刻,坐在奶茶店里喝着黑糖奶茶、拆开礼盒看到精美漂亮的手链甚至还有特签小卡的时候,她们由衷地期盼,如果这只是泡影,也希望这场梦可以久一点。 再久一点,就好了。 晚上,粉丝们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整理了当天的物料,有视频有图片,大礼包多得不要太幸福。为了以防万一,她们还联系了工作室的相关人员,询问可不可以发。 现在谁都知道了,周岁是挂在盛明寒公司名下的,两人几乎是共用一套资源和系统,问哪边的其实都一样。 他们工作室的人员和大粉联系还算紧密,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老板和老板娘明知道有粉丝在拍都没怎么遮掩,那不就是可以公开的意思吗? 粉丝们一阵兴奋,很快在自己的主页和超话上上传了相关的物料。 -小青花论坛- 主题:某些小情侣一谈恋爱就好像不顾他人死活 内容:[下午探班照.jpg] :哈哈哈这张图我在微博上看到过,岁岁在前面开心比耶,后面的丁程生无可恋地挨导演训,我真的会笑死 :岁岁气色很好啊!很红润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前两天我重温分手第五季,他刚出场时和现在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很piu亮! :嘻嘻嘻嘻毕竟有爱情的滋润了 :毕竟爱□□业双丰收啊,娱乐圈红气养人,之前syc被华星那么捧,红透半边天的时候帅得要死,结果前两天路透垮得粉丝都快认不出了 :好端端提他干什么,晦气 :他们明星应该都有定期做医美吧?但是我姐妹之前线下活动时看到过周岁,她说真人又白又瘦又高,而且是浑身都冷白,比镜头还好看 :安啦,岁岁没动过,他就是纯天然的脸,之前有人扒过,他高中大学到现在都长一个样儿,连蒜皮都没拉过 :他那眼皮还需要拉呀(羡慕脸)长成这样真的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骨相皮相都太完美了 :他俩真的是往前往后细数三十年都难得的顶尖神颜,般配!! …… :啊啊啊啊,视频看八遍了谁懂 :好甜啊,我真的嗑得死去活来 :姐妹们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们俩是确定在一起了?不会回头团队又搞什么分手后还是朋友的戏码吧? :不会,岁岁对粉丝挺真诚的,从他之前那么果断的离婚就看出来了,他其实很敢爱敢恨的,觉得没有感情了就会立刻分手。如果对明哥没感情了,不可能故意在镜头面前做这些 :放心,如果是假的分手都完结了他们还炒什么cp?风险太大了,更何况望长安里停燕线还是be,没必要 :安啦安啦,众所周知明哥每年发年夜饭照片的习惯就是婚后开始的,岁岁还亲口承认了他们一起过的年,xql肯定是偷偷同居了(捂嘴笑) :岁岁听到粉丝问复婚的问题也没有躲避,直接转头去问明哥了哈哈哈。深刻怀疑明哥是不是偷偷准备了惊喜,岁岁故意借着粉丝套他的话 :肯定的!看明哥走之前那一脸慌乱和掩饰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smh!收收你不值钱的样子!! :啊啊啊,姐妹们望长安什么时候能杀青啊?明明刚拍一个月我就已经开始幻想播出了。卢常山怎么和郑从容一样,一拍摄就像进了黑大山,哭哭 :就是,郑从容的起码定档定得快,还能有个盼头。但是电视剧没个一两年播不了吧,尤其还是上星剧…… :呜呜呜,这是判我无妻徒刑啊,岁岁老婆,没有你我怎么活 :big胆,怎么还有人喊岁岁老婆 :烫知识,smh指一种爱吃醋的狗 :哈哈哈哈笑死 :冷知识,如果你被困孤岛,在地上画米老鼠迪士尼未必会出现,但如果你大喊岁岁是我老婆,smh一定会来 :最近补完了日月同岁所有的时间线,发现smh真的好狗啊,步步为营跟老婆制造贴贴的机会,真有你的 :难道没人想涛一涛明哥说的那个人名吗?我真的好好奇啊,这是他俩的朋友么?圈内人? :主要是不太确定是哪三个字,唯一比较肯定的就是开头的冷 :呃,朋友们,如果开头的形式是冷的话,我有个比较大胆的猜测…… :快说快说 :提示一下,岁岁送的手链品牌 :去搜了一圈,回来了,惊掉下巴 :什么什么?? :tesoro的董事长姓冷,刚搜出来的新闻,而且这位冷董事长前夫姓盛 :我靠 :我也搜完回来了,真的惊呆……我以为之前大家调侃他少爷都是开玩笑啊,竟然真的是少爷吗,捶地!! :芭比Q了,少爷是真少爷,老奴这下也变成真老奴了 :他那家境一看就不普通啊,中产家庭也支撑不起他那么多兴趣特长吧?而且smh出道没几年就开工作室了,圈内也一直传他不缺钱,拍戏就是爱好 :去年媒体不是还报道,盛妈妈对婚礼毫不知情吗?但是看这个语气,感觉岁岁和婆婆应该相处得很好啊 :其实婆婆也没说错哈哈,儿子根本没邀请她去参加婚礼,她真的不知情 :哈哈哈笑死,竟然是这个原因 …… 这段猜测很快就被搬到微博、小黑书和抖音,迅速扩散了开来。也有不少粉丝看到后去tesoro的官博下求证,冷雪期是不是盛明寒的妈妈。 没办法,大众对他们俩太好奇了,尤其是盛明寒平时深居浅出,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没听他提起过爸妈。 很快,tesoro就给出了回复。 [我们董事长说某人两个月了都没给她主动打过一个电话,之前发的短信也是选择性无视,她很生气,于是决定向大家曝光对方的恶劣行径(流汗)] 底下是一张短信聊天截图,一眼望去,号主单方面发的消息更多。 看着有些可怜。 但是点进去看,好像就不是这样了。 [今天打开天气才发现你们那里降温了,怎么感冒也不跟妈说呢?记得多穿点衣服,嘴冻住了不能说话没什么,手冻住了回不了信息就有大问题了] 已读不回。 [昨天你宋阿姨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说好几年没见,感觉你又长高了,身高快一米九了吧。我严肃地纠正了她,因为你脱鞋净身高只有187.6] 已读不回。 [金鸡拿不回来就算了,别太纠结,毕竟你妈我正好属鸡,可能生来就克你吧,不必灰心] 已读不回。 [科托卡草莓,有现货,甜] 这条对方终于有了回复。 [帮我留五斤空运,岁岁喜欢吃] 冷雪期只给他回了张图片。 这还是盛明寒之前在亚布力雪场滑雪时的图,照片上他双腿微屈滑坡而下,底下还有一行白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草莓来。 配上他冷峻的脸,十分搞笑。 后面冷雪期又p了一张,给盛明寒的头盔和滑雪服都p成了红色,看着特别像外卖员,上面还写着:草莓速运。 盛明寒回复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直接把他妈拉进了黑名单。 这张聊天记录一发出来,底下的评论都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妈妈好有梗啊! :终于知道明哥为什么是怼怼王了,完全继承了妈妈的血统,笑死 :哈哈哈怪不得明哥说叫岁岁不要跟她聊了,一股标准的冷雪期味。原来岁岁也是学的妈妈啊,这算不算师夷长技以制夷(狗头) :现在正好是草莓的季节啊,明哥记得岁岁喜欢吃,还说要空运过来,呜呜呜,我好像路过的狗被踢了一脚 :妈妈好可爱哈哈哈 :我和明哥不一样,我不需要空运草莓,妈妈给我多发几张明哥的表情包就好了(星星眼) 这条被顶上了前排,被冷雪期看到后,她还真的注册了一个微博号,冲了年费会员,在评论区发了好几张。 全部都是她自己p的。 甚至还有几张是之前他俩回B市过年时冷雪期偷拍的,也有一部分是周岁拍了之后又传给她的库存。 总之很多生活照。 镜头里,盛明寒不像在录制节目时那样精致,也会双手交握躺在沙发上发呆休息,然后被冷雪期嘲笑是在祈祷nia;也会穿上围裙冷着脸独揽家务,厨房门口映出外面俩闲人的身影。 还有一张也很搞笑,是一家三口在外面堆雪人,杨叔给周岁拍照,他托着脸刚露出好看的笑容,背后冷雪期一个雪球正好完美击中了盛明寒的正脸。 简直是神之抓拍。 粉丝们都要笑死了,表面上不敢留太过火的评论,实际上一个个保存照片比谁都快。 不快不行啊,法务部警告!! 热搜发酵了一整个晚上,盛明寒收工后去吃夜宵时才看到,周岁坐在旁边,看到他露出了熟悉得被气到不行但是又无可奈何的脸。 救命,他也好想笑。 盛明寒抓着手机上了微博。 除夕夜之后,他的主页就恢复了平静,其他明星翻一翻首页起码还有商务,他连商务都懒得谈,一潭死水。 叮咚。 粉丝们收到了不熟悉的上线提示。 周岁好奇地靠过去,想看他在干什么,结果正好看到他给冷雪期发私信。 [不要以为你是我妈,这种行为就不算侵犯我的肖像权……] 结果手机因为快没电,打字框卡住了,盛明寒只好略微暴躁地开始删,然而键盘有很严重的延迟,等到系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发出去了一句。 [w你是我妈] 盛明寒:“……” 手机不卡了,他立刻把那句话重新编辑了一遍,发出去。 只得到了一句提示:在对方关注或回复你之前,你只能发送一条信息。 盛明寒:“……” 周岁在一边要被他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冷雪期也是5G冲浪选手,大概时时刻刻关注着后台,竟然还真从千万私信的海洋里找到了盛明寒的信息。 她也是知道微博机制的,所以没急着给盛明寒回复,悠悠闲闲地把这条私信截图后发了出来。 [随手注册的小号:2023年了,终于实现了网络亲子鉴定技术,妈妈真的很感动(图.jpg)就是这个w是什么意思呢,真诚向大家求教] 底下一片哈哈哈声,盛明寒黑着脸点进评论区,看到有人还真的‘解释’了: 大概是在跟您卖萌吧,就是=3=、=w=这类表情的简化,就变成w了 过了几秒,盛明寒收到一条回复。 点开一看,冷雪期给他扣了个6。 很会举一反三、活学活用。 盛明寒:“……” 第二天,广大的机智网友们就从化妆师最新拍的花絮照里发现,万年恋旧的盛明寒连夜换了新手机。 * 第86章 安抚。 不光是粉丝们发现了, 就连卢常山也看到了。毕竟以往总是拿着黑色双摄的人突然换了一款白的,背后还是笨重宽大的三摄,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 震惊的不是身边有人花上万块钱买了最新款手机, 而是换手机的那个人竟然是盛明寒哎!! 他上一款手机用了足足三年半,在更新换代这么快、恨不得年年都换新机的圈子里,这已经算是长情到不可思议的人了。 卢常山还忍不住调侃,“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用个六年才会换呢, 新手机还用得惯不?” 盛明寒:“……没有那么夸张。” 但确实是不习惯。 他是连系统壁纸都不会换的那种人,下载的软件也从来不做文件夹归类、只会按照功能一列一列地分屏管理, 裸机买回来时是什么样,几年后还是什么样。 周岁的就跟他完全相反,手机屏保是两个人度蜜月时拍的合照。打开主屏幕,有好看的小组件图片、标了不同爱心颜色的文件夹分类、桌面上还有纪念日的倒计时显示, 琳琅满目。 他的手机壳背后是粉丝画的q版小人,底下还挂了一条迪士尼乐园的城堡手机链, 链条部分微微有些氧化, 已经戴了很久了,再珍惜也开始褪色。 风格简直差得天南地北。 这俩人的手机是丢在沙发上、剧组随便找个人都能轻易认出来的程度。 因为不适应新系统新环境,这几天盛明寒玩手机的时间大大削减, 有事没事就靠着周岁, 实在无聊就打开他的软件玩一玩,但唯独不会打开微博。 不想看到冷雪期得意洋洋的嘴脸。 周岁跟他靠在一起刷了会儿抖音, 听到导演叫他和丁程去看片子, 就走了。起身前他把手机留给了盛明寒。 “我淘宝里看了几颗多肉, 你帮我挑挑哪个品种更好吧, 拜托拜托。” 他双手合十地道。 盛明寒:“……” 最近长春花复活了, 长势很好,这位植物小杀手就又开始动心思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 他一脸无奈地打开软件,发现周岁的购物车里还堆了不少,看着都是些想买又犹豫要不要剁手的东西。 盛明寒很少逛淘宝,他购物欲并不重,偶尔要买什么总是偏向于线下亲自去挑。但周岁不这样,他是可爱的经济适用型好老婆,洗洁精都要对比好几个牌子,从中选出那个好用又便宜的。 盛明寒快速选好多肉,又往下滑了滑,发现周岁还挑了几条内裤,都是他们俩的尺寸。大概是颜色样式都不同,他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就没下单。 结果一直放到现在。 盛明寒笑了笑,索性一键勾选了购物车,用亲情卡帮他结了账。 等下完单后,他伸了个懒腰,刚想退出淘宝时,手指忽然不小心点到了屏幕右下角的备忘录。 一条条记录的信息跳了出来。 周岁的记性很好,但艺人工作就是很繁琐的,可能一天下来有十几个小细节要去注意,他就都记录在备忘录里,完成一条就勾掉一条,这样很方便。 他们俩的锁屏密码都是对方的生日,盛明寒知道他的这些习惯,并没有惊讶,但是还是有一条沉在下面的备忘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记录】 2月11日,去便利店买了饭团 2月11日,路过梧桐路 2月12日,拍唇膏的广告 …… 2月17日,看到了LED屏 2月18日,签文件 …… 周岁记录的东西很零碎,有地点有事情有时间,有时候他写自己干了什么,有时候又写经过了某个地方,甚至有几天,只用几个短词,毫无头绪。 他像是在写日记,但是中间又有好几天是完全空白的。与其说是流水账记事,还不如说是一瞬间的思维碎片,是还没有整理好的信息。 但是,二月初,是周岁第一次提出想要离婚的时间点。 盛明寒拇指按住屏幕,因为不小心用了力,在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 他们离婚的拉锯战也很难熬,起初,盛明寒一定要个理由,周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一直逃避。后来盛明寒同意后,周岁又开始处理搬家、协议等等事宜,等到正式离婚,已经是四月了。 在这一刻,他没有其他的想法,下意识地往下翻去。 备忘录写了很长,起初每一天都有一两条,甚至一天可以写六七条。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到三月份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而时间跨度却拉宽了许多。 从以前的一天一记,到后来隔三四天、甚至一个星期才会写一两行。 盛明寒一句一句地看过去,周岁断断续续地记录着,大概写了快五个月。 最后一次时间停留在六月份,盛明寒清晰地记得是周岁机场被堵的那天,因为他失眠在公司处理工作,接到柳时宁打来的电话,才知道他出事了。 备忘录的时间停在了这天。 也是这天,他的记录有了变化。 【订了回去的机票,大概会路过你的公司,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想你】 盛明寒怔住。 从二月到六月,周岁在备忘录记录想他的次数,总共记录了326次。最后一次,也是盛明寒主动靠近的开始。 他们在冬季的末尾走散,却又在冬季的开端重逢。万幸,冬天最后没有真的变成盛明寒最讨厌的季节。 · “卡!再来一条。” 上一秒还站在门帘后眼神淡漠冷情的盛明寒瞬间收起所有表情,快步走过去把跪在地上的周岁扶了起来。 工作人员跑过来给他们送暖手宝,周岁其实没有跪多久,而且膝盖上也是绑了护膝的,不会很疼。但即便如此,他脸色还是一片惨白,一直在发抖。 “别担心,都是演戏,岁岁。” 盛明寒摸了摸他的手,因为周岁画了‘虚弱妆’,他就没有碰他的脸颊,只轻轻贴了贴他的脖颈,就像那次他们在换衣室暧昧时一样。 周岁微微仰起脸,不说话,但眼泪一直在淌。盛明寒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很心疼,轻声地安抚他的情绪。 “我们在家的时候,不是排练过很多遍吗?我不是谢听阁,你也不是楚宴,那些是你感知到的楚宴的情绪,但不是你自己的。” “还记得吗?这些我跟你说过。” 不是的,不只是楚宴的。 但周岁说不出话,声音很哽咽。 这时候助理也挤过来了,手里拿着毛毯,赶紧盖在周岁身上,又把热水杯递了过去,关切地问:“小周哥,还好吗,要不要吃点糖?” 盛明寒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用。 一开始面对这种情况时,小林还挺慌张的。他之前也和周岁一起进过组,不过以前大家都是随随便便拍,周岁水平也一般,所以他的工作还算轻松。 直到最近排的全是和盛明寒的对手戏,前面几场还能说是有点甜味的白开水,后面几乎全是针锋相对的戏码。 周岁在面对丁程时还能收放自如,但对方是盛明寒就一瞬间把他带到戏里去了,等导演喊卡之后瞬间哭了。 他哭得根本止不住,片场都是他压抑在嗓子里的泣声,盛明寒把他抱在怀里一直安慰,到最后大家都过来了,连导演也过来哄他,但完全没有用。 他不仅是单纯地共情楚宴,而是从盛明寒饰演的谢听阁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曾经无数次被冷落的难过情绪。 但那不是源自于盛明寒曾经‘冷落’他的真相,而是潜伏在他心底深处的恐惧,恐惧他会再一次失去。 周岁的手被盛明寒握在掌心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温度也一点点地暖了起来。像是被拉离了楚宴的冬天。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给卢导比了个ok的手势。卢常山也一直在关注他的情绪,看到他缓过来后点了点头。 “好,我们再来一条。”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周岁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沉,他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周岁调整一下情绪,这一场主要拍侧写,可以放松一点。” 卢常山的打算是到时候剪几个周岁的背影,不着重拍他的面部表情。 对于一向要求很高的他来说,这已经算是很大程度上的放水了。 但是周岁却摇了摇头。 “我感觉还可以坚持。”他鼻子其实有点红,大概是因为刚哭过,所以声音也闷闷地,“上一场是我没发挥好。” 卢常山顿了顿,看向盛明寒。 盛明寒沉默很久,最后说:“先试试吧,我相信他。”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卢常山就没再阻拦,“ok,所有人各就位。” 场记走到镜头前打板,随着一声action在耳旁响起,周岁调整好情绪,缓缓地跪在了雪地上。 今天拍的这场戏对于他来说,要准确把握楚宴的情绪真的非常难,但要从‘楚宴’这个身份中挣脱出来,更难。 这是停燕线关系的一次重大转折。 随着楚宴和梁原、洛宝眉共同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他们的感情也更加亲厚。但这份亲密在谢听阁看来却十分刺眼,尤其是楚宴近来又频繁脱离他的掌控。为此谢听阁十分恼怒,狠心连着半年都没见他一面,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某次梁原被人诬陷关进大牢,第二日就要立刻问斩,楚宴情急下想请他帮忙,谢听阁却不肯见他,楚宴便发着抖在屋外的青砖上跪了一个多时辰。 他跪了多久,眼泪就在脸上淌了多久,在冰天雪地里结出了一片雪茬。 谁也不知道楚宴此刻是什么心情,是身为皇子却要向臣子下跪的屈辱;还是明明逃脱却又要飞回囚笼的绝望;又或是不满谢听阁明明知道自己有求于他、却连要挟都懒得说出口的冷漠。 亦或是都有。 谢听阁毁了他,但又一手塑造了他。现在对方已经厌烦,可他却被留在了原地。甚至,现在还傻兮兮地为了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向他求情。 他从来没这么冲动过。 楚宴跪得双腿发肿发痛,几次都欲昏倒过去。侍从看得于心不忍,想劝他离开,但是又担心被燕王听到。 倘若燕王不愿意见他,那早就让暗卫将七殿下‘请’出去了,但他没有,他只是隔着墙坐在暖阁里,无动于衷。 谁也揣摩不透燕王的心思。 上一个自以为摸清楚了燕王心思的,现在不还是在这儿跪着么? 他叹了口气,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只要燕王没有发话,就当做没看到。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楚宴面色惨白,裸.露在外的手冻得发紫。摇摇欲坠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里间的动静。 谢听阁缓缓推开了门,像那日护卫急报、楚宴挑帘般,只驻足在门槛后,目光沉静阴沉,没有跨出一步。 楚宴呼出一口冻嗓的气,抬起那张凄惨艳丽的脸,仰望着远处的谢听阁。 他们的关系似乎自始至终都是这样,谢听阁俯视着他,而他始终仰望。 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份无力让他愤懑、妒恨。 楚宴被冻得做不出表情,脸上满是空白。他看着谢听阁,张了张唇,话还没说出口,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随着侍从一声惊呼,楚宴倒在雪地上,意识模糊中,他看到谢听阁快步走了过来,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雪层被靴子踩过后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响声。 之后,楚宴彻底昏了过去。 “卡!过了。” 周岁睁开眼,刚想下来,盛明寒却还把他拦腰抱着,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走回到一旁搭建的休息棚内。 “哦~~” 片场的人都拉长调子、一脸戏谑。 周岁刚才的那点伤感情绪在这群人的起哄声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被画得苍白的皮肤底下又隐隐透出点颜色。 “你、你干什么啊。”周岁被放到休息椅上,才讷讷地说,“大家都在看。” 啊啊啊,好羞耻啊。 盛明寒挑了挑眉,“想抱就抱了。” 坦诚得让人脸红。 事实上盛明寒还有些悔恨抱得太晚了,而且导演喊完卡后,他感觉周岁情绪依旧很低落,就想试试看帮他出戏。 毕竟他脸皮薄得很,别人一起哄就腼腆羞涩得不行,估计一下子就把刚才戏里的情绪给抛下了。 这方法很好用啊。 “不,我觉得拥抱不足以表达感情。”盛明寒慎重思考过后,决定给周岁打一剂预防针,“下次我要亲你了。” 周岁:“???” 但盛明寒并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的。可惜的是后面几场是接着刚才的顺序来的,没给他这个机会。 在雪地上昏倒过后,楚宴发了一场高烧,烧得人事不省,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他一直就在谢听阁的暖阁里昏睡着,等到他醒来时,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心里顿时一凉。 但是身旁伺候他的奴仆却给了他一个好消息——梁原并没有死。 当日谢听阁得知梁原被押入牢狱后,就已经预想过楚宴可能会向自己求情。果然,他冒着大雪来了。 起初,谢听阁本不愿淌这趟浑水,更加不想救一个与他作对的臭小子,甚至,他连这个不听话的楚宴都不想要。 但是谢听阁又不得不承认的是,或许从他没有拒绝楚宴跪在他门前开始,他心中就已经做出了答案。 最后,在行刑前的一刻钟,谢听阁还是跨上了红鬃烈马,亲闯法场,众目睽睽下带走了奄奄一息的梁原。 他来,纵无圣旨,亦无人敢拦。 楚宴闻言,默默良久。 此后,楚宴在燕王府养病的这段时间,停燕cp进入了短暂的蜜月期。 谢听阁拦了一切门客,让楚宴好清静疗养,而宫中得知燕王留七皇子在王府,竟也是无人敢言一个不字。 楚宴在燕王府度过了一段人生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光,谢听阁让楚宴住在自己的寝室里,两人同吃同睡,小厨房每天换着花样地做点心,在那张红木小桌上给楚宴布菜,偶尔与他说笑。 燕王上朝的时候,楚宴就无聊地在花园里看书,等听到一阵脚步声,不消抬头便知道是对方来了。 谢听阁会从他手中抽走书卷,两人共坐在一张石凳上,楚宴半倚在他肩怀里,阖眼听谢听阁为他念书。 无关□□、无关权势,他们缱绻默契地度过了这段宁静的时光。然而,好景不长,在楚宴与梁原重遇后,这片刻的安静终于按下了暂停键。 当梁原因为担忧他而焦急追问他与燕王的关系时,楚宴一直以来遮挡在梁原面前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撕破了。 皇子与权臣关系再亲近,也没有日日夜夜宿在对方家中的道理。原先梁原只以为他是假意与燕王结盟、依附于他,寻求时机谋夺其权,但他万万没想到,作为庇护伞,谢听阁向楚宴索要了什么代价。 梁原一时间无法承受。 他难以承受楚宴是为了自己又重新与谢听阁恢复了联系,为此感到愧疚和万分痛楚。但对于楚宴来说,彻底破碎的却是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尊严。 他在这一刻突然清醒地意识到,即使这一个多月来,他和谢听阁未有过分亲狎之举,纵使日月可鉴,但只要他时时刻刻和谢听阁这三个字绑定在一起,这样的想法就永远不会消失。 他永远都会是谢听阁的附属品。 谢听阁很清楚这点。 他明知道这只是镜花水月,但依旧开启了这一场并不庄重的游戏。 这让楚宴感到无名的愤怒。 从这里开始,停燕线就走向了不可挽回的be结局。后面的戏份大多都是情绪起伏比较大的,尤其是楚宴亲手刺死谢听阁的这场戏,是前半段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高.潮。 也是从这里开始,前一代的大boss谢听阁成为一代笔墨评判的历史,而楚宴则接替了他的位置,一路清扫了所有挡在他身前的力量,最后,也包括他的好友梁原。 周岁试镜时,曾经排过刺杀谢听阁这场戏,但是此时此刻,戏过半场,他又有了新的感悟。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对人物的情绪处理上越来越成熟了。 怪不得大家都说,跟一个好导演好剧组,就如同再投了一次胎。 周岁在盛明寒那里学到了理论和实践的基础,然后在现场一次次的锤炼下脱胎换骨。他是剧组里进步最快也最努力的演员,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如果说以前主持人介绍他是一位演员,只是在介绍一种职业,那么现在,周岁是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个演员了。 他在投入地演戏。 只不过,唯一让周岁有些苦恼的是,盛明寒从停燕线感情陡转直下后,迫不及待地执行了之前他说的那句话。 某次,剧中楚宴和谢听阁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从此之后楚宴脱离了谢听阁,与他分道扬镳。 导演喊完卡后,周岁还沉浸在吵架的情绪里,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盛明寒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掰过他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来。 还是一个不留余地的深吻。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卢常山的脸色更是直接黑到了锅底,要不是顾及着周岁,他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打人了。 后来还是小林眼疾手快,抖着手把毯子往他们俩头上一盖,才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他们在有些重量的乌黑的毯子下接吻,就像是新娘的盖头一样,周岁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和微颤的喉结。 盛明寒是在帮他走出来。 周岁一秒就被拉回到了现实。 有盛明寒的现实。 ……但是也有导演、监制、编剧、灯光、场记、还有统筹、群演等等。 社死了。 但盛明寒脸皮似乎比他厚很多,之后的每一场,他严格执行了他承诺的约定,只要周岁和他对戏时走不出来,就会给他一个带着些许水汽的安抚的吻。 * 第87章 选剑。 “你亲手杀了我, 会让我更痛。” 他的尾音在耳畔响起,轻飘飘的,又带着不可忽视的重量, “……你选啊。” “卡!”卢常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语气听是不满意的,“重来一条。” 盛明寒揉了揉手腕,起身时腿有点麻,周岁看到后顺手扶了他一把。 为了更贴合关进大牢的情境, 盛明寒的手上都沾了灰,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假发散乱,口中还弥漫着刚刚咬破的‘血浆’味,英俊中带着些许狼狈。 他擦了擦手,可惜指尖怎么擦都还是灰扑扑的, 他只好把手背凑了过去,轻轻碰了碰周岁的脖颈。 周岁点了点头, 心情有些沉重。 这一场是谢听阁的谢幕戏, 也是重中之重,从下午一点到现在快三点了,这一条还是没过, 也是他们进组以来第一次被卡这么久。 卢常山要么说周岁的表情没收住, 要么是盛明寒接得不对,反正怎么拍都不满意。 但要说哪里不满意, 他又说不出个所以, 只是直觉没达到他心中的水平。 化妆师一直站在旁边待命, 其实冬天皮肤干, 是不怎么容易出油的, 但是旁边挂着两盏打光的大灯,温度不可小觑,就算不出油也容易出汗。补的次数多了,再好的皮肤也容易卡粉起皮。 但是没办法,卡粉了后期还能用滤镜磨一磨,但是戏耽误下去,机器开工费一天可是几十万几十万的烧啊。 她走过去正想补一补眉毛的颜色,手刚伸出来就被盛明寒拦住了。 “等会儿吧。”他说。 化妆师看了眼导演,卢常山正在监控器前反复查看刚才那段,脸色沉静严肃,看上去也不像要立刻开拍的模样。 她就把粉饼又收了回去。 盛明寒披着外套走过去,副导演余光里瞥见他的身影,往旁边让了让。 他们之前合作过,默契还是有的,卢常山瞥了他一眼,盛明寒就闷不作声地站了过来,跟着他重看了一遍。 这一镜的时长在50秒左右,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算短。卢常山把这段反反复复播了两三遍,才按下了暂停键。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他一脸严肃地问。 盛明寒直起身,因为手上有灰,就没有插在口袋里,只虚虚地按在桌上。 他审视地看着监控器,沉吟片刻,“我没觉得有问题。” 一旁的副导和助理本来还全神贯注地严肃等待着盛明寒的答案,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傻了眼。 啊?这是什么回答啊? 没想到卢常山反而一拍大腿,深有同感,“是不是?我现在就这种感觉!” 副导:“……” “不是,”他一脸纳闷地问,“既然不是没问题那不是很完美吗,还浪费时间一遍遍重拍干什么?” 这不直接过? “不对。”卢常焦虑地道,“就是那种感觉不对!你们看这一段。” 他指向画面,正好周岁也过来了,一群人就全都挤在监控器前,看卢常山暂停后指向的方向,这一段的剧情是楚宴冷淡地让谢听阁选他自己的‘死法’。 谢听阁双手被吊着跪在地上,而楚宴虽然半蹲着在他面前,但却挺直了背脊,显得更加疏离。随着二人拉开了距离,镜头也跟着缓缓后拉,无形中将这种淡漠刻画得更加分明。 镜头这一刻就停在此处。 周岁看了半晌,也慢慢皱紧了眉。 “这段感觉好偶像啊。”他说。 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所以表述时会更通俗一点,卢常山一拍掌,终于找到了能精准表达的词,“就是偶像感!” 其实按正常剧情的感情线来看,这段并不突兀,他们把情绪的递进处理得很好,听到狱外的脚步声时,谢听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反而露出了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楚宴要来。而楚宴情绪更静默,不见喜怒。 再到后面,谢听阁抬头,被楚宴扼住了脖颈,却还是嗤笑着催促他。 情绪有收有放,起伏自然。 但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他们不是在拍什么古装耽美剧,权谋才是主线。尤其停燕也不是主角,这段剧情情绪张力都很足,但也是因此显得很怪异,有些喧宾夺主了。 “早跟你说了,谢听阁不会在这种时候让楚宴二选一。”盛明寒耸了耸肩,“他们的感情从来都是暗线。” 其实在原着中本来就是这样的,而且作者根本没具体描写楚宴是如何杀了谢听阁,只一笔带过地写到楚宴去见了他最后一面,狱卒进去时只看到一柄剑和一杯毒酒,还有已经死去的燕王。这样留白的手法反而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现在这出完全是因为剧组看中了他们俩的人气,多加了几场戏,又强拗深情,自然就画蛇添足了。 他这么解释,卢常山茅塞顿开,又怒道:“你知道那怎么不早说?!” 盛明寒:“……” 所以他真的很讨厌和卢常山这种导演合作,不仅要反反复复磨一场戏,而且性格喜怒无常,太折磨人了。 卢常山挥了挥手,让他们滚去旁边休息,不要碍眼。编剧组开始紧急改剧本,因为中间空出了一段时间,统筹只得赶紧安排,把下场戏拉出来顶上。 连夜改完之后,果然顺眼很多。 再回到片场后,卢常山举起喇叭发号施令,“现场清空,准备开拍!” “三十五场第三镜,action!” …… 哒、哒、哒。 谢听阁缓缓抬起头,但又沉重地坠了下去。他在这里被关押了几天?四五天,又或是七天,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缺水,他嘴唇干裂,视线也昏沉。 耳边又响起哒哒的声响,他一时难以分辨那是窗户铁栏上坠下的水滴声还是来自外面的脚步。 直到狱卒的钥匙和门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肩膀才微微动了动。 一双旧的银白长靴迈入他的视野。 靴子的鞋尖处沾了些许淤泥,大概是来时不小心染上的。样式是前两年京城时兴的款式,他特意请工匠制了两双,现在其中一双就在他眼前。 谢听阁喉结微动,他很想看看对方此刻会是什么表情,只是被关了太久,他已经没力气抬头看楚宴了。 楚宴便屈膝半蹲了下来。 他们靠得很近,却都没有开口。 在此之前,谢听阁设想过无数次和楚宴见面时的情景,他会说什么会用什么样的语气,但是在真正见到的那一瞬间,他却说不出话了。 一个字都说不出。 时间在窗间水珠一滴一滴坠落的动作中流逝,片刻后,楚宴抬起手,轻轻拨开了挡在谢听阁额前的那几缕发。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动作,就好像是想再看一眼那张记忆中熟悉的五官。 可惜,他只看到了一张带着伤痕和血迹、面色苍白唇角干裂的陌生的脸。 谢听阁瘦削得像是换了个人。 他都快认不出了。 此时,谢听阁轻轻笑了笑,像是嗤笑又像自嘲,谁也说不出他这抹笑里是什么意味,就连楚宴自己也听不分明。 “……来送我的?” 他张开唇,声音沙哑。 楚宴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刚才随手放在一旁的剑和酒,嗯了一声。 谢听阁点了点头。 随后,他问了楚宴一个问题。 “你很恨我吧。” 说这句话时,他抬起头,因为嘴唇张合,破裂的唇角重新沁出了血迹。但是他没有再去管,他扬起视线,似乎是想从楚宴的目光里得到某种答案。 但楚宴只准备了一种答案,“是。” 话音落下,谢听阁了然地点了点头,扯了扯唇角,道:“是,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好学生……既是如此,我死在你手中,也不算太冤。” 楚宴便说:“你选一样吧。” 谢听阁瞥了一眼。 “有什么区别么?” 楚宴望着他,脸上始终没有表露情绪。半晌后,他说:“没有区别。” “既然没有区别……那我选剑,剑痛快一些。” 楚宴沉默。 谢听阁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继续喃喃地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凉山围猎也是你布的局?那次,你已经可以置我于死地……” “我可以借此打消你的疑心。”他说,“而且,我需要你帮我牵制三哥。这点你做得很好,我不及你。” 谢听阁轻轻地喔了一声。 他们又无言地沉默了片刻,楚宴拿着那柄剑重新站了起来,大概是蹲的时间长,他起身时有些微微的踉跄。 谢听阁垂下了脸,因为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没有看他。楚宴握紧了剑柄,向前两步轻轻贴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手冰凉。 在刹那间,谢听阁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他们在湖心小亭里畅谈朝中局势,在竹林书房□□执一只笔写字,又或是在冬日大雪的夜里抵足而眠。 下一刻,一柄锐器从后方刺入他的胸口,几乎将他全身贯穿。谢听阁上身紧绷,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又因为剧痛和无力而徒劳地往下坠去。 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臂,楚宴就弯腰站在他面前,谢听阁闷头倒在他肩上,吐出一口新血。 空气里漫布着铁锈气味。 楚宴的手还贴着谢听阁的脖颈,他把剑□□,血液从伤口处迸溅,撒在他银白的袖口,刺眼又夺目。 空气和血泡堵在喉咙里,他静静地听着谢听阁闷在嗓子里的咳声。等咳声渐隐,他才低声说:“谢听阁……” “楚宴。”谢听阁没让他把话说完,他自顾自地说,“你比我心狠,走的路也应该比我更远。若是他日,你没登上帝位……我会看不起你的。” 楚宴指尖微紧。 片刻后,他站起身。 镣铐还锁着谢听阁,将他留在了空中,仿佛留存着最后一丝生机。 但是他已经死去了。 镜头拉远,楚宴在狱间站了很久。半响,他举起那杯残酒,浇在谢听阁跟前,缓步离开了这里。 …… “卡!OK过了。”卢常山从沉重的表情中缓过来,脸上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恭喜杀青!!” 盛明寒垂下的脑袋又抬了起来,刚走出‘牢门’的周岁也松了口气。 结束了。 这是他们在剧组里的最后一场戏,前两天编剧通宵改了好几版的稿,期间卢导把他们剩下的戏份都拍完了,最后定下了现在这一场,大家都很满意。 然而,就是因为太满意了,剧组其他人泪点低的都已经哭出了声。 这一场没有外露的情感,谢听阁的词更多一些,但是对周岁的演技要求更高,镜头在给他脸部特写时,他不能表露特别的情绪,以防谢听阁发现。 但是,他又不能单单是扑克脸。 为了这一镜,周岁昨晚熬了大半个晚上,反复对着镜子和盛明寒练习,才终于琢磨出一个恰当的表情。 一个无言又复杂的眼神。 停燕的最后一面,两人和以往无数次交锋一样,最终都没有说真心话。 小林这样的硬汉都忍不住拿纸巾擦了擦眼睛,问:“那真的是毒酒啊?” 他本来看剧本的时候,是很肯定的,感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楚宴多余的情绪。但是刚才看现场时,却又觉得楚宴那片刻的沉默好像隐藏了什么。 如果那杯不是毒酒,他会哭死的。 周岁哪能想到他比自己还要入戏,一时间哭笑不得,“你认为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剧本上不是没写吗。” 这就是卢常山的高明之处了,重新改过剧本后,他特意在这里留了白。 给足了观众遐想的空间。 小林却不满意他的回答,“但你就是楚宴嘛,如果是你,你准备的这杯酒会是毒酒吗?” 周岁便反问:“假如我真的是楚宴,我说这不是毒酒,你会信吗?” “……”小林想了想,汗毛顿时立起来了,“不太信。” 楚宴本来就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他跟着谢听阁学到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就算是给出了答案,别人也不信。 “那不就是了?”周岁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希望他们是互相喜欢,那杯就不是毒酒;如果你希望楚宴跳出泥潭,彻底逃离这片阴影,那就是毒酒……好了,去帮我收拾东西吧。” 他们还要在这里留一晚,等和剧组的人一起吃过杀青宴后,明天再离开。 小林回过神来,连连应声后跑了。 等他离开后,盛明寒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 大概是盛明寒在剧场当着那么多人亲他留下了阴影,此后对戏时周岁出戏出得越来越快了,颇有些有压力才有动力,有动力才会成长的意味。 盛明寒有些可惜,不过虽然没有了接吻的机会,他还是在口袋里准备了糖,留给周岁紧张的时候舒缓精神。 周岁就着他的手把糖含进唇间,含糊地道:“终于杀青了,真的好累。” 和这么多有实力的演员、导演共事,成长是很快,但压力也很大。这段时间周岁就算在睡梦中也不是很轻松,好几次都在梦里背台词。 而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投入地拍一部戏后,对情绪的消耗还是太大了。他昨天刚和陆望远打电话,说拍完后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就先拍拍广告什么的,正好tesoro那边的代言流程也要进行起来了。 他还能把盛明寒拐到B市去,在那边和妈妈一起再多住几天。 周岁算盘打得很好,盛明寒嗯了几声,但实际上没听进去,他若有所思地问:“你觉得那杯是不是毒酒?” 周岁:“……” 你怎么也在纠结这个啊?! “我本来也没多想,都是小林把我带坏了。”他叹了口气,苦恼地道,“现在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个。” “……”周岁一脸无奈,他想了想,又反过来问盛明寒,“那你觉得,谢听阁希望那是毒酒还是无毒的?” “你不要用反问来逃避我的问题。”盛明寒不满地捏住他的脸,满意地听他像小动物一样唔唔两声后才放开,“谢听阁会希望那是毒酒。” 这回答出乎周岁的意料。 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如果那杯没有毒,不就能说明楚宴对他很在意吗,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不,还不是一线生机。 是五五开。 盛明寒也反问他,“那你觉得,谢听阁为什么会在五五开的酒和必死的剑里,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呢?” 周岁一下子被问倒了。 ……糟糕,现在他也好奇起来了。 但是盛明寒没有回答他,只是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也摸摸他的头,然后拉着他的手回了休息间。 最后,谁都没弄清楚答案。 反正,这也不重要。 * 第88章 复婚! 统筹给他们安排的进度正好是一起的, 周岁和盛明寒也是同一天杀青。 庆祝杀青宴的时候,还有人开玩笑说卢导是抠门,这样两趟正好撮到一起去了, 省饭钱。 卢常山被开玩笑了也不生气,难得没再拘着严肃的脸,而是笑着道:“这俩祖宗一天留在这儿我就心烦,吃一顿饭都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还让我请两顿饭, 吃完就赶紧走吧!” 大家便哄堂大笑起来了。 笑归笑,他们心里都有数, 卢常山也只是嘴上嫌弃,但心里还是欣赏的。 盛明寒不用多说,要是他不认可,也不会旁敲侧击让周岁拉他来二搭。至于周岁, 说句托大的话,卢常山是拿他当自己的半个学生培养的。片场里, 周岁是最常被导演开小灶的那个、也是卢导每次都讲戏最久的那个。 用不用心, 一眼就看出来了。 好在,周岁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刚进组的时候还能窥见他青涩的演技, 等到杀青时技巧已经十分娴熟了。 最后一场戏结束后, 卢常山把那段又翻出来看了好几遍,一时间不知是盛明寒成就了他, 还是他成就了盛明寒。 又或者, 两者都有吧。 等到散场时, 卢常山喝得脸都红了, 醉醺醺的, 似乎有话想要和周岁说。周岁便走过去和他助理一起扶着。 “……小周啊。” 卢常山几次推开了助理,但是因为喝得太醉,助理又赶紧搀住了,这次他没能挣脱开。他抬起食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对周岁说,“你是个好苗子,嗝,肯用功能吃苦,以后肯定有出路的。” 他喝醉了,下意识以为周岁是大半年前那个默默无闻、只靠爱人才稍微有点名气的小三线明星了。 周岁也没有纠正他,耐心地听着。 “你,嗝——我看着你成长,是真高兴啊,为你高兴。”卢常山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一直重复着那两句话,又惋惜地说,“可惜,可惜你没有演梁原,这么早就要离组了。” 女主叶婉晴在一旁听到了,笑道:“哎呀小丁哥,完了,一定是你最近卡的次数太多,卢导对你不满意了。” “……”卢导立刻警惕了起来,大手一挥,“没那回事,我可没这么说啊。小丁是很好,我、我满意。但如果是小周啊,那就更好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周岁看向丁程,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好在丁程很大度,笑着摇了摇头,还让他不用往心里去。 卢导这是在惋惜周岁不能在组里多留一段时间呢,不是真的觉得周岁更适合这个角色,这点他心里门门清呢。 卢导断断续续地说了些有的没的,前面还能指点指点周岁演戏时出现的问题,后面就完全不清醒了,说话颠三倒四的,还大舌头。 好在盛明寒把车开了过来,大家一起把他抬到了后车厢,之后就交给他的助理去照顾了。 等结束后,晚上回到酒店,周岁和盛明寒说起这件事,他笑了笑,“卢导还是喜欢你的。” 大概是周岁长得乖,人又很好欺负,所以卢常山看他就像看小辈一样。对盛明寒就完全不同了,演得好是正常发挥,搞砸了就是心思不在这上面。 总之一天挨骂八百回。 现在总算解脱了。 省得他们俩在片场坐靠近一点,都要被卢常山骂‘干扰’了他的好演员。 周岁原本还有种毕业了的忧伤,被盛明寒这么一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有几分哭笑不得。 刚才卢常山虽然意识不清醒,但是有句话周岁觉得很对。他说周岁现在就像是被人扶着开始骑自行车,技巧固然是学到了什么,但更重要的是,一直以来帮他搀扶着这辆车的人松手之后,他还能不能快速地成长起来。 盛明寒就是那个搀扶着他的人。 听到这句话后,周岁心里就一直揣着这件事。直到第二天回到A市的家,他才跟盛明寒沟通了自己的想法。 “你下部戏想自己挑?可以啊。”盛明寒答应得很爽快。 其实拍到一半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自己对周岁的影响是很大的。 比如上一场他和丁程对戏,气场很足,饰演的楚宴明显是有自己想法的,两个人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但等到停燕的镜头时,周岁就有些踌躇了,会反反复复地拉着他揣摩这一镜这一场的情绪,询问盛明寒如果他是楚宴会怎么演。 其实盛明寒很多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毕竟他是‘谢听阁’,不是‘楚宴’。 但这样的场面还是难以避免,尝尝盛明寒刚准备放松地看会儿书,就被周岁抓起来参考临时附加题,十分头痛。 只不过,虽然走捷径是很爽,但习惯之后再脱离,就很出现‘卡壳’、‘头脑一片空白’这样的情况。就像用惯了计算机的人,再用笔纸面计算三位数四位数的复杂乘法时,第一反应就是叫苦。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盛明寒虽然也想这样一直惯着他,不过周岁有追求,是件好事。 “好导演、好剧本、好团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一本正经地说,“遇上了,也得有过硬的实力去碰。” 但是下一刻,等得知周岁只打算给自己放半个月的假,之后就照常恢复工作,甚至下个月就可以进组拍摄新剧时,盛明寒就变了一副嘴脸。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道,“你只休息半个月?我们不结婚了吗?不办婚礼了吗?不出国度蜜月了吗??” 周岁比他更惊讶,“什么?!我们不是二婚么怎么还要举办婚礼,而且年前不是刚出国度假了吗??” 他说的是去新南梅岛的那次。 “……” 盛明寒眼前顿时一黑。 这种工作强度,一年只拍两部戏或者两部电影的懒鬼影帝是无法想象的。 但是周岁也有自己的考量。 去年他的工作虽然排得很满,但是基本上都是综艺、 陆演、代言这类的通告。他要想做好演员,作品始终是安身立命之本。 既然上一年一直在沉淀,那今年吸收到了新的内容,就应该迸发出来。 除此之外,周岁也有一点私心。 毕竟盛明寒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大红大紫了,而他现在才刚刚起步,想要追赶上盛明寒的步伐,就要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 即便不是出于自卑,周岁也想要成为可以和他比肩的那个人。 · 在四月一日的时候,《望长安》官方微博放出了一段花絮来庆贺愚人节。 [望长安全体剧组恭贺愚人节啦,导演说给大家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那么,大家猜得出剪影里的是谁吗?] 点进视频,时间也只有十秒钟,没有声音。画面中只有两个人侧身而立的剪影,光线昏暗完全看不清正脸,只有侧脸的曲线十分分明。 没有声音,看不清五官,但依旧能感受到镜头带来的张力和压迫感。 这条视频很快引起了热议。 [盲押一个日月同岁,输了我老公给我洗裤衩子] [真有你的,算盘打得我在A市都听见响了哈哈哈] [这个身高不像是明哥和岁岁呀,正常站立的情况下,明哥比岁岁高小半个头,但是视频里两个人差不多高] [呃,我是说,会不会有种可能这是男女主的剧照呢?cp粉可不可以不要再到处发疯了?] [呃,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都是有喉结的,他们是两个男人呢?] [哈哈哈笑死我了,自己眼瞎还要怪路不平,楼上的别太恨小情侣了] [yysy,他们进组一不抢番二还给所有人蹭热度,我们主角粉毫无怨言的好吧。而且从一开始就没宣传这是个言情剧,人家是权谋,感情都是副线,求别在评论区发疯,我们不背这个锅] [哈哈哈好搞笑啊,pph被背刺现场,装不下去了吧] [日月同岁火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酸呢,眼睛都快红得滴血了吧] [啊啊啊!你们不要管那个傻逼了,能不能来个福尔摩斯给我探讨一下这究竟是谁?总共就俩男的,岁岁和明哥中间肯定得站一个吧] [我看了一下剧组男演员的平均身高,只有丁程和岁岁是差不多高的,这个画面应该是他俩吧?] [+1,而且岁岁的嘴唇薄一点,唇形更精致(不是拉踩丁程的意思)丁程的嘴唇更厚,看上去会显得忠厚老实。两张侧影照叠一下就能看出右边的薄,应该确定是岁岁了(图)] [哇!妈妈好激动啊,宝贝感觉演技真的有突飞猛进。原本只打算安安静静欣赏岁岁的盛世美颜来着,看来这段时间特训还是有效果的,进步好多!] [是呀,之前就一直有看到剧组人员匿名爆料,说岁岁爆发起来还是蛮惊人的,不管是和丁程还是明哥对戏都不会逊色,小孩真的成长了(欣慰)] [忍不住开始脑补晚上回去后,明哥压着岁岁一点一点指导他(流泪)] [我脑海里已经开车开到化妆间了] [之前粉丝有和岁岁说希望他多打磨一下演技,不要人气高就胡乱接戏,岁岁还是有在认真考虑的。虽然这次不是一番很可惜,但能学到东西就成!下次再接再厉!] [这……就一个影子,不要尬吹了吧(流汗)谁不知道周岁的花瓶演技,我拜托陆望远想营销能不能别搞这套,剧组里除了他都是老戏骨,希望播出的时候别打脸太狠] 这一天,和周岁有关的词条一路高歌地冲向了热搜。虽然有剧组营销的成分在,但是周岁的大部分粉丝也都迫切地希望他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在演员这行里踏踏实实的有些成绩。 路人就更不用说了,光在综艺里吸粉是不行的,本职工作都没有做好的话,其他项目再加分也会影响观感。 也正是因为周岁的弱项是演技,粉丝拿这个出来吹嘘,职黑们正好抓住了这个点大批特批,粉黑大战眼看一触即发。等到话题发酵到一定程度后,官方微博适时地放出了这段视频的底片,在卢导的取景框中,可以清晰地听到两位演员的台词原声。 清晰、扎实。 “此次太子失势,你是最大功臣。” “此系太子之过,非我之功。” …… “你行事不可再像从前那样鲁莽,万事一定要小心。” “你一向不过问朝政,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自幼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 官博没有放这段的完整版,以防剧透,但这段经过剪切的画面依旧能看出丁程和周岁的功底。和黑粉与路人的大众印象不同,他完完全全跳出了从前的‘花瓶’印象,在这段剪影中,不管是台词、还是脸部紧绷的微表情,都精彩得无可挑剔。 这一出狠狠地打了刚才还叫嚣着的黑子的脸,也是正面回应了周岁带‘明’进组的传闻。虽然不是日月同岁的对手戏画面,但是粉丝依旧十分激动。 周岁出道也快有六年了,在开端的三年里他始终默默无闻,结婚的那两年又一直处在影帝伴侣这个标签的阴影之下,直到现在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就算放的物料里没有明哥,他们也已经很满足了!! 在这段剪影火了之后,逼户、微博和豆豉酱都有人发起了投票和统计,结果显示,大部分路人看过片段后都对周岁的演技有了改观,并且期待接下来能看到他和盛明寒之间的对手戏。 这是风评的大洗牌。 陆望远虽然亲自跟组看到周岁是如何拍摄的,但是他已经可以预料,等到《望长安》播出的那日,就是周岁彻彻底底从‘流量’转型到‘演员’的那一刻。 现在,他们只需要时间等待。 · 从剧组杀青后,周岁认真地思考过了自己的职业规划,从此有了新的想法。比起以前高强度的上网,他现在越来越多的开始去沉浸到现实生活和真正的工作上去。 四月初,他签了一部新戏,题材比较老套,是一部大女主古偶剧,名叫《挑灯夜观花》。 讲的是女主重生后报复渣男、美美和前世守护男二牵手的故事。 虽然情节老得掉牙,但是和其他狗血剧青春剧的本子来说,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剧组的导演和编剧都是新锐,之前联手打造过一部口碑很不错的小甜剧。而且男主的人设不错,女主又是新晋的有些实力的小花。 班底虽然年轻,但是制作还算靠谱。 最主要的是,好剧本太难得了。 难到像周岁现在这样的人气,他想接戏的话可以收到二三十个不同的剧本邀请,但是剧情不毒的筛掉一批,人设ok的又筛掉一批,剩下的那批里也要看看角色贴不贴脸。 等到筛到这儿,还没有结束。还得看导演靠不靠谱,搭戏的演员靠不靠谱,制作靠不靠谱。毕竟S+级别还扑成2.6评分的剧也不是没有过。 没办法,演员做的就是这种偶尔出演精品、时常屎里淘金的工作。 陆望远和他能从中挑出一坨还不错的,已经是烧高香了。 进新组拍戏后,周岁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制作精良的剧组和流量剧组之间的差异。原本在《望长安》里是垫底水平的他,到了新剧里竟然是拔尖的了。 有时候周岁拍完后觉得情绪不太对的地方,导演已经拍了拍手,看了卡,“卡,过。这条非常好,情绪很到位。” 周岁松了口气,再去看监控器里刚才拍的那段,顿时沉默了。 也不是不好。 但就是差点味道。 这可能就是导演和导演之间的差距,新导演明显感受不出来,周岁也不好每次都委婉提醒这段需要重拍,打扰导演思路也耽误进度,只好跟着这样将错就错下去了。 不过新剧组也有好处,因为大家水平都还行,导演要求也不高,进展也十分快速,大概两个月就能收工。 两个月拍完四十集。 在隔壁《望长安》那儿,进度条才刚刚拉到盛明寒杀青。 五月六号的时候,周岁跟导演请了一天半的假。 他进组后就一直兢兢业业,很刻苦也很礼貌,组内不管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对他的评价都很好,卡戏又很少,导演每次看他就会脸上笑出一朵花。 当然没有不给批假的道理。 走之前,导演顺口问了句:“怎么突然请假了呢?是身体不舒服还是累了?要是觉得节奏快,我们接下来可以排轻松一点。你身体最重要。” 周岁是他们剧组最大的金字招牌,一口吃完还是循环发展,导演还是拎得清的。 好在周岁并不是生了病。 “没什么事。”周岁坦然然地说,“就是家里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家里?除了和盛明寒的那个家,还有哪个家? 导演瞬间就懂了什么,“这么点时间不够吧?要不你休个三天,我们这边可以先拍女主和配角的戏。” 他怕歇得不够被家属找上门啊。 周岁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窘迫地说:“不用不用,现在的假够用了。” 等他走了,导演还是没想通,什么样的事请个一天半的假就够了。 回A市的飞机也要三个小时吧? 直到第二天上午,导演到片场做准备,看到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地刷手机,他也打开网页,这才明白了周岁请假是为什么。 5月6日,立夏。 周岁和盛明寒的微博上同时晒出了一对红本本,还有一张和前两年并不同、但依旧弯眼郎笑的合照。 微博再次陷入了瘫痪。 * 第89章 永远。 说起来, 微博近三年来难得的四次瘫痪无法使用都和他们有关。 第一次,是盛明寒正式公布恋爱和婚讯,自出道以来连绯闻都很少有、前两年访谈里还被柳时宁说至今没谈过对象的影帝, 首次谈恋爱公开就直接谈到了结婚,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第二次,则是周岁机场被堵,离婚传闻沸沸扬扬的时刻。那时候大众对他们普遍的印象就是四个字:貌合神离。 毕竟周岁要实力没实力,要背景没背景, 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靠抱着盛明寒的大腿才爬到了现在的地位。 再加上结婚之后, 盛明寒更加深居简出了,除了拍电视拍电影之外,基本不出来活动。那时候大众的心声都是希望他可以还盛明寒自由。 然而谁都没想到,离婚后没过几个月, 观众们都狠狠打脸了,哎、真香! 我看谁还不嗑日月同岁! 这俩rio死了好吗? 第三次崩, 就是上次直播事故。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 真的是全民追剧嗑cp的程度了,国民cp也不过如此。 至于他们复婚的日期,网上已经猜过一轮又一轮了。一开始大家都怀疑他们会元旦领证, 结果没有;后来又猜情人节, 但那时候剧组已经开工了,估计没啥时间。 就这样一轮一轮地猜过去——三八妇女节、四月听起来不吉利所以不考虑, 转眼就到了五月。原本520和521是个很合适的日子, 但是一翻日历表, 特么的是周六和周日, 民政局不开门啊! 粉丝们都忍不住拍大腿扼腕, 但是又无可奈何,毕竟盛明寒虽然还在家抠脚,但是周岁工作室却已经透露他又进组拍戏了。 所有人都觉得,五月应该没戏了。 不过几个月下来,领不领证的其实也无所谓了,之前他们领了证办了婚礼,还不是因为各种误会而分开?真心想走的人留不住,真心想留的人也赶不走。 再加上盛明寒又十分不喜欢暴露私生活,偷偷领了证没和大家公开也是很有可能的。 粉丝们自我安慰着,都躺平了。 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会挑一个并不特殊的日期复婚,毕竟这天公布的时候,大部分网友们都还在和往常一样平淡地学习工作,摸鱼、放空大脑。 直到听到身边的同学、同事和好友都议论起来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我靠,日月同岁复婚了!! 奶奶你追的影帝终于发微博了,发的还是他和周岁的喜讯! 评论区顿时一片热泪的呜呜声。 [你俩终于复婚了,等死我了(重拳)(哭哭)] [老板,我的份子钱还没有交啊,从扁扁的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 [好了好了,大家都知道你又有老婆了,可以光明正大吃醋了,狗头] [就是说,如果不看到两位的啵啵照,我的一些,比如说我的容貌,我的社交礼仪和美好的品德,都会被毁掉] [只有我注意到明哥从发了微博开始,就一直在线吗?平时发完微博就跑,今天还待这么久,会不会是在一条一条地翻大家的祝福评论?]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顿时有画面了。明哥等下千万别手滑点赞了] [明哥是不是觉得岁岁和他是春天分手的,这个季节很克他,所以特意挑了个立夏,阳气重的节日压一压?] [立马打开黄历看了一眼,果然哈哈哈哈哈!] [5月6日,宜结婚,宜出行,合婚订婚搬新房。天哪,是谁嗑到了][1] [我还在想明哥怎么挑了个这么普通的日期,要单选一个6,还不如6月6号或者8月8号结婚,原来还特意看了黄历的!明哥用心了] 在线长达四十分钟的盛明寒终于冒了泡,在这条评论下回复。 [今天还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 万年潜水的盛明寒竟然回复粉丝了!! 要知道他上一次跟粉丝这样互动,还是在周岁犹豫要不要参加《分手之后》下一季的时候。 为了给周岁心中‘是’的那份选择加码,盛明寒破天荒地给《分手》的定档做宣传,结果底下评论稀稀拉拉的,他还特意到粉丝群发了红包来钓鱼。 结果这次和粉丝互动,也是因为和老婆有关。 [纪念日哈哈哈你好骄傲啊盛明寒] [这个‘还’很耐人寻味,所以是承认看了黄历宜嫁娶,才决定领证的嘛?] [smh收收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小明你真的好爱他ToT] [呜呜呜,从岁岁出道就开始粉他了,之前他被网暴那么惨我都不敢说我粉的是他……现在想想挺后悔的。好在岁岁还是得偿所愿了!!] [是滴,他现在幸福就好] [岁岁现在是不是进组了呀?我记得之前鹅组有爆料,说他感冒发烧刮风下雨都雷打不动拍戏的,从不请假] [结婚嘛,请一天还是可以的!] [一天怎么够,搁小说里这不得正好碰到omega的发情期,do个七天七夜] 盛明寒果然是在时时刻刻上网冲浪了,他回复了‘请一天’那条评论。 [路程很远,所以请了一天半的假] 之后,他又回复了七天七夜的那条,“这是什么意思?” 盛明寒现在虽然已经成功从‘不会上网的老人’进化到‘会刷抖音看微博的中年人’了,但是abo文学这种超出人类发展几百年的东西他还是不了解的。 粉丝也不嫌事大,当即给他甩了个abo百科以及他俩的ao同人文链接。 于是非常好学的盛明寒当即在车上看起了他们的同人车。周岁坐在旁边刚打完电话,看他一直盯着手机,怎么都不撒手,连自己都顾不上了,一时间有点小不满。 他很坏心眼地把屏幕按了熄灭。 盛明寒被骤然打断,也没有生气,而是把他揽了过来,亲他的发鬓还有鼻尖。 不是带着X欲,就是单纯的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要亲吻。 还好今天是司机在开车,隔音板也早早地就降了下来。 “怎么了?”盛明寒握着他的手,低声问,“是不是无聊?” “有点。”周岁很诚实,又说,“之前没买房的时候,总觉得很激动很忐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但是交了钱签了字之后,好像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就像是购物车里放了很久想买的东西,其实已经没那么想要了,但就是怀着某一种执念。当下单付款的那一瞬间,执念也跟着消失了。 他甚至会在某个瞬间迷茫和犹豫,觉得自己和盛明寒在原来的家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再买一套房子? 好在盛明寒没有让他陷入这样两难的情绪里,“现在还没交房呢,等你拿了钥匙,装修的动力就有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搬到新家里,冷雪期要是过来看我们,就让她住在我那边。” 因为冷雪期经常撺掇周岁,还给他说一些盛明寒小时候的窘事,搞得盛明寒对他这个妈十分不满,现在当着面妈也不叫了,全是直呼大名。 周岁倒是很乖,每次都会叫妈妈。 这极大地熨帖了冷雪期被叛逆期儿子伤透的那颗为母之心。 “你晚上又要走了……” 兜里揣着新的红本本,盛明寒格外有底气,不仅肆无忌惮地揉搓着怀里的人,说着说着,还咬上了他的耳朵。 咬也不是咬,只是轻轻叼着,像叼着他手臂或大腿的一块肉。不痛,但是让盛明寒很有掌控欲。 他能感觉到岁岁逃不开,跑不掉。像点了穴一样,被禁锢住在他这里了。 但他叼又不好好叼,总是要做些不安分的小动作,周岁很快被他撩得呼吸急促,把他稍微推开一点。 “快了。”他安抚地亲了亲对方的脸,今天对他们来说是很特殊的日子,所以当一向在外面很规矩的盛明寒忽然没控制住时,周岁很大方地体谅了。 “估计月底就要收工。”因为知道盛明寒很想他,他便口齿缠绵着撒娇,“下个月我不接戏了,只接一些简单的工作,就留在A市陪你好不好?” 盛明寒被他哄了好久,这才满意。 两人又靠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蜜语,车还没开到,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是盛明寒的手机。 他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一沉。 周岁就靠在他怀里,看到他的脸色,顺势看了眼屏幕。 上面清晰地写着:盛元崇。 他一瞬间拘谨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通电话,甚至还没有接,但是周岁却有种被对方父亲当面抓包的感觉,即便他们父子感情并不好。 “你爸爸怎么又打给你了?” 他轻声地问。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解。 盛元崇上一次给盛明寒打电话,还是让他元旦回家吃饭。结果盛明寒不仅没有回盛家,甚至春节放假还去了一趟B市,和冷雪期以及外公外婆过了年。 无异于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这件事虽然没人主动告知他,但是盛元崇是有冷雪期的微信的,朋友圈刷到她发的照片就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丢人,也可能是因为生气,又或者是冷家明晃晃地介入了,盛元崇安静了一段时间,没有来打扰。 谁也想不到,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竟然收到了他的来电。 盛明寒就差没把晦气两个字写在连上了。 周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没有一丝犹豫。 “不接可以吗?”周岁还有些担忧,“会不会是重要的事?” “如果有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半天,为什么不晚半天,反而在我们公布完复婚的消息后打过来?” 虽然几年没和父亲接触了,但是对方在打什么主意,盛明寒还是一清二楚,“之前我和你的复合传闻虽然甚嚣尘上,但是尘埃未定,他的屁股还能坐得住。但是今天的新闻却是实打实的,他继任盛家有望的亲儿子刚从同性恋的火坑里跳出来没多久,又一头扎了进去……” 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怎么听都有种冷笑嗤笑的意味,“他心疼还没拿到的那些股份呢。” 要是盛明寒是找了个女人结婚、拿到股份后又转基了,盛元崇才懒得管儿子的这点私事,和冷雪期离婚后,他在外面又谈了几段恋爱,现在虽然还没把女朋友迎进门,但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盛元崇看不惯冷雪期,对这个总是叛逆的大儿子感情也已经淡了,如果不是老爷子钟意,恐怕他现在早就陷入和和美美的新家庭去了。 周岁听到这些,很是为他难过。 盛明寒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甚至觉得这种没人管的生活太好了,从前他在盛家时,一举一动都被那些姑姑大伯盯着,稍有不慎就是给他妈摸黑,连带着影响了他爸在老爷子那儿的印象,所以盛元崇管教他时也十分严厉。 现在他从盛家脱离出来,挣的钱也不比留在家族企业里明争暗斗来得少,更何况他情商本来就低,懒得打理这些人际关系,让他搞宅斗的戏码实在是难为他了。 “那怎么办呢?”周岁想了想,又有些担忧,“你姑姑会不会还来给你使绊子?” 盛明寒刚要回答,冷雪期忽然也打来了电话。 这个时间点很巧妙。 很难不怀疑盛元崇是打给他未果后,又打给冷雪期询问,最后冷雪期又兜兜转转地打到了盛明寒。 他按下了接听键,顺便开了外放,熟悉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盛明寒,你爸刚才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她的声音和以往不同,带着点严肃。 冷雪期谈正经事的时候,是不会嬉皮笑脸的,盛明寒原本做好了被她奚落跟她斗嘴的准备,一听到这语气,也正色道:“嗯,我懒得接,直接挂了。” 冷雪期便舒了口气。 “挂的好。”她冷声说,“下次那个傻逼再打给你,你直接拉黑就行。” 查探到儿子的态度,冷雪期对孩子父亲的称呼也急转直下,直接从‘你爸’降到‘傻逼’了。 周岁在一旁听得傻眼,但又觉得挺有趣的。 “刚才就已经拉黑了。”盛明寒道,“他是不是给你也打了电话?” 冷雪期便说是。 之后,盛明寒和周岁才知道,原来是前阵子盛家大内斗,乌烟瘴气的乱得很,这件事还被人捅了出去,搞得盛家股票大跌,股民的脸绿了,盛老爷子的脸也绿了。 本来这就是因为分权不公产生的矛盾,盛老爷子原先的打算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女儿们再撑一撑,将来把家产都留给自己最欣赏和喜爱的孙子明寒手上。 可惜今天一早,盛明寒就主动公开了复婚的消息,这下,最懂事能干的孙子一下子又不能传宗接代了,老爷子长叹了一声不中用,然后在当天的饭桌上宣布,把原本给盛明寒的8%给了长子,并且任命他为盛家集团的总裁,处理集团事务。 盛元崇和盛元姝斗了大半辈子,就为了从盛老爷子那儿多分点棺材板钱,谁能想到斗着斗着,反而是平时最不起眼的大哥大获全胜了??? 为此,盛元崇气得要死,又想趁着大局还未定赶紧补救,所以才给盛明寒打来了电话。 他要说的内容现在也可以猜到了,大概是先严厉训斥一番,控诉他作为儿子和孙子的任性妄为,打他一棒再给颗糖,说些爸爸接管集团后,家产还不都是你的?这类撒谎都不打草稿的话。 冷雪期察觉到盛元崇的意图后,怕盛明寒被骗,就着急忙慌地打了过来。 “我哪有那么蠢?”盛明寒说。 “你是没有,可你前阵子不是和你经纪人说累了,想退圈了么。” 冷雪期虽然是把儿子放养了,但也没到放生的地步,她还是时不时会和柳时宁联系联系,问问盛明寒的近况。 周岁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这话其实盛明寒之前已经说过一次,就是他们刚离婚参加《分手之后》的那季,盛明寒在篝火晚会时不小心透露了几句,后来这段被直接剪掉了。 那时候周岁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到现在都还有这样的想法。 盛明寒察觉到他的惊愕,跟冷雪期说话时就敷衍了很多,“和那个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不想再看到盛元崇,你帮我跟外公说一声,让他敲打敲打那个傻逼,别再来打扰我。” 说完,就立马挂断了。 当年,冷家和盛家联姻,也是因为冷老爷子和盛老爷子财力实力都不相上下,门当户对,才会结亲。 眼下盛元崇又不能接管集团了,叫他外公收拾他爸,还是很轻松的。 这一顿整治下来,估计能消停个十年。等他的那些‘弟弟妹妹’都长大了,盛元崇有了更多押宝的手段,自然就不会在关注他了。 盛明寒算盘打得好,可唯独没算到周岁此刻的心情。 “你,”他呆呆愣愣地说,“你想演戏了吗?要息影转幕后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角垂了下来,眼睛含着水雾一样,巴巴地望着盛明寒。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副模样有多可怜。 他要是看到了,又要害羞了。 盛明寒神色缓和了些许,摸摸他的脖子后的那片皮肤,还是承认了。 “之前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他说。 其实从上综艺后,再到拍《望长安》时,这样的念头就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毕竟对于他来说,演员这个工作已经是做到了顶尖,升无可升了。 要说差的那个金鸡奖,现在想想,他也没那么稀罕。 演戏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再提供以前那样的情绪价值了,他的阈值在这么多年的冲洗下逐渐变高,这份工作也逐渐让他失去了新鲜和价值感。 比起频繁的出差和入镜,他不只一次地想要转到幕后,这样他陪伴周岁的时间或许能更久一些。 也能过得更自在一些。 但是在拍摄《望长安》的时候,他的想法忽然又改变了。 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五六年前,他初入剧组时,对一切顺遂的事和恭维他的人都淡淡的,但只有触及到周岁羡慕和热爱的眼神时,才会多看几眼。 周岁是真的很爱这份事业。 所以连带着,他也爱上了演戏。 之后,一直拍到了现在。 “如果你现在问我,想不想继续演戏,我的想法还是和之前一样。”盛明寒小心地看着周岁的神色,看到他沮丧的表情时,就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 “但是,如果有你陪着我的话,”他温声说,“我觉得,我还可以在这行拍很久,很久。” 等到老的时候,他们可以躺在小窝里,打开电视剧一起重温曾经的岁月。 有周岁、也有盛明寒的岁月。 “喏,这可是你说的。” 周岁脸上的笑又重新绽了出来,他主动搂住盛明寒的脖子,亲亲他的唇,小猫一样地撒娇,“那你不许先走,你要陪着我拍电影,拍电视剧,上综艺,接广告,还要秀恩爱。” “嗯,我说的。” 盛明寒保证,“我说到做到。” 之后的之后,他真的做到了。 他们演过了很多电视剧、电影,留下了很多作品,其中有他们单独出演的,也有一起搭档的;有成绩很好的,也有叫好不叫座的。 但是盛明寒都遵守了他们结婚那天的诺言,一直一直陪着周岁走下去。 走到他们再也演不动戏、家里的展示柜也摆不下奖的之后。 * 第90章 番外·婚恋篇 婚恋日常1 复婚后的两年, 也是周岁作品大爆发的一年。自《望长安》、《挑灯夜观花》后,他又陆陆续续接了好几部电视剧、电影,产量和质量都很惊人。 这里面有大爆特爆的偶像剧、也有小红一把的、更有种种原因导致扑街的, 不过都还在正常的风险范围内。 也是在这两年内,周岁硬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把风评渐渐从负数掰到了正数,毕竟电视剧扑街的原因还有待商榷,但演员的演技都是有目可睹的。 现在, 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盛明寒娶的漂亮十八线、又或者是没什么演技的流量花瓶了。媒体们提到他时,描述词已经变成了‘颜值实力并俱的青年演员’、‘能扛票房的一线小生’。 粉丝们拿出来吹嘘的成绩也不再是破3破4的综艺记录, 而是白玉兰最佳男主角,和金鹰年度最受欢迎男演员。 两年过去,他好像终于站在了盛明寒曾经伫立的那条赛道上。或许未曾齐头并进,但周岁却还是沿着他的脚步、稳扎稳打地一步步走了下去。 就在这时, S+级古装剧《望长安》打磨了数万遍后,终于成功定档。 消息一出, 顿时热搜沸腾了。 不为别的。 望长安, 观众们等你等太久了。 自从复婚之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俩要大秀特秀、屠遍所有追星单身狗的时候,他们却忽然没了动静, 开始玩起了深居简出。 周岁还好, 他还是注重粉丝反馈的,只是微博更新从以前的一周三四条变成了现在的每周一条, 粉丝们虽然有些失望, 但也体谅他工作忙碌。 但盛明寒却是不可饶恕的。 微博完全不更, 除了活动和拍戏之外别想拍到一张他的照片。只要不上班, 粉丝能连着整整一年都看不到他的影子。日月粉们想看点新照片、了解了解近况, 还得跑到周岁的微博下嗷嗷叫,还好岁岁是有求必应的。 这也就算了,之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家也不是忍不下去。 还能怎么办?凑合过呗。 但盛明寒你半夜三点爬上来刷超话、还手滑点赞日月同岁的同人文……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是不是? 知道逛超话,怎么不知道顺便跟粉丝发个微博互动一下呢?? 偶像和粉丝的关系不要太塑料。 也是因为这对cp两年都没怎么有新物料,积累了太多期盼,再加上《望长安》也是他们复合后热恋期共同拍摄的作品,广大网友们才会这么期待。 郑从容转行拍电影现在已经扑成傻狗了,卢导,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望长安》开播第一天,在视频app的单日播放量就已经破亿,热度榜直冲前三,市场占有率更是达到了惊人的23%,数据夸张得恐怖。 这还只是第一天。 毕竟两年后的盛明寒和周岁身价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换句话说,当年的这个配置还是制作组趁好时候捡了大便宜,按现在的市场价来算,卢常山是请不起周岁这样的‘领衔配角’的。 光是靠他们俩的名气,《望长安》就已经吸足了热度。更不用说卢常山两年磨一剑,不光是特效、光影、剧情、剪辑和配乐,都是十足十的用心。 流量与内核的结合,这份诚心已经足够俘获观众的心,刚播四集,短视频上已经到处都是影视博主的剧情解析。 而从前嗑生嗑死的那批星辉女孩,过了两年后终于又找到了完美的代餐。 停燕线不要太凄美好不好? 盛明寒明明只拍了两部古装剧,却坐稳了古装男神的位置。岁岁更不用说了,他的长相本就清冷中带着点古典美,扮楚宴时凄美又带着破碎感。 强取豪夺,张力直接拉满了。 我可以! 剧情过半后,网上到处都是长安学家,喜欢剧情的开始讨论背后到底是谁做的局;主角控的看男女主联手大杀四方一本满足;爱嗑cp的就差没给停燕出一本厚厚的感情线分析书了。 不管你是什么受众群体,都能在这部剧里找到合适的定位还有同好。 当然,谢听阁的戏份播出后,全网都在痛哭扼腕,就连原着粉都有些动容了。 其实谢听阁在原着中是性格扁平的角色,虽然不是绝对的恶但也绝对算不上清白,如果不是盛明寒的演绎、还有和楚宴的化学反应,这个角色是很不讨喜的。 大家最关注的、讨论组中热度最高的问题无非是:他们之间有没有真情。 谢听阁对楚宴几乎是很粗的箭头了,从他抗旨为楚宴救下梁原就知道,这也成了皇帝对他不满、想要拔出的导火索。 但楚宴的感情却自始至终看不透。 [楚宴不喜欢谢听阁啊,从片头曲里他和梁原闹翻的片段就能看出来了,楚宴只是觉得,在他生命中占比很重的那个人永远离开了,有些感伤吧] [同意,假如今天死在这里的不是谢听阁,而是陪伴他二十年的那个老太监,楚宴还是会难过的] [如果他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带一杯酒进去呢?为什么要给谢听阁二选一的机会?难道是为了折磨他吗?可是他没有。谢听阁选了剑之后,他也一直没说话,如果他只是想报复谢听阁,不会什么都不说,那样简单地送他上路] [同意] [那杯酒不就跟皇帝赐白绫、毒酒是一样的吗?只是形式不同而已,但目的都是要他死的] [其实说来说去,问题就在于那杯酒是毒酒还是无毒的] [原着党也懵了,其实小说里真的没描写这么多啊。不过我感觉卢常山是有意刻画他们的感情线的,比书里细腻很多,如果单看电视剧的话,说楚宴对谢听阁有难以忘怀的感情,我接受] [我没看过原着,也不懂微表情什么的,我只是感觉谢听阁说选剑的那一瞬间,楚宴是很难过的] [+1,只是他没有阻止罢了] [谢听阁这个逼是真的狠啊,楚宴给了他一杯不知道有毒还是无毒的酒,可是他直接选了剑,一点余地都不留] [我感觉他见到楚宴之后,其他的话都是空的,只有问他凉山为什么要救他的时候,语气有些许松动] [是的,楚宴如果回答不知道,或者是不舍得,谢听阁那么聪明的人肯定就能看得出他模糊的态度了,说不定不会这样坚定地寻死] [他就是想报复楚宴啊,他说楚宴比他还要心狠,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但是谢听阁割舍了一切,就想听他一句肯定的回答,哪怕是动摇的也好。但是楚宴没有说,那谢听阁就什么都不要了] [听不懂,但是好想哭5555] [……我也是,已经好多年没这么zqsg地嗑过电视剧cp了,明明谢听阁前面嚣张狠厉的时候恨他恨得要死,但是看到他真死了的那一瞬间,还是很难过] 关于楚宴那杯酒到底有没有毒,网友们怎么争论都没有答案,就去小说作者还有剧方的微博发了私信。 剧方虽然没有回应,但小说作者却看到了大家的私信,于是发了微博。 [最近有很多好友、观众和读者都在询问我楚宴递给谢听阁的是不是毒酒,其实这个我也不清楚哇(捂脸)当时写这个剧情时只想让他们做个了结,所以没有详细描述。 不过看完电视剧后我倒是生出一点感慨,或许当年我落笔时是抱着其他的想法吧,但是在看到两位老师的演绎后,我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处理会更好,没有标准答案也是一种回答~] 作者说了一大堆,结果说了一堆空的,到底是不是,最终也没有答案。 不过《望长安》完结之后,后劲非常大,很长一段时间后超话的互动和产出都非常热烈,隔三差五地就会出现讨论帖,这种效果在同等级的爆剧里算是非常惊人的了。 《望长安》毫无疑问地登顶了这一年的爆剧,大爆特爆,无人能及。 这一年的白玉兰奖、金鹰奖和飞天奖[1],也毫无疑问地同时给了他们提名。 最佳男配角和优秀男演员。 可谓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在白玉兰颁奖的这天,一年一度的金鸡也开奖了,盛明寒前年拍摄、上映的一部悬疑电影也送进了参赛名单,也提名了最佳男演员。 晚上七点,颁奖典礼正式开始,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在主持人磨磨蹭蹭故弄玄虚的拖稿下,终于开始颁发最佳男演员奖。 座中人人屏住了呼吸。 聚光灯在台上亮起,来回乱晃,伴随着一旁音响师设置的鼓点,在令人窒息的等待的七秒钟时间里,男主持人终于笑容满面地公布了答案,“《错杀》!” “让我们恭喜盛明寒!” 随着他话音落下,聚光灯在等候座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空位上。 盛明寒没有来。 这是自2023年年初开始,盛明寒第三次缺席金鸡奖的颁奖典礼,也是他第三次被颁发了金鸡奖最佳男演员。 主持人似乎早有预料,脸上的笑容竟然还没有崩,还在话筒前鼓了鼓掌,底下的演员们也稀稀拉拉的拍了拍手。 “盛明寒真没来啊?” “我看了两圈,都没他的人影。” “这也太拽了吧,也就是前几年亏待了他,这两年不是都给他颁影帝了吗?至于赌气到现在都不参加吗?” “你这话也太酸了吧?他就是拽啊,人家有拽的资本,也不看看年度电影票房里前几是谁的名字。” “他的团队都开始冲戛纳冲奥斯卡了,国内奖算什么。” “我要是盛明寒,前几年被当骡子一样地溜,我比他还过分!” “哈哈哈,这不得捧个小金人去台上发布致谢感言?”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面的流程,“……最佳男配角,《飞鸟与她》!让我们恭喜周岁!!” 聚光灯打遍全场,再一次地落了空。 留给周岁的座位也黯淡着。 等导播把这段放出来后,记者们第一手做了剪辑,把视频放到了网上。 视频中,金鸡典礼热闹盛大,画面也跟着主持人富有激情的声音有技巧的晃动,最后在颁奖的那一瞬间停住。 座位空荡荡。 画面一转,切到了今年金鹰奖的颁奖现场,盛明寒一身黑色西装,做了造型,更显英俊沉稳。坐在他一旁一身白色西装的周岁从容地站了起来,朝大家鞠了躬。 镜头很懂事地框住了他们俩。 临走之前,周岁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盛明寒嘴角噙着微微的笑,在全场的起哄声中点了点头。周岁便红着耳朵、自若地走到颁奖台,发表了获奖感言。 今年金鹰的最受欢迎男演员奖,蝉联多年还不营业的盛明寒终于被一脚踹开,换上了新鲜年轻的血液。 “感谢大家,感谢金鹰主办方,感谢观众,感谢一直帮助我的同事,感谢支持我的粉丝。”周岁顿了顿,抬起目光,在8K的摄像机镜头下笑了笑,轻声道,“也感谢我的伴侣,盛明寒。” 台下又响起一片酸倒牙的起哄声。 金鹰是实时转播,这会儿网友们也完全不输阵、疯狂刷起了弹幕。 [救命,结婚几年了怎么还这么甜蜜(脸红)] [只要有获奖感言或者是致谢感言,岁岁永远都是这套开头哈哈哈] [你们看盛明寒在观众席的表情,笑死我,被踢出最受欢迎男演员他好像还很骄傲] [他当然骄傲啦,毕竟他老婆可是今年的金鹰最受欢迎男演员(狗头)]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些博主剪的颁奖视频,把金鸡和金鹰剪到一块儿去了,金鸡那边热情昂扬地喊完名字,聚光灯一照,台下根本没人。再一看,原来盛明寒跑到金鹰了哈哈哈哈] [区区影帝算什么,明哥都已经拿腻了好吧(狗头)当然是陪老婆拿奖更重要啦] [笑死,前几年金鸡疯狂溜明哥,死都不给个影帝,现在明哥跑了,金鸡追在后面给他补奖杯哈哈哈哈哈] [不光是明哥,连岁岁都不去领了,要知道岁岁可是新生代冲大满贯影帝的主力军哈哈] [天天溜馍,现在后悔了哈哈哈] [说真的,只有我好不舍得吗?望长安播完了,他们俩下一部搭档的剧明年才能定,而且他俩这回都不是官配了,呜呜呜,合作一年比一年少] [肯定不舍得呀,但是他们俩还能一直演戏就已经很满意了] [之前有小道消息说,明哥本来打算转幕后的,因为岁岁想和他一起拍戏,明哥才留下来的,知足吧] [啊啊啊,我本来觉得大家嗑完cp回归三次元生活都挺好的,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看到望长安啊!我为停燕哭了十三个晚上,就不能再合作一次he吗!] …… 正在看金鹰颁奖的不仅仅是网友,还有拍电影连着扑、现在只能在家抠脚的郑从容。 要说郑从容当年靠着两部《分手之后》打天下,坐稳了国内综艺导演的头号交椅。然而就是在拍完盛明寒和周岁后,他毅然决然地投身去拍电视剧了。 起初电视剧还小红了一把,有出品人和制片看上了他,就拉他一起做电影。郑从容也是飘得找不到北,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结果做电影一做就是血扑两年。 亏得裤衩子都没了的郑从容痛定思痛,认清了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这段时间正在琢磨着干回老本行。 这一刷弹幕,瞬间就来了灵感。 他是个说干就干的,当即开始联络团队,等到一切都妥当后,才终于打给了新节目的‘中心嘉宾’。 “……啊?上综艺?” 周岁正在休息间卸妆,盛明寒剥了个橙子,递到他嘴边,他来不及反应地咬了一口,甜津津的。 “啊,我、我有是有档期。”他一口吃着橙子,一口含糊地说,“可是明哥说了,不想参加综艺……” 之前答应郑从容的邀请,是那阵子他们闹离婚,盛明寒想找个重新和他联系上的机会,才搭了郑从容这块跳板。 不过距离他们复婚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别说盛明寒不想再参加综艺,就连周岁自己,心思也是淡淡的。 主要是,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就算上节目……可大家还喜欢看吗? 周岁自己都觉得生活很简单。 当然,还是幸福的。 只是这份幸福放在镜头里,可能就不那么明显、也不那么‘苏’了。 这些年来,周岁渐渐地学会了珍惜羽毛,陆望远也多次建议过,他对这类综艺的态度就更加谨慎了。 不上综艺不会糊。 但上了综艺就很可能会糊。 更何况他的本职还是演员…… 周岁脑海里已经开始思考百八十个婉拒的方法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盛明寒手里的橙子又递了过来。 他便啊地张开嘴,一口吃了。 正好郑从容趁着这个空挡,开始卖惨哭诉,“哎呀小周,我知道你们为难了,这不是我实在没办法了么?” “你也知道的,我前两年投身去拍电影,结果糊得妈都不认,我老婆都为了这个和我吵好几回架了。” 小周很是吃惊,“什么?你还有老婆吗?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呃,这个不重要。”郑从容快速略过,继续卖惨,“主要是我在综艺上空窗了两年,你也知道咱们这行更新迭代太快了,我现在想回去拍综艺,也不知道人家还看不看上得我……” 周岁心说那也不至于,虽然肯定没几年前《分手之后》刚播出时那样炙手可热的,但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 不过郑从容毕竟是他的贵人,如果不是《分手之后》,他不会知道盛明寒掩藏着的对自己的爱意,也不会在综艺里发光发彩,之后又搭上了《望长安》这艘稳健的大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岁怎么好再拒绝呢? “……可以。”他叹了口气,想到郑从容的尿性,又立马道,“但是,这只是我同意了。我还要问问明寒的意见,如果他不想去,那我还要拒绝的。” 他不想逼盛明寒做他不喜欢的事。 郑从容刚振奋一秒钟,马上就萎了,“啊,行……那你帮我问问他的意思,不管成不成,都回个电话给我。” 要是他打给盛明寒,那这回复可能要再等一次泰坦尼克号撞冰山才能出现,但是让周岁转达就轻松多了。 周岁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他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挂了电话后,他吃掉盛明寒递过来的最后一瓣橙子,然后把刚才郑导的话转述了一遍,又问:“你想去吗?” 周岁其实是做好了盛明寒要拒绝的准备的,毕竟这两年也不是没有别的节目找他们,只是都被盛明寒拒绝了,他不去,周岁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便一心一意地拍起了戏,空闲时候,就在家宅着打游戏,或者是去附近的公园散散心,看电影约会。 他原本以为,盛明寒这次也会果断直白地拒绝,然而没想到,耳边却传来一声随意的‘好啊’。 “行,那我去回郑导——”周岁下意识地说出半句话后,才意识到,盛明寒不是拒绝,他竟然答应了。 周岁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怎么回事? 太阳又打西边出来了?! “你怎么这回又同意了?”他满脸不解,“之前都不给郑导面子,怎么这次这么好说话?” 盛明寒擦了擦沾上橙汁的手,本来还没在意,闻言,瞥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忘了,”他阴恻恻地说,“我们有多久没出去旅游了?就因为某人工作繁忙,原定的意大利之旅从前年推到去年,又推到今年……” “……” 周岁立马道歉,“对不起!!” 没办法呀,电视剧也不是拍完就立刻上的,如果他前两年没那么努力,今年也不会哪儿哪儿都开花了。 当然,确实是牺牲了家庭时间。他起止是错了啊,简直是大错特错!! 错得离谱! “我保证!”他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道,“绝对不再放明哥的鸽子,绝对以明哥的感受为先……” 说完,语气又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老公,还生气吗?” 盛明寒原本心里还闷闷的,但是一听这句撒娇,顿时就像是被针吹破了气球,滋地一声泄了气。 还能怎么办呢。 谁让老公的气量大呢。 * 第91章 番外·婚恋篇 郑从容筹备拍新综艺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下,很多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新综艺的名字叫《婚书》。 什么题材一眼就已明了,看来是上次《分手之后》郑从容吃到了红利,这次复出又从自己最擅长的情感领域下手了。 大家都知道的嘛,郑从容拍电影没人敢投,但是他的综艺可是拍一部红一部。虽然他是两年没开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也是一次机遇嘛! 消息一出,新人冒了尖地往他这里投联系方式;而一些和他合作过的、老牌的艺人们就比较慎重了,拐着弯地让经纪人来打听新综艺的配置。 名气大的怕被蹭热度,关键是吸完血还挣不回曝光度;名气一般的盼着有大神坐镇,才好找到机会炒作。 至于小鱼小虾米,就只能等着捡些他们手心里漏下的东西吃。 而好几年前,盛明寒和周岁靠一己之力扶贫整个节目组,所有嘉宾鸡犬升天这种好事是再也遇不到了。 郑从容也明白他们顾虑的是什么,于是疯狂给投资商和经纪人们画大饼,吹嘘这次有顶流,来了绝对不亏。 顶流哎。 郑从容合作过那么多流量,什么时候听他用顶流这两个词形容过别人?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立马传到了圈内人的耳朵里,大家都忍不住纷纷讨论,郑从容说的顶流是谁。 要说第一反应,那肯定得是日月同岁。毕竟他俩的第一部 情感类节目就是和郑从容合作的,现在周岁的身价也确确实实配得上顶流这个称号了。 但问题就在于,自从《分手之后》停播后,他们就再没参加过任何综艺,甚至连直播这种活动都很少。 业内倒是有大把大把的人给他们投本子,但是毫无例外地都被拒了。 其实这种现象也屡见不鲜了,对于演员来说,过多的曝光度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些综艺咖在转型去做正剧时很容易让人出戏,让人联想到他的综艺人设,这就是‘娱乐至死’的负面效应。 像他们这个咖位的演员,保持神秘感、珍惜羽毛,才是走得长远的最好方式。 也是因为如此,尽管提到顶流两个字,每个人的第一反应是他们,但没人真的会认为盛明寒和周岁会参加。 要真是他们俩,按照郑从容那个性子,那现在不就得吹上天了? 希望渺茫。 所有人都把预测方向投向了一些老牌的艺人,一线常红的大花和中生。 以至于过了半个月后,直到业内人突然开始传一张嘉宾名单后,所有人都傻了眼。 经纪人疯狂找门路确认消息,艺人狂掐大腿懊悔。投资商们更是肠子都悔青了,消息爆出后,冠名和中插广告的价格就不能再同日而语了。 当然,这些都是郑从容搞的饥饿营销小把戏。他故意抛了个悬念让大家半信半疑,等到差不多时才曝光消息。这下,之前都在观望的广告商一下子就疯了,为了抢剩下的名额,彻底卷了起来。 台长嘴都要笑歪了。 好啊,打起来,打起来!! 氛围一炒价格一高,等到厂商们冷静下来时,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祈祷郑从容功力不减,这次也能大爆特爆,让所有人都高高兴兴过大年。 节目组就开通了微博。 [婚书V: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小书听说有很多人想听听他们婚后的故事~@盛明寒@周岁(图.jpg)] 配图是一张日月同岁的官宣合影,构图很简单很生活化,是两个人漫步在梧桐大道下的场景。 盛明寒左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右手揽着周岁;而周岁怀里抱着购物袋,微微侧过脸去。 周围车流马龙,风吹过梧桐时树叶簌簌落下,天地那么广阔,他却只看着他笑。 底下粉丝已经啊啊乱叫一团。 [三年!我等了你们快三年啊啊!爆哭] [呜呜呜呜呜真的假的啊??] [男朋友刷抖音的时候看到了,跟我说你之前特别喜欢的那俩男明星好像要上综艺了。我还说明哥和岁岁吗?怎么可能。结果一看还真的,呜呜呜] [天哪,等你俩好久了] [果然只有郑从容才可以请得动日月同岁ToT郑导我求你一直拍综艺吧,他们俩的恋爱故事我可以看一百年!] [排,变成小老头我也爱看!] [《分手》之前和前男友一起看的,我和他说我希望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直率表达,没有隐瞒。他说怎么可能,人都是有秘密的,所以他现在变成我前男友了,打算和跟我坦诚热情的直球现男友一起看《婚书》(龇牙)] [+1,看完分手就分手了,主要是没看之前觉得天下男人一般黑,前男友已经算很不错的一只了。但是看完之后才发现,啊,什么时候我的爱情观变成将就了呢?于是就分了] [救命,只有我是他们俩离婚我单身,他们俩复婚我单身,《望长安》播出时我单身,他们俩现在上综艺拍甜蜜蜜婚后日常我还是单身吗,傻眼] [我也,呜呜呜] [请未来男朋友按照他们俩的标准出现在我面前,呜呜呜(做个梦)] …… 一天时间,《婚书》微博底下评论就已经冲过10w+评论,各大营销号纷纷截图转发,蹭蹭热度。 这下,各大厂商也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看来不用担心新综艺扑街了。 此时,周岁正躺在沙发上看郑从容发来的台本。扑街了两年,郑导收敛了许多,从前给个大纲就敢开机,现在台本写了七八页都看不到头。 虽然有他和盛明寒坐镇,节目少不了热度,但也不是没风险的。 这两年来,国内恋综类节目太多,市场已经被压缩得很小了。 为了吸引观众,编剧和导演什么奇葩手段都用尽了,像互换前任恋爱、单身男女共度荒岛这种搞噱头的恋综都出来了,观众们的阈值也越来越高,再也不是当年看牵手都尖叫的时候了。 这也导致,《分手之后》成为了最后一代封神的顶级综艺。 郑从容想要打破自己从前的记录,压力不可谓不大。 关于观众到底想看什么样的综艺,郑从容之前也和他们讨论过,新颖的题材固然很吸引人,但《婚书》就是个甜甜蜜蜜的婚后小日常,相当于是《分手之后》的番外篇了。 没那么多花招,就只能靠真诚来打动人。但好在,真诚永远不过时。 这次,郑从容也没准备什么剧本,还是让他们自由发挥。不过他参考了一点《分手之后》的思路,决定进行全天直播,给大家看到最真实的婚内日常。 当然,实际直播时间大概也就十六个小时左右。 周岁一看到是实时直播就很头大,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刚换完垃圾袋的盛明寒正好听到了,就顺手把他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又是直播?” 周岁嗯了一声,颇有些头疼。 如果换做是两三年前,导演愿意录播就录播,愿意直播就直播,他都没有意见。但是这两年来,周岁一直沉浸在拍戏里,很少上这类直播活动,对这种全天候的镜头有些生疏和恐惧了。 “……他怎么老搞这种让人讨厌的招数,都两三年了,还用不腻。”盛明寒抱怨了两句,不过也没说什么。 决定上新综艺后,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郑从容不作妖是不可能的。 习惯就好。 周岁看过台本后,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郑从容说是国内游,录制时间也很短,他不是很想带太多行李,简单收拾了几件毛衣和外套就结束了。 然而事实证明,两年过去,他还是低估了郑从容的下限。 直播竟然是从准备出发时开始的。 周岁想不通,在家里打包行李有什么好看的?观众又没有那么闲。 可是这届观众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毕竟,他们等番外已经等了两三年。 周末,预约直播间人数已经冲破四百万,当摄像大哥扛着数斤重的设备敲响周岁家大门时,他刚从床上爬起来。 “都说了让你不要弄了……” 周岁睡眼惺忪地坐在镜子前,他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看着镜子里反射的痕迹不免抱怨了两句。 “知道了。”盛明寒灰头土脸地蹲下身给他遮身上的吻痕,““不要骂了。” “现在人家都在外面等,直播估计都开了,让你叫我起来你也不叫。” “昨天三点才睡,我想让你多睡会儿来着,没想到他们那么早来。” 说着,盛明寒娴熟快速地遮完,周岁赶紧套上毛衣,顺便把头发梳了两下,搭上拖鞋就赶紧下楼开门了。 此时,直播间已经开播。 [噫,都两分钟过去了,xql怎么还不过来给尊贵的观众老爷开门] [不会大早上的明哥就……] [那完了,这估计得等十几分钟吧] [十几分钟哪够啊,半小时起步吧] [半小时哪够,一个小时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明寒: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热搜我已经想好了,就叫‘盛明寒,很行’,柳姐快去买!] [柳姐不敢哈哈哈,岁岁要是臊死了,明哥就得扣柳姐工资了哈哈] [万恶的资本家!可恶的臭情侣!] 弹幕们说说笑笑的,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急促啪嗒啪嗒的响声。 下一秒,防盗门向外打开,周岁脸上带着些许心率加快的潮红、喘了两口气,抱歉地朝大家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起晚了。” 他道歉。 弹幕的密度瞬间增加了。 [啊啊啊啊老婆!!] [岁岁宝贝!!] [孩子怎么穿着个拖鞋头发都没梳就下来了哈哈哈] [宝贝好软,亲亲] 摄像大哥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摄像机,示意他们已经开播了。 周岁弯起眼睛,正准备和观众们打个招呼,盛明寒手揣着兜、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进来吧。”他语气淡淡的。 在外人面前他又恢复了高冷。 [明哥如果你没穿着玉桂狗睡衣和我说这句,我还会认为你是高冷男神] [盛明寒怎么穿得这么可爱还这么拽哈哈哈哈,把拽刻进DNA了] [在岁岁面前就是大狗狗,在我们面前就大变狼人了,搞双标是吧] 周岁听着他的语气也很不满意,两人对视了两秒,盛明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避开视线回屋换衣服去了。 [哈哈哈笑死,妻管严] [当你粉了一个不把粉丝当人的明星,但是他的老婆却是宠粉达人belike] [哈哈哈你俩婚内日常是喜剧人吗] 把他赶走后,气氛明显好了许多。周岁简单地跟镜头互动了几句,顺势提出带大家简单参观一下自己的家。 难得遇到这么自觉cue流程的,镜头后面的工作人员笑容更灿烂了。 “我们要不要换拖鞋?” “套个鞋套就好,麻烦大家了。” 周岁说着,从一旁的鞋柜里翻出鞋套,挨个分发给大家。 镜头停留的这十几秒里,取景框里映出柜子上摆的各种小物件,有一个不锈钢的托盘,里面放了香薰,还有钥匙、挂件、口罩墨镜这类出门的物品。 打开鞋柜,和粉丝们以为的两人各放一边不同,拖鞋是混在一起的,还有几双运动鞋帆布鞋,尺码不一,杂七杂八地堆在里面,甚至还有几双一脚蹬。 画风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震惊,明哥没有强迫症吗?] [看得我好想按照颜色给他们归类] [他有吧,之前在《分手》里挺明显的,晒毛巾的时候长短都要一致] [我觉得很温馨啊] [+1,其实这样反而能说明没有剧本,毕竟他们也是人啊,谁在真正生活的时候能那么精致无瑕的?这是过日子,又不是在演偶像剧] [排,其实这种稍微乱一点反而很有居家的气息。我很喜欢这种你的鞋挨着我的鞋,某天上班的时候随手抓一双结果发现抓错码的感觉,会忍不住想,原来我们真的住在一起啊,太好了] 弹幕讨论的空档,大家已经换好了鞋套,周岁带着大家简单过了一遍,“这里是我们的客厅……” 客厅和想象中不一样,不是很大,连着阳台,沙发上堆满抱枕,茶几上放着几本书。周岁看着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走过去一边讲解一边收拾。 电视机悬挂在整面墙上,63寸的高清全面屏默然树立着,当灯光暗下时,他们会盖着毛毯缩在沙发里看电影。工作人员看到弹幕在问看什么电影,就顺口转达了,周岁说:“我们看得很杂,昨天看了《死亡诗社》。” 假如打开电视,那画面应该还停留在进度条的结尾,滚动着黑幕白字的cast。 和并不大的客厅相比,阳台的面积十分宽敞,窗户是封过的,光线透过玻璃洒进来,把整个家照得格外亮堂。 光线太好了。 右下角种满了绿植,只不过冬天气温低,只有极少数的几种还开着花。左边放了一些运动器械,一个阳台的晒椅,角落里还放了一只巨大的狗窝。 粉丝们眼睁睁地看着周岁伸进去摸了摸,然后从里面抱出一只毛睡得乱七八糟、眼角还有眼屎的银灰色缅因猫。 [啊!!猫猫!] [好可爱!!] [岁岁什么时候养的,微博上都没有看到过,呜呜呜] 紧接着,狗窝耸动两下,一只幼年伯恩山打着哈欠摇着尾巴跑了出来。看到是最喜欢的主人时,它忍不住举起两只巨大的宽厚的爪爪扒住了周岁的腿。 “小伯,来。” 大概是在家举猫举狗举得多了,周岁轻轻松松地把两只抱了起来,笑眯眯地跟大家‘合影’。 小伯医生很听话,被爸爸夹在手臂下也不生气,哈哈吐着舌头,眼睛又圆又可爱,四只毛绒绒的脚轻轻地晃着。 [啊啊小伯医生!可爱死辣!] [小伯快让姨姨亲亲!] [幼年体的小伯巨可爱!] [呜呜,我最喜欢的男人养了我最喜欢的狗,还有一只我最喜欢的猫] [救命,这什么梦幻人生] “这位是花臂,因为长得很凶很像大哥,所以我们就这么叫了。这位是我们可爱的小伯医生。” 他介绍时,花臂很不开心地在空中蹬了两脚,背部银灰色的毛衬得它的腹毛更白,配着那张帅气的脸,反而有种反差萌的帅气。 周岁被踹了一脚,哎哟一声,赶紧把花臂大哥放下了。 花臂便摇着尾巴蹭了蹭小伯的大脚,然后打着哈欠慢吞吞钻回了狗窝。 “……” 周岁叹了口气,朝镜头无奈地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盛明寒换了一身常服,搭着拖鞋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他脸色很臭,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为什么这次录制地点在X市,怎么没人没通知我?” 两三年前,盛明寒在X市海峡大剧院里参加颁奖典礼,结果无缘最佳男演员,要离开时又因为感冒,不得已在附近的酒店多住了两天。 他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个地方,谁能想到郑从容这个缺德的,竟然把第一站的地点设在X市了?? 他不知道,此时的弹幕已经笑成一团。 [哈哈哈又被郑从容坑啦] [X市人民欢迎您~] [好搞笑啊盛明寒刚才走过来时那个表情,跟花臂一毛一样哈哈哈] [真的哈哈脸好臭] [可不能瑕说啊!我们明哥对岁岁一心一意的,可不会家暴(狗头)] [明显花臂很喜欢小伯哈哈哈哈,甚至还睡人家的狗窝。可恶,这年头宠物都是一对了,我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都说宠物像主人,花臂和小伯简直就完全是他俩的翻版,花臂懒得营业,小伯一直摇尾巴卖萌,太可爱了(吸氧气)] [明哥这个语气,真的好像在和岁岁撒娇啊,在外面冷得要死的大帅哥回到家还不是要听老婆的话,我是土狗,这种剧情我爱看!摩多摩多!] 第92章 番外·婚恋篇 郑从容虽然给了台本,但是其中一些地方还是做了模糊处理。毕竟他要拍的就是嘉宾的真实反应,要是所有人都提前知道了所有计划,就算演戏可以演出惊喜感,他还是觉得不够得劲。 盛明寒现在的反应,明显就是郑从容想要的‘得劲’了。 在此之前节目组已经帮他们买好了票,连同写着第一站目的地的卡片一起装在信封里。刚才周岁带着大家去参观家里的陈设时,工作人员看到明哥下了楼,就主动把信封递给了他。 这也是郑从容特意吩咐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拍他的反应。 盛明寒的脸果然很黑。 周岁怕他下一秒就要脱口说出‘这破综艺能不能不上了’,赶紧插了句真的吗?然后走过去接过信封,打开来一看,还真是。 和盛明寒明显的避之莫及不同,周岁对X市没有特别的偏好。 之前因为那场颁奖典礼,盛明寒在那里留下了不愉快的记忆。但是对于周岁来说,那一天是他为数不多的勇敢,他还遇见了那个生病了就拉着他衣角不让走的盛明寒。 除此之外,他对X市的感受就是天气真好啊,很暖和、不冷。 还有很多特色美食。 “那也只能这样了,机票都订了,总不好现在毁约。”他折起信纸,抢在盛明寒跟前说,“之前去X市的时候的很匆忙,我们都没好好逛过呢。” 观众们眼睁睁地看着盛明寒的脸色瞬间转晴了,他甚至还说:“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X市离我们这么近,来回也就四个小时。你要想去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常去,就当是散心了。” 弹幕刷起了一片问号。 周岁笑着说了声好,把小伯放下,给它准备今天的早饭。 盛明寒便转过身,迅速掏出手机看了眼直播间的弹幕,看到满屏的问号后啧了一声,“别烦。” 说完,他收起手机,看着还有些时间,就去厨房给岁岁做早餐了。 [???] [盛明寒???] [搞双面人这套是吧(狗头)] [新人刚来,请问主播一直是这样吗?] [啊对,他对粉丝是一直都这样的] [有没有律师啊,我们粉丝也需要法律援助啊(哭哭)] [岁岁你管管他!!] 很快,‘盛明寒嘴脸’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刚才那段被人眼疾手快做成了动图,底下评论都笑疯了。 [我明白为什么岁岁不和明哥参加综艺了,就明哥这个破嘴,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哈哈哈] [救命,沉浸在他们复合的糖里,差点忘了smh一开始是个会跟老婆抬杠、还给老婆点满满一碗葱卤米粉的那个臭直男了] [盛明寒世界的食物链顶端是岁岁,岁岁的食物链顶端是粉丝,粉丝的食物链顶端是盛明寒,完美闭环] [可恶啊,姐妹们也算是岁岁的娘家人吧,smh就是这么对待亲戚的?] [知足吧,还记得请粉丝吃席就不错了(狗头)] [也是哈哈哈哈] 周岁和盛明寒复婚那天,盛明寒工作室也冒了出来,发了条恭喜的微博,还附加了一条链接—— 想蹭喜气的粉丝和路人只需要点进链接里填写收货地址,还有一句对日月同岁的祝福,就可以收获一份喜糖。 而且完全免费,运费都不用出。 虽然每个id只统计一次,但是据统计,当天总共填写了一亿四千多份。 等快递到家后,粉丝们惊喜地发现包装超级漂亮,里面还有一张日月同岁的合影小卡照,上面映了双人签名。 而且最关键的是,打着蓝色蝴蝶结的喜糖盒子里拆出来,全是费列罗和瑞士莲,还有一款法国进口的水果硬糖。不仅如此,口味也是精心搭配过的,有酒心有榛果威化还有黑巧,各种各样。 虽然单份可能不算贵,但这一亿四千多份加在一起,价格就十分不菲了,堪称是大家吃过的最贵的席。 粉丝回忆起当时呼朋唤友填写链接的盛况,还有拿到喜糖时的感动和喜悦,就释然了。 算了,你们小情侣甜蜜就好,不用管我们死活的T-T 周岁对网上的热议一无所知,他给小伯和花臂开了罐头,满意地看着它们低头嘎嘎猛吃,耳边就响起了盛明寒的声音,“岁岁别玩了,来吃饭。” “来了。” 他负责投喂猫狗,盛明寒负责投喂他,家庭分工十分明确。 摄像大哥拍了一下他们的餐桌,因为时间紧张,盛明寒没有搞很繁琐的花样,都是家里常见的菜色—— 蔬菜鸡蛋饼、昨天买的半成品速冻小笼包,主食盛明寒吃的是葱油面,给周岁准备的是他喜欢的香菇瘦肉粥。 端上桌时,还不忘从冰箱里拿个咸鸭蛋,开了壳,把流心的蛋黄剔出来放在周岁的小碟子里,自己把蛋白刮了、捣碎后盖在面上,也不觉得咸。 吃到一半,周岁忽然想起什么,“家里的橄榄菜好像没了。” 盛明寒动作一顿,抬头看他,“逛超市忘记买了,很想吃吗?” “没。”周岁摇了摇头,“你不是喜欢吗,我就突然想起来了。” 盛明寒哦了一声,随口说:“没事,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明明是很平淡的家常,但是我却感觉好甜啊呜呜呜] [岁岁问家里有没有橄榄菜,明哥第一反应是你想吃吗,就好像岁岁说想的话,他就会立刻开车出去买。岁岁想到橄榄菜也是因为明哥喜欢 ,呜呜呜双向奔赴的感情谁嗑到了] [日常怎么也这么腻歪呀甜死我了] [明哥真的好照顾岁岁,太细心了,我爸和我老公都没这么有耐心] [我放假在家给我上小学的弟弟做饭,贼挑食,我就跟他说你不吃那以后就都别吃了,他立马乖了哈哈哈哈] [我记得岁岁之前上节目时说自己除了葱蒜姜这类,都不挑食的] [因为现在有明哥宠了呀,明哥把他喜欢的都给他准备好了,岁岁就不用再将就了,好耶] 吃完饭,两人又开始收拾行李。基本上是周岁站在一旁指挥全局,盛明寒忙前忙后叠衣服、放洗漱用品这类。 “对了,小手电筒放在哪儿啊?”他忽然想起什么,“之前我们在新南梅岛的时候,那地方信号不好,手机也没电了,晚上路都不好走,还是带个吧。”虽然郑从容说这次旅游内容很简单,但周岁还是担心他耍什么花样,多带些生活用品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盛明寒说了声好,“在床头柜吧。” 他还在收拾行李箱,腾不出空,周岁便走过去拉开了抽屉,摄像机的镜头顺势跟了过去。 画面拍到了柜子里的一角。 两秒后转瞬即逝。 [我看到了!!] [啊啊啊啊] [眼疾手快截了图去某宝上搜,发现是草莓味的,啧啧啧] [原来岁岁喜欢这个(狗头)] [突然想到之前明哥和妈妈的对话,他说岁岁喜欢吃草莓,噫~] [这个包装哈哈哈,一眼就看出来了,杜x斯草莓味大号12只,而且只有大号是这个包装喔。看厚度估计已经用了一大半了] [靠,小脸突然通黄] [我真的不想做秒懂女孩了!] [大号明哥用得不吃力吗(斜眼)] [快看快看,垃圾桶里还有纸,喔喔喔!(狒狒捶胸狂叫)] [嘘——大家不要刷了,岁岁脸皮特别薄,要是被他知道了,说不定又要害羞到断网两天哈哈哈] [懂,大家低调!低调!] 周岁也是拉开抽屉后才发现里面还放着昨晚刚用过的套子,顿时惊慌了两秒,拿完手电筒就闪电般地关上了。 再回头,身后的工作人员好像都很淡定,就好像完全没看见似的。 尽管如此,周岁还是不放心,偷偷摸摸拿手机看了眼直播间,发现上面的弹幕都是正常的,就舒了口气。 [哈哈哈岁岁害羞了] [还好姐妹们把话题刷上去了,不然宝贝得臊死2333] [岁岁好可爱啊,他不知道这个角度完全可以看到他的小动作吗] [看到岁岁这么□□,我甚是欣慰] 出了这么一桩糗事,周岁不敢让他们在主卧逗留太久,怕回头又不小心翻出什么不该翻的,就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我还有件衬衫还没拿……”盛明寒还在状况外,就被周岁连人带行李箱推了出去,“够了够了,你也都三十好几了,不要那么臭美,这些衣服还不够你穿啊。” “……我今年才刚三十。” 盛明寒很郁闷,“你嫌我老了?” 其实三十在圈里还是男演员刚开始发力的年纪,只不过他的爱人比他小两岁,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中间又是十位数变化的鸿沟,听着差距才显大一些。 周岁听着想笑,很想亲亲他,但是镜头就在旁边,他只能收敛。 “没有。”他摸了摸盛明寒的侧脸,哄道,“是你太帅了,随便穿都很帅。” 盛明寒哼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耳朵,虽然没说什么,但神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大型训狗现场] [太不值钱了吧盛明寒哈哈哈] [看得头痒了,糟糕,恋爱脑好像要长出来了] [姐妹们,综艺归综艺,现实生活里还是多挖挖野菜吧T-T] 在摄像师抵达他们家的两小时后,盛明寒和周岁终于拉着行李箱坐上了前往机场的保姆车,准备前往X市。 除去路上和过安检的时间,单单是飞行就要持续两个小时左右。他们到达机场后,正好也到了中午的下播时间。 下次再开直播,就是下午的两点。 虽然几个小时后就能再见到他们,但是粉丝们还是很舍不得,纷纷在弹幕上跟他们告别。 周岁也挥着手对镜头说了很久的拜拜,之后工作人员才停止了直播。 等他们登机后,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周岁忽然听见盛明寒酸溜溜地说:“你对粉丝比对我温柔多了。” “……”他哭笑不得,“哪有?” 盛明寒反问:“哪里没有。” “生气啦?” 盛明寒不说话。 周岁瞥了眼四周,工作人员这会儿都收了工,大家都打算趁着这段空闲,短暂地闭眼午休一会儿。 “过来。” 他像招小狗一样招了招手,盛明寒倾身过去。周岁便把盛明寒的脑袋按了下来,两人在椅背的掩护下接吻。 他没敢亲得太深,怕周围的人会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就只轻轻咬着盛明寒的嘴唇,直到咬到水涔涔。 离开时,盛明寒拉住了他,不满地点了点唇,示意很明显。周岁笑了笑,觉得他像没吃够糖的孩子,心一软,爱意此刻又战胜了薄薄的脸皮。 他捧住盛明寒的脸,像只猫一样舔了舔他的舌尖。刚退回去一点,就被盛明寒含住了,学着他的模样舔.舐,湿润又温热。 脸颊的体温开始微微上升。 他们吻得不那么克制,但很小心。周岁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听到,但是结束后,他还是小声说了一句。 “别气了。”他说,“我最爱你。” 盛明寒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闻言,便很得意地哼了一声,仿佛在说这我还能不知道?就好像几分钟前吃粉丝飞醋的人完全不是他一样。 · 飞机落到X市时,温度还不算低,零上十度的天气,穿着大衣或厚外套就可以美美过完这个冬天。 他们离开高崎机场,准备前往康莱德酒店和其他嘉宾汇合。 路上他们才知道,原本郑从容是打算定在天元酒店那边的,那边有很多帆船游艇俱乐部,出海近而且方便。 不过最后还是取消了。 毕竟那里距离海峡大剧院只有1.4公里,郑从容说,他虽然很想尝试看看,但是也怕盛明寒应激,还是算了。 应激的盛明寒:“……” 最后还是定了康莱德酒店。 他们坐着节目组的车一路过去,路边树木繁茂,高楼林立,远远地就能看到宛若两艘竖立着的帆船的建筑,那就是著名的双子塔。 也是X市内最高的建筑。 双子塔的地址位置很优秀,附近是X大的校区,南普陀寺、环岛路、中山步行街就在附近,甚至可以顺着慢慢悠悠地散步过来。从地图上看去,双子塔离鼓浪屿好像就只有一步之遥。 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往外看去,湛蓝海域一望无际。风推着水浪,将乳白色的浪花反反复复地扑在这片沙滩上。 就好像这里的春天来得也更快些。 周岁和盛明寒拉着行李箱走进酒店,其他三对嘉宾已经到了,他扫了一圈,这次来的都是新嘉宾,周岁看了一圈并不怎么认识,除了他们之外,其他都是异性情侣,显得周岁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对视一眼,都友好地凑了过来打招呼。两年前,周岁刚上综艺时都是他主动跟各位前辈介绍自己,现在他变成了带新人的前辈,气质也稳重了许多。 [这一季没有繁姐和小宋,感觉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毕竟《分手》来参加的都是前任,繁姐那对就算了,小宋他俩都是纯直男,参加这季不太合适吧] [说起来,自从《分手》录制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互动了哎] [可能是正好接着这个机会解绑吧,他们俩现在都在转行做演员了] 说话间,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嘉宾走了过来,朝他们笑了笑,“小明。” 盛明寒点了点头,这次倒是没再拿出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兰姐。” 周岁听他的语气,才猛然想起来好像这两人以前合作过,这位叫枫兰的女明星入行很早,十几岁时就出演了大爆剧,此后常青树一样走到了现在。 周岁记得盛明寒以前说,他刚入行时也不是什么事都做得这么好的,那时候还好有一位很热心的前辈教了他很多。 也算是师傅领进门了。 他想,那位‘师傅’应该就是枫兰。 周岁也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兰姐。” 枫兰和她老公结婚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两人有一个女儿,一家人在大众面前曝光的次数并不多。枫兰性格内敛温柔,不像江繁那样自来熟很热情,但也有她自己的魅力。 聊了两句,周岁就发现,枫兰姐是个很好相处、而且有点社恐的人。 同节目组的另一外很热情的女嘉宾过来找她说话时,枫兰姐直接瞳孔地震,说话都有点结巴。 周岁一思索,笑了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枫兰会来跟他们打招呼。大概是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参加综艺的经验,所以下意识地亲近认识的人吧。 周岁本就是个很喜欢体贴、照顾别人的性格,枫兰姐又是位女性,他不知不觉想到了以前江繁在录制时是怎么照顾他的,就主动挑起话头,说说笑笑的来帮助她缓解紧张。 盛明寒原本还面无表情地揣着口袋,这是他面部肌肉很放松的体现。 然而他放松着放松着,听到周岁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和枫兰姐聊个不停,好像完全忽视他还在身边时,盛明寒的表情就不对劲了。 “???” 不是。他为什么在每个地方都可以随意地和别人聊起来啊? 还聊得这么开心。 他拉了下周岁的袖子,对方好像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周岁拍了拍他的手,又跟枫兰姐说笑了两句。 盛明寒:“……” [哈哈哈笑死我了] [盛明寒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老婆是社交达人belike] [笑死我了,盛明寒怎么到处吃醋啊,东亚醋王吗?]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不远处的郑从容已经拍了拍台本,“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到了,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所有人:“???” 开始?什么开始? 给我们的台本上没写呀?? 当然没写,因为这是郑从容后面自由发挥又加上去的内容。 “在我们办理住宿之前,我想问一下,咱们队里有没有想分房睡的?” 盛明寒:“?” 这下观众也开始疯狂扣问号。 [什么情况啊] [这是《婚书》?不是《分手》吗?还是我走错直播间了] [作为一个结婚十五年、有丰富婚姻生活经验的阿姨,我只想说大家还是太年轻了,分房睡真的很正常] 果然,枫兰那对举了手。 另外一对也举了手。 这次参加节目的四组嘉宾里,有两对夫妻都是结婚很多年的,平均年龄都在35到38岁左右。 到这个年纪,夫妻之间的性吸引力和魅力已经消减得差不多了,就算脱光了看对方也跟看一块猪肉一样。 更不用说,有些老公睡觉打呼、或者脚臭到让人睡不着,又或者是妻子有些神经衰弱,自己一个人睡反而更香。 支撑起婚姻的不仅仅是爱,更多的是责任、理解和包容。 我包容你,你也包容我,那我们就分房睡,各自都睡个好觉吧。 这是这两对即将迈入中年生活的夫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郑从容没有意外,他的目光落向剩下的两对里,看到盛明寒和周岁时一秒都没停留直接越过了,问另外一对:“你们呢?没有这个需求吧?” 盛明寒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余光看向周岁,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周岁抿着嘴唇,似乎有些动摇和犹豫。 盛明寒:“?” 第93章 番外·婚恋篇 好在周岁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这样要求。他都能预料到自己举手后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了,搞不好还要被营销号写噱头新闻,说他们感情不和。 他只是想睡个好觉,不是真香,于是就这么算了。 盛明寒眉头紧绷,等到周岁轻轻叹了口气,靠着他的手臂牵住他的手指时,才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他们加起来也才结婚四年多啊,x生活虽然不那么多但是也算和谐,盛明寒自认身材管理也从来没跌下水平线,对岁岁来说应该还不至于失去魅力吧…… 说不定是在想其他事情呢。 只要不是分房睡就好。 他目光落下去,正好在周岁的侧脸上。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抬起眼,带着些许疑惑。盛明寒一下子就安心了,他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周岁的掌心。 郑从容在一旁讲得口干舌燥的,一抬眼看见这俩正在互相对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笑了一声。 “看来某些人是很清楚我们这次的旅游计划了,那就请他们来跟我们复述一下吧,大家也记得更清楚一些。是吧,盛明寒,周岁?” “啊,”周岁没反应过来,“嗯?” [哈哈哈笑死,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小情侣一枚呀] [看把咱们郑导气得,说得口干舌燥结果最重要的两个人根本不听哈哈] [小情侣以为别人看不到,偷偷在旁边拉手指嘻嘻嘻] [他俩真的已经结婚四年了吗,怎么他俩还是这么腻歪呀] 盛明寒直接说:“没听清。” 弹幕一片哈哈哈的笑声,就连一旁的跟拍都忍不住噗地一声。 郑从容:“……” 怎么,没听清你很骄傲啊? 他真想狠狠地翻个大白眼,但可惜的是这一季的综艺还要靠这俩台柱子撑场面呢,郑从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 “行,”他还真重复了一遍,“明天早上七点半集合,八点吃完早餐,八点十五我们去鼓浪屿,有没有异议?” 这个作息和拍摄《分手》时的差不多,其他嘉宾们也都多多少少了解过郑从容的拍摄风格,已经做好了准备。 盛明寒看向周岁,眼底写着‘起得来吗’。周岁耸了耸肩,意思是‘起不来也要起,这可是你亲自挑的工作’。 “……”盛明寒扶住了额头。 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和两年前规律的作息不同,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睡懒觉也是一种常态,尤其是节假日和周末。有时候是打游戏打晚了,有时候是熬夜一起看剧,当然,更多时候是过夫妻生活…… 总之,从前到点就醒的时间,现在还得多定几个闹钟防止迟到。 但既然签了合同,敬业精神还是要有的。 拿到房卡后,大家带上行李去各自去各自的房间。 透明圆形电梯稳健上升,透过背后的玻璃,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景。太阳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好像砂砾里翻出一片闪烁的碎金。 周岁全程看得目不转睛。 双子塔的层数很高,他们一直升到45层才停下,但也才刚刚到双子塔的半山腰。 酒店房间很宽敞,虽然是一室一厅但是设施很齐全,卫生间还有一方浴缸。封闭的落地窗外就是演武大桥,就架在世贸海峡大厦前,车辆来来往往,底下是潮起潮落的海水。 [哇,这个海景太漂亮了] [啊啊啊好激动,怎么有种我也一起过来旅游的感jio] [+1,实际上我还在办公室里偷偷摸鱼555今年过年我也要去X市旅游!] [这床好大啊,得有两米了吧?] [这么大再加一个人应该躺得下吧] [ok就这么说定了我躺中间] [那我坐床头柜上看他们睡觉] [那我趴他俩床下听墙角] [笑死,突然变成惊悚故事] 盛明寒和周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很快就收到郑从容的集合通知,大家准备趁着天色还未晚,去附近逛一逛。 X市面积并不大,算下来差不多是A市的四分之一。其中思明区和湖里区被四面海水环绕,与鼓浪屿一起组成了X市唯一一片没有与大陆连接的岛屿。 这里就是厦门岛。 岛内四通八达,地铁、公交和的士配备齐全,一路上听到的大多都是闽南方言。导演给他们配备了几个当地的翻译随同,第一站他们先去了中山路步行街。 作为X市数一数二的核心景区,也是目前国内唯一一条直通大海的商业街,想到X市游玩,就一定绕不开中山路的美食。 步行街附近的建筑层数不算太高,放眼望去,道路两旁都是有些年代风格的南洋骑楼。雕栏画栋、西式窗拱,夕阳的余晖撒在中山路上,米白色的墙壁和廊柱就被染成了明黄的颜色。一到晚上,骑楼的灯柱纷纷亮起,将整条街都照得流光溢彩。 仿佛此刻走在外滩街道上看到周边辉煌蓬勃的金色建筑,只是削微褪了些颜色,但莫名地有种回到上个世纪、加了一层老电视色彩的风情。 沿路都是特色的闽南小吃,周岁逛得眼花缭乱,只恨现在不是繁姐和宋林书在身边,不过好在盛明寒也算是个尽职尽责的饭搭子。周岁买了两个丹香车轮饼,又去路边摊买了一袋鸡柳,手还没空下来呢,又是几进几出,点了好几个牛肉饼,还不忘腾出手来拍照发到他们的小群。 [小宋:!!!] [小宋:你们现在是已经开始拍摄了吗?!可恶啊!我也好想吃!] [江繁:这是X市吧,看到沙茶面了。小周,推荐你去吃姜母鸭哦,也是X市的特色美食,如果喜欢的话,走之前还可以买几袋带回去慢慢吃] 从香港到X市也就六百多公里,有些航班一个半小时就能到,比A市出发还要快许多。X市也是江繁逛得比较多的大陆城市之一,自然也更熟悉。 [对呀,已经在x市了,繁姐有空的话,我们录制完节目去香港找你们玩] 周岁正艰难地打字,盛明寒把他的鸡柳拿走,又把车轮饼包好,递到他嘴边。周岁赶紧把消息发出去,然后啊呜地咬一大口,吃到里面浓郁的芋泥。 啊,旅游好幸福。 吃到好吃的东西,就更幸福了。 要说来到临海的城市,不吃一吃海鲜简直对不起自己。虽然说不懂行的人来X市买海鲜,完全就是白来送钱的冤大头,但好在他们有位靠谱的导游兼翻译,直接带他们去了一家海鲜烧烤店,八市的285蚝味馆。 这也是一家老字号了,之前还在《舌尖上的中国》里出现过,也是网红打卡不断的一家店。店面不大,标志性的蓝色招牌,用最简单近乎是毫无设计的字体写着海鲜店的名字,不知不觉也成为了一种特色。 他们进店的时候才刚刚五六点,正逢是下班高峰期,街头车水马龙,不间断地有人从门口路过。 刚下班,店里没多少客人,服务员看到他们举着□□大炮的进来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有老板过来问了一下,得知他们是做节目的也挺惊讶,但随后就招呼他们坐下,开始扫码点单。 也是一家小小的店铺,也是八位嘉宾,只是和《分手之后》时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如果说《分手》是一次愉快的团体旅游,那《婚书》就是几对夫妻的结伴同行,虽然都很热情,但却能明显感受到情侣之间独有的亲密。 这一点,不光是嘉宾和导演,观众们也感受到了。 [这一季怎么感觉生疏了很多呀] [可能是刚开始,大家还没熟悉吧] [应该不是熟悉的问题,是彼此都有最亲密的依靠了吧。就像我结婚之前,和我闺蜜无话不说,但是结婚之后虽然和她关系还是非常好,但是却有种感觉,我的伴侣才是真正进入了我生活的那个人,那种亲密是朋友无法取代的,也完全不同] [是的,明哥和岁岁也是这样,小情侣之间就是有种谁都插不进去的亲密的磁场。我觉得大家也不必太在意,因为身份不一样了呀,而且伴侣和朋友也并不是互斥的关系,是可以共存的~] [这才是《婚书》的意义呀,结婚就是从一个角色到另一个角色的转变。我们都需要学着适应、经营一段全新的关系] 大家都商量着点了一些有名的菜,其中年纪最小的女明星叫萧筱,点完单忽然想起什么,打趣道:“哎呀,这些能不能不放葱呀,小周哥不是不爱吃葱吗?” 这明显是看过《分手之后》的。 周岁也是被调侃了几年过来的,终于不会像两年前那样,一被人开玩笑就立马脸红了,他假装正经说:“还好,现在可以吃一些了,只要某人别再给我点一整碗的葱卤米粉……” 话没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盛明寒:“……” 看看,他之前说什么! 都说了不能让他和冷雪期混太久,以前还是个一逗就脸红的小青葱,现在变成眼睛不眨调侃他的老油条了! 盛明寒十分痛心。 没过多久,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桌。谈考生号、烤肥牛、烤羊肉串烤羊排,甚至还有285的特色烤皮蛋、烤黄花鱼和盐焗活虾。 一桌都是满满的痛风套餐。 因为桌上有三四个都是四川人,特别能吃辣,老板撒的辣椒粉也多,盛明寒想到昨晚他们刚做过,今天就吃这些,估计岁岁回去后可能会不太舒服,就加了几道甜点,芝士地瓜,还有‘难吃的花生’。 难吃的花生竟然意外的好吃。 甜甜的,很酥脆。 晚餐结束后,一行人散步着准备回酒店,周岁吃得很撑走不动路,就抱着盛明寒的胳膊,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在大部队的最后。郑从容看了一眼他们,确定他们不会掉队之后,也就没再管了。 晚风吹过,取景框里他们并肩相依偎着,走过繁华拥挤的街道,两旁的凤凰木叶片火红,在夜晚里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然而此情此景下,弹幕讨论的内容却十分不正经。 [今晚睡觉还能直播吗?] [没有直播录播也是可以的啊!!] [真的很担心下播后岁岁的安危(哭哭)明哥会不会动手动脚啊?摄像大哥可不可以开个摄像头让我远程保护岁岁,实在不行开听筒也可以!] [好奇,岁岁今晚吃了那么多辣,是笃定了明哥不会……咳咳咳吗] [一进来就被姐妹们的裤子绊倒了] [妈咪妈咪哄,岁岁裤衩飞飞] [真的受够你们这群老色批了,盛明寒,我正直你听我的,今晚没有摄像头,如果有,那都不是真的(涩涩)] [床板下面还可以躺一个吗?我不是要拆散你们,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羞涩)] 第94章 番外·婚恋篇 周岁路上吹着微凉的夜风,走到一半才想起这件事。其实不光是观众,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 郑从容吸取了上次完结直播的教训,没有给他们的房间里再安置其他的摄像机。这次,《婚书》的放送方式开创了国内先河,节目组彻底抛弃了之前半直半录的方式,全程采用直播,定位成了一款旅游真人秀。 这样,白天大家直播时虽然要时时刻刻注意很辛苦,但是回到酒店房间后也能放送许多,不必担心睡觉前还要被摄像机窥视着。私底下也能沟通沟通,说些亲密的话。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综艺,晚上完全没有摄像机的‘监控’。 以前,大多数导演都会到点关机,也有些缺德的、比如郑从容会录到很晚,甚至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机。如果看到《分手之后》的原片就能发现,经常能看到盛明寒走过来遮摄像头。 但是有摄像头的时候他都那么大胆了……周岁余光里瞥了一眼盛明寒,闪过一丝忧虑,心想应该不会吧。 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但盛明寒出乎意料地安静,他像是完全没有考虑,半句也没有提过,路上还给周岁拍了两张半身照,又打开编辑调了下参数,好让他周末的时候可以发到微博上营业。 一行人回到酒店,有个女嘉宾说带了泳衣,想去泡会儿温泉,解解乏。正好刚才一顿饭吃下来,大家也稍微熟悉了些,枫兰就约好了和她一起。 今天的直播已经结束了,不过大概是初次组团旅游的新鲜感,其他的男嘉宾都不觉得累,剩下的四个人就组了个麻将桌。 周岁和盛明寒都是不打麻将的,就没参加。跟拍大哥一直‘目送’到他们门口,观众们还恋恋不舍的。 下播后,想再看到更新又要等一夜了。《婚书》刚开播第一天,很多粉丝心里都没什么实感,总感觉像是在做梦,可能等到明天睡起来,盛明寒和周岁还在进组拍戏,郑从容也还待在家里抠脚,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盛明寒起初还靠在门槛上,困倦地等周岁和粉丝们告别,但告着告着,忽然就发现不对劲了:从他们上楼到现在都快十五分钟了,怎么还没结束? 要是按他的性子,从进电梯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把摄像机关掉了。 “好了好了,有完没完。”他不耐烦地走过来,抬手挡住了镜头,“这都几点了,都回去洗漱去,我们熬夜直播有钱拿,你们熬夜看直播有吗?都给我回去睡觉,养好身体明天再说。” 粉丝们:“……” 扎心了,但是感觉很对味。 确实是怼怼王盛明寒。 说完,盛明寒抬眸看向摄像师,对方咳了一声、赶紧盖上机盖,工作人员也切断了直播,赶紧道:“那盛老师周老师你们早点休息,今天辛苦了。” 说完,不等周岁反应,一行人扛着机器大步流星飞快地溜走了。 就好像在这儿多留一秒,脚底就能被火烙烫着似的。 盛明寒长舒一口气,回过头,周岁看着他,故意说:“怎么了?今天这么快就累了?” 周岁目光望过来的瞬间,盛明寒刚想找个理由拉他进屋去,听到后半句时忍不住挑了挑眉。 盛明寒看了一圈,他们回来得早,这一层本来客人就不多,除了墙角下围观的摄像头,现在就只剩下他们。 盛明寒侧身挡住走廊的监控,背脊微微紧绷,“……你故意找事是不是?” 他声音低沉,凑得近了,就像在房间里乱震的音响似的,每个音节都感觉胸腔里的空气在震动。 如果是四五年前、甚至是两年前的周岁,还会被他撩得脸红心跳,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往哪儿跑。但是都已经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他那点招数现在放在周岁眼前,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啊。”周岁用手掌抵住了盛明寒的胸口,阻止了他的靠近,十分淡定,“可能是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了吧。” “……”盛明寒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后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他的脸,“快点进去洗澡,等下双皮奶要送来了。” “?” 周岁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盛明寒推着肩膀送进屋里去了。 啊……嗯??? 今天脾气这么好的吗? 他满脸疑惑,等到洗完澡出来,盛明寒已经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双皮奶在桌上,吃完记得刷牙。” 盛明寒说着,起身准备去接力洗澡,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周岁拦住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仰着头、拉着盛明寒的衣角问。 “嗯?”盛明寒笑了笑,“想亲了?” 说完,他捧住周岁的脸,刚要亲下去就被挡住了。周岁目光瞥了瞥一旁的行李箱,小声说:“带套了吗?” “……没带,你也想都不要想。” 盛明寒立刻直起身,捏着他的下巴严肃教育,“你不要以为晚上没有摄像头就可以随便浪了,刚才那番话我不仅是对粉丝说的,也是对你说的。吃完饭赶紧给我去睡觉。” “啊???” 周岁傻眼了。 什么呀,这不是平时他说的话吗?好不容易主动一回,还被拒绝了? 心情不好? 还是欲擒故纵? 然而盛明寒心情很好,也不是想欲擒故纵,洗完澡出来后他重新躺回被窝里,顺势拿起手机,打了个哈欠。 一旁严阵以待的周岁:“……” 真的转性了啊? 察觉到他的视线,盛明寒嗯了一声,“想聊聊天吗?” 周岁没有回答。 盛明寒抬起手臂,周岁就打了个滚,正正好钻进他的环臂里。 刚洗完澡,柠檬味沐浴露的气味晕染了整个被窝,就好像最普通简单的白色被套也沾染了些许特别的气息。周岁把他的手机屏幕掰下来,微蓝的光打在他脸上,露出了上面的鼓浪屿攻略。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之前还在说,打死都不会来X市呢,”周岁点点他的额头,调侃他,“怎么现在就开始查旅游攻略了?” “还不是为了你。”盛明寒也点点他的额头,“小没良心的。” 周岁这才想起来,他们之前在构想去哪里旅游时,他有随口说过想去威尼斯这类的地方。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喜欢海,但大概是第一次度蜜月时看到的是大海,所以当盛明寒问起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去威尼斯。 于是他们才决定,要去意大利。 只是因为工作忙,再加上签证过期的缘故,周岁一直没来得及去重新办。他们才只能在国内看了这一次海。 他心里默默生出几点愧疚,戳了戳盛明寒的下巴,小声说:“没有去成意大利,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啊。”盛明寒知道他在想什么,揉揉他的头,低声说,“让你多休息几天,怎么,还不高兴啊?” “这么体贴?平时怎么不见你……” 盛明寒作势要在被窝下面挠他痒痒,周岁连忙去挡,趁着眼泪还没下来赶紧求饶,“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盛明寒假装听不到,两个人又闹了一阵,周岁才感觉到困意,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半。 周岁已经睡着很久,但盛明寒却迟迟没有困意。他刷了一会儿手机,但眼神的焦点都没落在屏幕上。 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一周也就做个三次吧,不算多啊?他今天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岁岁就不拒绝了,还睡得那么快那么开心。 难道他真的很不喜欢吗?? 刚迈入三十大关、自认宝刀未老的盛明寒逐渐陷入了自我怀疑,并且意识到,他们的爱情好像迎来了严重的、困难的考验。 第95章 番外·婚恋篇 第二天早上,周岁久违地早醒了,盛明寒还抱着他的胳膊熟睡着。他抽出空着的那只手看了眼手机,六点半。 七点半集合的话…… 再睡会儿,留半个小时洗漱够了。 周岁又躺了回去。 不知不觉,姿势换了一个,被抱着的那条手臂也跟着微微动了动。 盛明寒眼睑也颤了两下。 大概是有点认床的缘故,他昨天睡得很晚,明明在家时闹钟在耳边都叫不醒,但是在酒店的时候,周岁轻轻翻个身的动静就能把他惊醒了。 “……几点了?”他沙哑地问。 “还早呢。” 周岁把手心贴在他脸上,两个人的体温都是温暖的。X市虽然地处亚热带,比A市和北方都要暖和很多,但也不是完全就生活在夏天,还是能感受到削微的凉意。 “在睡会儿吧。” 他说着,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往盛明寒的怀里钻了钻,汲取更多的暖意。 在X市,除了炎热的夏天基本用不到空调这种东西,但周岁却是个很怕冷的人,尤其是在年纪上来后,越长大越畏寒,尤其是冬天,不想冷手冷脚的睡觉。 盛明寒把他的手拿过来,放在掌心捂热,又含糊地说:“早餐想吃点什么?” “导演不是说在酒店吃吗?” “酒店的早餐你还没吃够啊?” 也是。 酒店、尤其是这种五星级的豪华酒店,提供的早餐一般都很精致,中式的有各种粥类、汤品面条和馄饨,还有一些糕点;西式的就是各类面包培根牛奶麦片,吃得大同小异,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盛明寒打了个哈欠,等清醒一点后坐了起来,“走吧。” “啊?”周岁还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去哪里啊?” 盛明寒把床脚暖得热热的衣服递给他,“去吃早茶。” · 要说起X市的港式早茶哪里的最正宗,名单里就不得不提到潮福城。最近的湖滨北路就有一家,从康莱德过去,开车大概要十几分钟。 他们刷牙洗脸、梳了头发换上衣服就出了门,大抵演员的归宿都是这样,越沉浸在戏里,就越来越不喜欢精致地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们在路边等的士时,正值早高峰,路上来来往往的,但并没有多少人发现,站在路边的这两个穿着很普通随便、戴着口罩的男人,一个是大名鼎鼎长盛不衰的盛影帝,另外一个,则是备受国民宠爱的新晋人力演员周岁。 他们是偷偷出的门,因为速度快,这会儿才刚过七点。潮福城的店里人来人往的,他们找了个周围还算清静的小桌坐下,开始点餐。 皮蛋瘦肉粥、蒸凤爪、水晶虾饺、干炒牛河、叉烧包、还有蟹子烧麦皇。 说起来,出道这么多年,周岁还没在香港好好旅游过。要么是没机会,要么只是在香港转机,没有做太多停留,自然的也没有吃过正宗的港式早茶。 潮福城的皮蛋瘦肉粥熬得很细腻,瘦肉的分量也很多,咸咸的,喜欢咸口的粥会很爱。蒸凤爪蒸得很软烂,碟子里是深色的酱汁。 周岁最喜欢的是蟹子烧麦皇,烧麦顶层铺着一层黄黄的脆脆的蟹子,一口下去,甚至能听到嘎吱的声响,烧麦皮里裹着两只大虾,虾肉饱满有嚼劲。 厦门真的好好吃! 啊不对,厦门的早茶真好吃啊! 盛明寒点了很多,其实已经不止是两个人的分量了,不过他本来就是想带岁岁过来多试试口味。吃不下的也不算浪费,他们可以打包了带回酒店,房间门里有冰箱,晚上回来也可以做夜宵。 回去的时候,大部队正在一楼餐厅门口集合,郑从容正在和枫兰说话,她表情里还带着些许困惑,余光里瞥见他们从门外走进来,直接傻眼了。 “……” 郑从容愣了一秒,目光落在周岁手里的打包袋上,很快就明白了。 “不是说好了七点半集合吗?” 他不满地啧了啧,“你俩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我好像给你发了消息,不用等我们吃早饭。”盛明寒看了眼时间门,“而且现在才七点五十,应该不算迟到?” 郑从容哦了一声,“我没看到。” “那是你的问题。” “……” 这狗东西每次都是过了好久才回微信,郑从容都不寄托于微信上可以联系到他了,刚才找人时,也就忘了看一眼手机。 枫兰眼睛尖,站在一旁看到打包袋上印着的名字,“你们去了潮福城?” 其他人顿时一脸羡慕。 酒店早餐谁还没吃腻?虽然也有一些特色的闽南小吃美食,但也就那样吧,免费早餐也无所谓好吃不好吃。 再加上郑从容说了白天要去鼓浪屿,大家都惦记着那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谁能想到还能这么钻空子? 从他们吃早餐时,直播间门就已经开始了,镜头跟着郑从容的视线转移到盛明寒和周岁时,弹幕就已经笑疯了。 [翘班去吃饭的小情侣一枚呀] [明哥真的是一身反骨哈哈哈] [好可恶啊!明哥带岁岁偷偷出去加餐,还避着镜头,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v10会员不能看的!] [我今天也吃了潮福城,可是我去的湾悦城店,错过了,呜呜呜] [我的富婆姐妹说想去订康莱德的酒店,近距离追星,现在已经在去X市的飞机上了] [天哪,好羡慕] [富婆姐姐带上我T-T可以帮打车帮拿外卖,方向感超好不会迷路,社牛达人超爱聊天,晚上可以只睡沙发] [我能吃能拉生活自理,先报个名] “我们先上去了。”盛明寒说,“放完东西就下来。” “什么?”郑从容怒不可遏地道,“你这不是给我们带的外卖??” 亏他还以为这小子良心发作,在外面偷吃了还知道带点粮回家,敢情人家根本没想过这茬! “其实这是我们吃剩下的,没想到郑导您不介意,那也行。”盛明寒顿了顿,作势要去拿周岁手里的袋子。 “……”郑从容脸上淌下三条黑线,连忙打断了他,“行了行了,赶紧回来,我们这所有人都在等你呢。” 盛明寒便收回了指尖,悠哉悠哉地拉着周岁走了。 走进电梯时,周岁还说他,“你老逗郑导干什么。” 在这方面上,盛明寒完全照搬了冷雪期的DNA,骨子里也是跟他妈妈一样的恶趣味,太腹黑了。 盛明寒不以为然,“我不怼他,他回过劲来,就要针对我了。” 当初盛明寒还没有现在这样有名,团队也青涩,在对家暗搓搓搞小动作时没有很好的应对方式,导致出现了很严重的负面影响。 郑从容早就观望他很久了,在那个时候伸手帮了他一把,知道他不上综艺,又给他搭了卢常山的线。 他们俩一个是综艺圈、另一个是电视圈的,看起来不相干,但实际上卢常山其实是郑从容大学时的老师。有这样一份人情在,盛明寒顺利地搭上了卢导的戏,此后才踏上了大红大紫的星路。 按理说,郑从容也应该算得上是他的恩人,不应该这样‘恩将仇报’。 可是盛明寒还是忘不了进组拍戏时,大冬天冰天雪地的天气,他穿着戏服被冻得手脚发紫,被卢常山一遍遍地喊卡,郑从容穿着羽绒服坐在旁边嗑瓜子,一边嗑一边啧啧啧,说:“小盛,你看看,当初要是上我的综艺那多好,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哪有现在拍戏这么辛苦呀。” 周岁听完后,“……” 郑导,这我可帮不了你了,谁让你自作孽不可活呢。 [救命,原来郑导以前这么损哈哈] [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传言说,明哥接《分手》不止是有岁岁的原因,也是正好还郑从容的人情,该不会……就是这个人情吧(狗头)] [哈哈好家伙,还人情顺带讨债] [明哥小心眼啊,记了这么多年] 八点出头,他们整装待发前往鼓浪屿,上岛之前,需要到厦鼓码头买上一张八块钱的船票,除了嘉宾之外,他们还有工作人员也要一起上岛。 去游客窗口买票时,轰轰烈烈一大群人,如果不是扛着摄像机和其他设备,还真像公司团建。 非节假日和双休的码头有些冷清,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年纪比较大的游客。不过对明星来说这样刚刚好,人太多就不是旅游了,变成游客观看他们。 登船时,有一些当地的粉丝知道他们的活动踪迹,坐轮渡时也买了同一班的。不过跟组归跟组,粉丝们最多就上来要了下签名,其余时间门也没打扰拍摄,节目组也就没有赶走他们。 周岁趴在栏杆上,海水其实没有视频里拍着那么蓝,反而带着些许湖绿色,但是天却很晴朗,风卷着海水的气息吹过来,带着爽利的咸湿的味道,轮渡划过的时候,嗡嗡的涡轮卷起波动的水浪,船尾划出一道长长的拖尾。 这个点,太阳已经升起很久了,坐船到三丘田码头只需要几分钟,远远地就能看到房栋隐隐绰绰地藏在绿荫中。 鼓浪屿出名的不仅是海景,还有数不清的文化遗产和历史遗迹,岛上有成百上千栋历史建筑,百来个文物保护单位。如果打开地图放大观察,就会发现不到两平方千米的鼓浪屿上,显示着景区标志的地点密密麻麻,仿佛撒上去的芝麻粒。 不少游客都在甲板上看海景,周岁不晕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两盒清新的薄荷糖粒。他刚倒了一颗含在口中,忽然感觉身后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就转过身去。果然是两三个女粉丝。 一看到周岁转了过来,她们激动兴奋地招了招手,刚举起手机,周岁就笑着说:“要拍照吗?” 顺势靠着栏杆摆了个自然轻松的pose。 上镜小王子名不虚传。 这张脸开个原相机,怎么拍都不会崩,美颜相机都不用。冬日的阳光也不刺眼,打在脸上光线刚刚好。 粉丝们嘎嘎连拍,拍了几十张照片,正在美滋滋地看着图库选片呢,好看的都点了爱心,还没打开星图开始修图,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她们下意识地抬起头,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盛明寒竟然走到了她们面前。 “……” 两人瞬间门紧张了起来,狂咽口水。 怎么了,该不会是刚才拍岁岁时被明哥看到了,他要过来删照片吧? 但是之前,岁岁都是让拍的呀? “明哥……”其中一个女生弱弱地喊了一声,盛明寒嗯了一声,也探了头过来,“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哦,不是来找茬啊? 女生松了口气,赶紧把屏幕侧了过去,怕室外光线亮看不清,还把亮度给拉到了最高,小声地说:“岁岁侧脸太好看了,我们就多拍了一些。” 周岁骨架在男明星中是不那么健壮、清瘦类型的,穿着白衬衫靠在栏杆上,风一吹就显得特别少年、清纯。 盛明寒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你传给我吧。” “嗯嗯好……啊??” 两个女生吃惊的功夫,盛明寒已经掏出了手机,还是拍《望长安》时换的那部,不过这几年过去,镜头组旁边多了些微磨蹭的痕迹,变得有些旧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 [我深刻怀疑明哥是不是也是岁岁后援会的一员,太搞了] [这已经不是后援会的级别了,如果岁岁没答应复合,明哥这种就是痴汉行为了哈哈哈哈] “……啊,”女生回过神来,捂住嘴欣喜若狂,“好、好好的!!我加你!” 天哪,该不会、该不会她真的能加到明哥的微信吧?!她是不是还能看到明哥的朋友圈,说不定隔三差五就会晒出和岁岁逛超市的照片…… 啊啊啊啊!救命!!好激动啊! 她甚至能想象到弹幕此刻已经一片哀嚎、发出了羡慕的叫声。 然而她的美梦刚做一秒,盛明寒抬起头,微妙地看了她一眼,“……不用加好友,直接隔空投送。” 粉丝:“……” 打扰了。 [哈哈哈被正主鄙视智商了] [开什么玩笑,我等屁民怎么可能加的到盛明寒的微信!那可是连岁岁都差点搞不定的钢铁直男(狗头)] 从满脸哀怨的粉丝那里接收到刚才发的全部图片后,盛明寒也没有走,而是多选了所有图片。他没怎么注意,但是直播镜头已经从背后悄悄地推进,拍摄到了他的手机画面,所有观众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刚才的照片拉入到一个名叫‘宝贝’的相册,画面一展,上上下下瞬间门被周岁的照片填满。 [哈哈这真的是‘私生’的程度了!] [救命,太痴汉了吧23333] [明哥平时对镜头那么敏锐的人,结果这么近都没发现,看照片这么专注啊] 这条弹幕一发出来,盛明寒微微皱了皱眉,挡住屏幕下一秒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摄像师,“你怎么在这儿?” 一瞬间门,气势和压力扑面而来,摄像师连原本想说的‘可拍摄就是我的工作啊’都忘记说了,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抱歉明哥。” “没事,下次不要拍这么近。” 盛明寒说着,顺手点进直播平台,正好看到一条刚刷出来的弹幕。 [我看到岁岁的睡脸照了!盛明寒不要小气,你的老婆就是大家的老婆,快点拿出来分享分享!] 盛明寒:“……” 第96章 番外·婚恋篇 盛明寒果断地退出了直播间。 权当没看到。 轮渡抵达港口后,他们真正踏上了鼓浪屿这片土地,岛上并不大,周围到处都是旧建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美国领事馆旧址。高高的墙壁红白分明,复古红砖堆砌,底下是一片布满青苔的粗糙白石砖,颜色划分明显,周岁从墙下经过,都离那道白线差点距离,接近一米八的个子被映衬得格外纤瘦。 到今年为止,周岁已经28岁了,但他身上的那股青涩的少年感并未完全褪去,还因为这些年来的沉淀而加了一丝沉稳。看上去,反而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感。 这在以往的那个流量‘周岁’身上,是完全看不到的。 [岁岁现在好适合大荧幕啊] [对对对,我刚才也是这样想,他从墙边走过时,我就已经脑补出了一部伤感的青春校园电影] [希望《婚书》播出后,导演们有新电影项目可以多考虑岁岁~] [宝贝现在资源不差的,电影产出少应该是没挑到好本子,这种事急不来的,大家让岁岁慢慢沉淀吧,有明哥帮忙盯梢,岁岁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沿着领事馆的墙走下去,就是三明路59号的最美转角,其实这个路口也没什么非常特别的,只是因为有电影在这里取材过,加上一些网红在这里拍过照,很出片,才变成了网红打卡景点。转角的左手边拐过去就是晴天墙,上面映着《晴天》的歌词。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周岁看着墙面回想曲调,忽然回想起他们在者摩山那天,盛明寒青涩的低沉的歌声,他实在是不擅长,天生的五音不全,唱了两句就自嘲地停住了。 后来,也没再听他唱过。 周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但目光又是很坦荡的,盛明寒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僵硬地转过脸去,“唱得不好听。” “可是我想听。” 盛明寒:“……” 周岁等不到他的回答,就自顾自地唱了一段,“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好想再问一遍,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盛明寒最听不得这个,一抬手,把他的嘴巴捏住了。 “唔唔唔——” “不唱了,别问。”盛明寒瞥了他一眼,“那会儿弹钢琴的时候,我让你和我一起弹,你都不愿意。” 周岁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怎么会有这种事?!然后忽然想起,哦,好像是之前在索菲亚大教堂的时候,盛明寒弹了一首beyond的《喜欢你》。 “原来你还记得啊。”周岁恍然大悟,又有点哭笑不得,“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心眼这么小啊?” 弹幕也纷纷刷起了‘明哥,小气’。 盛明寒说:“过一百年我也记得。” 那时候周岁是还没确定要不要复合,在盛明寒弹了一首暗示性这么浓重的歌时,他当然不好随便回应了。 更不用说当时还在直播。 盛明寒也知道,但并不妨碍他遗憾,毕竟那时候他已经朦朦胧胧地感受到周岁的转变了。他甚至想过,如果当天不是直播、他们也不是在参加节目,或许岁岁会愿意陪他弹下那首曲子。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参加节目,或许他们的关系还会僵持着,不好也不坏,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推进。 也就只是晚了几天而已。 这样一想,就宽慰了许多。 “好啦好啦。”周岁小碎步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盛明寒便习惯性地蹲下,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 街上游客并不多,节目组旅游团也是分散的,其他人都在看景点介绍又或者是拍照,除了始终保持距离的摄像师,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盛明寒把人背起,周岁趴在他身上,两只脚在空中微微晃动。手机扬声器传出邓紫棋版本的《喜欢你》,和原版相比,同样的歌减去了几分分离的伤感,反而多了几分初恋的活泼与热烈。 周岁把两个人的麦关了,轻声地唱,“满带理想的我曾经多冲动,屡怨与她相爱难有自由,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的说声……”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 他们缓缓地走在米白色的砖墙小路里,常树藤挂在墙头上,即便是初冬,叶片也浓郁茂密。风经过小道,不小心将周岁的声音吹散了,留给镜头的只剩下些微的碎语。 摄像师上船前刚接受了盛明寒严厉的视线,这会儿虽然心痒痒的,但是周岁摆明了不想让他们听到,所以他也不敢太靠前。 这下,可要把观众急死了。 [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还摘麦] [明哥真的好喜欢让岁岁哄他] [可恶,因为唱的是情歌所以不能给观众老爷们听吗??] [这个角度……更好嗑了!!] [太甜了,结婚这么多年怎么还能保持这种新鲜感啊?真心发问] [首先,你需要一个很帅的老公] [长得好看是没用的,我闺蜜男朋友当年是我们年级的级草,只要出去逛街必有人要电话的那种。他俩谈了三年,我闺蜜就已经觉得看他和其他男人没啥两样了,全靠爱和习惯维持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俩就是初恋走到结婚吧?好羡慕] [是的,其实还挺佩服他俩的,如果明哥不主动追求的话,他们盛明寒瞥了他一眼,“那会儿弹钢琴的时候,我让你和我一起弹,你都不愿意。” 周岁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怎么会有这种事?!然后忽然想起,哦,好像是之前在索菲亚大教堂的时候,盛明寒弹了一首beyond的《喜欢你》。 “原来你还记得啊。”周岁恍然大悟,又有点哭笑不得,“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心眼这么小啊?” 弹幕也纷纷刷起了‘明哥,小气’。 盛明寒说:“过一百年我也记得。” 那时候周岁是还没确定要不要复合,在盛明寒弹了一首暗示性这么浓重的歌时,他当然不好随便回应了。 更不用说当时还在直播。 盛明寒也知道,但并不妨碍他遗憾,毕竟那时候他已经朦朦胧胧地感受到周岁的转变了。他甚至想过,如果当天不是直播、他们,“你这老板怎么开店的,还要客人来帮你搞策划?这是另外的价钱。” “好听的呀?那,我喜欢你。”周岁笑着问,“这样的够不够?” “嗯……不够。” 客人点评,“没什么诚意的样子。” “那我超级喜欢你,我爱你。” 客人还是不喜欢,“敷衍。” “这样还不行呀。”周岁似乎有些苦恼,紧接着,忽然深吸一口气。 盛明寒立刻聚精会神,但是等了好几秒钟都没听到下文,他正准备发起投诉,就听到周岁的声音轻轻落在耳旁。 “盛明寒,我不会再做那个胆小鬼了,也不会再害怕失去。”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温柔甜蜜地向对方表白,“我好像比想象中还要爱你,更爱你,特别爱你。” 盛明寒脚步慢了下来。 在漠河小镇的宾馆里,周岁曾经被他按在墙上亲吻,后来被郑从容‘不小心’打断了。虽然没有再接吻,但两个人却还是眷恋地拥抱在一起。那天,盛明寒问了他一个问题。 但是周岁没有回答。 迟到两年,他终于等到了那天的答案。 周岁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怔愣,自顾自地说道:“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想和你接吻、想跟你拥抱,想跟你做,想给你生好多好多小明寒……” 盛明寒在床上时很喜欢跟他玩角色扮演,s出来的时候,还会故意说,s得这么深,宝宝可不可以怀上他的宝宝。 “……” 盛明寒平时干那事时嘴上肆无忌惮,说的那些话谁听了都要害臊,没想到在外面只是被调侃了一下,就害羞得耳朵都红了,还抬手捂住了周岁的嘴唇,“后面的可以不用说。” 为了堵住他的嘴,周岁的一条大腿失去了托着的掌心,差点掉下来。 他唔唔唔地发出抗议的声音,腿顺势缠在盛明寒的腰上,盛明寒没能掌握住平衡,两个人拉拉扯扯歪歪扭扭的,从背后看格外搞笑。 [啧啧啧,小情侣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们是不是忘记了后面还有跟拍啊?太肆无忌惮了吧!] [我双开着其他嘉宾的直播间,其他大家都看着呢,还偷偷笑,只不过怕他俩不好意思,所以都在假装] [啊啊啊!好甜啊!] [头痒了,恋爱脑要长出来了] [郑从容,我命令你这档综艺再给我拍三百集!我真的一点都不腻!!] 他们散步在鼓浪屿的街道上,吃过一家又一家小吃,打卡了一次又一次的景点,在无数次拍到或没拍到的镜头里,周岁都验证了那句话。 我不能保留你的波浪,堤岸对河说,我只能保留你的足印在我心底。[1] 但我也只要保留你的足印在我心底。 我好像比想象中还要爱你,也庆幸,你恰好是同等的那样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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